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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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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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令人半分违逆不得。两名男子上前搬动程大掌柜,手指刚接触他的身体,他便杀猪般的叫痛。
花爷爷道:“他发病了,快,快些!”又给李凤歧解释“中了毒雾的人筋脉蚀坏,骨头如钢针穿刺般疼痛,所以此症俗称‘针挑骨’。”病人抬到跟前。花爷爷解开衣裳,经过刚才的激斗,肩头的伤口迸裂,鲜血顺臂膀流淌。他拿过陶碗汲了小半碗血浆,以清水化开,小心翼翼的灌入程大掌柜口中。
李凤歧耸然动容,道:“你……你用自己的血喂他……”
花爷爷笑道“呵呵,托赖小哥刺伤贱躯,省得老朽自己动手割肉。”照料程大掌柜喝完血水,这才抬起头,讲解道:“喷毒雾的是妖兽,老朽同样是妖类,两者体性相合。凡人喝了我的鲜血,五脏六腑也沾染些妖气,毒雾的伤害便会减轻大半。再用乌金芪,玉当归,雪参川芎等定神补元的药物煎成汤剂,慢慢服用调养,两年内当可康复。”
李凤歧将信将疑,环顾周围的人群,道:“如此说来,这些百姓都是你救的?”
近处有个汉子瞪起双眼,抢着答道:“怎么不是?花爷爷乃山里的活神仙,要不是他取血医治大伙儿,方圆百里的男女老幼早死光了!”
一位老妇叹道:“我们并非同村的乡邻,这里有南陵的,有培口的,云贵两湖百姓也不少。只要有人被毒雾熏倒,无论客商还是山民,花爷爷和潇潇都带到此地安置,久而久之成了个寨子。哎,每次见外人进寨,我这胸口啊,就钻心扯肺的痛,知道花爷爷又要割伤自个儿的身子……虽说救人要紧,可……可活生生的割肉放血,壮汉子尚撑不住,更别说是老人家了……”边絮叨边抹眼泪,悲戚难以自禁。
又一人指着李凤歧,怒叱道:“偏你小子蛮横霸道,只管叫人妖怪!你又是那座坟钻出来的鬼?我看你才象个妖怪!”两边乡民跟着哄闹,一齐叫嚷:“花爷爷是咱们的再生父母,谁敢伤害花爷爷,大伙儿跟他拼了吧!”
刹那间情势严峻,大有群起围攻之态。罗布斯连忙起身,摆手道:“各位请保持冷静,冷静。烂菜叶子很臭,臭得要死,请别扔了……”
有人叫道:“好啊,小贼还私通洋鬼子!大家甭客气,家里有的烂菜臭袜,牛屎猪尿,尽管朝他们身上招呼!”众乡民轰然呼应,一齐举起手中的杂物。
花爷爷奋力站起,张开双臂护住李凤歧,喝道:“住手!快住手!峨嵋剑仙的首徒,怎可……侮辱……”失血后身子虚弱,话没说完已摇摇欲倒。忽觉身后有物支撑,扭头看时,却是李凤歧轻轻托住了臂膀。花爷爷站定脚跟,含笑点头以示谢意。众乡民对花爷爷敬若神明,看他神态坚决,只得朝后退开。
正在这时程大掌柜醒了,哼哼卿卿的骂人。管家连升走出人群,蹲到跟前服侍大掌柜。罗布斯拍他的肩头,惊喜道:“连升,你也来了!你们的怪病,好了吗?”连升唯恐受牵连,缩身闪开,道:“花爷爷舍身救难,我们当然全好了。你两个恶徒伤了花爷爷,是乡亲们的大仇人,可别跟我乱扯关系。”
李凤歧见血水治病有效,疑虑又减少几分。然而堂堂峨嵋弟子扶着个妖怪,实在太不成样子。他表情尴尬,浑身上下都不自然,喃喃道:“眼见为实,世间果真有‘义妖’,那个蝴蝶精,她……她也放血医治百姓么?”
花爷爷道:“潇潇年幼道行浅,血气尚未完足,老朽不许她放血,平时只让她采些草药罢了……咦,怎地没见她回来?小哥,你,你已将潇潇……”说到这儿满面焦急,抓住李凤歧的手臂摇晃。
李凤歧忙道:“别慌,别慌!小妖……小蝴蝶安然无恙哩,我立刻去放了她。”挣脱花爷爷的手指,定了定神,装模作样的道:“古语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究竟是善是恶,目前难作定论。待我找小妖女对证,倘若两边说的对不上榫头。哼哼,你自己瞧着办罢!”不等花爷爷回答,纵身跃入半空,叫道:“我去也!”脚底踩着剑光,一溜烟飞远了。
转瞬飞出十余里,李凤歧的面孔始终朝前,似乎身后背负着难堪入目的东西。回忆最后那几句话,字字铿锵,义正辞严,丝毫没给峨嵋派丢脸,可他总也提不起精神,脸颊烧乎乎的,象作了什么亏心事。李凤歧叹口气,摇头道:“世人都说‘妖言惑众’,莫非我是被妖术迷惑了?怎会觉得妖怪比人还善良?”
不知不觉间,那片树林已近在眼前。李凤歧收起剑光跳落地面,一抬头,脸色大变。只见泥地里脚印依旧,“小妖女”的身影却不见了,连镇妖的符纸也消失无踪。
李凤歧倒抽口凉气,暗道“小妖女居然冲破了‘摄五阴符圈’!我低估了她的本事!”转念又想“岂有此理!‘摄五阴’是摄魂门的法术,专门克制妖类的色,声,气,形,触五种体性,当年东海妖皇称霸四海,尚且忌惮此法,小妖女多大能耐,如何破解?她肯定还藏在附近某处!”
他凝望森茂的林木,自言自语道:“好啊,骗得我好!你真往林子里逃啊?哼,若让你如此逃脱,我可没脸回峨嵋山了。”迈步跨入林中,约莫走出五丈距离,小妖女的脚印到此为止,前方景象阴森而诡异——树桠象魔爪,藤蔓似怪蛇,荆棘纵横交错,见不到鸟兽出没的痕迹。李凤歧停步挠头,心里有点发怵“剑光迫近树林即被弹开,这地方有点古怪。小妖女说里面遍布机关,是不是危言耸听?”
犹豫半晌,他忽地哑然而笑,暗想“峨嵋弟子纵横天下,何曾临阵畏缩?即便前头是火海刀山,我也要捉住小妖女,还得瞧瞧喷毒妖兽的真面目!”打定主意,昂首挺胸向前挺进,迎面凉风吹拂,地面尽是稀泥和枯枝败叶,走一步踩一个脚印子。李凤歧分开荆棘,绕过支棱的岩石,来到树林的中央地带。
只见波影晃荡,烟雾缭绕,面前是个十丈宽的水潭,并无什么妖魔。李凤歧微感失望,嘟囔道:“这么轻轻松松的走进来,傻子都办得到,有何艰险可言?还‘九曜雷阵’呢,小妖女狡诈多端,又骗了我。”挨近水潭观望,碧澄澄的深不可测,偶然泛起一串气泡,浮出水面化作淡蓝色的轻烟。李凤歧忽感头晕眼花,身子摇晃险些栽进水中。他急运真气护住心脉,调息良久才逐渐定神,仔细观察,只见气泡接连冒起,水潭里“咕嘟咕嘟”作响,好似火炉上的水壶烧开了。
李凤歧略加思索,猛然省悟“对了,潭底确实藏着怪物!它呼出的气息含有毒质,冒出水潭随风传播,四方百姓才中毒致病!”几经周折终究找着了毒源。李凤歧满腔欣悦,抚掌哈哈大笑,高声道:“獐子精,小蝴蝶!无论你们是好是坏,化解灾难还得靠我们峨嵋弟子啊!嘿,我这就将水底的妖兽擒获,教那些百姓知道,谁才是救苦救难的大救星!”
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亮开嗓门长啸,丹田真气直冲云霄,震得树木“簌簌”乱摇。树林外忽然响起回应,清婉娇嫩,正是潇潇的呼唤:“李凤歧,李凤歧!你在林子里么?”
李凤歧愣了愣,答道:“我……我在里头……”暗自打个寒战,随即想到“小妖女果然冲破了符圈,法力真强得离谱!先前她逃避剑光,显是故意让着我了。”
水潭离林外不远,两人对答清晰可闻。潇潇的话音充满惊诧,问道:“啊,你怎么进去的?你还活着吗?”
李凤歧道:“废话!死了还会跟你搭腔?”
潇潇道:“峨嵋弟子本事好大,我们参详三年的‘九曜雷阵’。你眨眼工夫就走通了,想必精通奇门星相,认得其中的路径。”语气又惊又佩,确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李凤歧只当她出言讥讽,道:“少耍嘴皮子啦!什么‘九曜雷阵’变幻无穷,我象走大路那么走进来,半根寒毛都没伤着。”
潇潇道:“不会吧?我担心的要死,听你鬼叫狼嚎的,以为你受伤了呢。”
李凤歧气得干瞪眼,听她语带关切,一时找不到借口拌嘴,只道:“你自己进来看好啦!”
潇潇似乎犹存顾忌,道:“难道雷阵里的机关失效了?怪事,你……你往林子里随便扔块石头,让我看看有何动静。”
李凤歧闷声不应,也不弯腰捡石,伸出右手指向水潭对面的山岩,食指微弹,一道剑光飞射而出。他本想用神剑击碎巨物,一来表示毫无危险,又可向小妖女显显威风。岂料剑光还未接触岩石,突然天崩地裂般的炸响,“轰隆隆”震耳欲聋,周围景物纸糊般的东倒西歪。
李凤歧汗毛倒竖,腿脚发酸,禁不住抱头伏地。他抬眼观望,只见雪白的闪电穿破长空,而自己的神剑被击得粉碎。雷鸣连连,前声未消后声又起。碎石断木交错乱飞,整片树林仿佛变成了可怕的雷渊……
剧烈的震荡持续了很久,伴随着潇潇的尖叫,四周逐渐趋于平静。尘埃徐徐飘落,树林又恢复了原样。李凤歧站起来上下摸索,身体被碎石划破多处,鲜血斑斑点点溅满衣襟。他咬牙忍痛,林外传来潇潇的呼喊,语带哭音:“李凤歧,这回你死了么?呜呜,你没断气吧?快回答啊,你到底死了没?……”
李凤歧拔出刺入胳膊的木屑,哼哼道:“就快死啦!你这么号丧,活人都给哭死!”
潇潇欣然欢呼,又埋怨道:“我叫你扔石头,你干嘛放剑?触动了雷阵的机关,差点将我们炸成肉泥。”
李凤歧环顾四方,沉吟道:“林中的确暗藏雷火陷阱。能够硬碰硬击碎我的神剑,明显是玄门正宗的法术,不知布置雷阵的是那位仙人。”
那边潇潇也凝神沉思,稍顷问道:“李凤歧,你这人当真奇怪。你既不识‘九曜雷阵’的奥秘,如何能深入其内?”
李凤歧道:“我甩开步子往里闯,莫明其妙的就到这儿了。喂,林子中间有个水潭,多半是毒雾的源头。”
潇潇想了想,笑道:“啊,明白了,你是好运当头,胡撞乱闯蒙对的。咦,世上竟有这么凑巧的事。”她和花爷爷多年寻找毒源,梦里都想进入树林探查。此刻目睹李凤歧平安闯阵,再难克制好奇的念头,寻思“我踏着他的脚印进去,瞧瞧里面的情形。”
里面李凤歧也正合计“依我的法力无法抵挡雷阵,还是趁早离开为妙。”提气跨步,踩着原先的脚印直奔林外。剧震后泥土稀松,大部分脚迹已经消失,每一步的跨度相隔很远。
李凤歧发力纵跃,谁知潇潇也从对面跑来。雾气既浓,光线又昏暗,两人全没看清对方的身影。李凤歧右脚刚踏稳一个脚印,左脚尚未落地,潇潇迎面冲来。眼见脚印被李凤歧占了,自己身悬半空无从立足,直吓得花容失色。情急中抓住李凤歧的肩膀,右脚正巧踩中他的脚背。
李凤歧吃痛,仰身后退。潇潇急叫:“别乱动!当心激发雷电!”李凤歧心念电转,猛想到“除了脚印,其他地方遍布机关,多走半步也可能遭到雷击!”当下强提丹田真气,硬生生的挺直身板,右手溺水似的抓捞,自然而然搂住了潇潇的腰肢……
刹时物静影止。潇潇站在李凤歧脚背上,李凤歧踩在脚印里。两人愕然对视,同样是翘起左腿,形成‘金鸡独立’的怪异姿势……

第十七回碧波玉蟾古冢深

愣了半天,李凤歧回过神来,喝道:“小妖女,你干什么?”
潇潇道:“笨蛋,你要出来先喊一声啊!”
李凤歧道:“那你进来怎不先喊一声?”
潇潇作个鬼脸,道:“懒得跟你嚼舌头,沿着脚印先退回去。”扭头顾盼,脸色刷的变白,颤声道“那些脚……脚印呢?怎么不见了?”
不知何时,两边林木森然如初,前后泥地毫无印痕,仿佛从未有人经过。李凤歧喃喃道:“脚印消失了!果真是变幻无常啊……对了,既名‘九曜雷阵’,林中的景象,必定依照星宿运转而变化。哎,遁甲门楚师弟精通星象,若他在这儿就好了。”
潇潇颓然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怎么办?怎么脱身啊?难不成老这么傻站着?”
李凤歧强笑道:“啊哈,峨嵋弟子修为精深,站他三天三夜也没问题。你们妖精性子跳脱,多半没那个定力了,”
潇潇怒气上冲,道:“吹什么牛皮?哼,我能原地站三个月,你信不信?”
李凤歧道:“你能站三个月,我就能站三年!”
潇潇道:“你站三年,我就站三十年!”
……
争来争去数个回合,无非是“鸡生蛋,蛋生鸡”的小孩口角。潇潇气极反笑,仰着头乱晃。李凤歧竭力稳住身形,叫道:“喂喂,你又发颠啊?傻笑什么?”
潇潇道:“我笑峨嵋高手自诩修为精深,却是嘴上的修为,只会跟女孩子抬杠,半点用处都没有。”
李凤歧鄙夷道:“你算什么女孩子?小时候是只毛毛虫,修炼几天装出个人样。结果弄的虫子不象虫子,人不象人,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哎呀,可怜哦,要找个同类都好困难……”
几句话触到了潇潇的痛处,耳闻李凤歧恣意奚落,眼中几乎要冒出火花。只想扇他两个耳光,双手又抓着他的肩膀,一时难以发力,情急中扬头喊道:“哎呀,花爷爷!你怎么来了?”
李凤歧吃了一惊,扭头观望动静。潇潇趁机跳起半尺高,照准他的脚趾尖尽力踩下去。踩得李凤歧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俗话讲“十指连心”,哪知踩脚趾也会令人痛入骨髓。李凤歧眼睛凸出眼眶,脸皮涨成猪肝色,猛然大呼:“我的妈呀!——”丹田内真气狂涌,右脚发力蹦跳,身体朝后飞射出去。
他的站姿原本略微后仰,这下子横空倒纵,便似弹弓发石般飞向林中的水潭。潇潇死死搂住他的脖颈,眼见地面逼近,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李凤歧越飞越低,又不敢施放剑光,万般无奈伸脚蹬地,嘴里乱嚷:“老天爷保佑!逢凶化吉……”
不知是老天保佑,还是侥幸逃生——脚尖踩地竟没有触发雷电。李凤歧借力腾空,平平飞出七八丈远,“扑通”落到水潭岸边。两人挣扎着站直腰腿,浑身泥水淋漓,手脚瑟瑟发抖,活象落进汤锅的小鸡。
潇潇惊魂未定,哆嗦道:“好凉的水……这儿应该安全了吧?”
李凤歧战兢兢道:“雷阵分布于树林内,水潭边并无危险,先前我还走了几步呢。”
潇潇稍感宽慰,道:“哎,你干嘛癞蛤蟆似的乱跳?又不驾起剑光,害得咱们险些被雷劈死。”话刚出口,便知理亏——雷阵极易触发,放剑光无异于自寻死路。李凤歧混乱中尚能想到此节,头脑可谓精细,不太象笨拙的癞蛤蟆。
李凤歧怒道:“还怨我啊?要不是你踩我脚趾,我能跳起来吗?哼,你怎不变成蝴蝶飞走,非要死皮赖脸抱着我的脖子?”
潇潇道:“这儿的雷电专打精灵,我若现出本相,咱俩早就完蛋了……好啦,好啦,当务之急快想个法子离开这鬼地方。”说着环视四周,寻找树林的间隙。转身之际衣袋张开,“簌簌”的掉出了十余张黄纸。李凤歧脱口叫道:“摄五阴符!”
潇潇弯腰拾捡符纸,道:“差点忘记了。你离开那会儿起了阵风,把这些符纸吹的七零八落,我到处找了半天才找全。”塞入李凤歧手中,认真的道:“这玩意是峨嵋法宝么?你瞧还能用不?”
李凤歧眨巴眼睛,目光隐含敬畏之色,问道:“你帮我收回摄五阴符……你是妖类,为何不怕摄五阴符的镇邪灵光?”
潇潇奇道:“怕啊!当然怕,符纸发出的白光好刺眼,照得我寸步难移。后来亮光渐渐没了,我以为法宝就那么点效力呢!”
李凤歧疑惑道:“白光消失,表明摄五阴符失效了。咦,麻衣神姑乃卜筹门大高手,她炼的符居然如此无用!”翻检手中符纸。纸张正面盖着朱砂印,颜色鲜艳条纹清晰;而背面的图案笔划潦草,象是小孩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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