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妞妞打个巨大的哈欠,“我想睡觉了,姐姐你继续研究治他的方法吧。”
“别睡别睡,都睡一上午了,睡多了长皱纹。聊聊吧。”明月两腿盘在床上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那啥,这次算是你们俩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有没有,那啥?”
妞妞抱着布娃娃倒头就睡。“啥也没有。”
不可能!据一一描述,他俩那是久旱逢甘霖,干柴遇烈火……打住,丁一一从小就是个歪孩子,她的话不能太相信。“妞妞啊……”换了副知心姐姐的面孔,“你说实话,现在你跟老大都回来了,都在同一个城市总会见面的是吧,你准备怎么办?”
鼾声立即响起。
“死丫头跟我犟。”明月无奈骂道。桌上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一眼。“诶……”还没诶完就被抢过去。
屏幕上显示一串数字,妞妞直接按下红色键。
“是老大的。”
“我知道。”早上已经打过一次了。上回在一一的手机里看见了覃为的号码,后面三个6,跟那辆路虎一样,暴发户似的。过了一会手机又响,她干脆关机。
“关了?”明月一副见鬼的表情,“总得听他说两句吧?”
“听什么,声音好听啊?又不是电台主持人。”被子一掀拱进去,“我要睡觉。”
“就知道睡!”她把她挖出来,“真的啊妞妞,就没考虑重新开始?”
“亲爱的……”妞妞摸了把她的小脸,软若无骨的身子贴上去。“我不会抛弃你移情别恋的。”
博士的神情变得凛然,正色道:“对不起,我取向很正常……”
布娃娃准确地堵住她的嘴,妞妞瞥着她的胸部嘲笑。“就你那小馒头对我没吸引力。”
她抓狂了:“你两颗小图钉……”
重新开始?听起来像是言情小说中必备的的桥段,小时候妞妞最喜欢这种团圆的故事。可那是故事对吗,而且她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不会再为了男女主角的分开而流泪,或者为他们的重逢而喜悦。
唉……长大果然不是件好事,连美梦都不会做了。前面红灯,她叹口气踩下刹车,后视镜里照出后面一辆黑色奥迪,驾驶员看起来有点眼熟……绑架者!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小弟。心跳开始加速,等绿灯亮了她猛踩油门窜出老远,方向盘一打拐进小巷子到处绕。再一看,奥迪不见影了。
嘿,甩掉了吧?兴冲冲回到小区刚停好车,后面“叭叭”两声,四个圈又来了。
东子满脸笑容地下车。“我帮你拎。”伸手想帮她拎购物袋。
“来干嘛?”妞妞不给。
东子立正站好,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沈小姐,那天是我的错,不应该不经你的允许就贸然行事,如果对沈小姐造成了什么伤害,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文绉绉的话听着好笑,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算了,都过去了。”
“沈小姐能原谅我吗?”
“都说了过去了,我又没怪你。”
就要这句话呢……东子一高兴又开始话痨。“我就说嘛,老大的女朋友是什么人,处事不惊,大人大量……”
“谁是他女朋友?”妞妞马上火冒三丈,“我跟他一点瓜葛都没有,你老大谁啊,姓甚名谁啊?”
他一惊。“就是覃为啊,你们以前不是处过对象吗?”
“……不认识!”好你个覃大嘴,敢把以前的事到处嚷嚷!
“怎怎怎怎么不认识呢?”东子一急就结巴了,“老大明明就是你男朋友……”
“不认识就不认识!”妞妞暴走。
明月在家等了半天没等到人,下楼就看见她气得通红的脸,旁边站着一个唧唧呱呱说话的男人。一个箭步冲过去问:“你是谁?”
“我是……沈小姐的朋友。”
朋友?既然是朋友妞妞怎么气成那样?明月脑子里叮一声警钟敲响。“哦……是不是你?那天是不是你绑架她?”
“不是绑架,”东子纠正,“是请她谈点事。”
明月怒斥:“你问过她意思吗?”
“这倒没有,”他讪讪地笑,“不过大家都是熟人嘛……”
“谁跟你熟人啊,妞妞认识你吗?”
“她认识我们老大呀。”
“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别偷换概念!”
“这都认识的,怎么能算……”
“你不经她的允许就带她走是犯罪懂吗!你知道绑架罪吗?绑架罪就是指利用熟人关系使用暴力胁迫他人以达到你的不法要求,危害到被绑架人的人身安全,你这样起码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算了算了。”妞妞忙拉起法官走,手背在背后朝罪犯挥了挥。
“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是吧?哎哎你走什么走……妞妞你别拉我,这种人算什么回事,法盲!小学生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回车里点燃引擎,东子摸着额头的汗喃喃:“是女人吗,这他妈……就一母老虎。”
话筒里传出嘟嘟两声,挂断了。覃为颓然放下手机,点了支烟抓起座机,想想又放下。那丫头看着模样柔,但性子倔强,就算换十个电话机打过去结果都一样。
“老大还去工地吗?”小谢推门进来问。
“今天不去了,你回去吧。啊对了,东子呢?”怎么一下午都没见人。
他没敢吭声,好半天喏喏道:“东子哥说道歉去了。”
道歉?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覃为额角青筋突突直冒。“赶紧叫他回来!”这不长记性的家伙……
小谢掏出手机打电话。拨通了听到走廊传来铃声,开门一看,东子正抓着车钥匙抛上抛下,心情好像还不错嘛。快走快走!他挥手赶人。
可惜东子没领会到,还大嗓门打声招呼。“嗨……”
你死了。“老大有请。”小谢把他让进办公室,低头默默地走出去带上门,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自求多福啦东子哥……
房间里气压有点低,覃为坐在椅子里抽着烟,皮笑肉不笑。“徐总理忙完了?”
坏了!“嘿嘿……出去有点事。”东子搔着头皮做好抗打的准备。
覃为腾地站起身。“你……你……”指着他你了半天没下文,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叹口气。“跟张总那边事谈得怎样?”
“下午就谈妥了。”
“嗯。”
就这样?东子从眼角仔细观察老大。脸上表情正常,嘴角也没有搭拉着。好现象,幸亏先找张总谈完事再找他前女友忏悔,要是顺序倒过来那可就不好说了。“他说下星期要去工地看看,我给安排到星期三。”
“行,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我不一定有空。”
“知道。”东子从桌上拿了根烟点着,在对面沙发坐下。“哎老大,跟沈小姐住一起的女人是谁啊?”
“你说邓明月?人家小姑娘可是博士,文化人。”
“邓、明、月。”一张脸阴气沉沉。
看他郁闷的表情覃为多少猜到一点。“碰上她了?被熊了一顿吧,活该。”
“就那样还博士?整个一母老虎。”
覃为冷笑。“你当面骂她母老虎试试?”邓明月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打起嘴仗来毫不示弱,跟丁一一有得拼。一一有时候还有点胡搅蛮缠,明月则是引经据典、博古通今、上下五千年滔滔不绝地辩下去,直到把对手逼得落荒而逃。“她说什么?”
“她说我……犯绑架罪!”那死丫头,看着年纪轻轻脾气可不小。
“没问你邓明月。”
“啊?”他反应过来,“哦,沈小姐现在没事了,珠圆玉润漂亮着呢。”
“她……”覃为掐灭烟又抽出一支,没点,在桌上顿了顿。
等半天没等到下文,东子明白他想问什么。不过那前女友说的话他怎敢照实讲,不认识?老大会掀桌子的。“我觉得吧,其实她挺善解人意的,”他字斟句酌以免惹祸上身,“她都没怪我了,说那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就这些。”
“嗯。”就这些?都没提他?
“要不你当面跟她谈谈?”
“嗯。”
“其实老大你听我说,女人嘛,都喜欢做做样子,你给她送趟花说点好话哄哄人就没事了,一点小误会哪能记那么久?还不消气就带她去商场,喜欢什么挑什么,绝对搞定……老大,”他拿杂志推了推明显失神的人,“听我说没?”
“嗯。”覃为打燃打火机,长长地吸了口烟。
“那我去订花?”
“不用了。”
“怎么不用?老大你放心,这招我试过无数次了,从没失败……啊!老大?”东子惊恐地听到指关节掰响的咔咔声。
大钟带着一脸落井下石的笑容来看望满头包的沙包,东子鞠了一把心酸泪,骂他就会看热闹,大钟回骂他吃饱了撑的,活该。“出去吃饭吗?”
“你们去吧,我不吃了。”覃为咬着烟坐下翻桌上的资料。
“啊,又不吃了?回来几个月瘦这么多,跟个女人似的学减肥……”
“去去!”减肥的人直接把他轰出去。
“那我们先吃,等会给你打包上来。”前面东子走得飞快,大钟扶着门框回头叹口气。“小为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些事别犟,该低头的就低个头,没什么大不了。”
小为……覃为撇嘴,小时候大钟喜欢这么叫,再听到这两个字还以为叫谁呢。
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串骷髅头的手链,颜色有点陈旧,珠子的边边角角被磨得光滑闪亮,显示它长年累月被人抚摸。覃为抓起来一粒一粒数,还是21颗,数了多少年也没变。但总有改变的东西。比如红绳子褪色了,珠子的角被磨平了,这些都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东西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大钟的话没错,他能低头,问题是对方似乎不愿意给他低头的机会。当年的不辞而别对妞妞到底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从未深想过,也不敢深想。去了米兰之后没敢跟她联系,只在与谨言闲聊时偶尔问起,知道她过得很好。很好?是什么概念?是忘了伤害还是忘了他这个人?
总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起码当时没有选择余地。如果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以后的路,又怎么能掌握两个人的将来?更何况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人们常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两地分隔中相互慢慢变得不信任、变得陌生,甚至有了争吵和怨恨,倒不如一开始就一刀斩断。痛痛也就过了。却没想到那一刀斩得太业余,阴雨天隐痛发作得厉害。
先生贵姓……好一句久别重逢的经典台词。胸口有点闷,覃为烦躁地掐灭烟,推开窗户对着城市的夜空长吁一口气。
黑沉沉的夜,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33 相见不如怀念
中午下了班,妞妞准时跟同事下楼吃午饭,出了大门瞟见路边停着辆银色小车,车门边倚着一道高瘦的身影。脑袋一嗡,立即转身往回走。
同事甲一把拖住她。“看看,那边香车美男!”
“啊我想起了,”她抱着大柱子挣扎,“报告还没写完……”
“哪来的冷硬派帅哥哥,”同事乙两眼闪着桃花啧啧称奇,“思琪快看啊,不要害羞……啊,”声音变成喃喃,“帅哥走过来了走过来了……咦?好像是找思琪的。”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纷纷止步露出八卦的神情。
覃为被周围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走到妞妞面前清清嗓子。“有空吗?我有点事找你。”
妞妞冷起脸:“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下午赶着给老总送过去。”
“你说那个啊,”同事甲不识时务,“老总不是说下周一交上去吗?”
“他说要早点写完。”啊啊……恨不得掐死她。
“哪有,我们怎么没收到通知。”同事丙是个热心的中年妇女,对公司里单身女青年的终生大事非常关心。笑吟吟地盯着帅哥,“你是……”
“你好,”覃为笑着点下头,“我是沈思琪的朋友。”
大姐立即对他产生好感,这年头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尤其还开个奔驰,有钱又不牛皮哄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覃为。”
“哦,这个名字不错,年轻有为的为?”
什么年轻有为,妞妞听得只想撇嘴,为非作歹的那个为吧。
丙继续絮絮叨叨:“小伙子做哪行啊,哪个单位啊……”被甲和乙拖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告诉他,“我们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坐下慢慢吃慢慢聊……”
同事都走开了,剩下两个人面对面默默无语,覃为咳一声。“大姐真热心。”
“话多了点,但是人挺好的。”妞妞想着要维护自己的同事。
“嗯,”他附和,“看起来很关心你。”
“她对同事都很关心。”
“你们同事相处得很好。”
这都瞎扯些什么呀!妞妞抬起头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覃为愣了愣。“那天的事,妞……”
“覃总,我姓沈。”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一个沈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回去,实在叫不出口。“不用这么生分吧,再怎么样还是朋友。你也别叫我什么总,叫名字。”
朋友?妞妞突然鼻子泛酸,咬着唇说:“我还没吃饭呢。”
找了附近一家餐馆点了几个菜,覃为问有没有唆螺,服务生面有难色地说不好意思,他们店一般晚上才有。“你去问问你们师傅,能不能麻烦他现做一点。”
“好的。”
“不要了,”妞妞叫住走开的服务生,“下午我还要上班,吃得油腻腻的不好回办公室。”
覃为笑着看她:“你以前不是很爱吃……”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爱吃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想想又揉成一团扔了。气氛一下子冷场,他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总得聊点什么吧……“你瘦了很多。”
“上班了嘛。”语气清淡。
“头发也剪短了。”
“太长了难洗。”
“好像比以前成熟了。”
“覃总,您能不能一次性把我的外貌描述完?”实在受不了这种寒暄法。
覃为突然想笑,疲惫地摇摇头,摸出打火机拨了好几下才打燃,胳膊肘支在桌上撑着头闷闷地抽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菜很快上来,妞妞掰开筷子没客气,本来肚子也快饿扁了。
心不在焉地拨拉着饭粒,覃为打了一遍腹稿,说:“其实我找你,是想跟你说那天在夜总会的事。”
“嗯。”她头也没抬。
“那天的事,很对不起,吓着你了。”他字斟句酌,“当然我也有责任……”
“什么叫当然也有责任?”她打断他。
“……”脑子里想好的词一下乱了。“我是说,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是东子一手安排的。我去那边只是跟他们喝酒,什么也没干。”
妞妞不置可否。“东子是你手下吗?”
“是。”
“既然是你手下办的事,你这当老大的会不知道?”
“他没跟我说。”
“手下不跟你汇报,你这老大当得也太没劲了。”
“……”他无话可说。算了算了,怎么说怎么错,干脆点头承认。“都是我的错,你想骂我打我都行。”
妞妞把筷子一扔。“我吃完了。”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骂他打他!
“再吃点?”她碗里还剩小半碗饭,这孩子现在太瘦了,瘦得让他心疼。以前粉嘟嘟的多好看,手掌一张开手背上就有八个小窝,现在全没了。
“吃饱了。”
没心情再吃下去了,覃为招手叫服务生过来埋单。一共一百零五块,因为妞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