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娃垂头丧气,暗想“我也没法接受,在家老人常说‘人穷志不短’,种田砍柴捡牛粪干那行都行,就是不能没脸没皮的吃伸手饭。我拜叫花子为尊长,家里人知道准得羞死。”
桃夭夭道:“新师尊本该宝相华严,举止端庄,哪怕以前是条狗,也必须遮起旧丑,装模作样的受人敬拜。嘿,你们拜的是‘师尊’这块招牌,还是我桃夭夭本人?”望了望应贤锡,转向兔儿呆道:“我穿成女叫花子,九门徒众三缄其口,不敢说真话。单有这位兄弟点破玄机,你是何方神童,竟有此等超群的胆识!”
第三回悱恻难隐发新调3
只见那位“神童”满嘴流口水,直勾勾的盯着红袖,咕哝道:“我是兔,兔儿呆。”桃夭夭眼光定在他那两颗大板牙上,赞道:“好名字,名副其牙,你兄弟又怎么称呼?”赵三娃道:“我叫赵三,黑水村村长的儿子。”桃夭夭道:“嗯,黑水村村长,三村附邻欠拜访。你爹还健旺吧?你母亲身体如何?”赵三娃道:“都还可以。”
桃夭夭伸小指挖耳洞,教训道:“刚才我唱的那段‘惜娘恩’,着重强调母亲养儿的艰辛。其实百善孝为先,你把爹娘侍奉好了,比学会任何道法都可贵。”赵三娃满怀失落,暗已萌生去意,赶忙顺水推舟:“对对对,先在家孝敬爹娘,爹妈归西后无牵无挂,再来学仙不迟。”
桃夭夭道:“兔儿呆你呢,你爹妈也健在吧?”兔儿呆不答,双眼死盯红袖。桃夭夭道:“喂,问你话哩,常言‘父母在,不远游’,你却为何离家跑上山来?”兔儿呆脑子虽蠢,究是情欲勃发的年龄,恰逢美貌少女在前,又穿的香艳惹火,他哪里稳的住,结结巴巴的道:“为,我为她,仙女,呵呵……”红袖“嗤”的一笑,侧对桃夭夭躬敛,表明自己的身子已有归属。兔儿呆全不理会,目光只在红袖臀部转悠。
桃夭夭指着红袖道:“你巴巴的上山来,就为看她的屁股?”兔二呆咬指流涎,冲红袖一个劲傻乐,不承认也不否认。桃夭夭道:“既如此,你把她裙子撩开,看个仔细罢。”
此言一出,大厅内气氛立变。应贤锡羞愧,赵三娃惊愕,兔儿呆脸孔紫涨的象茄子,喃喃道:“不,不……”桃夭夭道:“三村乡亲不是外人,来趟玄真界也不容易,我理应让你满意此行。”兔儿呆听不懂这些话,但闻语气温和,心下不禁活动。桃夭夭道:“别怕,没事,红袖是我丫头,随便看随便摸,她绝不反抗,不信你揭她裙子试试。”兔儿呆贪看红袖的细腰圆臀,一阵春风吹开胸怀,蒙塞的心眼似通了窍,竟而幻想起女孩子的裙底风光。桃夭夭笑道:“动手啊,上啊,好小子敢作敢为嘛!”兔儿呆忽地呆性大发,两步跨上,一把扯起红袖的裙角。
应赵二人骇极大呼“住手!”“哎呀!”……“妈呀!”,最后喊妈的却是兔儿呆,噔噔噔倒退数步,上下牙关咯咯咯碰响,什么恶物令他惊恐?赵三娃定睛细观,一瞬间也面色如土。只见裙摆翕开处粗毛油亮,垂下一条黑乎乎的长尾。红袖冷笑道:“看清楚了么?我不是人,我是专门迷人的狐狸精。”雪光透窗映射,她眉间若明若暗,愈显妖艳勾魂。
兔儿呆和赵三娃立时懵了,恰似凉水浇头怀里抱冰,从上到下止不住的哆嗦。桃夭夭道:“害怕了吧?峨嵋弟子不能怕妖怪。喏,门外的卫士同为野兽所变,你们也该亲近亲近。”赵三娃满指望游仙境拜仙师,没料到仙境如兽巢,仙女是妖狐,眼前还有个吊儿郎当的“叫花子师尊”。早先的梦想彻底破灭,赵三娃大呼:“不学仙啦,我不学仙啦,宁可在家打一辈子猪草,我不到这鬼地方来了!”拉起兔儿呆往外跑。
桃夭夭目示应贤锡,嘱令道:“领他们从止僭障下山,如有同伴一并带了去。近期离派的弟子比较多,正可顺便护送。”应贤锡领命,忙不迭的追赶。那两人边跑边吵嚷,兔儿呆脑笨腿慢,“妈呀妈呀”直叫唤。赵三娃斥道:“叫妈管屁用,她是狐狸精,你是兔儿呆,狐狸最爱吃兔肉,留在这儿活吞了你……”几人背影消失。红袖再也绷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哈”前仰后合,遂从腰后取出一物,扔回宝座里道:“主人好聪明啊,晓得我爱捉弄笨蛋,故意叫他来扯我的裙子。嘻嘻,顺手抓条假尾巴,本丫头也够机灵的罢!”
那“狐狸尾巴”竟是一柄拂尘,由三根貂尾缝接,乍一看令人发怵。红袖笑了半晌道:“亏你每天带着红石戒指,我得朔阳星滋助修成真人躯体,想变回兽形都不成了。”笑容渐消,压低声音:“虽已修成人身,妖气犹未除尽。自然宫是妖类的禁区,我又笑又顽不会有事吧?”
桃夭夭道:“放心,镇妖符咒已取除,紫微星被我改变质性,不受妖气玷污,虚无三峰任你玩耍。”
红袖挑指赞道:“厉害,玄门的法界说改就改,历代师尊数主人最有气魄!”随即压低声音:“吓跑求仙者是你故意的吧?”
桃夭夭淡然一哂:“峨嵋派有大事要办,初等弟子和新手多了,反而碍手碍脚。”说完神色凝沉,长久的望着前方。红袖近前半蹲半跪,轻摇他的大腿:“主人干么不开心了,你瞧人家一眼嘛。”只听桃夭夭呢喃:“他们到家以后骨肉团圆……一家人吃年夜饭,娘亲挨儿子坐,多么温馨和美……”他视线远及殿外,仿佛一直延伸到黑水村,望见两名少年与母亲团聚的场景。红袖道:“我当怎样呢,原来是想妈了。老大离不开娘,主人孩子气多多。”
桃夭夭道:“母子亲情人之天性,有什么好奇怪。”神色愈渐黯淡,颓然道:“那段‘惜娘恩’明着劝别人,实则是扇我自己的耳光——儿子决意娶亲了,亲娘却在他方忍受屈辱…我这儿子当的好啊,快赶上唐连璧的德行了。”意兴萧索,三块竹板滑落脚旁。
红袖道:“嗨!主人几时变的婆婆妈妈的。那武陵龙家便在天涯海角,以你的神通转瞬也飞到,闯进门去救出桃夫人,天下谁人能挡,又何必坐在这儿发牢骚?”桃夭夭不言语。红袖道:“不会罢,龙家是阴曹地府?竟让你怕成这副傻样?”恍然拍手道“我明白啦,你是怕见龙太太,龙百灵的亲妈。嘿嘿,娶人家的女儿,自该尊人家作长辈,你却抵死不愿认丈母娘。”
桃夭夭鼻子里轻哼,显被说中心底难题。红袖好笑又好气,摇头道:“什么怨仇化不了,什么死结解不开?论理龙家养你十六年,供吃供穿颇有恩惠,受些屈辱也可两厢抵消的。”桃夭夭道:“龙家的一饮一食,全是我娘吃苦所换。跟她身受的残害相比,委实微不足论。”
红袖暗忖“桃夫人不知遭受过何种虐待,按说主人心胸挺宽大,连他都恨的咬牙,想必……女人受虐多有难言之痛,往细里问恐怕不妥。”
提及母亲的创伤,桃夭夭怒火中烧,沉声道:“我自身的荣辱不算什么,年岁久了风吹云淡,没必要太计较。况我这‘拖油瓶’全靠娘亲养育,龙家的恩惠亏欠已很难算清。只有我娘亲的那笔账……”说着捏紧双拳,发狠道:“……一定要跟龙大太太清算。我曾起过誓,他日若有机会,必教那恶女人生不如死。嘿嘿嘿,天意弄人,如今我却要娶她女儿,作她的乘龙快婿。”话音渐低,一脸苦笑。
红袖暗感焦虑,寻思再扯下去灵儿少奶奶婚事堪忧,情急争辩:“你发的誓多了,那天船上当我面讲‘我桃夭夭绝不娶龙百灵,有违此誓者,教我天诛地灭!’眼下还不是跟灵儿谈婚论嫁?所以什么誓言嘛,全是闹着玩儿的……”霍地打住话头,暗叫“哎呀呀,主人死脑筋认死理,我这么说分明是火上浇油。”
果然桃夭夭大窘,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红袖忙摸出汗巾,给他轻柔擦拭,歉然道:“你知道我爱鬼扯,千万莫当真,瞧急的这一头汗。”桃夭夭定了定神,忽而窘色愁云一扫空,笑道:“好丫头,本主人的心性看个通透。不错,立誓赌咒于我如脱鞋换袜,一天几十遭也无妨,从没当过真。”豪气陡生,离座傲立道:“男儿汉大丈夫,岂让几句话缚死?桃夭夭偏娶龙百灵为妻,倒看老天爷怎样把我诛灭了。”
红袖心里佩服“不论何种困局,他总能一笑了之,这份胸襟无人能及!”汗巾揣入袖中,温言劝道:“快莫乱使性子,老天爷长耳朵呢,应验毒誓不是耍处。俗话讲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桃夭夭笑道:“你有怕事的时候?”红袖道:“我只怕你出事,别的什么都不怕。”
桃夭夭上下打量她,啧啧称奇:“小红你变化大啊,温柔体贴,真象人类女孩儿!”目光移向她胸口,色眯眯的舔舌尖,道:“穿的还象狐狸精,不过我喜欢。”红袖笑道:“喜欢就喜欢罢,终归是你的人,干么学兔儿呆的馋嘴相?”桃夭夭道:“只为想看透你呀,主人已被丫鬟看穿,丫鬟也该让主人看光光。来,让我检查你的尾巴掉干净没。”绕到后面扯她衣裙。红袖置身神圣仙宫,终是不敢乱来,一边嬉笑避闪,一边数落:“堂堂峨嵋师尊,光天化日围着女人屁股转。传出去惹恼正派仙家,人家如何吃罪得起?”
第三回悱恻难隐发新调4
桃夭夭绕着宝座追她,笑道:“我又不是李师兄,外人的喜怒值个鸟。纵然正派一齐发飙,也甭想伤你半根头发丝。”笑容忽敛,站定合计道:“提起大哥我就纳闷,南海一战大获全胜,他却连日消沉,遇见我远远避开。定有什么苦处没法讲,憋在心里委屈。”抬起脸招手,吩咐:“小红你帮我探明究竟。悄悄潜近大哥身边,留意他一天的举动,窥出端倪马上向我报告。”
红袖道:“李凤歧法力极高,卜筹首徒又常和他在一处,哪容我窥探?”从宝座后走出,理了理云鬓,只待正经议事。不料桃夭夭一伸臂,揽腰将她拉入怀中,左手拨转翻身,右手拎住衣领往下脱。红袖叫道:“哎呀主人好坏!使下流招数骗人家……”忽感肩背奇痒,桃夭夭两指时重时轻,在光滑的肌肤上捏揉。红袖咯咯娇笑道:“想摸就摸前边嘛,又不是洗澡,要你给我搓背。”
桃夭夭低念法咒,由后颈摸至她腰眼,旋即收功道:“成了,‘避役符’已给你画入肌理。此符是爪哇妖蛇王的独门隐形术,靠近目标可使己身透光,融入周围景色,对方法力再高也难觉察。”红袖脖子向后扭,道:“你在我背上画符?”桃夭夭笑道:“不用担忧,三天后符文消褪,你的后背依旧象羊脂玉那么白。”
红袖整理裙袂,道:“我有什么可忧的。冷不丁脱人衣裳,以为要亲热呢,临末又是空欢喜一场。”桃夭夭道:“小红宝贝儿莫烦恼,主人的脾性你岂不知?碗里的肉跑不掉,细嚼慢咽才够味。咱们亲热的日子长着呢,心急火燎反而没趣。”挤眉舔舌,在她脸腮上拧了两把。红袖笑道:“少哄我,先后次序明摆着,我排在谁后面我明白。你呀,先去亲热你的灵儿宝贝才要紧。”银铃般的笑音中,丽影飘然出殿。她已成真人身躯,无须魂系红石戒指,远近地域皆可畅行。
大厅里安静下来,桃夭夭抱肘来回踱步,心底那一点积郁,渐又化作焦躁,假意迁怒红袖:“小红这捉狭鬼!把我的心火逗起来了,她就一扭身跑开!”说话间情思牵动,忧思冲淡了些。遥想意中少女的绝美风姿,含笑道:“亲热灵儿要紧,知我者小红也。”纵步腾云,一刹飞离自然宫。
他乘风疾飞,千里行空如逾庭院,顷刻已到无量峰。但见遍山鲜花繁盛,彩霞绚烂,各处燕歌莺舞。原先清绝素净的修真界,经由桃夭夭施行改天换地的大法,呼风降雨,播树插花,几天工夫彻底变样,华丽气派竟胜过皇家御苑。时逢岁末人少,留守的剑仙弟子终日游赏美景,炼剑的心思都懈怠了。桃夭夭也懒得管束,使个遁地法避开众人耳目,倏尔潜至峰底,停在一座白色石屋前面。
此处翠竹遮檐,菟丝绕窗,环境幽静雅致。屋墙下四位高手打坐运功,守住门口,为首者是魔芋大夫。桃夭夭照直往前走,随手打两个响指,迷神法术使开。魔芋大夫等人哈欠连天,登即趴地呼呼大睡。桃夭夭放轻步伐走近门边,轻推门扇,探头向里张望。
这石屋本为剑仙门的藏经阁,里面书架,经匣,卷柜层叠摆放,所藏仙家宝典上千本,专供高等级弟子查阅。此时靠窗的位置辟开一角,摆了张沉香木矮床,上铺青罗褥银绫兰纹面棉被,素淡且保暖。龙百灵拥被半躺,手拿一本古卷,正聚精会神的阅读。床边云木小凳上放着小竹杯,淡淡茶香从中飘出。她手指曲伸,时而捻纸翻页,时而夹起茶杯浅呷一口。
桃夭夭倚门静静旁观,仿佛欣赏一幅图画,不觉神醉,暗想“怪哉,看她千遍万遍,总是看不腻,看不够,越看越是好看……唉,竟是风慕云讲的贴切,惟有见了灵儿,方信造物有神工。”长长感叹一声,龙百灵抬头一瞧,笑颜绽放,整幅“图画”似变活了,房间内登时春意盎然。
桃夭夭道:“妻,做什么呢?”
一个“妻”字,染红两庞花颜,龙百灵笑道:“闷的慌,翻书玩。”侧身腾出空位让他坐。桃夭夭走进石屋,扭脖子乱瞅,道:“你这雅居洁净的很,闯进我这么个叫化婆,弄脏了担待不起。”一屁股坐在床边。
百灵笑道:“阁下贵为玄门师尊,难得歉光自贬,厥辉愈扬。”轻依在他身畔,凝眸端望一回,摸摸他头顶那根破钗,道:“扮相是够丑了,活脱脱的疯乞丐,九门弟子定然大加议论。”
桃夭夭道:“我扮丑装疯还不是你教的,说什么大智若愚是高招。我觉着新鲜,一定要装成傻瓜才能当师尊?”
龙百灵道:“那当然,‘假痴韬晦’乃三十六计之一,辨察忠奸最是灵验。”桃夭夭道:“你给我讲解讲解,怎么个辩忠奸法?”
百灵笑道:“嗨,相公装傻太投入啊,楚庄王的典故都忘了么?春秋时楚王熊旅登位伊始,吃喝玩乐不理朝政,传令全国曰‘谁敢劝我杀无赦’,实足一个昏君样。大臣伍举欲加劝止,又念君令威严,只好绕着弯子讽喻‘我们楚国有一种大鸟,栖在朝堂三年不鸣叫,大王猜猜是何原故?’庄王笑答‘此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回答的很妙,但此后照样玩乐。大夫苏从眼看讽谏没用,干脆当面劝主改过。庄王怒而拔剑说‘我早有严命,谁劝我就杀谁,你明知故犯想找死么?’苏从答道‘杀死我若能使王上贤明,臣下求之不得!’庄王大为感动,从此罢享乐务正业,重用伍举,苏从治国整军。楚国实力大增,灭庸伐宋,终成群雄之霸。”
讲过此节,她悠然评点道:“楚庄王如果不假装昏庸,苏从,伍举等忠臣良将何以涌现?位高者昏昏碌碌,手底下的人哪个高智亮节,哪个耿直忠烈,为了帮助主上除弊图强,自会挺身而出,这就叫做忠良自辨。”
桃夭夭暗忖“这屋里太幽寂,一个人躺久了容易萎靡,我且引她闲聊,混过困劲精神会好些。”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道:“辨忠讲的通,辨奸又怎么讲?”
龙百灵道:“也有典故啊,北齐文宣帝高洋自幼多谋,父王驾前‘快刀斩乱麻’,办事爽利又妥帖。在兄弟之中却傻里傻气,穿花衣流鼻涕,常遭他三弟高浚当众讥讽‘侍从怎不给二哥擦鼻子。’——言外之意提醒大家,高洋是个连擦鼻涕的能力都没有的笨蛋。后来高洋建国称帝,高浚受任青州刺史,待下人却格外宽厚,辖内军民尽皆诚服。一个对亲兄长尚且刻薄的人,怎会善待外姓万众?高洋疑他藏奸,于是出宫设酒宴狂饮,喝醉了脱光衣裤耍酒疯。高浚闻知召集部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