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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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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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叹道:“婢子是替主人惋惜!人家龙姑娘温柔聪慧,四德俱全,真真一位‘宜其家室’的好姑娘。论相貌,说貌若天仙都是贬低她,灵儿纯粹就是仙子下凡。更兼才华卓绝,琴棋书画出神入化,诗词歌赋挥手而就。唉,说不得,真想拜她为师!”
桃夭夭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跟灵儿谈文很投机,所以百般推崇她。”
实情正如他所料,红袖自从加入峨嵋派,整天跟猛兽禽鸟一处,欲寻文友不可得,有时候吟诗抒怀,只有请虎豹野猪当听众,日子久了百无聊赖。有一天偶遇龙百灵,照例向她卖弄文采。百灵寥寥点评几句,却似攻玉之石,正曲之绳,处处切中要害。红袖既惊且喜,再行请教,听她谈述历代名考书志,经史典籍,方知文海浩瀚,非井底管锥所能窥测。待到龙百灵落笔成文时,红袖登感珠玑纷呈,虽诗中菁华也难称其妙。
仅过了半个月,红袖对百灵已是由衷的拜服,常想“龙姑娘嫁给主人,我也可以沾光受点教益。”加之龙百灵和桃夭夭订了娃娃亲,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红袖心意愈坚。以前她因忌惮小雪的菊英剑,曲意称她“少奶奶”。但随着情势转变,慢慢改弦易张,最后竟投诚百灵,决意撮成她和主人的亲事。
今当桃夭夭点破原故,红袖面不改色,直承道:“我就是崇拜灵儿姑娘的文才啊!灵儿姑娘文才好,人才好,谁不爱的心里发痒?只有假道学书呆子,才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主人信那套歪理,忒俗气了!”
桃夭夭道:“你是牛头不对马嘴,我不能娶灵儿,跟她的文才有何干系?”稍微停顿,似欲隐忍心事,最终还是愤然说出:“我想退婚,其实与灵儿无关!主要……主要是因为她的爹娘,龙家大老爷,龙家大太太。成婚后要我入赘改姓,拜他们为岳父岳母,不如把我千刀万剐算了。”
红袖心里算计“很好,讲出原因就好,凭我三寸不烂之舌,石头人也教你开窍。”随即颜色和婉,缓言劝道:“龙家亏待你娘的疙瘩账,我曾听灵儿提过。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日了?上一代的怨结,正该由下一代解开,设法令母亲内心安宁,此乃尽孝的最佳方式。再者‘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玉成良缘人皆好为,大哥李凤歧不也撮合你们么?若得峨嵋师兄弟从中周旋,仇怨必可化解。到时仇家变亲家,岂不皆大欢喜?”
桃夭夭冷然道:“化解?说的好轻省?你可知他们如何对待我娘的?尤其是龙家大太太,她对我娘做的那些事,实可称得上‘禽兽不如’四字。亏得她是灵儿的亲妈,否则我宁愿拼了一死,也要把她心挖出来,瞧瞧到底有多黑。”
此话说的决绝,再无任何商量余地。红袖一时语塞,想了想,又笑道:“好呆板的主人,好迂腐的红袖,咱俩都钻牛角尖喽!仙家行事超凡脱俗,干嘛非得拜什么岳父岳母?你和灵儿两情相悦,自己作主即可作夫妻,何须三书六礼,父母之命的那些老套路?至于入赘什么的,更加不用理会!”越说越起劲,一拍膝盖,道:“就这么办!你爱的是灵儿,又不是她父母。干脆今晚就拜天地入洞房,峨嵋派百花教千人为证,婚礼何等隆重,何等气派!事成后,再从武陵接来令堂,你小两口侍奉老人家,天涯海角逍遥自乐。至于龙家老爷,龙家大太太,你们永不跟他们见面,也就是了。”
桃夭夭冷冷的看她嘴唇开合,等她闭实了嘴,才道:“千人为证,也改不了一宗事实。”
红袖道:“什么事实?”
桃夭夭道:“血缘啊!纵然走到天涯海角,龙百灵总归是龙家夫妇所生,身体里流着他们的血,除非老天爷显灵,谁也没法更改!”跟着语气变硬,发恨道:“总而言之,我绝不会娶龙家夫妇的女儿,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永远不会!有违此誓者,教我天诛地灭,死后被我娘指坟唾骂!”
红袖恍然大悟,才知个中微妙:他怜爱的是青梅竹马的小女孩,冷落的是怨深刻骨的龙家女儿,龙百灵恰巧集中了这两种身份,因此桃夭夭对她既爱又厌,欲迎还拒。少年人初立处世之道,眼里揉不得沙子,遇事往往固执己见,缺少圆滑的权变与妥协。而桃夭夭生性倔犟,当真举世罕有,不情愿的事,一万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去做。红袖上下打量他半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嘀咕道:“主人,你脑袋是方的,棱角分明,磨砂轮儿顶得穿,金刚锉子锉不平。本丫头服输,不服不行。”
恰在这时候,凉风穿堂,送来一缕淡淡的香味。狐狸精嗅觉灵敏,立时察觉。红袖眼珠子骨碌碌两转,猜到小雪站在外边,假意叹道:“话说回来,设身处地的想想,主人确有苦衷。唉,天意难违,造化弄人,上辈的孽债终须了结,即便用些下作伎俩,都是可以谅解的。”

第八回恩仇如山隔鸳鸯4

桃夭夭眨巴眼皮,道:“你瞎扯什么?什么下作伎俩,你是说我?”
红袖道:“下流啊,龌龊啊,男子诱骗女孩子的惯用手法。为了早日脱身自由,主人只好从权采用。”
桃夭夭料她又在作怪,沉住了气,道:“慢着,我哪点儿下流龌龊了,你讲清楚。”
红袖道:“唉,主人就少装蒜啦。你之所以想跟小雪成亲,不就为了退掉龙家婚约么?”掰着手指头,详细分说“假如娶了别的女孩子,原先的婚约自然作废。龙家就算再强横,再轻视女儿,总要顾全大家族的门面,哪会把嫡生小姐送人当偏房呢?所以啊,主人你就拟定了计谋,打算尽快找个美女结婚,娶个正房夫人拒绝龙家,这才拼命追求小雪师妹。”
当初桃夭夭离家逃婚,确有游历四方,另寻佳偶的念头,梦见小雪后苦寻芳踪,也是出于这个目的。但近来深感小雪的坚强纯美,渐渐已是真心实意的爱恋。此刻红袖旧案重提,他窘的耳朵发烧,暗思“寻找小雪的初衷,确想找个女孩早点成亲,借此解除旧婚约。我居心不纯,对小雪实是大大的不敬。”念及于此,满面愧色。
红袖看他默然垂首,心里有了底,变本加厉的瞎编:“把人家当作退婚毁约的工具,哪个女孩能忍受这等屈辱?倘若计谋败露,小雪焉能善罢甘休?怎么办呢?嘿嘿,索性寻机偷欢,先跟她做成夫妻之实,到时就算她知道真相又怎样?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死心塌地任你摆布!这条计叫‘生米煮成熟饭’,乃男人诱骗女孩的惯招,虽说非常龌龊,非常下流,但是形势所迫,主人也顾不得许多。”
桃夭夭给她说的头晕脑胀,明知纯属诬陷,一时间竟无从反驳。等听到那句“生米煮成熟饭”,想起那天受了李凤歧撩拨,自己忘情的丑态,越发无言以对。小雪在门外又惊又急,盼着桃夭夭严辞驳斥,申明对自己的感情是真诚的,可他却偏偏一声不吭,好象大有默认的意味。小雪由急转怒,渐感耳鼻滚烫,七窍里似要冒出火焰。
红袖一拍巴掌,笑道:“这倒让我想到了《西厢记》的情节——莺莺本是和表哥订了亲的,却私下与张生相恋。两人偷情有了夫妻之事。老夫人得知后无计可施,只得退掉旧婚约,把莺莺嫁给张生当老婆。哈哈,主人退婚的妙计,却是源于这个典故呀,你古为今用,是想作张生呢,还是扮莺莺?反正红娘我是当定了。”
桃夭夭气极反笑,道:“东拉西扯喋喋不休,你今天吃错药了?这般无聊。”
红袖道:“最可怜的是灵儿姑娘,被退了婚的女孩子,名声大损,一辈子甭想再嫁人了!女子无夫身无主,孤苦飘零如浮萍,一辈子何以安身?我瞧只有给你当情妇,或可乞求点慰藉。换了小雪性强气傲,一定不肯屈居卑位。所以主人啊,你如意算盘打的很精,先娶小雪为正室,再纳灵儿作二奶,一箭双雕,大小通吃,艳福滔滔,享之不竭。”
桃夭夭拿她没辙,心想你爱胡说八道,我也信口开河,大家乱七八糟鬼扯个痛快,笑道:“我的盘算何止于此?娶小雪纳灵儿,还要收你作陪房丫头。三个美人儿轮班服侍,我这艳福嘛,那才叫做滔滔不绝……”
只听“砰”的一震,有人挥掌狠拍船壁。桃夭夭脸色微变,疾步跨出舱门,就看小雪站在门边,船板上破了一个洞。她怒极拍穿木板,刺屑也扎进了软嫩的指端。但手痛远不及心痛,她不看手指,只望着桃夭夭发怔。
桃夭夭道:“小……小雪,你几时来的?你,你没听见什么罢?”
小雪道:“师哥,你和龙百灵退婚也罢,相好也罢,请别拿我当幌子。”掉头大步走开,吸气咬唇,死命克制泪水,大声道:“我是剑仙弟子,只想炼剑修道,没事莫来招惹我!”
桃夭夭道:“错了,全错了,师妹你听我解释,解释……”事已至此,一团乱麻,满身是嘴也休想解释的清。他双腿犹如灌了醋,软绵绵沉甸甸,欲追小雪而不能。转脸望向房内,红袖捂着肚子,嘻嘻哈哈笑弯了腰。桃夭夭一转念,怒道:“红袖,是你,是你故意使坏!”
红袖擦抹眼角,道:“嗳哟哟,笑死本丫头了。咳咳,三个美人轮班服侍,艳福滔滔不绝,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桃夭夭拳头捏的噼啪响,咬牙道:“小红你个扫把星,喜欢笑是吧?好,我把你嘴巴扯歪,教你笑个够!”纵步进屋,伸手捉她手臂。红袖早就瞅准了逃路,身形腾起,从窗口“嗖”的穿出,惊呼:“救命啊,主人失了老婆,拿丫头撒气啊!精彩大戏呀!大伙儿快瞧热闹啊!”桃夭夭喝道:“哪里逃!”念决驾起剑光,跃入空中尾随紧追。他俩前后飞行,碧海上方烟纵光横,煞是好看。
各船之间人众纷集,水手们,兵丁们,磨刀擦枪架起铜炮,忙着准备进攻普善岛的器械。眼望两人追逐,众人均自莞尔,一个老兵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女娃男娃嬉闹玩乐。人活一世,草生一秋,日子就该这么过。”旁边有个百花教徒,满眼羡慕的道:“峨嵋仙师满天飞,若学得他们三分本事,下世变牛马我都情愿。”
桃夭夭所炼的玄门正法,威力随用随强,起初身法滞拙,稍顷剑光大盛,腾挪飞转,轻盈似燕子点水,敏捷如灵猫扑蝶。红袖几次险被捉到,骇异间贴着海面疾掠,霍地蜷身缩肩,钻入前方大船的尾舱。
那间舱室清静整洁,正为龙百灵所居,她凌晨时恢复了神志,由人搀扶到此歇息,这会儿用早膳,倚着床头喝一盅乳扇玫瑰茶。红袖循着她的体香逃来,尚未辨出人影,先扯着嗓子乱嚷:“救命哪!灵儿少奶奶救救我,主人发情了,强逼我作小老婆……”一溜烟窜入床底,从那头钻出,手扶床沿冒起半个脑袋,望着门口呼哧喘息。床边两个侍女先是吃惊,眼看红袖情状狼狈,捂住嘴吃吃偷笑。

第八回恩仇如山隔鸳鸯5

龙百灵将碧玉茶盅放进茶盘,笑道:“我吃好了,多谢姐姐们照料。”侍女颔首回礼,端着器具退出小舱。桃夭夭抢步而入,大喊:“扫把星藏哪去了?快给我出来领打!快出来……”发觉是龙百灵的卧舱,念她正须静养,压低了嗓门东张西望。
百灵却已颊生绯霞,昨夜之事如梦似幻,记得他好象给自己换过衣衫,羞惭惭的道:“相公,你找什么呢?”
红袖道:“少奶奶救我,主人他要对我施暴!”
桃夭夭沉声道:“小红你自个儿出来领罚,我下手或许轻些,不然……”
龙百灵瞧两人的光景,已明就里,笑道:“大清早的,呕气伤神,依我相公就饶了她罢。”桃夭夭道:“饶她?哼,哪能轻饶,你可知她干了些什么?”欲待细诉,但涉及婚约等事,不愿多提,只道:“反正卑劣的很,你不知道也罢。”
百灵笑道:“红袖随口编造几句戏言,东野小雪听了暴怒,由此猜疑疏远相公。龃龉小错而已,谈不上卑劣。”桃夭夭大惊:“你,你怎么知道?”红袖紧紧闭住口唇,也被“少奶奶”的判语惊呆,寻思方才少奶奶并不在场啊,怎知我编排主人?言出确凿,竟似亲眼见到一般。
龙百灵道:“昨晚酒宴中,我给写了字作临别赠礼,相公竟未领会。”
桃夭夭道:“写字……你写了个兑字,那不是祝吉的斗方么?”
百灵道:“确有此意,但兑属六十四卦,相公跟楚先生学过易理,何不从‘十翼’上去想?”
桃夭夭凝神思索,沉吟道:“易经么?兑卦喜庆啊,亨利贞,主喜吉生消延续。”忽记起易传“说卦”,里面一段有关“兑”的解释,那文字写道“兑为少女,为口舌,为毁拆”。反复默念几遍,桃夭夭变了脸色。
龙百灵道:“对喽,‘兑’为少女口舌。红袖舌如利枪,专喜挑拨造谣,毁事拆台。东野小雪脑子又蠢,听信谬言不辨真假,必定乱发脾气。相公想与她姻缘和美,须要谨防丫鬟红袖的那张利嘴。唉,我好意提醒,相公熟视无睹。”
桃夭夭眼都直了,道:“又拿字谜耍我呢!绕那么大个圈子干嘛?你直接告诉我……”暗想当时大庭广众,她女儿家论人姻缘,指点长短利害,怎好直言讲明?自己这么问,也是蠢的可以。
红袖又喜又佩,道:“少奶奶算无遗策,言出必中!婢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少奶奶你尽可宽怀,小红绝对站在你这边!我这张利嘴为你所用,但有指派,管教对手嘴底丧魂!”
桃夭夭喝道:“你再敢乱说,我把你红石戒指扔进大海!”龙百灵笑道:“相公何苦生气?小红姐虽然顽皮,但她点头知尾的挺机灵,留在身边或可解闷,总比那粗野愚钝的女子强些。”红袖点头不迭,道:“少奶奶此言极是。”
桃夭夭道:“哼,你两个早串通好了,故意设计来消遣我。”担忧小雪误会太深,很难补救嫌隙,但就算补救了又如何?红袖有灵儿撑腰,伶牙俐齿煽风点火,今后的麻烦还少的了?越想越窝火,转念之际,都怪龙百灵不该上山,千差万错因她而起,两步跨到面前,鼻子冲着鼻子,牙缝里挤出字句:“灵儿你听仔细了,我非常非常的讨厌你。小时候抹鼻涕,长大了抹眼泪,其实你样子很丑,半点都不讨人喜欢。”红袖肚中大乐,暗道“主人终于被气傻了,居然会说灵儿丑!哈哈,如果灵儿能评个‘丑’字,那天下女人不都丑成了母夜叉,包括小雪师妹,哈哈。”
龙百灵打个哈欠,笑道:“海枯石烂,永远在一起,相公慢慢讨厌我罢。”望向门外碧蓝晴空,欣然道:“天气真好啊,日头暖暖的,我也好多了……”扶着床沿站起,忽然“砰通”巨响,船身颤晃,她往前一俯。桃夭夭伸手扶住,道:“起猛了头晕!你快躺下罢。”
话音未落,“砰砰砰”轰响震天,舱房窗棱“咯咯”乱抖。桃夭夭连忙出舱观望,只见海面烟团升腾,甲胄闪亮,一队队白傣兵士头缠布帕,腰悬缅刀,站立于战船两侧。舰首大炮除了炮衣,点燃火药接连空放。场景敞阔壮观,桃夭夭胸臆大畅,赞道:“好威风,好气势!”
左边劲风呼啸,一头飞兽展翅低翔,金鞍轿里坐了五人。一名驭兽弟子指挥,三个侍卫持矛警戒,中间是百花教主。他身披黄金软铠,得意洋洋的呼喊:“开仗啦,桃兄弟,今儿直捣金轮教的巢穴,你来不来?”
桃夭夭大叫:“要来,要来,教主的坐骑雄健,可否搭我同乘?”召罗岩呵呵笑道:“峨嵋剑仙需要坐骑么?你御剑飞得快,我们现在上边候着!”飞兽拍扇双翼,转瞬升入云霄。
桃夭夭高抬右腿,便欲念诀跨出船沿,手腕忽被人拉住,扭头一瞧,龙百灵秀眉含忧,道:“相公别去。”
上次桃夭夭营救民女,桃夭夭前脚刚离峨嵋山,龙百灵已然牵肠挂肚,其后见他受伤,更是痛悔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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