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气得不轻,否则不会不辞而别,并且让她不要再去找他。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倏然沉了下去,然后浮起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追上他,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她不会找别人试这种事,她只是,只是……
对于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去得到他。
傲寒说过的话不断的在她脑海里回旋,不得不承认,寒从小给她的影响是撇之不去的,然而,却是十分的有用,她喜欢雪衣,就是喜欢,她不能因为这件突然生出来的事情而将这段感情抹煞。
骏马狂奔了两个时辰,艳阳已从东方慢慢的走到了天空正中,火辣辣的阳光灼热而又刺眼,路边的绿萌中传来阵阵尖锐的蝉鸣,林荫间的小道被阳光晒得干燥,马蹄过后,扬起一阵阵松散的黄尘。
远远望见一个小小的茶棚,清媚放慢的速度,然后下了马,轻轻拭了拭额上的汗,店家殷勤的迎了上来:“公子可是要喝茶打尖?”
清媚抬头看了看顶上火辣辣的太阳,摇了摇头:“不用了,来碗大碗茶,我喝了还要赶路。”
“好咧。”那店家手脚利索的倒了一碗茶出来递给清媚,关心说道,“公子,眼前天气正热,不如歇歇再赶路吧,否则容易中暑。”
清媚一口气将茶水喝完,顿时觉得全身舒畅了许多,谢绝了店家的好意,回身牵马之时,却见茶棚里两个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清媚飞身上马,执起缰绳清叱一声,便绝尘而去。
茶棚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唇边浮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掏钱付了帐,便骑着马向着清媚的方向追了过去。
清媚放慢了速度,昨晚酒喝得太多,又加上一路狂奔烈日炎炎,只觉得头痛欲裂,连呼吸间都是浑浊的残余酒气。
身后传来得得马蹄声,清媚回过头,却见之前在茶棚中看见那两人追了上来,两人均是一身黑衣,眉宇倒还清秀,然而那目光却有些轻浮放浪,而且两人策马就跟在她身后,离得不远不近。
清媚心下疑惑,摧马疾奔,果然,身后那两人也策马跟了上来,仍然拉着不长不短的距离,清媚本就甚少骑马,并不擅长骑术,想要甩掉他们看来并不容易,只是被这么两个人一直盯着,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清媚更觉得如同针芒在背。
一把勒住缰绳,清媚策马回头,柳眉倒竖,不快说道:“你们两人老跟着我干什么!”
那两人双双对视了一眼,然后大笑起来,声音轻佻放浪:“在下看小公子风采不凡,有心结识,不知公子可否……”
“结识个屁!”另一个人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嘿嘿笑道:“就说你看这位小娘子女扮男装实在可人,不如跟咱哥俩好好乐呵乐呵。”
女扮男装,清媚低下头,胸前突兀明显将她的性别显露无疑,脸上一热,怒声斥道:“放肆!”
“小娘子脾气倒还不小,火辣辣的,不过,我可是喜欢得紧!”那人笑声不停,隔着马便要伸手过来摸她的脸。
清媚顿时沉下脸,纵身从马上跃起一半丈飞脚便踢,那口出浊言的青年未料到她竟然会有这样好的身手,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来,便被她踢下马去。
另一个人脸色一变,伸手便拔腰间长剑,清媚左足疾点右脚再次跃了起来,伸手啪啪在他脸上刮了几个大耳光,那一张看着还算俊俏的小白脸顿时红肿如猪头,清媚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足尖微勾,便将他也踹下了马去。
“臭丫头!”之前被她踢下马的人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看着稳稳落在马背上的清媚破口骂道,“暗门中人也是你惹得起的!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清媚原就掉转了马头欲要走,听得他这话便又停了下来,挑眉笑道:“好一个暗门中人,既然你们是暗门中的人,那就好好尽尽职保护一下暗门的少主吧!”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花了一下,一条绳子牢牢的绕在手上,清媚只用力一扯便打成了一个死结。
“你,你要做什么?”那人慌了,原本报出暗门的名号也只是想吓她一吓,却不料她不但不怕,反而将他绑了起来,这下倒好,想跑都跑不掉了。
清媚从腰间掏出暗门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着他倏然发白的脸,清笑说道:“正好我一人赶路也无趣,就有劳这位暗门少侠陪陪我了。”
那人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清媚却已扬鞭策马,只见那骏马立蹄长嘶一声,便疯狂的奔跑起来,将他扯得一个踉跄,然后便倒了下来,被那马一路拖着前行,无数草枝碎石擦过他的腹部,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便将他的衣服全部磨破,硌得整个身体火辣辣的疼。
清媚策着马将那人拖着跑了数里,停下来看时,他早已昏死过去,就算没死,也只剩半口气了。
清媚挥手割断了那绳子,眉头轻颦,那人不过出言不逊,只是教训一下也便罢了,这样拖着他狂奔数里,却是实在有些过了。
只是她现在心急如焚,心情十分暴躁,醉酒过夜原本就腹中空空,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一点东西,灼烈的太阳将她晒得有些头晕眼花,一想到雪衣,不知怎的,心里就觉得空得慌。
他不会不要她的,她只要好好道歉给他说清楚,一切事情都会过去的。
清媚这样自我安慰着,也不管那地上人的死活,便策着马飞奔而去。
……
艳阳西下,雪衣一行人经过一天半夜的路程,已到了赤炎镇。
赤炎镇是一个小小的镇子,却因地处交通要道,通商走贩大多路经此处,因此比较热闹繁华,客栈众多,而且酒肆花楼也不少。
雪衣伸手撩开窗帘,看着外面已经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吩咐今夜就在此处落脚歇息,次日一早再起程赶路。
一路上问下来,所有客栈都说客满,雪衣有些疑惑,仔细问来,却是因为平延战乱再加上梁平水灾,一些有家底的便携着金银细软避了出来,看着面露疲色的马车护卫,雪衣微微沉吟,目光转向迎来送往的醉香楼,轻启薄唇:“就住醉香楼罢。”
醉香楼是赤炎镇上的风月楼,更是令许多人流连忘返的销魂窟,虽脂香粉腻,却也是可以提供住宿的,如今客栈皆满,又不可能再连日赶路,在这里入住,也是无奈之举。
马车在醉香楼前停下,雪衣一从车中下来,白衣翩然,长身立玉,眉宇漆黑精致,顿时一群莺莺燕燕迎了上来。
“公子,来醉香楼坐坐吧。”
“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家飞云姑娘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卖艺不卖身,就盼着公子这等俏郎君哩。”
“公子……”
“公子……”
雪衣微微皱眉,旁边侍从见他神色便上来挡住那些姑娘,将她们隔在几步之外。
雪衣进了醉香楼,推却了老鸨的热情推荐,要了几间上房,四周的所有人目光几乎都集在他身上,然而他却神情清冷眼神薄寒,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怯意。
正欲上楼,却听得门口一阵嘈杂,雪衣微微侧头,便看见一群姑娘拥着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公子走了进来,那清澈纯净的眼神,精致秀美的眉宇,不是清媚还能是谁。
雪衣眼中泛起若有似无的涟漪,低下了头匆匆上楼,清媚却眼中一亮,挣开了四周的拥簇便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拉住了他的手:“雪衣!”
他想要躲,却没那么容易,不管他身处何处,那一身白衣和出尘脱俗的气质,却是任何人都掩不住的,尽管这里人多嘈杂,清媚却是一眼便将他揪了出来。
雪衣不着痕迹的挣脱了她的手,口气清淡:“你来做什么?”
清媚眸间黯了黯,却又固执的抓住了他的手,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那目光清亮却灼热,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烤得化了:“雪衣,我错了,我道歉,我和小哥哥,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与谁怎样,与我无关。”雪衣淡淡说道,便要上楼。
“雪衣!”清媚扯住了他的手,不顾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眼中似是失落似是惶恐,声音却低了下去,“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她的眸中满是恳求,还带着些许惊慌,更多的,几乎像是乞求,她是来追他的,从轩辕城到这里,马车走了一天半夜,而她却这么快追了上来,不用想便知道,她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风尘仆仆,却盖不住她明眸中的清亮。
就像是,他们曾在路边见到的那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哥哥,那只小猫好可怜,为什么没有人管它呢。”
雪衣看了看那只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猫,想了想:“应该是它和娘亲走散了。”
“哥哥,如果有一天魅儿和你走散了,会不会像这只小猫一样可怜?”
“不会的。”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魅儿和我走散了,我一定会找你回来。”
“那你不许食言哦。”小小的苏魅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把魅儿丢了,魅儿会很伤心,很伤心。”
“不会食言。”雪衣蹲了下去,将她背了起来,“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
雪衣眼里的眸色在那一刹那柔软起来,然而就在清媚以为他不再生气了的时候,雪衣却突然一甩手将她的手撇开来,语气清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你说对了,玩腻了的东西,的确没有不扔的道理。”
清媚被他甩得一个踉跄,目光里一片受伤之色,看着雪衣翩然而去的白影,心里像是什么东西拽了下去,沉重,沉重得,几乎快要窒息。
采花贼的馊主意
失魂落魄的要了一间房,清媚一进屋便倒到床上,头痛欲裂,宿醉的酒意还未完全祛除,然而雪衣之前的话更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玩腻了的东西,的确没有不扔的道理。
那语调何其清冷,却又何其残忍。
她有什么值得他玩弄的,感情?还是其他?清媚想不明白,更是不想去明白。
若说傲寒欺骗她是有目的,那么雪衣呢,他欺骗她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他还搭上了半部雨晴。
清媚猛的坐了起来,这之间,一定另外发生了什么事,她要找雪衣问个清楚!
“我还以为你就这样直接睡了呢。”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清媚吓了一跳,却见一个红衣人靠在窗边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是谁?”清媚心里响铃大作,这人怎么进来的,竟然一点声息也没有,抬眼望去,那门紧紧的闭着,旁边的窗户却大敞而开,很明显,他是跳窗进来的。
那红衣人懒洋洋的斜靠在窗边,细长的单凤眼微微斜挑,直鼻薄唇,一张脸尖尖的,下颌竟似刀锋一般瘦削,虽不算有多俊美,那种懒洋洋的神情却是惬意闲适得紧,尤其是那脸上的妩媚的笑意,竟让人难分他的性别。
“我?”那人轻笑了一声,如一阵风般飘了过来,轻轻掬起她束在脑后的长发嗅了一嗅,看清媚欲要出手忙又掠开来去,身形移动之间掠起一片红影。
“我是风雅之士,又是采花之人。”他清笑一声执起桌上的水壶,也不拿杯子,便直接仰头倒进嘴里,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风情无限,阴柔妩媚却又并不矫揉做作。
“采花?”清媚皱了皱眉,声音放冷下来,“那外面庭院之中多的是花,你跑这没草没树的房里来干什么!”
顿了顿,清媚又补了一句:“而且这是我的房。”
那人笑着的神情微微滞了一滞,眼里浮起一抹兴味:“既然要采花,定是摘最娇最艳的那朵,外面庭院中没有我想要的花,只好上你这里来一借了。”
“我这里没有花!”清媚有些微怒,看着他翘起兰花指,红衣长长的拖在地上,不由得更加疑惑,“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人闻言轻笑连连,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胸前扫来扫去:“你若认为我是男人,我便是男人,你若认为我是女人,也未尝不可。”
清媚拉下了脸,跟这个人几乎没有办法沟通,她上前拉开门,对那红衣人说道:“如果没有事,请你出去。”
只见他手指轻轻抚上胸口,修眉轻颦,夸张说道:“在下仰慕姑娘,却不料姑娘如此绝情,哎哟哟,奴家的心好疼哪……”
说话间却已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倒让清媚更加着恼,看着他喉间的喉结恼声说道:“你不是男人么?怎的又自称奴家?”
清媚已是懒得跟这个无聊的人争辩,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有没有人!来人哪!”
那人脸上笑意顿收,大呼小叫说道:“你这人,哎,你这人……”
然后便从那窗户边跃了出去。
一个龟奴忙跑了过来,陪笑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可是要叫姑娘作陪?”
清媚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声音压粗了说道:“给我来些酒菜,我饿了。”
那龟奴忙点头应了,马上叫人给她上了一桌酒菜。
“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那龟奴别有深意的说道,“只要您吩咐一声,马上办妥。”
清媚挥了挥手:“没事了,你下去吧,有事再说。”
目光一转,便见旁边厢房的门打开了来,一身白衣的雪衣走了出来,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淡然竟似不认识一般,只是招了招手,那龟奴便又更殷勤的夹着尾巴跑了过去。
清媚只觉得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丝丝的疼,虽不尖锐,却难受至极。
是什么事情让他变得如此之快,就算是真不要她了,也得说个明白啊。
强摁下心里欲要找他问个清楚的念头,清媚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不能逼得太急,也许他还在气头上,等他气过了,她再去找他道歉认错,兴许就会好了。
关上门折了回去,却见那个红衣人正坐在桌边优哉游哉的吃着她叫来的小菜,左手拿鸡腿右手拿筷子,大咀大嚼毫无形象,然而不得不承认,他的吃相再怂却并不难看,而且也不让人排斥。
清媚黑着脸啪的一声关上房门,然后重重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又将那只鸡的另一只腿撕了下来,口中含糊不清:“你看着我干什么,吃啊。”
清媚咬了咬牙:“这菜是我叫的!”
“我知道啊。”那人理所当然的说道,将鸡腿送进嘴里嚼吧嚼吧,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哦,你要吃鸡腿啊,不好意思,我太饿了,所以……”
他将鸡腿拿到眼前看看,然后似是痛下决心,把手中咬得一塌糊涂的鸡腿送了过来:“要不,给你吃?”
清媚看着那油腻腻的鸡腿,上面还有他的牙印,顿时胃中不断的翻腾,忙捂着嘴皱起眉头:“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