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向刚。」女学生们窃窃私语,红着脸偷笑。
「哪里哪里?」
「左边啊,啊,他转过头来了!」
「啊!」
「过来了过来了……」
不、会、吧!
凌珑全身发冷,缓慢的转动僵硬的颈子,果然看见那张足以令其他女人欣喜若狂,却会让她噩梦连连的俊脸,一步一步的接近。
古人说得对:冤家路窄。
愈是想躲一个人,就愈容易撞见对方。那就像是没念书,第二天就肯定随堂考,而且考的还是她打瞌睡或看小说时教的那一段!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抓紧怀里的便当,开始拔腿狂奔。
几乎是同一瞬间,身后也传来隆隆的脚步声,向刚亦步亦趋的追上来,看来是铁了心,准备逮住她,惩罚她先前的「忘恩负义」。
凌珑闪过无数的学生,在操场上跟他玩马拉松赛跑,两人的追逐范围,从操场延伸到了喷水池,再从喷水池拓展到第二栋教室的走廊上。
纵然她护「饭」心切,但是男女体力上终究有极大的差距,没一会儿,她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发疼、两腿发酸,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两人的距离愈缩愈校
终于,在一个楼梯转角,向刚大手一探,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轻易就把她逮着。
「为什么看到我就跑?」向刚淡淡的问道。
他的体能好得吓人,不愧是篮球校队的队员,跑了大半个校园,居然还脸不红气不喘,不见半点疲态。
至于平日缺乏运动的凌珑,则是脸儿通红,唇儿忙着喘气,根本无暇开口说话。
「我来猜猜,你该是畏罪逃走,对吧?」他挑起浓眉,不怀好意的把她逼到墙角。
凌珑心跳加速,小手抚着胸口,从长长眼睫下偷瞄了一眼,想知道他是不是怀恨在心。
她的视线原本该寻找着他脸上的怒意,却不由自主的滑过那剃锐入鬓的剑眉、清澈而深邃的黑眸,以及那张永远噙着一丝笑意的薄唇。
唉,也难怪那些女学生们要为他疯狂了。
向刚虽然称不上俊美,但绝对极为好看,那张黝黑的脸庞,阳刚中带着几分粗犷,笑起来的模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即使穿着死板的高中制服,他仍有着独特的气质,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更难得可贵的是他非但长得称头、成绩顶尖,家底更是丰厚得让人另眼相看。
向家数十年来养兰为业,是赫赫有名的养兰世家,不少权高位重的大人物,或是身价惊人的企业家,总千里迢迢的来到这偏远小镇,捧着大把钞票登门,只为求得向家的一盆兰花,好回去炫耀风雅。
身为向家的次子,他却没半分豪门的傲气,反倒亲切而和善,口才极佳,生来就是块做生意的材料。
浪漫一点的少女,当他是梦中情人;务实一点的呢,就把他当成金龟婿,知道只要钓上他,就能一辈子衣食无虞,从此吃香喝辣。
「怎么,跑了一段路,就把你嗓子跑哑了?」见她迟迟不吭声,他调侃的又问,长腿又往前跨了一步。
那张俊脸稍微逼近,凌珑立刻警戒起来。她贴住墙壁,像只小壁虎似的,手忙脚乱的爬开,那紧张的表情,彷佛是他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传染玻
「拜托拜托,求你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半径一公尺之内。」她双手乱摇,不断后退。
「为什么?」
「我、我不想刺激你的爱慕者……」
第二栋与第三栋走廊上的所有雌性动物,全都双目灼灼,密切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
倘若视线具有杀伤力,凌珑肯定早已万箭穿心,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胆小如鼠,连庆生会时,被点名上台唱首歌,都会吓得全身颤抖。如今这「万众瞩目」的滋味,更让她头皮发麻,几乎想跳楼逃生。
向刚先是莫测高深的一笑,接着突然眯起眼睛,俊脸又凑近了几寸,食指抚着方正的下颚,深邃的黑眸里,绽出一抹不寻常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你、你在看什么?」那诡异的眼神,吓得她急忙低头,大眼儿左瞧右看,迅速审视自个儿的服装仪容,怀疑是哪里出了错,让他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蓦地,向刚伸出手来!
那双黝黑的大手,在众目睽睽下,捏住她软嫩的粉颊,毫不客气的往左右拉开。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最近真的变胖了些?」他对着那张错愕的小脸,露出些许恶意的微笑,一双大手颇为享受的捏揉着那软嫩的粉颊。
校园的四处,响起无数尖锐的抽气声。向刚如今的举动,可说是威力无穷,旁观的女学生们,全都瞪大眼睛,嫉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啊,你这个恶劣的无赖,放开我!」凌珑发出猫咪似的怒吼,小脑袋用力摇晃,好不容易甩开箝制。「你是故意的!」她捂着发疼的脸儿连退十来步,既愤怒又羞窘,气得好想咬人。
该死的,他明明就知道,这个举动有多容易让人误会!
点燃了火苗的向刚,面对她的盛怒,却仍保持着一贯的从容,丝毫不见半分罪恶感。
「没错,我是故意的。」他爽快的承认。「原本呢,我只是想来收取报酬,拿了便当就走。但是想到你今早过河拆桥的行径,我又觉得,该给你一些教训才行。」
「那是因为……」凌珑还想辩解,眼角却瞧见,那双兴风作浪的大手又探过来。
她往后一缩,跌在地上,眼儿闭得紧紧的,就怕软嫩的两颊又要落入魔掌,被他捏着玩。
没想到向刚却卑鄙的声东击西,大手改了个方向,没攻击她的粉颊,反倒轻易的夺走她护在怀里的便当。
「按照约定,便当归我。」他打开盒盖观看,再满意的盖上。「谢谢你的卤牛肉。」夺得战利品后,他潇洒的挥挥手,慢条斯理的转身离开,把一败涂地的凌珑留在原地。
「喂,我的午餐……」她颤抖的伸出手,再也没有力气追上去。
「早自习开始了,快点回教室去。」走到转角处,向刚还不忘转过头来,微笑着提醒。「对了,你这个地理小老师,不是得先去准备考卷吗?」
「我、我的便当……」
「别担心,放学后,我会把便当盒还给你的。」
凌珑泪眼汪汪,看着那个欺负弱小的可恶家伙,带着她可口的卤牛肉,消失在转角处。
直到向刚离开,躲在角落的罗小芳才敢现身。她慢吞吞的接近,一脸同情的看着好友。
「我们该回教室了。」小芳推推她,就怕回去晚了,会被导师叨念。
凌珑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垮着肩膀,拖着沈重的脚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表情沮丧得活像是身后有鬼火在飞舞。
「呃,那个,还有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小芳低声说道,简直想为好友的可怜遭遇一掬同情之泪。
凌珑闷声不吭,拖着沈重的腿儿穿过操场,继续往前走,对所谓「很糟糕的事情」不感兴趣,仍在默默悼念她那无缘的卤牛肉。
「学姊们看到向学长摸你的脸,她们……呃,很激动……」回想起那群女人的表情,小芳打了个寒颤。
凌珑猛然停下脚步,小脸发白,眼儿瞪得圆圆的。
不会吧,难道被抢了午餐还不够?她今天的厄运还没结束
小芳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来,是给予聊胜于无的支持;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她因为打击过大,当场昏倒。
「她们说,要你放学后留下来,有事想跟你『聊聊』。」小芳无奈的传达学姊的指示。
凌珑站在操场中央,唇儿抖啊抖的,好不容易收回去的泪珠,这会儿又滚到眼眶集合,而且这次还来势汹汹,大有溃堤的趋势。
几秒之后,她薄弱的自制,终于被接二连三的霉运打败。再也顾不得旁人的注目,她抱住好友,哇的一声,开始放声大哭。
呜呜,老天啊,谁来救救她啊!
第二章
傍晚时分,学生们成群结队走出校门,偌大的校园转眼变得冶冶清清,与白昼时的喧闹形成强烈对比。
第三栋教室的转角,那间距离训导处最遥远的厕所,即使已经过了清扫时间许久,那块「清洁中」的牌子,却仍高悬在门外,没有取下来。
只是,厕所内的情形,明显的与牌子上所言符,里头安安静静,非但没有在清扫,反倒聚集了一大群的人,气氛凝重而诡异。
刚放学的凌珑,再度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在一票双眼喷火的女学生面前,低垂著小脑袋、背贴著墙壁,可怜兮兮的缩在最角落,颤抖得比上台唱歌时更厉害。
一个三年级的学姊,眯著喷火的丹凤眼,咬牙切齿的开口。
「你今早又跟向刚打情骂俏了?」她质问著,眼里的醋意酸得呛人,挥舞的拳头像是急於找个对象来招呼。
「我、我、我没有——」太过害怕,凌珑抖个不停,牙齿还喀啦喀啦撞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好。
「没有?你们追来跑去的事,可是全校都瞧见了,这事难道还假得了?」
此话一出,其余的人开始用力点头。
「是啊是啊!」
「我也看见了。」
「向刚还摸了你的脸!」一个女学生恨恨的咬著手帕,不明白为何只有这个小丫头,能独得向刚的「青睐」。
早上那场追逐,战场绵延整个校园,加上向刚又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亲卫队们就算没有亲眼目睹,也会在事後耳闻。
厕所内的气氛愈来愈火爆,排山倒海的醋意汹涌而来,几乎要把无辜的凌珑给淹了。她颤抖个不停,身上的制服被冷汗浸透,湿得可以绞出水来。
虽说这类的「拷问大会」,三天两头就要召开一次,但是胆小的她,每回遇到这情形,还是怕得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而且,今早向刚那恶作剧的一捏,等於是火上加油,她的处境比以往更危险。
虽然,看在凌云的分上,她们还不至於动粗,顶多是口头警告,要她小心点,离向刚远些,千万别有非分之想——
唉,非分之想?!
学姊们哪里知道,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能离那家伙远一点啊!
「呃,学、学姊,你们都误会了,」凌珑双手乱摇,努力想解释清楚。「他只是想要抢我的便当——」
「为什么他不挑别人的,却专挑你的抢?」
啊,这就真的问倒她了!
凌珑其实也想不透,向刚为啥会对她的便当,有著强烈的偏爱与执著。
曾经,有个家境富裕的学姊,得知向刚青睐她,是因为美味的佳肴。为了吸引向刚的注意力,不惜花费重金,聘请名厨,做了个丰盛无比的便当,亲手捧到他面前。没想到,他却敬谢不敏,搁著高价的美食,完全不去理会——
唔,这么说来,食物不是重点,关键该是在她这个人身上?
凌珑愈想愈迷糊,无论如何,就是想不透,自个儿有啥不同之处,会招来向刚三不五时的「关照」,害她落得被学姊们围剿的凄惨下唱—
门口传来些许动静,把风的人突然嚷了起来。「喂,到别处去!你的眼睛是瞎了吗?难道没看到那块牌子?」
砰!
外头传来巨响,听起来很像是那块「清洁中」的牌子,被人一拳敲碎的声音。
把风的人口气顿时变得弱了,吞吞吐吐的,畏缩至极。
「呃——呃——这、这里是女厕,你、你不能、不能——啊!」某种闷闷的声音一响,声音霎时断了。
「好像有不识相的想进来。」厕所内有人说道。
带头的那个学姊皱起眉头,不耐的挥手。
「不论是谁,都打发出去,我还有话没问完—」她正准备回头继续拷问,但是眼角一瞄见来者何人,那凶神恶煞般的脸色,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整个人背脊一弯,诚惶诚恐的迎上前去。
一个矮胖的身子占据了门口,就算受到隆重的欢迎,那张黝黑的圆脸仍旧酷得没有半点表情。
她用锐利的视线,四处瞄了一圈,这才踱步走进来,气势有如出巡的酷斯拉,无人能挡。至於把风的人,因为有眼不视女泰山,错把大姊头当成是男儿身,被赏以一拳,早已软趴趴的昏在地上。
厕所内的众人,惊见校园内的女头目大驾光临,马上垂下脑袋,恭敬的站成两排,连大气也不敢吐。
提起这位大姊头,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都在背地里叫她「杨小胖」,至於真名,倒是没几个人知道。
她也是高一新生,但却来历非凡,家里开设国术馆,上头有四个恶名昭彰的哥哥。而她本人,更是把「巾帼不让须眉三逼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但粗壮有力、走路有风,气势活像要去干架,声名远播,号称黑社会的明日之星。
「大姊头,您怎么突然来了?」有人鼓起勇气发问。
杨小胖停下脚步,挑起眉头。
「怎么,我不能来吗?」
众人脖子一缩,被这回答堵得说不出话,再也没人敢吭声,室内又陷入一阵沈默。
杨小胖缓慢的踱著步伐,走到队伍的最後方,视线扫著了极力想缩在墙角的凌珑。她双眼一亮,抬起手来,像赶蚊子似的挥了挥。
「全给我出去。」
「啊?」
杨小胖转过身来,三分头的发型,让那浓眉大眼显得更有魄力。「没听到吗?我说,都给我出去。」
「但是,大姊头,我们还有话没有——」
圆脸上的两道浓眉一皱,杨小胖挥出拳头,重重的打在厕所的门上。
砰!
又是一声巨响。这回,是木门上多了个大洞。
所有人双眼发直,一脸惊恐的看著那个洞,担忧要是再留下来,那个洞就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我——我——我妈妈要我——早点回家——」先前对凌珑最凶恶的学姊,这会儿变身成孝顺的孩子,她发抖的说完这句话,立刻脚底抹油,又跌又爬的冲出去了。
其他人从善如流,火速跟进。
「呃,蔼—那个——我明天要考试,得回去看书——」
「那——我、我——我得回去录日剧!」
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纷纷出笼,亲卫队们挤成一团,像是遇上火警似的,个个满脸惊慌,争先恐後的往外跑。她们急著要离开,就怕再待得久一些,会招来什么可怕的不测。
厕所内转眼清场,只剩下两个人。
眼看其他人都溜了,缩在最角落的凌珑当然也想落跑,只是她才刚刚离开墙角,腿儿迈开,跑没两步,杨小胖就开口了。
「站祝」
凌珑全身僵硬,只能无限渴望的看著门口,却不敢轻举妄动。
呜呜,她想回家啊!一家人的五脏庙都交给她打点,而她却被困在这儿,没办法离开。
时间已经超过五点了,要是再拖延下去,黄昏市场就要收摊丁,那些青翠的茼蒿,说不定会被其他主妇搜刮完。要是没买著茼蒿,那她就得重新安排晚餐的菜色。
更重要的是,她、她她她她——她真的不想跟大姊头独处啊!
「你留下。」
简单的三个字,等於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凌珑全身发颤,怕得泪汪汪、心慌慌,腿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当场就趴了下来。
不会吧?难道创校有史以来,最粗壮有力、神勇无敌的大姊头杨小胖,竟然也是向刚的爱慕者?呜呜,完了完了,走了一群恶狼,却来了一头恶虎,看来她这回真的是死定了!
突然,胖胖的手搭住她的肩膀——
「喂!」
呜呜,不要啊,饶命啊!
凌珑抱著脑袋瓜子,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整个人缩成一个小球儿,就等著挨打,甚至忘了该要放声大喊救命。
只是,那只胖胖手居然没有展开致命攻击,反倒不轻不重的一拍,示意她抬起头来。
「你听过『白鹤报恩』的故事吧?」杨小胖问道,口吻虽然仍旧冷峻,但是至少不带任何杀气。
畏缩的小脸,慢慢的抬了起来,错愕的看著那张近在咫尺的圆脸。
「我、我不懂——」眼前的情形,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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