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
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
左首汉子看出不对,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左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人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起“砰”“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有意无意的朝孙小乙看了一眼。
孙小乙对从前面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无故倒下,也似乎大感惊奇,不觉抬眼朝玄衣女子看去。两人四日相投,玄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眼是含有谢谢他出手相助之意。
孙小乙还是一个大孩子,可被她笑得心头咚的一跳,脸上也有些热烘烘的感觉,好在他易了容,别人是看不出他脸红的。
宓副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见她有何举动,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
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两个一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孙小乙出的手了。
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门口。
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渔村老头(孙小乙)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
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
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
这一掌,他含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剑光像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
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
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发第二掌?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大笑道:
“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
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了。
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但从晌午到天黑,还足足有大半天时光。
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
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
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了。”
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
孙小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
他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
孙小乙为人机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
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
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骤不及防,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
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被你们八刀分尸了。
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回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自己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
心头一急,藉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
这一着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
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
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
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势收回。
有这一瞬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回过身来等候。
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
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
这真是连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江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
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制住,现在你还有何说?”
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巳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剑光。
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果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
好在她左手配合右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
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了。
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宓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
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宾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内,说这样的大话?”
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
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禁暗暗一紧!
他亲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着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着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吗?”
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
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一个小渔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
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道:“你去替他们解开穴道再说。”
宓副总管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
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上连拍了入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穴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赤,还待再拍!
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的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着笑道:
“小老儿姓孙,这里大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
禀总管冷然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嘿然道:“那么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遗村里,又有何企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那有什么企图?”
秦总瞥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是不是宁胜天?”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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