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粒小石子,只听“咣!”砸到铁板的声音。
招摇的大红跑车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砸我车了,你赔。”
“……莫总……”妞妞可怜巴巴,“多、多少钱?”
“八千。”
“……”
“卖身也可以。”
“……”
“哎你有点反应行吗?”对她呆若木鸡的表情很不满意,莫梓彧嘴角搭拉下来,“好歹也是帅哥一枚,不尖叫也装崇拜点吧,要不我多没面子。”
她缓过气来,又被这厮耍了!“干嘛呢,生意不好拉不到客呀。”
“是啊,人家看我车太破。美女行行好搭我车吧,三块起价。”
“好便宜。”
“我这不计里程,上哪都是三块。”
“去北京行吗?”她好心情跟他扯淡。
“月球火星都行,美女的愿望就算想游出银河系也要豁出命来实现!”
果然,谨言说他人格分裂是对的。
“上来吧,”他打开右边门,“上次说请你吃饭的,赏脸吗?”
“赏……”没跟他客气,妞妞坐到副驾驶室。明月发短信说在图书馆查资料,要很晚才回去,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我要吃大餐。”
“准奏。”桃花眼眨呀眨地盯着她,看得她发毛。
“干嘛?”
“老远就看见你低着脑袋走路,唉……年纪小小心事咋这么重捏?”
“没啊,”她干笑两声,“我是看能不能捡到钱。”
所谓大餐就是路边摊,一人一碗牛肉面,莫梓彧指着旁边烧烤摊的串串很豪气地让她随便点,妞妞使坏跟老板说没带钱包,他随手一指车:“那车抵给你行不?”把老板唬得以为两人吃白食,差点挽起袖子扔臭鸡蛋。
吃完大餐还早,随便找了家咖啡厅坐下聊聊天打发时间。本来座位在角落里,莫梓彧又换到窗边坐下,搓着手掌两眼露出狼一般的光芒:“风景这边独好呀……”
“我说你怎么要换座呢。”原来窗外美女多。服务生过来询问点什么,她说橙汁。
他傻眼。“来咖啡厅点橙汁,土包子……”
“喝咖啡晚上睡不着。”
“那我也来杯。”
“土包子。”她把原话扔回去。
“我俩一对,”桃花眼勾魂似的猛眨,“土也要跟你土到一起。”
妞妞不得不竖白棋,对他的厚脸皮顶礼膜拜。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贱到最高层次就等同于神,人怎么能跟神斗。
“哎,”莫梓彧叼着吸管指向窗外,“有个男人看你呢,色眯眯的。”
“是吗?”没太敢相信他的话,随便扭头看了一眼,街对面一个男人正穿过马路朝这边走来。妞妞飞快地收回视线。“不认识。”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抓紧。
“哦……”瞟见那男人走到窗前,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嘴巴贴上去响亮地叭一声。
搞什么鬼?!妞妞头皮一麻,半杯橙汁全倒在桌上,裤子上也粘了不少。
“哪那么不小心。”莫梓彧抓起餐巾纸绕过桌角帮她擦拭,服务生匆匆过来询问,被他挥手打发走了。“阿唷小琪琪……”声音柔得恐怖,“你没事吧?”
叫谁?!浑身的汗毛瞬间耸立,感觉身后出现两道目光跟瓦斯喷枪似的要灼穿她。
36 暗夜
“嗨……好久不见。”莫梓彧摇着手表情很夸张。
“是你。”覃为淡淡一笑。他跟客户约在附近吃饭,吃完后东子带着其他人去夜总会潇洒去了,他推辞没去,车也没开,一个人沿着路边慢慢散步,拐个弯意外地看见两人在店里喝咖啡。本来不打算进来,不想他俩的亲密看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桌边。
两人认识?妞妞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喝点什么?”莫梓彧起身把座位让给他,招手叫服务生过来。
“不了,看见你们在这儿打声招呼。”
“来,给你介绍一下。”换到妞妞身边坐下,莫梓彧手搭在她肩膀上狂送秋波。“这我女朋友沈思琪,小琪琪……这我初中同学,覃为。哎呀,好像你们认识哦。”
脸色一暗,覃为抿着唇没作声。
这疯子到底想干嘛!妞妞头疼得要命,只想摔桌子走人,手指轻划着裤子上的印渍。“不好意思,我想回家换衣服。”拿起包起身就走。
“我送你。”莫梓彧追上去挽住她的胳膊,回头春风满面地朝覃为笑,“我得先送我女朋友回家,过两天再联系。哦,帮我结帐,下次回请你。”
妞妞头也没回快步走出店门,到了街角一拳送到他鼻子底下。“你吃错药了?”
莫梓彧啧啧有声:“原来是他呀,你不早说。”
“关你屁事。”
“屁……事?看着水灵灵的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粗……俗啊。”他失望地喃喃,“唉,名花有主了,可怜我才貌俱全居然是自作多情,凄凉啊……”
拳头想也不想顶到他下巴。
他马上老实了。“别打花我这张脸,还要骗小姑娘的。哎,说说你跟他的事吧。”
“八婆。”
“不说是吧?那我自己算。”八婆不理睬她的黑脸,掐着手指嘀嘀咕咕算,“他跟我同学那会儿没找女朋友,高三那年出国……哎美女你出过国吗?没有吧,那就对了,照年龄来看应该是高中谈的恋爱。但为什么分开呢?应该是他出国的原因,现在算久别重逢吗……”
“根本就不是!”妞妞被算得脊背发凉。
“切……”桃花眼中光芒一闪,“跟我耍心眼。”
“是啊,”她剜他一眼,“莫总您心眼多我崇拜您!”这事应该不是谨言跟他说的吧?不可能,谨言不会无缘无故跟人聊这种私事。莫花花你个大变态!
变态今天心情不错,又扯着她打了两个小时保龄球,快十二点才散伙。
送她到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谢谢了,下次有空我请你。”
“美女说话要算话哦。小琪琪……”他突然拉住她露出满脸花痴般的笑容,“我好舍不得跟你分开。”
“出门右拐,香樟路上有家第三社会福利院。”这人总是处在抽风的状态,该治治了。
哼,让他去精神病院……“没良心。”亲昵地戳戳她额头,莫梓彧抛个媚眼发动车子。
……好冷!她胳膊上根根寒毛耸立。两盏路灯大概又被不良小青年砸了,周围被风吹动的花草树木看着有点诡异,淡淡的烟草味道飘来,拐角处闪着一点红光。“谁?”嗓音有些抖,妞妞举起薄薄的手机当武器。
红光掉到地上灭了。“是我。”
她松口气。“你来干嘛?”
“这么晚才回来?”
“嗯。”越过他身边时闻到酒味,他喝酒了?
覃为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袖,“放手,我要回家了。”
他没松手。“为什么相亲?”
“找男朋友啊。”
“为什么?”
这人是不是喝上头暂时性失忆啊?“我现在年纪大了,相亲就是为了找个男朋友,看顺眼的话就结婚过日子。这么解释懂了吧。”
覃为没说话,抿着唇直直地盯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映着不知哪里的光。看不清,但妞妞能想起他比女孩还要长翘的睫毛,刷过手心时痒痒的,眉头一定皱着,中间有个浅浅的川字。
“松手啊。”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紧抿的唇间终于迸出一句话。
怎么样?怎么样?“你不是有叶岚吗覃总?”
“别叫我覃总!”
“哦……覃先生。”
“我跟叶岚不是你想你的那样,她……”
“没必要跟我解释!”
“你听着!”他耐性顿失。
“我为什么要听?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听你的事!”妞妞叫得比他更大声,“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我告诉你覃为,你爱上哪上哪爱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我管不着,你也别来打搅我的生活!我相不相亲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资格管!”手腕被握得生疼,她用力甩,“你放手!”
他偏不放,眼里寒光乍现。“你还要跟别的男人相亲?”
“关你屁……”早就说过不能学丁一一的口头禅,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一股力道猛地把她撞到墙上,砰!后脑勺肯定要起大包。周身燃起熊熊怒火,妞妞在愤怒和疼痛中张口大骂,“你他妈……”
余下的诅咒被柔软冰凉的唇堵上。她愣了两秒才想起反抗,曲起双肘隔在他胸前,却使不上劲。覃为只手抓住她的双手手腕扣在身后,另一只手掌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动弹。很用力,牢牢地将她锁在他与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间,不在意她低低的痛呼。
吻密不透风,烟味和酒味浪一样涌上来冲走所有空气,让她大脑缺氧不能呼吸。他狠狠在她唇上辗转甚至啃咬,刻意让她疼,带着焦躁,愤怒,欲望,疯狂……她分不清。颈后的手移向前,急切地扯开一粒扣子覆在胸口。
手心空空。
像是演奏到最高处琴弦突然断裂,他猛地放开她,退后两步怔怔地立在原地。妞妞险些摔倒,撑着墙站稳,一只手抓牢散开的衣领,很久才能发出声音。“你……”喉头哽住,其余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覃为笑了一下,眼里的火渐渐熄灭。“对不起。”
“你走。”
“你先上去。”
“你滚!”
“我叫你先上楼!”
眼眶渐渐泛红,妞妞狠狠抹了一把脸朝前走。
“妞。”他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她甩了一下没甩脱,另一只手顺势扇过去,到了他脸侧又硬生生顿住。黑夜中那张脸还是跟七年前一样倔强,看着她哭,只是皱眉却不哄人。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巴掌吗?等着扇下去就能扇掉所有前尘往事?她不能。“你别再来找我。”推开他冲进楼梯间。
“你回来了。”听见摔门声,明月穿着睡衣从卧室跑出来。“啊,怎么了?”
妞妞捂着脸靠在门板上哭得像个小孩。
“怎么回事?给谁欺负了?老娘我打不死他!”明月咬牙捋起袖子,唱念做打俱佳。小孩还是掉着泪不说话,她眉头一挑,“老大?”不会吧,出手了?
妞妞一声不吭奔进卧室扑到床上。
明月没跟进去,蹑手蹑脚地搬了把椅子守到门口。这丫头终于当着她的面哭出来了,是好事,哭代表宣泄,痛也好怨也好,宣泄完了可以再重新开始。
哭了很久妞妞终于抬起头,发现门口的守门神……“你怕我自杀啊?”
“靠……”明月不自在地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左脚。刚才她是有这想法,N年没掉的眼泪攒在这一天掉了,心里一激动搞不好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而且哭了……眼睛瞄向桌上的电子钟,好家伙,哭了半小时。
“你放心,我不会的。”妞妞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
“知道你不会,我看风景。”
“你眼睛能透视?”
“嘿嘿……”明月把椅子放回去,走到床边坐下轻抚她的背。“现在好点了吗?”
“没事。几点了?”
“快一点了。洗澡吗?我给你烧水。”
“嗯。”眼睛刺痛,枕头也湿了一大块,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一副什么狼狈相。妞妞摸了摸脸,猛然想起楼下那个吻,唇齿间似乎还留着浓重的烟味和酒味……酒?“明月!”她突然坐起来,“明月!”
“怎么了?”声音从厨房一路飘来。
“我……他喝了酒,在楼下,你问问。”
这番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的话明月居然听懂了,抓起她床头的手机翻号码。咦?找不到。跑回自己房间拿了手机拨过去。一会儿回来说:“他到家了。”
松了口气,妞妞重新趴到被子上。
“担心他就自己问问啊。”明月坐到床头轻轻理着她的短发,以前她头发留得很长,他们几个老喜欢摸,缎子一样很舒服。老大一走她就狠心剪了。“你啊,你看你连他的手机号码都不存,名字也不叫,有你这么钻牛角尖的吗?这世上这么多烦心事,一个一个钻哪钻得过来。”
“我不是钻牛角尖。”只是没法忘记他突然的消失。
“刚刚老大问我你睡了吗,他还是关心你。”
“不稀罕。我洗澡去……啊!”后脑勺一阵钝痛。
“怎么了怎么了?哪儿痛吗?”明月吓一跳,继续在她脑袋上按来按去,弄得她更疼。“靠……好大一个包。”终于摸到疼痛的来源。“在哪砸的?”
“野兽撞的。”她咬牙切齿。
野兽?视线扫过她的脸停在嘴唇,红艳欲滴,令人产生不太纯洁的想法。两手手腕一圈红印,明显是人为,衬衫领口敞开着,扣子掉了一粒。
没敢迎接面前暧昧的眼神,妞妞窘迫地扭开脸。
明月倒抽一口气。“老大你个禽兽……”
37 丁一一的激将法
会计送来报表,总帐与明细帐不符,被骂。
小妹打印的策划书,大标题出现错字,被训。
总监传来调研报告,比预定时间晚了半小时,被批。
业务部经理送合同签字,衬衫扣子松了两粒没扣上,被瞪。
U盘拷文件,拷到一半出现错误,被摔……
十六楼的老总办公室这两天气压低到令人呼吸不畅,来访者个个噤若寒蝉地踏进来,九死一生地逃出去。大老板端坐于黑色大班椅上,脸色晦暗眼神冰凉,活像旧社会的恶毒地主对付可怜长工,挑出一丁点错误就恨不得把人从窗户扔下去。
“李姐!”
里间办公室又传来喊声,李秘书忙不迭答应:“马上就好……”端着杯子进里间办公室,门咔哒一声打开,差点撞上走出来的老板。“茶、茶泡好了。”对方阴恻恻的脸色让她忍不住结巴。
“谢谢。”
明明是一句道谢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渗人?“不不谢。”
茫茫然接过茶杯抿一口,覃为眉头突然打成结。“这是咖啡吗?!”
啊?李秘书傻眼,小声喃喃:“对不起,我忘了,你以前只喝茶不喝咖啡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想喝不行吗?”
“……行,我马上换。”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平常闻见咖啡味都皱眉,现在又要喝。李秘书自己习惯了喝速溶咖啡,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跑去饮水机旁拿了一袋撕开。
“算了,就茶吧,反正咖啡我也喝不惯。”
不早说,都撕开包装了。秘书大姐拎着袋子没敢吭声,怎么办?自己喝呗。
“我歇会,有电话来就说我不在。”覃为端着茶杯进自己办公室,盯着底下的茶叶看了半晌,又返回去。“还是换杯咖啡。”
“……”半口咖啡含在嘴里来不及吞下,李大姐好想哭。
“就喝了?”动作真快!“算了算了。”搓搓脸出去在走廊走了一圈,冷冷清清。“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今天星期六。”大姐脸色死灰,难道老板到了更年期?做事这么颠三倒四的。
后面更傻的一句“星期六你怎么在这儿”及时咽回肚里,他想起是自己打电话叫她来的。“行了,没事你先回去吧。”
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凉,路上不少行人还穿着厚厚的大衣。风从敞开的窗口灌进房间,有点冷,覃为却觉得燥热,心里火燎似的像搁了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扯松领带,转身开了空调调到十几度猛吹,想起那天在咖啡厅的情景。
莫梓彧的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那家伙也真变态,水没喝上一口好意思叫他帮忙付帐,恶劣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服务生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生怕他赖帐,他只好付了钱,追出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