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会说:“小槿,对不起。”
从皓会说:“是我辜负你。”
而我,却连“成全”二字都说不起,因为夏季珊和冉从皓的心始终未曾分离。夜,愈来愈深沉了,我的脚已麻木到没有痛的知觉,连脸上的泪也被风干了。这一切,该静止了。我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这样的黑暗中昏了过去,倘若可以这样死去,我在意的是,会有谁为我唱悲伤的歌曲?至于醒不醒?!管它去。
“小槿!小槿!”在黑暗的浮沉中,我听见了一声声的急切呼唤。但,我不急,甚至有点抗拒,难道,我连图个宁静都不行?“小槿、夏慕槿,你醒醒啊!”此起彼落的呼喊,频频把我的心神愈拉愈近。一番挣扎过后,我醒了,醒在午后的沉寂。
睁开眼睛,映人眼帘的,是满室的黄玫瑰。原来还是个梦?!我不知该笑或该流泪。我移动了插着点滴的手,心疼地轻抚着他的沉睡的脸。
“小槿?!”他被惊动了,倏地抬起头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他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是啊!我早就该醒了,不是吗?”我是一语双关。
“小傻瓜,你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他将我又抱在怀中,激动得直说这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虚弱地吐出这句。
“是路人把你送来医院的。”
“为什么还要送这些黄玫瑰?”对于他的举动,我只觉得毫无意义。
“要表达我的歉意,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不,不要说,我累到无力再承受他“完美”的歉意。
“够了,够了!我们之间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你尽可放心地带季珊姑姑走,可是别指望我要露出虚伪的笑容,说着肥皂剧里的对白内容。”“这就是你的结论?!”他的语调特别温柔。
“做结论的是你,不是我。”我牵动一下自嘲的嘴角。
“你真的不再原谅我?”
“原谅?!我有什么立场?”
“你是我的未婚妻呀!”
未婚妻?!多刺耳的名词。
“当你在亲吻夏季珊的时候,你有想到未婚妻这三个字吗?”我的质问有气无力。“当然有,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
“冉从皓,我是昏了,不是傻了。”
“小权,我不得不承认,这十几年季珊一直在我心里。但,最令我矛盾的是,你在我脑海的影像却以惊人的速度益发鲜明,你写的信、你送的花、你织的毛衣,都让我无力去回避内心这份排山倒海的感情。”“但你的心只有一个,已给了你最爱的女子。”我怀仲地望着窗口。
“是的,我自己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着。直到我向你求了婚,我才决心给自己、也给你一份毫无阴影的爱情。”他说得很仔细、很专心。我困惑的看着他,不懂他还要解释什么。
“而刚好季珊回来了。我试着再去挑起往日的情愫,在你看见的那一吻过后,我和她才猛然领悟,这十几年来我们都是沉溺在回忆的发酵加味中。她爱的,是与她共同生活十几年的鲁志辉,而我爱的是你,夏慕槿。”我没有半点回应,因为这样的表白太像梦境。
“但我的恍然大悟来得太迟,在与季珊挥别后,我才发现搁放在门前的鞋及大门外的车子,我当时就知道出事了,一个晚上下来不见你的人,我简直快疯了。再来就是你被人送入医院警察打电话来通知我们。”他比手划脚说得满脸通红激动不已,但,我的脑袋却是少根筋,半天理不清头绪。“小槿,原谅我?原谅我,行不行?”他握着我的手,眼光极尽哀求。
“为什么要原谅你?”我还如梦初醒。
“因为我爱你,我好早好早以前就爱上你了。”就这一句,我完全清醒了。我看着他,有种王宝钏苦等十八年的辛酸,“我终于等到你了!”我扑进他的胸膛,快乐得嚎啕大哭起来。“冉从皓,你又欺负我们家小槿!”爸爸进了病房,动了怒气,“你不知道孕妇的情绪是不能起伏太大吗?”孕妇?!莫非……
“冉从皓,你刚刚说的话是因为……”我的心又结了冰。
“不是!”他未等我说完,便打消了我的话,还当着我老爸的面吻上了我的唇。在这等的亲热中,我才明白,我对他的爱何只今生?!
“不要,我爸在看呢!我不时推拒着。
“管他的,我要亲到你相信我对你的爱,是与日俱增。绵绵无尽的。”他又吻住了我的唇。“喂!我可不想长针眼去当你们的主婚人啊!”老爸调侃着。
“你说了?!”我讶翼不已。
“当然,我和小baby都迫不及待了。”他咧着嘴笑着,而眼中又闪着睽达甚久的星光。是的,我肯定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贴着他的心、缠着他的爱,毫无伪装。“看来,我是非嫁你不行哟!”我又恢复了昔日的顽皮样。
“不,是我没有你不行!他缠绵的眼神,令我心神晃荡不已。
“我看我还是先走吧!免得鸡皮疙瘩掉满地。”老爸识趣地开了门,退了出去。“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我百般正经,神色肃穆地说:“你究竟是在何时爱上我的?”“是……是……嗯!这不好说吧!”他的腼腆,不禁又令我猜疑不安。
“是你想不起来,还是编不出来?”我的心凉了半截。
“叩叩!敲门声打消了我的思路,一位白衣天使笑咪咪走了进来,“夏小姐这是你的皮夹吗?”她晃着手上的黑色皮夹说。“不是。”
我和从皓几乎是同步发声。
“喔!我以为是夏小姐的。里面夹了一张她的相片。”小姐露出的会意的眼光说:“扒手还好只拿了现金,没连那么可爱的照片也一并偷去。”她笑了笑,又退出门去。相片?!我想起了冉家心里的“真命天子”是藏在皮夹里的。于是,一个出其不意,我抄过了冉从皓手上的皮夹,以惊惶的心打开它——“这算什么嘛?!”
“我只有你这张相片,以后,我再给你多拍一点嘛!”他笑了笑,哄着我。我很感动。因为他皮夹里的相片早已换成了我,但,不像是季珊姑姑那般的唯美朦胧,而是……而是我头顶着西瓜头、侉着脸、连学院号、姓名都清楚可见的大头照“冉从皓,你是分明取笑我嘛!”我故做娇嗔。
“如果我说是在那时候对你有感觉的。会不会有吃嫩草的嫌疑呀?”他摸摸鼻子。“你是说?!”我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那一年,我才高二,十八岁的年纪。“你那三百二十五封信,我一直放在心里!”
“信?!我以为你根本不在意。”这时的我,早已珠泪晶莹。
“是我的错,我的冥顽不灵害你受这么多的苦。”他搂住我,神情激动,“而我不能再犯下我大哥的错,失去你,我将是一无所有。”春天的脚步才来,我梦中的花园已然缤纷灿烂。
原来,我和他的缘份早就注定了,而五岁时那泡尿,就是个征兆。
做了他二十年的梦中新娘,今日总算挽着他的手走出梦境。而一句“我愿意”化解了我所有的委屈。是的,我愿意。
当光阴流逝,年华老去之际,我夏慕槿仍会以最初,最深的爱来依恋你,愿你也能以最炽热的情来与我回应。天荒地老,此情不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