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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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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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锷笑道:“玉英在仙人居所,外设炎凉法界。我们虫类经不起那等冷热逆变,没法阻止毛人取得仙药。”转过头,接着嘱咐部下:“城内饿死战死的尸首极多,弹药原料是充足的。你派两队人收尸,再督促工匠制造炮弹,记得将尸体剁碎磨细,装进铁壳压紧压实。”那提督领命走了。桃夭夭低念:“原料充足,剁碎磨细。”琉璃锷道:“是啊,虫尸磨碎,作成炮弹威力才强。”桃夭夭冷笑道:“哈,抢夺口粮,碎尸万断,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类。”面上没半点笑意,眼皮半耷拉着,说不出的冷漠厌倦。

第十七回天无我道行欲狂2

琉璃锷既惶惑又着急,弄不懂仙师为何气色不善。侍从近身悄语,说是府中酒宴备下,专等将军及诸位大人们入席。琉璃锷弯腰作礼道:“仙师远来辛苦,请……”暗瞅桃夭夭脸色,料想必碰钉子,改口道:“请仙师先往驿馆休息。匆忙制备的酒宴太粗简,未敢造次……”桃夭夭道:“我休息了,你干嘛呢,又派兵去抢粮?”琉璃锷道:“抢运粮草已有军官负责,末将现下去探视太守土鳞圣母。”
桃夭夭道:“很好,我也去见见太守,翅鳞族的官民制度,我正想弄个清楚。”琉璃锷没敢违拂,当下趋步在前,两队卫兵伴随,领桃夭夭走入太守府邸。进了门举目一望,楼阁馆舍俱无,诺大院落未加修整,生满花草树木,虽经干旱多已凋枯,往日的荫蕤之气犹可想象。草木间辟开数条小径,一队队白衣侍女行走,与秋涟城的情形相仿,怀里都抱着锦绒襁褓。琉璃锷道:“她们是净尘侍者,太守府紧连储婴宫,产下的蛋由净尘侍者养护。”
走至庭院中央,地上有十丈见方的开口,卫士到此退开。侍从送来清水,琉璃锷洗净肢足,才引桃夭夭走下地洞。那洞中阶梯鳞次,隔十几步设个哨卡,卫兵由净尘侍者充任,身穿细甲佩宝剑,装束光鲜明洁,与城里的兵士形象迥然。渐行到阶梯尽头,卫兵推开铜门,里边是极深阔的地宫。每根殿柱宽达百围,别无器物陈设。桃夭夭穿过空广的大厅,举头仰望,只见顶壁布满了圆孔,无数的皮管盘曲,前端与圆孔相接。
琉璃锷道:“长管是土鳞圣母的取食之器,城内居民供应膳食,太守在府里受用。翅鳞族秋涟,夏葳,春垣,圣母所在的三城,世代都是这样的制度。”
再走两三里,将近地宫底部,长管从顶上垂低,最终交缠成一束,连接在肥大的身躯上。至此方见太守的真容:就是一条巨型肉虫,前身如蚂蚁,头部似蜘蛛,两对前肢高悬,腹部呈长圆状,一节节连起,好象厚皮蒙成的数百个大酒桶。每当上方管子“呼噜噜”送入食团,环形腹节随之蠕动,半透明的皮层下面,隐约可见椭圆形虫卵沉浮,翻滚,移向尾部产出。
琉璃锷解说:“只有进食之后,圣母方可产卵,因此食物的多寡决定产蛋的数量。”说着走到近处,只见数千净尘侍者排成纵队,怀抱幼儿从圣母面前走过。那圣母忽左忽右的摇动前肢,侍者们相应分成两边,走入殿后红蓝两道高门。桃夭夭问道:“这是何意?”琉璃锷道:“荒年食物短缺,很多婴孩体质羸弱,必须作出取舍。”
桃夭夭转脸盯着她,道:“取舍?……怎么个取舍法?”琉璃锷道:“强壮的幼儿留下,病弱儿取消受养资格,送进回炼坊处理。”指着红色大门,说道:“那儿便是回炼坊,右边那道蓝门通储婴宫。幼儿该留还是该舍去,惟圣母有权选择,这也是太守日常最主要的公务。”
桃夭夭口唇紧闭,仿佛被什么硬物哽塞,隔了好久才道:“我先前问你,翅鳞族有没有抛弃幼儿的现象,你说没有……”琉璃锷诧异道:“是没有啊!怎能平白抛弃?‘舍去’非同‘抛弃’,体弱幼儿送到回炼坊,尚有别的用处。”桃夭夭愣了愣,道:“我想去回炼坊看看,如何?”琉璃锷面露迟疑,合掌道:“仙师法旨非敢拂逆,但储婴,回炼等处严禁外族进入。仙师宽谅,容末将向太守请命。”转身仰起脸,摩擦大腭“吱吱”作声,那圣母也“呼呼”微啸,似作言语交流。叫了会儿琉璃锷回过身,上前拜道:“圣母训示末将,本族素以强者为尊!仙师强大至极,所发旨命自当遵从,末将为您引驾!”说罢俯腰伸臂,当先走了两步。
桃夭夭尾随而行,走近殿壁向右望去。土鳞圣母的尾部平放在那里,后窍排出虫卵,侍者用锦被包裹,小心翼翼的抱入蓝门。桃夭夭眼望他们疼惜的表情,不禁放慢了步伐。其实他只须稍加运法,立可察明地宫所有的隐秘。但温情画面存留眼目,实不愿被残酷的猜想打破。正犹豫间,琉璃锷在门外唤道:“仙师,请!”桃夭夭咬了咬牙,硬起心肠跨进红门。
门后殿堂又高又深,土鳞圣母后肢极长,穿墙透入此间,边缘锋利如砍刀。刚过大门就看巨影舞动,两只刀状肢体正“呼呼”的上下舞动。火炬映照下,室内架起大型装置,斜长的沟槽,宽沉的槽箱,形似打谷用的石斛。净尘侍者排队登上木梯,解掉襁褓松开手指,任由弱儿顺着倾斜的沟槽滑下去。桃夭夭紧走几步,低头细看,幼儿一滑入槽底,圣母的刀肢立时挥斩,从中斩为两段,另一边刀肢一通猛剁,把尸身剁成肉酱,同时圆盘转动,将肉酱源源不断的挤向后方。
琉璃锷道:“圣母的刀肢称作‘锄莠镰’,专门用来宰杀病弱幼儿,以便送往作坊回收精炼。杀儿是圣母的特权,旁人绝不能代劳。”桃夭夭虽隐有预料,目睹实况仍感毛骨悚然,喃喃道:“锄莠?回收?听着象种庄稼……杀死自己产下的幼儿,无论是人是兽,都该叫母亲杀儿子了吧。”直视琉璃锷,沉声道:“我还当你们天性仁善,不分亲疏的爱护幼子。”
琉璃锷不知哪儿出错,又惹仙师生气,忙道:“我们是爱护幼子啊,强健的孩子是种族延续之本,全国不分王侯走卒,都是尽心尽意的养育他们。”桃夭夭道:“那么弱小的幼儿呢?”
琉璃锷愣住了,似乎不知从何讲起。桃夭夭道:“弱小者就不需养育,可以象猪狗一样屠宰!”琉璃锷一拍脑门,恍悟道:“我有点明白仙师的意思了,您是说,不分强弱,只要是幼儿都同等喂养?”桃夭夭道:“不该这样做么?”
琉璃锷道:“这样做有何意义呢?假若食粮平均分配,弱者必定占有强者的份额,结果弱者未见得变强,强者也长的不好了。翅鳞族原本生计艰难,再加天灾粮荒,若不择强去弱,恐有灭国灭族之危。”俯首深深祈拜,诚敬的道:“或者仙师语含仙机,可为末将开愚——爱护弱小,对种族强盛有何意义?”
桃夭夭道:“有……”忽然语塞,问题在脑子里回旋,竟找不到合适的答词。呆了半晌,强辩道:“意义,你们也配提这个‘义’字?你们穿人衣,行人礼,说人话,怎地不讲人类的道义!”
琉璃锷道:“仙师明鉴,我们不是人类,对人世所知甚浅。特请仙师教导,道义为何物?可以代替食物么?怎样用道义富国强军?”桃夭夭嘴巴张了张,一霎间泄了气,面对异类的质疑,那些天经地义的道理,头回感到无据可依。他心绪烦乱,望着圆盘带动肉团,哑声道:“弱小者的肉,都送到哪里去?”
琉璃锷道:“送往臼房炼制,仙师请随我观看。”沿沟槽往前走,拐个弯走进里间。长槽末端开孔,下方摆放瓷缸。幼虫的肉团自孔中掉出,装满瓷缸即封盖。净尘侍者将瓷缸拖至石臼旁,把肉倒进去开动机关,墙边大筐土石落下,带动滑轮与杠杆,粗大的石杵伸进石臼,连续前后推扯,肉团渐被榨成肉干,浆汁从臼底小孔汩汩流出。
琉璃锷道:“春垣城配土德,是以机械借助土力,倘在秋涟城,就是水力驱动的榨臼了。”数名净尘侍者手拿瓷瓶,蹲在臼边汲收浆汁,只见稠液黄亮,散发蜂蜜的甜香味。桃夭夭道:“榨取尸液何用?”琉璃锷道:“那可是蜜浆啊,喂养幼儿的主食。从弱儿的肉里榨出来,还可喂给健壮的婴孩吃。”
桃夭夭倒吸口凉气,低声道:“一母所生的同胞,算是兄弟吧!母亲杀儿子见识过了,真没想到,还有兄弟相食的奇事。”手指尖发抖,强忍放出宇宙锋的冲动,忽地喝问:“病弱者就该被杀死,供给健壮者当食料!谁订的这规矩?”
琉璃锷叹道:“形势所迫啊,若非饥荒年,谁愿大批杀死幼子?”目望土鳞圣母,又指着众侍者道:“大家心里流着泪呢,盼望所有后代都能平安长大,整个族群繁盛昌荣。可实情难遂良愿,天地不仁,我等只能舍小利而保大局了。”
桃夭夭闻言微惊,看那侍者们面容沉肃,果真带着忧郁的神色,但仔细辨别,与其说他们“悲伤”,毋宁说是“惋惜”,为族群利益受损而心忧,至于弱儿的惨状倒没放在心上。桃夭夭读懂这层,一丝同情登即消没,冷然道:“刹梦国的制度我明白了,弱肉强食引为至理。怪的是你们不象兽群,却和人一样筑城开国,上下还能安守秩序。”

第十七回天无我道行欲狂3

琉璃锷道:“安邦定国之策,全仗王子殿下英明圣裁。我族延存千万年,勾蒙王子伟绩昭天,他的国主地位从未动摇过。”桃夭夭道:“活了千万年的老虫,还称什么王子?哼,我很想拜会这位英明的国主,你随我去太白城吧!”不容分说,一把抓住琉璃锷的后脖。经过数日相处,琉璃锷对他的性情略有了解,笑道:“仙师事事急切,亏得我已安排好城中军务……”话没说完脚底腾空,不知被附了什么法术,身体如同幻影,穿过地宫直飞云霄。
桃夭夭升上高空,问清太白城去路,纵云头疾越河山,少时飞临刹梦国西半部。尚距三百里远,便觉锐光刺目,亮若白昼,遥望前川广阔,一座雄伟的城池炫然屹立。
按照翅鳞族建城之道,太白城五行属金,通城用钢铁打铸,高墙深瓴反射光线,即使在夜晚也十分耀眼。桃夭夭携琉璃锷跳落城中,正值鼓乐喧天,旌旗纷卷,长长队列游行大街,似乎要举行盛大的庆典。城头巡防队望见人影飞降,纷纷围上去察看。琉璃锷脚刚站稳,立即高呼峨嵋仙师驾临,赶快进宫向王子殿下传报。军官认得她是秋涟城大司马,不敢怠慢,派快使去城内报信,牵来两匹螳螂坐骑。片刻间太白城城主率亲兵队赶到了,看外形是一只肥大的甲虫,气吁吁与琉璃锷见礼,又向仙师叩首请安。
桃夭夭无动于衷,只关注街道里游走的队伍。只见长街万头攒动,吹鼓手居外,刀斧手在内,最里层是衣衫褴褛的瘦弱百姓,都用铁链镣铐拴着腿脚。桃夭夭指着发问:“他们是哪里的罪犯?怎么这么多?”运目力环顾四方,忽地生疑:“满城尽是军兵,为何不见有一个平民。”太白城主道:“回仙师的话,本城平民已经吃光了,新近押到的多是春垣城户籍。”桃夭夭道:“吃光了?”
琉璃锷道:“太白城本就兵多民少,今年天灾突发,战事频仍,各路军马进京勤王,军需愈发吃紧,原有居民就充了军粮。”扬马鞭指向大街,说道:“现今春垣城饥民甚多,正可供军队食用,押运行程两月前就开始了。”桃夭夭盯着她的脸,忽道:“哈,饥民充军粮?你倒是很坦然。”琉璃锷登时噤声,眼里露出惧色。太白城主犹不解意,恭请仙师乘骑入城。
桃夭夭再不多发一言,跨上鞍座挽缰前行,冷眼观望街景,就看房顶檐角锐气峥嵘,门口挂满铁器,风吹过“叮叮当当”的碰响。城主随员中有乖觉者,借机跟仙师攀言:“城里房舍十之八九是铁匠铺,兵器坊。难寻楼馆与仙师下榻,实是失礼的很。”太白城主道:“不过这次采灵会盛况空前,五城官员齐向仙师拜礼,或可弥补不周之处。”桃夭夭道:“什么叫做‘采灵会’?”太白城主道:“采灵卫剥离灵根,供给精兵强将滋壮身体,这等盛典大战前后均要举办。”
说话之际,行至内城皇宫右侧,国主往日阅兵的校场。此时宽阔的广场上高台巍立,衣甲生风,翅鳞军精锐云集,犹有押送饥民的队伍走来,溪流般汇入场内。太白城主一行旗帜展开,当道众兵纷纷退让。走进圈子看时,校场里安放两座大铁轮,直径宽逾百丈,内缘铸满锯齿,形样类似磨盘。边上卫兵身穿黑甲,肩上绣着“采灵”两个白字。
桃夭夭恍然记起“这些兵叫采灵卫,战场看护伤员的军种。”果见采灵卫手扶臂搀,或用担架,或用木笼,监管着众多缺胳膊断腿的伤兵。与前番相似,伤兵身上绳捆索绑,先以为是护理之措,现在看来竟是捆绑待宰的羔羊。桃夭夭点头笑道:“好特别的看护啊,我救出的伤兵俘虏,下场可真好啊!”
琉璃锷见他微笑,悬着的心落了定,笑道:“伤兵肢体虽残,灵根多数尚好。采灵卫剥去他们的外皮,剔开筋肉骨节,仙师便能看到灵根的形态了。”桃夭夭道:“呵呵,剥皮剔骨,伤兵如此‘待遇’,谁愿意当兵打仗?你们强征壮丁么?”
琉璃锷道:“上阵报国立功,灵根是奖赏之一,服食灵根越多越强壮,国中地位越高。此乃一生的殊遇,当然人人争着投军入伍。”桃夭夭道:“难怪,我救回俘虏时全军乐的发狂,原来是欢喜奖品给夺回来了。”心下凄淡,反觉毛人果断处决战俘,倒不失为仁举。
琉璃锷笑道:“伤兵并不都要处死,治好伤病升官授勋,所获奖赏最丰厚,所以士兵们奋勇争先,并不为可能丧失灵根而怯懦。”摇鞭一指,道:“被剥夺灵根的,先已经残废了,作战干活均无能力,活着只能白白消耗食粮而已。强存弱亡,天公地道,这便是我族开国立邦的理据。”桃夭夭眉尖紧皱,低头念道:“强存弱亡,天公地道……”心有所感,陷入了沉思。
忽然间金鼓齐鸣,铁轮“嘎嘎”磨转,刀斧手将平民成群推入轮间轧烂。一时惨叫撕心裂肺,但很快被众兵激昂的吼声掩盖。琉璃锷道:“即使死的是家眷亲友,士兵们也处之泰然。弱者应当被淘汰,王侯百姓皆遵此法,国家自然公平有序。”桃夭夭道:“死者也觉得公平么?那他们为何还哀叫?”琉璃锷道:“仙师应该知道这道理啊——生物临死前哀鸣几声,不过是天生的反应。如果换他们在这场上,照样要把病残弱者杀死吃掉。”
桃夭夭无语了,目睹同类残杀的惨况,怒火时而升腾,时而低落,隐隐觉得翅鳞族并非罪不容诛,琉璃锷也不是强词夺理,可是血流愈渐加快,面颊发烫,宇宙锋的利芒似要穿破肌肤,飞出去铲除不义。那边平民渐被轧成肉泥,刀斧手取器皿收集,分派给诸军制作干粮。侍从摆开椅子,请琉璃锷,桃夭夭等贵宾上座。军官献来食盘,禀称:“这是精挑细磨的肉糜,甚是干净,;列位大人权用些,稍候再取灵根敬奉。”
话音未落,号炮连发,采灵卫将伤兵拖上高台,扯掉衣裤开刀剖解。利刃寒光从头划到脚,筋骨层层剥开,抽出细长闪亮的物事,采灵卫高举大呼:“灵根天授!肉身归地!”抬脚将尸体踢倒。台下万军拍掌顿足,齐叫:“天地!天——地!”略无贪暴之意,反倒有一种庄严的气概。桃夭夭埋着脸发愣,脑子里回旋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两句话。太白城主道:“吃下灵根的力量智慧得以增强,更要为国竭忠效命,否则怎对得起捐躯的族人?”旁边官员说道:“我翅鳞族每逢劫厄,都能以此激励强者,扭转国势!”少顷灵根奉上,侍从头顶托盘,官员将军们手抓嘴撕,埋首大嚼,恨不得连盘子都吞掉。
一会儿工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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