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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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 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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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云层裂开缝隙,狂风呼啸刮下,仿佛深广殿宇年久失修。琉璃锷说道:“据守军报告,月前春垣城天顶破漏,巨型藤蔓从漏洞伸到地下。”
桃夭夭道:“天漏了?这听着可新鲜。”琉璃锷道:“刹梦国三境结构似已被破坏,天地损漏逐日增多,巨藤是从外界伸进刹梦国的。”说话间,桃夭夭收止风势,车驾飞下云头,降落于西城门后的演军校场。只见四处身影穿梭,春垣城的守兵奔窜来去,领兵器的,找长官的,抗土包的,乱流般卷过场地。琉璃锷下了车欲行发令,刚张嘴头晕眼花,险些被浓烈的气息熏昏。左近军官递上浸湿的布帕,禀道:“将军快掩紧口鼻,巨藤流出的绿汁含有剧毒,所发气味中者立倒!”转臂指向周围,众兵都用湿布包脸。绿色浆汁从那长茎流出,纷纷扬扬飘洒而落。
桃夭夭跃入半空,找到藤茎细小的末梢,掐两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讶然道:“这巨藤竟是菖蒲,端午节用的草药,我当是何毒物。”跳回原处道:“不要害怕,菖蒲能驱虫,虫类闻着不舒服,并无致命的毒性。”心有所感,揣测野草破空而入,应当是因为画境遭毁坏,山谷里的实物掺进了梦境。但几条草根也如撑天巨柱,刹梦国的物事也忒小了些。
旁边琉璃锷传布仙师法谕,众兵得知浆汁无毒,士气稍得提振,集合整队向城墙开进。琉璃锷急命各军放弃防守,全部撤到官仓抢运粮草。此时城中情势危困,春垣城总兵,守备,别驾等要员或伤或亡。琉璃锷官爵最高,自当遵她的号令。几名参将却近前劝谏道:“北门城墙塌陷数段,若不抓紧修堵,敌军攻到根本无法防御!”另有个小校插嘴:“毛人也畏忌那种绿汁。昨天攻城万石齐发,打裂了巨藤的表皮,流出绿汁他们就收兵了,若攻再来,他们必有防范毒汁的办法。”众将顾不得尊卑次序,附和道:“此言是极!到时候城就守不住了!”
琉璃锷大怒,“唰”的拔出佩刀,瞅准众将里最瘦小的那个,一挥刀剁下首级,喝道:“天地崩坏,守城何益,抢救储粮攸关族群存灭,再敢多言者定斩无赦。”众军悚然,正待奔往城内运粮,城外呐喊震天,“人啊人啊”的口号由远到近,毛人军说到即到,好象魔咒招来的恶鬼。这边城墙未修,门户洞开,翅鳞兵士又慌乱了起来。
桃夭夭道:“你等听从琉璃锷调遣,尽可自行其是,守城的任务交给我。”说罢纵到北城门,手扶残垣向外望。毛人军的战术与前番相似,五万骑兵打头阵,间插成倍的阴兵,头部都绑着野兽的腐骨,借腐臭抵消菖蒲的味道。
桃夭夭暗忖“他们既非虫类,为何也怕菖蒲的汁液。”细观毛人额顶蒸起的紫气,隐含灰白色邪光,不象上次的那么纯,心想“菖蒲除了能驱虫,还能避邪,怪道他们厌恶,但毛人何时染上邪气的?”只听万马喧腾,骑兵冲近城下,扬起遮天尘沙,仿佛千百条土龙翻舞。破墙底下残留千余翅鳞兵,还在相互激励守城:“修墙啊,搬泥块啊!”拼命搬土垒建工事。眼见大战一触即发,桃夭夭忽感胸中热血沸腾,高声道:“玩泥巴我最拿手!”飞落平地,两掌紧贴地表,叫道:“起!”
一声喊过,土层隆隆鼓凸,倏尔竖起百尺高的厚壁,恰巧封堵了城墙断口。毛人骑兵正冲的猛,马头撞墙根,立时血飞脑浆溅,人仰马翻。前排扑倒后面的又拥上,自相践踏死伤惨重。而阴兵作战狠谲,踩着尸体往墙上爬。桃夭夭按地不动,手掌发劲,力道沿地脉直透出去,长墙登时剧烈摇晃,仿佛筛子筛糠,将阴兵甩的骨节飞脱,四下里乱抛。桃夭夭隔墙耳听马嘶人吼,一时发了性,一拳拳猛捶大地。城墙附近连续大地震,土摇石滚凹凸起伏。众兵翻仰落马,成堆的挤压踩踏,死尸垒在上面,伤者在下逃不出,直压成肉饼。
前军遭受重挫,毛人仍不退却,攻城步兵跟着赶到,长矛辟开前路,肩扛木梯抛甩绳套,准确的套中墙头箭垛,随后搭起木梯攀缘而上。毛人兵凶顽而坚韧,忍着颠摇奋勇攀附,借绳索缠绕之紧,木梯捆绑之牢,居然爬满了城墙表面。桃夭夭在墙后感察战况,心中的躁火直往上冒,忽见数名毛人登上城墙顶,向城下翅鳞残兵放箭,耳边隐约回响起衡虚仙丈的话音“假如人类同万物决战,到时你站在那一边?”心里忽想“毛人算什么人类?这群怪物凶蛮无知,不杀不足以惩儆!”掌底使力略变,一股阴劲穿透地层,蓦然传入城墙内部。
先前他的补墙法术,源自犬獾垒土之技——推起土屏保护巢穴,外层附带小凸尖,炼为妖术名作“驱土剑璧术”。而用宇宙锋杀妖夺得妖法,效用都将达到顶级,伤敌的小道会变成索命的神功。当下劲力传至墙体,沙风猛飕,墙面伸出千万条土刺,仿佛钉板启动。犬獾土屏上的小尖角,此时变得比剑长,比铁硬,登将毛人兵胸背刺透,一串串挂的满墙都是。
再凶悍的猛兽都有畏怯之刻。城下毛人眼望同伴血浆飞洒,四肢扭动弯曲,犹如钉死的青蛙,只吓的肝胆欲碎。惧意似寒流穿袭全军,不知谁先开的头,众毛人忽然丢下武器,哀嚎着掉头溃逃。桃夭夭在墙后大叫:“再敢来犯,这便是下场!”
忽而有人接口:“隔着高墙杀人,桃夭夭,你个没出息的贼小子,你爹给你取的好名儿啊,哈哈哈,嘿嘿嘿。”怪笑阴谲尖细,传进桃夭夭耳朵里如焦雷,脱口惊呼:“玉银童!”城外尖声应道:“是你玉爷爷,快出来磕头!”
桃夭夭哪还按捺的住,纵云越墙飞上天,抬眼就看玉银童立在云间,浑身几近赤裸,头插羽毛腰系兽皮裙,屁股左右扭摆,似乎在学野人跳舞。桃夭夭瞪眼道:“你搞什么名堂!”玉银童道:“毛人神灵穿的法衣,够威严的吧?”桃夭夭怒极反笑,道:“威你妈个头!”玉银童冷然道:“亏你笑得出,往脚底下瞧瞧。峨嵋师尊杀人如麻,好威风好杀气哦,峨嵋正派弟子,都该以你为榜样!”
桃夭夭笑意登收,低头一望,只见血红涂染连云,尸山累叠绵延,好象展开一副地狱的画卷。他隔墙退敌原为回避血腥,此刻直面惨酷场景,震惊难受之余,却有种欲望蠢蠢萌动。玉银童犹在数落:“春垣城属土,用土刺杀人正合适。嘿嘿,只是乱尘瞎了狗眼,挑个杀魔接管玄门,可叹可笑。”
桃夭夭哑着嗓子道:“不,我杀的不是人,他们是毛人,是邪魔,身带邪气!”脑中灵光闪过,抬脸紧盯玉银童道:“毛人召阴兵的邪法,是你教会的!”
注1:本书所写“有情众生,无情众生的分别”,取自佛教的理论。佛教认为六道轮回为,天人,修罗,人,畜,鬼,地狱,此六道生灵具有七情六欲,可修道证果。植物没有七情六欲,不在修道证道之类。而证道的难易度,也根据六道高下排列,人身容易得道,因此比畜身,鬼身,地狱身都要可贵。
注2:“亲亲”,前一个亲字作敬养讲,后一个亲字为父母长辈(或扩大为所有亲属),亲亲是儒家思想。
注3:冥兽恒罗,取自佛经中的恶目鬼王,即翻目童子,据说性情刚愎易怒,目放恶色能取人命。

第十七回天无我道行欲狂1

玉银童道:“哦哟哟!桃小师尊眼力真高,居然瞧出我教过毛人。”鼻子里哼哼,鄙夷道:“可惜满嘴胡扯淡,把摄魂门的阴兵术说成邪法,外道旁门露了马脚。还当峨嵋师尊呢?羞死峨嵋派老祖宗!”桃夭夭道:“摄魂门的法术会带邪气?”玉银童道:“以前我口授法诀,传他们玄门正宗的招魂成兵之法,何曾带什么邪七邪八?最近天现异象,我老人家亲自加入战阵,儿郎们才染了点儿……嘿,本前辈的,嘿嘿,那个英雄气。”
桃夭夭道:“少说废话!你怎会和毛人搅在一起?”玉银童笑道:“我不跟他们搅一起,怎么能和翅鳞族打的热火朝天?”桃夭夭闻言暗惊“两族虽常年对敌,未必会倾力死战。毛人不顾性命的连番猛攻,原来是这老怪胎背后搞鬼。”玉银童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啦……”挠了挠秃顶,故作严峻的道:“刹梦国快完蛋了,出口也将封堵。我得尽快拿玉南香增加些法力,再去找我的百灵小宝贝,小雪好妹妹,凌波……时间紧迫,我赶场子呢!”桃夭夭牙齿咬的“嘎崩”响,大喝道:“赶去投胎吧!”双手紧握宇宙锋,照准玉银童秃头猛劈下去。
方当对答之际,桃夭夭潜运真力,暗将“盲牙笼”六十四根气柱推至远方,分部于平原边缘,收缩可遍覆整片地带,为的正是防备玉银童那来无踪,去无影的神奇逃逸术。岂料魔剑劈到玉银童竟不远逃,身形一隐一现,钻入毛人溃逃的大潮里面。桃夭夭凝臂收势,宇宙锋金芒骤停,离毛人们的头顶仅几尺。地面立时象开了锅,毛人你推我挤,跌扑躲闪,惊怖的喊叫声中,夹杂着玉音童的怪笑:“哈哈,小子,你杀啊,拿宇宙锋来杀我啊!”他蹲在一个毛人肩上,话说到半截,已然趴在另一个的背后,其间换位千百次,端的音影瞬逝,分合似电桃夭夭瞋目提气,一声长啸,使开分身法。登时人影铺天盖地,千万个桃夭夭拿着千万把宇宙锋,也往毛人堆里钻进钻出。可是玉银童的逃逸术太快,分身又显迟钝,好几回眼看得手,都于千钧一发间被他闪开。饶是如此,玉银童周身骨节抖响,几为剑气震的散架。他忌惮魔剑之利,不敢再出声挑衅,全神贯注的运功闪避。
刹时剑芒穿游,身影交叠,众毛人看花了眼,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偶然分身使剑失准,剑锋划破毛人肚腹,那毛人登即五脏迸绽,血飞身裂如炸开了酱油桶。玉银童见状大笑道:“臭小子好狠,有种的你把毛人全杀了!”桃夭夭心神微乱,盲牙笼稍有疏漏,外围毛人已奔近漏隙,玉银童的笑声也忽转到那方。眼看邪魔又将逃脱,玉南香性命堪危,灵儿,小雪难逃魔爪……桃夭夭一急,发狠加催法力,分身挥剑拦截,将平原边际的毛人成片放倒,只杀的伏尸如茬,血流汇成赤河。
杀戒一开,桃夭夭热血登宁,内心反而出奇的冷静。收拢分身手握魔剑,荡开万丈金芒,自左至右,再从右到左,平平削过人群。刹时惨叫声减弱了,许多毛人瞬间丧命,前一刻还惊忙窜蹦,后一刻已骨肉成粉,连吐声咽气的机会都没有。盲牙笼的气柱在地下紧密交连,顶部严密封合,由外向内的缩压。剩余毛人无路可逃,藏身的空间越来越狭小,哭泣悲吼凄怖万状,而桃夭夭就象专事杀戮的机械,反复移臂,平削,一下又一下……悲哭声稀零了,玉银童的哀号更显尖锐:“桃师尊,桃爷爷,可怜我老朽糊涂蛋,昏了头跟您老人家争位子。桃大师尊行行好,留小的一条狗命为您效劳啊。”他虽具七门玄功,神异逃术,但怎能挡得住宇宙锋?此刻外路封死,魔剑屠洗,玉银童也只剩哀求的份了。
宇宙锋仍是保持固定节奏,有条不紊的清除着活物。临到最后一挥,剑锋即将与气柱相触,空隙里尚余三百多毛人,都抱成了团儿尖叫,玉银童更是声泪俱下:“救命啊,饶命啊,老天开眼啊,我没活够啊,我还是童子身……”半晌没动静,睁开眼一瞧,宇宙锋,盲牙笼,惊恐的毛人们,包括站在近处的桃夭夭,全都石雕般凝定不动了!
一片死寂,桃夭夭目光下移,在他视线凝注之处,尸堆轻轻拱开,站起个只齐腰胯高的小毛人,脑袋大手脚细,面部稚气未脱,宛然是毛人族的小孩儿!他双手拽着的半截残尸,不知是他母亲还是姐姐,残余躯体显出女性特征。小毛人嘴里“嗨呀,嗨呀”的叫喊,竭力将残尸拖出血泊,拖向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毛人军的后方是劳役营,多有老幼妇孺,溃败刚一开始,众军就把他们护在逃亡的最前头,遭屠杀时更是层层围裹,因此活下来的大多数是女人和小孩。
桃夭夭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小毛人拖拽,爬动,跌倒,再爬起……幸存的毛人反应过来,不顾自身危险,冲上前抱住小毛人,想把他带回群体中。小毛人死命挣扎,他还想拖走那尸身,伸开手向人求助,甚至冲着桃夭夭嗷嗷乞怜,显然年龄太小,还不懂戒惕与仇恨。众毛人“啊哇”叫嚷,不时瞧向桃夭夭,似要告知他亲人惨死的原因。渐渐小毛人不乱动了,盯着桃夭夭发呆,一下子掉转头去,仍由族人抱他跑远。但就在那一瞥间,清澈的童眸透出极度的憎恨,仿佛玄冰射出怒焰,猛地将桃夭夭灼醒了。
曾几何时,桃夭夭也心存悲怨,目含怒意,仇视虐待母亲的武陵龙家。看到小毛人就象看到自己,他心中感受难以名状,而杀念早已消融,手一松,垂落腿侧,盲牙笼消失了。毛人们急如漏网之鱼,搀老携幼向远处奔逃。玉银童混在人群里逃命,余悸犹存的叫道:“姓桃的,你够狠,我不招惹你啦,你也别来找我!”
桃夭夭默然凝立,活象站着入睡一般。蓦然惊醒转来,扭头四顾,满目凄景萧色。四周静的令人发怵,一切都化作泥石般的死物,惟独乌云缓慢压低,阴沉沉的尤显凶恶。他用力甩头把乱绪清空,收起宇宙锋,两手在衣襟上擦抹,暗道“仅此一回,下不为例,绝不能再用宇宙锋乱行杀伐。”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些,强提精神飞回春垣城。翅鳞守军正在搬运辎重,打点起上千辆犍龙车组成的运粮队。
桃夭夭落到大街上,一边往城心走,一边观察城内情势。翅鳞兵知道他是外界的仙师,因军务紧急无暇敬礼,只忙着把粮袋放上大车,其中有民间的蜜罐米缸,也三三两两摞放在车上。街巷中兵丁奔走,百姓在家门里翘望,眼巴巴的望着那些瓦罐,一副不舍的神态。但谁敢跨出家门想取回家什,当兵的就一顿棍棒打退。桃夭夭纳闷“怎么抢老百姓的粮食?”恰逢琉璃锷率卫队迎来,口呼:“仙师大恩,我族世代感激!”接往太守府设宴犒谢。桃夭夭拉住她道:“你们搬的什么粮食?我瞧不全是官粮。”
琉璃锷正待答言,一名副将近前请命:“城中粮荒已久,居民的储粮罐都只剩小半,还有许多是空的,是否派人淘选。”琉璃锷道:“来不及了,把炮车腾空装粮,坛坛罐罐全带走,尽速往秋涟城送!记着,一粒米也不准剩下!”副将接令而去。桃夭夭道:“你们把粮食搬光了,春垣城的老百姓吃什么?”
琉璃锷哑然,眨着眼看他,似乎如此简单的常识,硬要解说倒还无从措辞,半晌方道:“老百姓,他们还需要吃东西?”桃夭夭道:“啊?”琉璃锷道:“仙师容禀,春垣城今岁大荒欠收,居民们大多数都很虚弱,已无力再干活劳作,留给他们粮食吃是白白浪费了。”桃夭夭两眼圆睁,大声道:“没力气干活,就该活活饿死!”琉璃锷道:“饿死?那更浪费了,仙师勿虑,我们自能妥善处置。”
这时炮队提督前来请示,问卸下的火炮放在何处?琉璃锷道:“抬到城墙上安设,防止毛人阴兵偷袭。”看桃夭夭满脸疑色,忙解释道:“散魂炮用虫尸做炮弹,炸开来污气喷射,不但能击散阴兵,对呼焰豹也有震慑力。”桃夭夭嘀咕:“呼焰豹……”琉璃锷道:“呼焰豹是毛人骑的喷火战马。衡虚仙丈说那炼自昆仑仙术,毛人服用紫氲玉英炼成的。”桃夭夭道:“哦,你们让毛人得不到玉英,炼不成法术,不就大占优势?”
琉璃锷笑道:“玉英在仙人居所,外设炎凉法界。我们虫类经不起那等冷热逆变,没法阻止毛人取得仙药。”转过头,接着嘱咐部下:“城内饿死战死的尸首极多,弹药原料是充足的。你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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