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长风一直站在台阶尽头看着这一切,眼见自己的爱子吐血倒地,心中生疼,却知道自己不能上去。
数月来,他一直担心爱子的安危,直到木松源出现在黑石牢,力斩白银尊者将他救下后,他才明白,自己以前保护儿子的方法实在太愚蠢了,以为不让他接触江湖,便可让他享一世太平。
而在黑石牢,他也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的优秀,在独孤寒峰的教导下,正在向着一个自己不曾到达的高度走去!
是时候该让他脱离自己的保护了!
而且他确实已经脱离了自己的保护,并在短短数月间,武艺突飞猛进,几可以与当世的顶尖高手一较长短!
木长风如是想着,硬着心肠低吼道:“木松源!你给我站起来!!”
听到父亲的吼声,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木松源竟然真的站了起来,颤巍巍向着跌落在一旁的玄铁枪走去,他的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寒漪拦他不住,不由急的泪水涟涟,急声道:“公子!公子!你不可以再与他斗下去了!!”
可是木松源根本没有反应,只是拖着脚步向着玄铁枪走去,口中呢喃道:“我还可以再战,我不会输!”
寒漪和连翘无法拦住他,寒漪回头看到木长风痛苦的神色,咯噔一声跪在台阶下,哀求道:“木伯父!快让他停下吧!!再与人动手,他会死的!!寒漪求你了!快让他停下吧!!”
然而木长风却是恍若未闻,只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眼角有两行清泪顺着他清瘦的面庞滑落。
“松源!!立刻给为父退回去!!”
正欲墨南天交手的独孤寒峰眼见木长风逼着重伤的木松源再战,不由目眦欲裂,怒吼不已,手中蟠龙剑青光绽放,天日烈阳瞬间失色,一道恐怖的青色剑光横贯长空,似乎连天空都要撕裂。
铮!
墨魂断裂,墨南天吐血飞退,撞断一根廊柱,残砖碎瓦落下,将其身形掩埋。
“小杂碎!!你敢伤老夫爱子!!我屠了你天剑门满门!!”
独孤寒峰怒吼,须发皆张,双眸充血,好似一尊疯魔,向着持剑戒备的墨云翔扑了过去,万道剑光刹那浮现,向其绞杀而去。
“老匹夫!休伤我孙!!”
墨南天发丝凌乱,衣衫染血,如一头暴龙般从废墟中冲了出来,斜刺扑向独孤寒峰,断剑斩出如水剑光,与独孤寒峰斩出的万道剑光相撞,瞬间一同覆灭。
二人再度缠斗在一起,虽然暴怒的独孤寒峰招式狠辣,却一时之间,很难击退墨南天,腾出手来去杀掉墨云翔。
而墨南天一纠缠住独孤寒峰,便即低吼道:“翔儿!快去杀了他!!此子若是成长起来,将会是我天剑门的大敌!!”
“老杂毛!!你这是找死!!我儿若有半点差池,老夫纵是拼死也一定要灭了你天剑门!!”
独孤寒峰怒吼,目眦欲裂,却是无法脱身,不由的狂怒,青色剑光如一道道惊雷一般,疯狂轰杀向墨南天。
墨云翔沉默着,良久,提剑向着木松源走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握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而木松源也终于拿到了玄铁枪,枪在手,他迷离的眼神骤然变的明亮,眸中血光再度大盛,长啸一声,挥枪向着墨云翔冲了上去。
墨云翔身体晃了晃,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抬手一剑斜撩,霎时数道剑光激射向木松源。
嘭!
木松源再度倒飞出去,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口中鲜血如泉涌出。
“木郎!!”
一声惊呼中,穿着一袭喜庆红衣的水儿从厅中冲了出来,疾奔到木松源身边,哭着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连翘抽泣着,颤抖着手从药箱中拿出各种丹药,不停的往木松源口中塞去。
“翔儿!!快杀了他!!”
墨南天口吐鲜血,却是疯狂的大吼。
“老杂毛!你好狠毒!!”
独孤寒峰闻言,剑眉倒竖,如发怒的天尊,蟠龙剑倏然斩落,恐怖剑光激荡,墨南天一声闷哼,左臂被剑光生生斩下,鲜血染红了长空。
墨云翔身体摇摇欲坠,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变的模糊不清,此刻的他也已是强弩之末,猝不及防被木松源以少林至尊武学金刚伏龙印中的涅龙印打中,他已受了极重的内伤,能勉强撑到此刻已是奇迹!
忽见墨南天被一剑斩下左臂,他彻底愤怒了,低吼一声,“不!!!”长剑立斩而下,一道稀薄的剑光斜飞向木松源。
水儿应声横飞出去,“不要!!”木松源怒吼,在一瞬间站了起来,身躯崩裂一道道裂口,有鲜红的血雾喷薄而出,玄铁枪猛然前刺,“落星!!”
一杆血色长枪洞穿而去,呼啸而至墨云翔身前,瞬间穿透他的腹部,墨云翔如遭雷击,手中长剑倏然落地,而后缓缓向后倒去。
第九十三章 螳螂与黄雀
场中一片狼藉,墨南天和墨云翔倒在地上,墨云翎彻底吓傻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爷爷在她的眼里是战神,是天下第一,而她的哥哥是她的保护伞,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在这两人的保护下,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的骄横,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即便是今天在走进这座辉煌的宫殿之前,她依旧觉得世间没有比爷爷和哥哥更强的人,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就在今天,此刻,她被眼前的惨景击懵了,墨南天失却一臂,墨云翔被木松源一枪穿腹,此刻亦奄奄一息。
而那个她以为今日会被爷爷打的像一条狗一般趴在地上的独孤寒峰依旧傲然而立,手中的青色蟠龙剑清辉流淌,轻轻震颤着,发出细微的铮鸣声。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木松源身受重伤,而水儿也因为墨云翔斩出的那一道剑光而受创,幸而有连翘在,费了莫大的心力,才将二人的性命从阎王手中夺了回来。
莫花英不愧是王爷的夫人,虽然夫君受伤,却慌而不乱,指挥一众侍女和家丁,将已经稳住伤势的木松源和水儿抬进房间,而后又下令明副将出城调兵,墨南天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搅闹木松源的订婚之礼也就罢了,可他们却是在大喜的日子里重伤二人,就算是佛亦有火!
很快,明副将带兵将整个王宫封锁,大批弓箭手手持强弓站在宫墙之上,锋利锃亮的狼牙箭镞对准了场中互相搀扶依偎着方能战力的墨南天与墨云翔,以及他们身后的墨云翎。
“老夫说过,敢伤我儿,老夫定要灭了你天剑门!今日,老夫便做给你看!!”
独孤寒峰冷喝,声音无限冰寒,带着一股凛冽杀意,迈步向着墨南天缓缓走去,青色蟠龙剑剑光吞吐,直指墨云翔。
噗!
无形剑气激射,直取墨云翔的头颅。
“不要!!”
墨南天嘶声吼道,徒劳的伸手,却是无法阻挡,鲜血飞洒,墨云翔的右臂在墨云翎惊恐的尖叫声中被剑气斩下,掉落在地上,兀自抽搐着。
墨云翔似乎没有感觉,只是漠然的看着面容狰狞的独孤寒峰,眉头微皱,嘶声道:“放过我妹妹,我愿一命抵一命!”
独孤寒峰继续向他走去,脚步缓慢而又坚定,听到他的话,便即冷冷的笑道:“你一条命根本不够!老夫今日杀了你们三人!来日,再踏平你天剑山庄,我要让你们天剑门鸡犬不留!!”
青色的蟠龙剑微微抬起,对准了墨云翔的眉心,剑光吞吐,他的眉心出现一道细细的剑痕,殷红的鲜血缓缓溢出。
“不要杀他!!”
墨南天绝望的低嚎,大口咳血,他被独孤寒峰的霸道剑气所伤,不单左臂被斩下,也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不要着急!他死了,你就是下一个!”
独孤寒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蟠龙剑缓缓向前刺去,墨云翔眉心的剑痕在扩大,隐隐有骨骼发出的吱呀声响起。
场边,一众江湖豪客脸色煞白,他们知道独孤寒峰行事亦正亦邪,可是却没想到他竟是个如此冷酷之人。
其实这也是他们不了解独孤寒峰,昔年的那种种痛苦遭遇,早已经彻底改变了独孤寒峰,让他变得仿佛一只护崽的猛虎,胆敢有人伤害他在意的人,那就必定会被他锋利的獠牙与利爪撕碎。
正在这时,连翘却是快步从厅中跑了出来,高喊道:“独孤前辈!公子说希望您能放过他们!!”
闻言,独孤寒峰冰冷的神色稍稍缓和,眉头微皱,回头看着连翘道:“我儿和儿媳伤势如何?”
连翘急急道:“水儿姐姐只是左肩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公子的伤势虽重,却已无性命之忧!”
闻听木松源和水儿不会有性命之虞,独孤寒峰松了一口气,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儿心地善良,今日看在他的面上,老夫放你们一马!不过,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日一定会去你天剑山庄要个说法!”
说着话,独孤寒峰缓缓收回了蟠龙剑,冷声道:“滚吧!”
墨云翔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抬头看了一眼连翘身后的房间,低声道:“我欠公子一条命!来日一定还他!”
墨南天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面色坚毅的孙儿,默然叹息,而后低声道:“我们走吧!”
爷孙三人黯然离去,本来怀着满满的信心前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但未能迎回奔雷剑阵,还留下了两条手臂。最惨的是墨云翔,他失却了右臂,或许终生都再也无法用剑了。
而偏偏天剑门又是一脉单传,墨云翔是未来的天剑门门主,如果无法用剑,那么就意味着,天剑门或许就要湮没在浩荡的江湖风雨中了。
百年传承,一朝断送!
墨南天想到此,不由的老泪纵横,兀自失声哭了起来。
眼见独孤寒峰放走了墨家祖孙三人,莫花英也出面送走了那一众江湖豪客与地方官员和乡绅。
好好的一场喜事竟是差一点变成了悲剧,众人心中愤愤,却也无可奈何。
………………………。
宫殿外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在二层临街的位置,冷清的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戴着一张黄金打造的面具,似哭似笑,兀自娴静的喝着酒,而在他的对面,雪姬端坐,面上挂着一抹失望的神色。
“怎么?你不满意这样的结局?”
面具人淡笑着,抬头看了一眼雪姬。
雪姬微微摇头,道:“没想到墨家祖孙二人这般不济!堂堂两名天剑境强者,竟然败在独孤寒峰和木松源的手下!我们夺取蟠龙剑与玉珠的计划又落空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想吃到鲜美的螳螂肉,黄雀就要有耐心!”
面具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道:“只要寒漪还在他们身边,蟠龙剑与蟠龙玉珠迟早是我的!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已为时不远!”
说罢,面具人起身飘然下楼,出了酒楼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
第九十四章 芙蓉帐暖
狼藉一片的战场转眼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青石板地面上的血迹亦被冲洗干净,只有那一道道剑痕犹在,仿佛在述说着刚刚过去的那一场大战究竟有多激烈。
这一战,木松源一战成名,而他的名字也将通过那些在场的江湖豪客之口,被传扬成为一个传奇。
不是天剑境,却敢越阶而战,虽然两败俱伤,但他已经赢了,因为墨云翔被他一枪穿腹,而他自己并未身死,这已经是莫大的胜利。
昏迷了一天一夜,木松源清醒了过来,他身负龙髓,自愈能力强到骇人,前一日还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
木松源转头,看到水儿倚在床头安睡,一条藕臂裸露在外,肩头已被包扎起来,隐隐有血迹渗出。
“水儿。”
木松源轻声唤道,水儿倏然惊醒,眼见他清醒过来,喜道:“木郎!你终于醒了?伤口还痛不痛?”
“不是很痛了!”
木松源微微摇头,撑着身子坐起,目光落在她的肩头,低声道:“肩膀还痛不痛?”
水儿摇头,笑道:“只是皮肉伤!连翘妹妹已经给我上了药!”说着话,她半倚在床边,轻轻抱住了木松源,哽咽道:“那日看到你伤的那么重,我以为你会离我而去。”
“不会的!”
木松源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隔着丝滑的衣衫,掌心感觉到一股温热。
白皙的藕臂圈住了木松源的脖子,柔嫩如花瓣一般的樱唇如蜻蜓点水一般羞涩在他脸颊上轻轻亲吻着。
木松源脑中的嗡的一声,抱着水儿的手臂不由用力,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热烈的回应着,终于,带着温热气息的樱唇堵住了他的嘴,那一双略微有些冰凉的纤手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游移。
“木郎……”
水儿嘤咛一声,抱紧了木松源,双双倒在锦被上,红色罗帐落下,将旖旎的画面遮掩。
连翘手中端着一碗药,轻轻推门走入,却是看到芙蓉帐中,隐约有两道身影绞缠在一起,不由的满面飞霞,慌忙转过身去,低声道:“好羞人!”话未说完,便即端着药碗快步离去。
关门声惊醒了帐中意乱情迷的二人,水儿倏然起身,跪坐在床榻的另一头,蜷缩着身子,拉紧凌乱的衣衫,遮住胸口的雪白,羞涩慌乱道:“木郎,我们还未成婚,不可以这样……”
木松源也是满脸涨红,心中后怕不已,自己可是差一点就越了雷池啊!一时间,他再也不敢在帐中继续待下去,慌忙起身,却是着急之下扯到伤口,不由痛哼出声。
“木郎!你怎么了!”
水儿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羞怯,连忙上前扶着他,柔声道:“木郎伤口还未痊愈,还是先躺下吧!”
木松源顺从的躺了下来,水儿这才背过身去整理好衣衫,抿嘴笑道:“木郎昏睡一天一夜,一定饿了,我去给你准备一些饭菜。”
“恩。”
木松源讷讷作答,脑中一片混乱,方才意乱情迷之时的那些画面在眼前回闪,让他脸红耳热,心跳加速。
水儿整理好衣衫,从榻上下去,又对着水盆拢了拢稍有些凌乱的发丝,这才推门出去,向着王宫膳房走去。
却是一进去便看见连翘正对着药炉发呆,空气中飘着一股焦糊的味道,便急忙上前道:“连翘妹妹,你在想什么?木郎的药都糊了!”
“呀!!”
连翘倏然一惊,跳了起来,伸手便去抓药罐的盖子,却是闪电般缩回了手,面上涌起一抹痛色,纤细幼白的指间红肿一片。
水儿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让我看看,烫伤了没有!”
连翘慌忙摇头,将手指伸进水槽中摆了摆,笑道:“没事的,只是烫了一下!”
水儿笑着摇头道:“方才瞧你愣愣出神,莫不是在想情郎?”
“没有,没有,姐姐莫要乱说,连翘哪里有什么情郎!”
连翘羞红了脸,羞怯的看着水儿,嗫嚅道:“姐姐…。方才我给公子送药…。不小心看到姐姐你…。。”话说一半,她便已经羞的说不出口了。
水儿闻言脸色骤然变的通红,偏过头去不敢看连翘,嗫嚅道:“那只是…只是木郎的后背有些痒…。让我帮他抓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
连翘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就会觉得水儿是在和公子做什么羞人的事情呢?想到此,不由的面色更加绯红,仿佛抹了胭脂一般。
眼见骗过了心思简单的连翘,水儿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是这个小丫头撞破了自己和木郎的事,要是被琪儿或者其他看到,自己可就真的没脸见人。
二人沉默了一瞬,连翘笑道:“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水儿笑道:“木郎醒了,我来给他拿一些吃的。”
连翘闻言点头,道:“此刻已过膳时,厨下应该已经没有饭菜了。”
“那怎么办?”
水儿闻言蹙眉,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膳房,连翘却是笑道:“方才我看到厨下有上好的小米,还有新鲜的山珍,姐姐不若给公子熬一碗粥吧!他受了重伤,清淡的饮食对他有好处!”
“好主意!”
水儿笑着点头,便打算去淘米熬粥,却是寒漪缓步走了进来,见她们二人都在,便即笑道:“水儿姐姐,连翘妹妹,你们都在啊?”
又见水儿正在淘米,不由好奇道:“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水儿笑道:“木郎醒了,要吃东西,厨下没有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