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木松源站在石鼎上,眉头紧蹙,眼见那少年吐血,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是否有些太过狠辣,刚刚那一招是他灵机一动以地煞枪法中的一招追星逐日演变而来,借助枪身的弹力,攻击敌人,而刚刚长枪弯曲如弓,枪身上的力道必是庞大无匹!不知那少年可有受伤……
此刻云开月明,月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月光洒在少年的脸上,稚嫩的面孔上有一抹失落的神色,看着立在石鼎上的木松源的眼神也是暗淡无比,而后摇头道:“我打不过你,你们走吧!”
“你为什么会出来打劫?”
木松源有些不忍,也很佩服这少年,挨了自己一脚一枪,竟是浑若无事,当真令人称奇。
“我…。我…。”
少年嗫嚅着,眼眶中有泪光在闪动,显然是有什么苦楚。
独孤寒峰在一边看的清楚,对这个天赋神力,心性又纯真的少年颇为喜欢,不由高声喊道:“松源,快快擒下他,为父要收他做四弟子!”
闻听义父的话,木松源眉头微蹙,略微迟疑瞬间后便欲冲上去。
岂料那少年闻言面露一丝惊慌,而后转身便跑,这一跑不打紧,木松源和独孤寒峰还有空闻大师都愣住了,齐齐惊呼道:“追风步?!”
独孤寒峰最先从震惊中回神,断喝道:“那小娃娃,哪里走!”身形便如一道幻影般追了上去。
“义父!!”
木松源不及阻拦,只得看着义父远去的背影,高喊道:“义父!让他去吧!”
“不行!老夫要问个明白!他是怎么学会老夫的独门绝学追风步的!竟然学的如此不伦不类,实在有损我天龙仙客的名声!”
独孤寒峰暴怒的声音远远传来,木松源一阵苦笑。
众人在路边等着,过了许久,独孤寒峰才气咻咻的回来,脸色十分难看,木松源小心翼翼的问道:“义父,你抓到他了吗?”
独孤寒峰翻翻白眼,无奈一摊手道:“没看到为父两手空空么!!”
木松源一阵偷笑,知道义父为何这般光火,独孤寒峰名满江湖,而今却连一个受了伤的少年都没能抓住,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更何况,他还是输在自己的绝技追风步下……
看到义子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独孤寒峰面子上挂不住了,干咳一声,嘟囔道:“那小兔崽子虽然把追风步学的不伦不类,却也有独到之处,奔行起来,倒是有些风雷之势!”
众人闻言皆是低头暗笑,周琪儿更是笑声嘀咕道:“明明是你追不上,还说人家的身法好…。。”
独孤寒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的剜了一眼周琪儿,而后兀自挥手道:“行啦!都上马赶路吧!”
众人翻身上马,水儿却是走到木松源身边,递过来一个小锦囊,低声道:“那少年这般小小年纪却出来做山贼,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给他留下一些银两,也好帮他渡过难关!”
木松源一愣,旋即接过锦囊,翻身下马,来到那砸进土里的石鼎前,运力于臂用力将石鼎从土中拔了出来,而后将锦囊放在鼎下,这才将石鼎有扣了回去,料想这样,就算有人看到这石鼎,也不一定能把石鼎从土中拔出来,那鼎下的钱袋也只有那少年能够拿到,毕竟这石鼎是那少年的兵器。
众人再度上马赶路,这一下余天霸也不说什么鬼神之谈了,只是闷头赶路。
而木松源却是一直在想那少年为何会义父独孤寒峰的绝技追风步,虽然学的不伦不类,但确实是追风步无疑!
难道那少年是自己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师兄的弟子?
心中如是想着,木松源催马追上独孤寒峰,低声问道:“义父,我那两位师兄你可知他们现在何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
独孤寒峰蹙眉看着他,旋即明白过来,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刚才那个小娃娃是你两位师兄之中某一个人的弟子?”
“恩,孩儿是这么想的,不然无法解释义父您的绝技怎么会被一个少年使出来。”
木松源笑着点头,独孤寒峰却是一脸不然,摇头道:“那小娃娃绝对不是你两位师兄中某人的弟子,因为你大师兄不会为父的追风步,而你二师兄虽然会,但以他的资质与手段,绝不会教出这种水平的弟子!”
话毕,不待木松源接口,独孤寒峰又蹙眉疑惑自语道:“不过那小娃娃确实用的是为父的追风步,这一点为父可以确定,天下会追风步的除了为父,便只有你二师兄和你了,你不可能教那小娃娃追风步,你二师兄也不会教出那种不伦不类的追风步啊!所以为父也很疑惑,这小娃娃究竟是从何处学来为父的追风步的!”
木松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却是忽然记起一件事,当下一拍手,说道:“义父,你不是说过吗,你教过我二叔追风步啊!那个孩子会不会与我二叔有关系?”
“你二叔?”
独孤寒峰一愣,而后连连摇头,撇嘴道:“你二叔虽笨,但也不会教出这样的弟子,而且据你所说,你二叔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而那孩子那时候估计还没出生呢!”
听闻此言,木松源微微点头,同意义父所说,那少年虽然身形高大好似成年人,但真实年龄绝不会比自己大,按此推算,那孩子出生时,二叔已死去一年有余!
只是有此推断,他不禁很疑惑,究竟那少年时从何处学来这追风步的!
父子二人心中揣着疑问一路闷声赶路,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赶到了大柳镇,镇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灯火。
在余天霸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一间客栈前,挂在店门口的青布幡在夜风中摆动着,上书四个大字,云来客栈。
余天霸下马上前砸门,良久才有一个满脸倦容的伙计将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来,不耐的说道:“敲什么敲!这大半夜的!”
嗯?!
余天霸虎目一瞪,一把抓住那伙计的衣领,将其从门缝中硬生生拔了出来,用力掼在门板上,喝道:“找死的混账东西!快去给大爷准备几间客房,再准备好酒好菜!招待好了,大爷有的是银子赏你!”
那伙计瞬间清醒了,却是一眼瞧见余天霸身后,端坐在马上一脸血纹的木松源,登时吓的面无人色,颤声道:“你们是…是人是鬼啊!”
余天霸闻言,知道他说的是木松源,登时大怒,“你个作死的混账东西!竟敢侮辱我家公子!”扬手便欲一个嘴巴抽过去。
“住手!”
木松源低喝,伸手接过水儿递来的斗篷穿上,而后说道:“余大哥,你放下他吧!不关他的事!”
闻言,余天霸这才罢了手,手一松,那伙计便瘫倒在门前,却又被他一把提起来,冷声道:“我家公子宅心仁厚让我放了你,还不快去准备客房和酒菜!”
伙计一脸煞白,看了看这一行人有老有小还有一个和尚,确定他们不是什么鬼怪狐妖之类,当下松了一口气,却是转瞬又一脸为难的说道:“几位客官,你们来的不凑巧,近日那黑风山中闹鬼,去山那边的客商一到夜晚都宿在小店中,今日店中只剩下三间上房了!”
余天霸闻言,略微蹙眉,道:“快去准备吧!三间就三间!”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那伙计的怀中
“哎哎!几位爷请店里坐!”
伙计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请几人进店,在大堂中坐下,上了一壶热茶后,便去了后院砰砰一阵猛拍那厨子的房门,高声喊道:“柳厨子,还不快起来,有贵客到!快去弄点酒菜来!”
“唔…。谁啊!这么晚了才来住店……”
屋中的人似乎十分疲倦,悉悉索索一阵响,一中年披着衣服从屋中走了出来,口中低声咒骂着,便往厨下走去。
路过那大堂的后窗,柳厨子抬眼看向堂中,想看看是哪路神仙这三更半夜来店里,这一瞧不打紧,当他看到那坐在木松源身边正自喝茶的独孤寒峰时,那一双惺忪睡眼顿时瞪的溜圆,眸中寒芒闪烁,双手更是紧紧抓着窗框,指甲深深的抠进了木头中,钢牙紧咬,口中蹦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出现了!”
正当这柳厨子在窗外满脸愤怒的盯着堂中众人时,那伙计却是走了出来,喊道:“柳厨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饭菜!”
柳厨子猛然回神,收敛满脸怒容,含糊的应了一声,“哦,我这就来!”却是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独孤寒峰听到窗外有人应声,扭头看去,却是只看到一个背影,当下眉头微皱,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喝着茶。
第三十五章 一念生,一念死!
菜还没有上来,小二倒是殷勤的送来了两坛老酒,余天霸开了一坛,给独孤寒峰倒满一碗,这才给木松源和自己倒酒。
独孤寒峰美滋滋的喝着,口中赞道:“不错,酒质虽浊,但却入口甘洌!松源,你也尝尝!”
“是,义父!”
木松源笑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却是被辛辣的酒味呛的直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
水儿见状,连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担心的问道:“松源,没事吧!”
木松源一边咳嗽,一边喘息道:“没…没事!只是这酒太烈了!”
“哈哈!你个傻小子!谁让你一口喝那么多的!”
独孤寒峰哈哈大笑,木松源揉着胸口,看着他,无奈的苦笑道:“义父……。”
独孤寒峰咕嘟咕嘟喝完一大碗酒,而后摆手笑道:“嘿嘿,行啦!喝不惯就别喝啦!”
众人喝了一坛酒,这时,柳厨子端着木盘来上菜了,有青笋炒猪肝,还有酱牛肉,连带着其他小炒,一应上了不少。
独孤寒峰正自喝酒,无意间目光落在柳厨子的手上,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抬头看了一眼柳厨子,带的看清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时,一抹疑惑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各位客官请慢用!这是小店的招牌菜,碧波千顷!”
柳厨子满脸笑意的为众人介绍着,将盘子往独孤寒峰面前挪了挪,而后退去。
独孤寒峰蹙眉看着柳厨子的背影,忽然变了脸色,回头看到周琪儿正夹着菜往嘴中送去,当下低喝一声,“慢着!”手中的筷子却是抢上前去,点在了周琪儿的手腕上。
“哎哟!”
周琪儿痛呼一声,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上,当下揉着通红的小手,苦着小脸看着独孤寒峰,委屈的说道:“前辈,为什么不让我吃饭…。”
满桌人都是不解的看着独孤寒峰,唯有空闻大师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道招牌菜碧波千顷上。
独孤寒峰也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银针来,在碧波千顷中搅了搅,但见银针迅速变黑,众人见状齐齐变了脸色,就连周琪儿也是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她虽不知银针变黑意味着什么,但她从众人看着那变黑银针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危险。
“这菜有毒!!”
木松源惊呼一声,却是被余天霸捂住了嘴巴,低声道:“公子莫要声张!现在情况不明!少夫人和琪儿都不会武功,万一发生混战可就不好了!”
“所有的菜中只有碧波千顷下了毒,看来下毒之人的目标是独孤之主啊!”
空闻大师取银针试过所有的菜后,抬头蹙眉看着独孤寒峰。
独孤寒峰眸中寒光乍现,寒声道:“不必惊慌,下毒之人就是那柳厨子,他应该是山西铁蜈蚣柳陀的儿子,当年我杀了那柳陀全家,唯独放过了他的幼子,却没想到今日却是差点死在自己的一时善心上!早知道就该一剑结果了他!”
说着话,他便欲起身去寻那柳厨子。
“阿弥陀佛!独孤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若放他一条生路吧,他虽下毒,却并未造成什么恶果啊!”
空闻大师低宣一声佛号,合什在胸,目光平静的看着满脸杀气的独孤寒峰。
闻言,独孤寒峰苍老的面容上杀意渐散,蹙眉道:“你这老光头,只会讲大道理,不若我们来赌一把,若是我输了,便放那柳厨子一条生路,若你输了,我就杀了他!”
空闻大师沉吟,而后点头应下,“这…。好吧!贫僧便与施主赌上一局,不知施主要如何赌?”
独孤寒峰淡笑,看着空闻大师说道:“等会我们装作中毒,且看柳厨子要做些什么!他要是没有丝毫的怜悯,老夫便立刻杀了他!他若是愿意救你们,那老夫便留他一条性命!”
“阿弥陀佛!一念生,一念死!好,贫僧相信,人,是心存善念的!纵是仇恨亦无法抹去那一缕善念!”
空闻大师笑着点头,众人开始吃饭,却是无人去碰那碧波千顷,吃饱喝足后,独孤寒峰使了个眼色,众人便装作毒发,皆是趴在了桌上,为了显得真一点,余天霸装作痛苦不堪的翻倒在地,顺手将碧波千顷推到了地上,翠绿汁水四溅,场面一片狼藉。
那小二在柜台后正在打盹,听到杯盘摔碎的声音,当下醒了过来,却是看到众人皆是趴在桌上,登时大骇,惊恐的喊道:“不好了!出事啦!!”
柳厨子如一阵风从后院掠进前堂,一掌切在那小二的颈间,尖叫声戛然而止,小二倚着柜台软软的倒了下去。
一掌将小二打晕,柳厨子回身,双眼血红的盯着伏在桌上的独孤寒峰,而后一步一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独孤寒峰!你杀我全家!今日我便要你偿命!”
说着话,他已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余天霸和木松源等人身上时,他犹豫了,脚步顿了顿,而后叹息道:“你们不该陪他去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到桌前,从瓷瓶中倒出几粒药丸,分别塞进木松源等人的嘴里。
做完一切,柳厨子这才收起瓷瓶,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独孤寒峰奋力刺去。
铮!
独孤寒峰忽然坐起,双指仅仅的夹住了长剑,冷冷的看着柳厨子。
“啊!你…。你没中毒!”
柳厨子大惊,欲要抽回长剑,却是无奈独孤寒峰那一双手指紧紧的夹住了他的长剑,根本无法抽回。
木松源等人此刻已经起身,退到了一边,静静的看着二人。
眼见此等情况,柳厨子一脸悲愤,双眼血红的盯着独孤寒峰,怒骂道:“独孤老贼!你好狡猾!竟然识破了我的计谋!”
哼!
独孤寒峰冷哼一声,屈指在长剑上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寸寸碎裂。
柳厨子惊骇之余,自知自己决不是这名满江湖的天龙仙客的对手,当下踉跄的向后退去,面色茫然的看着独孤寒峰,而后瘫倒在地上,嘶声道:“杀了我吧!既然不能为父母报仇,那我只有去下面陪伴他们了!”
独孤寒峰不说话,长身而起,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柳厨子,冷声道:“小子,知道吗,就因为刚刚你给我儿和我儿媳吃了解药,所以老夫不能杀你!”
“你不杀我?”
柳厨子诧异的看着面色冰寒的独孤寒峰,不明白他为何放过自己,自己可是要下毒害他啊!
独孤寒峰仿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道:“莫要再想着为你父报仇,你父铁蜈蚣柳陀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他在山西为祸一方,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几,也算是罪恶盈天!就算老夫不杀他,你父也不得善终!何况老夫并没有杀你全家,只是杀了你父柳陀,你母亲和你奶奶是撞墙自尽的,与老夫无关!”
“不!不!你撒谎!是你杀了我母亲和我奶奶!是你杀了她们!!”
柳厨子疯狂的大叫,眼神凶恶的盯着独孤寒峰,而后怒骂道:“独孤老贼!既然敢做又何必不敢认!我杀了你!!”
说着话,柳厨子便欲扑向独孤寒峰,却是被空闻大师一把按在肩头,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铁蜈蚣之名老衲也曾有耳闻,确是声名狼藉之辈!听老衲一言,放下那些执念吧!不要再沉沦在仇恨的深渊中了!”
柳厨子抬头看着空闻大师,眼神慢慢平静下来。
空闻大师淡笑,合什道:“阿弥陀佛!一念生,一念死!恭喜施主迷途知返!”
“多谢大师指点!”
柳厨子满面哀伤,但却是翻身长揖叩谢空闻大师。
淡笑着将其扶起来,空闻大师笑道:“施主能够迷途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