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突然中断,司徒菁双眉忽地困惑地打了一个小结。
「为什么只来一次呢?」
亚米尔淡淡一哂,慢吞吞地翻身躺下,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我们虽然一出生就具有双性,但在心态个性上却有显著的差异,特别是过了十六岁之后,男人与女人的心态已经非常明显,那时候,心态上的男人就会挑上心态上的女人结婚,只要经过一次性关系,男人就会变成单性的男人,女人也会变成单性的女人了。」
「耶?」司徒菁呆了呆。「你……你是说……」
「自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性关系会决定我们之后的性别,譬如我,如果我的第一次是以男性身分和另一位双性人进行性关系,三个小时之后,我的女性外部性征就会自动愈合,三十个小时之后,我体内的女性生殖体也会迅速萎缩而至消失,之后我便成为纯粹的男人,而另一位双性人则会变成纯粹的女人。」
司徒菁听得目瞪口呆,从没有听过这种事,这简直比动物更动物!
她傻了起码有三分钟以上才勉强把亚米尔说的内容记住,决定待会儿有空时再来慢慢消化它、研究它。
「那……他们为什么要强暴你?」
亚米尔叹息。「这就要说到我们逃离家乡后,头一次接触到……呃,外界时,因为无法即刻适应……呃,外界环境,所以陆陆续续失去大半数人,到最后只剩下一百四十二个人,很不幸的,在这一百四十二个人里……」
他又叹气,司徒菁忍不住急声追问。
「怎样?怎样?」
「只有一个女人和八个双性人,其他全是男人。」
「那又如何?」司徒菁脱口道。「就算你们的女人太少,既然你们已经到外界来了,找其他女人不行吗?」
亚米尔苦笑。「他们试过了,但是和外界的女人在一起,他们便完全失去生育力,想尽办法也无法令外界的女人怀孕。」
「怎会有这种事?」司徒菁失声道。「又不是人类与猩猩,或与其他任何动物,因为染色体数不同,理所当然无法受孕,既然同样是人类,就算种族不同,为什么会无法受孕?」
亚米尔以继续说下去来代替回答她。「更糟糕的是,我们的女人三年才排一次卵,这样你或许可以明白那一百三十三个男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强暴我们八个双性人了吧?」
「太过分了,他们打算违背你们的意愿强制把你们变成女人吗?」司徒菁愤慨地用力推了一下眼镜。
亚米尔颔首。「偏偏我们八个双性人心态上全是男人,不甘心被强制转化成女人,只好演出一出集体大逃亡了!」
司徒菁马上提供最佳良策。「你们可以抢先转化成男人啊!」先抢先赢!
亚米尔再次露出苦笑。「我们也试过了,因为那唯一的女人被他们看守得非常严密,所以我们无法找她,只好找其他女人,但没有用,如同我们的男人无法使外界的女人受孕一样,外界的女人也无法使我们转化成完整的男人。」
「原来你试过了啊!」司徒菁喃喃道。
「不是我,我没有那种经验,是我的同伴,他试过许多回,甚至找了很多不同的女人,但还是一样没有用。」
「那还真是糟糕耶!」
「所以我们只好继续逃,漫无止境的逃。」
凝视着他落寞的侧脸,司徒菁突然觉得很同情他。
有他这种两性身体的人在这世上原就饱受歧视,他又没有任何证件,要找工作难如登天,还得四处逃亡躲避那些要强暴他的男人,难怪他们初见面时,他好像饿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一身衣服也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这样的生活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突然俯身过去安慰地拍拍他的腿。「放心,我会帮你的,就算你不想让我做研究了也没关系,尽管在这儿住下,等你的身分证件拿到了,想另外找工作也行,我一定会尽量帮你的。」
静了一会儿,亚米尔才徐缓地把视线移向她,深邃的银眸定定地睇住她。
「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不知为何,也许是他眼中的银光太闪亮,也或许是他的声音比往常任一时刻都来得更温柔,司徒菁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赧然收回手,有点不知所措。
「呃……我还想请问一下,你的头发不是几天前才剪过吗?」
「双性人的头发必定会长至腰部,如果不去动它,它就会保持那个长度,如果剪掉它,它会在三天之内又长至腰部,如果是女人,会长至地上。」
他们绝不适于作尼姑和尚,否则成天光只忙着剪头发,哪有时间敲木鱼念经。
「男人也一样吗?」
「不,男人的头发生长速度正常,但胡须生长速度奇快,同样在三天之内就会长成满脸胡须,不去动它,它就是那个样子,剃掉它,三天之内又会回复原来的样子,所以他们都懒得去剃掉胡须。」
难怪那三个都是满脸大胡须,原来是懒虫三只。
不过……睇着他那张清丽的女人脸,司徒菁忍俊不住地失笑。
「很难想象你满脸大胡须的样子耶!」
「如果我真的变成男人了,我的脸型和眼色发色也会跟着变化。」
「真的?」司徒菁惊讶地睁大眼。「什么样的变化?」
「眼色发色都会转成深银色,至于脸型会变得比较大,而且线条方正,五官轮廓也会加深。」
愈听愈有趣,司徒菁扶了扶眼镜,又忙着问:「还有其他的吗?」
亚米尔略一思索。「有,双性人差不多都像我这么高,但一旦成为女人之后,三个小时后,男性外部性征会消失,三天后体内男性性体消失,三个月后完成女性曲线,并增高至180公分;若是成为男人的话,在女性性体萎缩的同时,他的身高也会一并拉高至200公分以上,体积扩大半倍至一倍。」
拉面人?
「不会吧?就像那三个大胡子摔角选手?而且……」司徒菁惊喘。「三十个小时之内?上帝,那不痛死了!」
「确实,」亚米尔点头同意。「每次听到有人惨叫,我就知道又有人变成男人了,而且都是在半夜。」
司徒菁眨了眨眼,忽又噗哧失笑。「真可笑,新婚之夜明明是既甜蜜又温馨的说,没想到竟也是男人的酷刑夜,好丢脸!」再点头称许。「不过这才公平,听说女人的第一次都不是很舒服,所以男人也应该受点折磨才对。」
亚米尔耸耸肩,对她的公平说法不予置评。
司徒菁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提出请求。「明天你可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再抽一点血做检验吗?」
亚米尔瞄了她一下,然后垂下眼眸考虑片刻。
「检查身体是可以,但是抽血检验……再说吧!」
「为什么?」
「因为现在我还不够了解你。」
☆ ☆ ☆
「嗯、嗯、嗯,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扶着眼镜,司徒菁几乎把脸贴在X光片子前,一脸的敬服,满嘴的了不起,再移到另一张片子,更是赞叹不已,心里开始考虑要不要请求亚米尔让她剖开他的肚子来仔细看看。
「吃午餐了,菁菁!」
研究开始几天后,亚米尔便发现,如果他打算像先前一样只要乖乖等着她来喂,他就可以吃饱饱睡暖暖,那他就得有活活被饿死的准备,因为她一旦钻入实验室之后,就会忘了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既然他不打算被饿死,只好自愿担起煮饭婆的任务。
真不知道过去三年来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再过几天,他又发现他只能准备那种可以用手拿的食物,否则就算是一盘汤,她照样会一手烧杯一手盲目的捞进汤盘里,再拿起来舔手指,好像多舔几下她就可以吃饱肚子似的。
「哪!火鸡肉三明治和奶茶。」
一说完他就开始叹气,因为她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出现,更没听到他说什么,兀自在X光片子台前检视X光片子,他只好拿一份三明治硬塞进她手里,再挪到她嘴边等她无意识地咬下一口后才放开她。
真是标准的研究狂!
端着自己那份三明治和奶茶,他坐上解剖台,一边吃午餐一边默默审视她。
一个多月以来,除了睡觉以外,他们可以说是朝夕相处,而且他将近有十天左右的时间都光着身子,随时等待被她点名躺上生物标本处理台上充当生物标本,让她拿各种仪器检查他的身体。
幸好现在是夏天,否则他早就感染肺炎死翘翘了!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她的喃喃自语毛病,更可笑的是她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在自言自语──
「我需要量一下你的尺寸,要不要我帮你弄?」
她帮他「弄」?
她也太走火入魔了吧?为了研究居然「牺牲」到这种地步!
「不必,我自己来,麻烦你转过去一下。」
不久,她的毛病就发作了。
「……唔嗯!一般欧美人的正常尺寸是16公分,东方人是12点5公分,你……嗯……14公分,恰好在两者之间,也许是因为你不是东方人也不算是欧美人的缘故吧!至于这个……麻烦你脚张开一点……对,就是这样,谢谢……」
亚米尔忽地逸出一声低吟。
「啊!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吗?抱歉,我会轻点儿……嗯嗯嗯,一般女人的深度正常是7到10公分,你的女性部位就很正常,嘟嘟好10公分;不过,好奇怪,为什么你没有……」
让一个女人测量「他」的尺寸就已经够奇怪的了,还要让她伸进去测量「她」的深度,感觉更是诡异,又要听她喃喃批判他的男性尺寸够不够大,女性深度正不正常,这真是令人不舒服到极点的经验。
「司徒。」
「请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菁菁。」
「嗯?」
「麻烦你,要检查就检查,要测量就测量,不用大声说出来可不可以?没有人要你做现场口头报告。」
「咦?我有说出来吗?」
「……」
如果她的自言自语毛病不是这么严重就好了。
然而,除去这个毛病不谈,他倒是相当佩服她的耐心、毅力与认真的态度,明明是个毫无经验的处女,却在面对他的男性时毫无半点羞赧之意,总是用一副严肃的专业态度来触摸他、测量他,仿佛躺在她面前的人体不过是一具干瘪的木乃伊。
为了研究他,她还特地花了半个月时间去猛K生理学,又进了一大堆仪器,几乎他身上的每一寸部位她都摸过、测量过,X光片也照了几百张。
不过这几天她都没有再「召唤」过他,因为所需要的数据她都有了,他终于可以脱下浴袍换回整齐的衣裤,也让他有机会反过来在一旁观察她、研究她,作为他下一个决定的参考。
她并不美,但是比平凡漂亮得多,而且表情丰富,笑容分外迷人,还有一种颇为耐人寻味的独特气质,身材高挑,虽然没有丰满的性感三围,但她的窈窕曲线异常动人。
只可惜那副厚重的眼镜遮去了她脸上最美的部位──眼睛,而且不修边幅、一身邋遢,他敢打赌,她那头比鸡窝更凌乱的长发至少有十天以上没梳理过了,而她会留长发的理由居然是因为懒得剪。
平常时候她就是这么随随便便漫不经心的,但一旦扯上生物学上的问题,她就会立刻化身为研究狂,认真严肃仔细谨慎,耐心一百,毅力一百,一旦下定目标,非得追究到底不可。
总之,若论她的耐心和毅力,她可以打一千分,可若谈到她的外表,她实在没有资格被称作女孩子,给她零分已经是可怜她了。
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她很迷人呢?
特别是她那专注于研究实验的神情,忘我地沉浸在各种数据中的模样,总是让他着迷地盯着看,再久也不厌倦。
为什么呢?
是因为每当他一个人在顶楼看星星备感孤独寂寞时,明明是那样沉迷于研究,认定世上唯有生物学最伟大的研究狂,却总是能那么细心地察觉到他的消沉落寞,然后毫不犹豫地丢下她的宝贝研究,毅然上去陪伴他吗?
就如同那晚,夜凉如水的澳洲夏夜,深邃灿烂的星空中,乳白色的银河由煤袋、南十字星一直伸延至中天──
「我还是觉得澳洲的星星特别漂亮。」
侧过脸去,他发现司徒菁又跑来陪他看星星,不觉扬起淡淡的笑。
「妳的研究呢?」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她几乎天天都上来陪伴他吗?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司徒菁一本正经地说。
「用午餐、晚餐的时候,你就没有想到要休息一下。」
「那时候不累嘛!」
是啊!当他感到特别孤独的时候,她才会「累」得需要休息一下。
「现在就累了吗?」
她没有回答他,反问:「又在想家乡啦?」
他也没有回答她,同样反问回去,「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你在看星星啊!」司徒菁仰望星空。「我曾经听人说过,海员都认为星星是指引他们回家的明灯,既然你住在岛上,或许也有这种想法。」
「或许吧!」
「可是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知道。」
「你应该专心找你的家人。」
「……」
「就算真的找不到,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她推了一下眼镜,表情异常认真。「无论人家怎么看你,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无论人家怎么欺负你,我都会挡到你前头;无论你碰上多痛苦的遭遇,我都会陪伴你一起度过。所以不要以为你是孤单的,因为还有我,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我……还有你?」亚米尔低喃,眸中的银光不曾如此璀璨,比之天上的星辰更耀眼。
「是的,你还有我!」
就是这四个字,悄然拂去他心头的孤寂,洗去他胸中的苦闷,更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使他愁郁的心胸豁然开朗……
「你什么时候愿意让我抽血检验呢?」
闻声,沉思中的亚米尔猝然回神,这才发现司徒菁已检视完所有X光片,正在大口大口吃她的午餐。
亚米尔目光深沉地注视她良久。
「你发誓绝不把我的一切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司徒菁立刻放下三明治,表情严肃地举起右手。「我发誓!」
亚米尔点点头。「我相信你,就给你抽吧……」
司徒菁马上高呼一声万岁,正待转身奔去拿针筒,亚米尔下一句话又拉住了她的脚步。
「……等你从坎培拉回来之后。」
「啊,对喔!明天就得回去了。」司徒菁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真麻烦,不过也不能不回去,否则就拿不到你的身分证件了。」
听她的语气,好像只是为了替他拿身分证件才回去似的。
「你会回去多久?」
「最多三天,我一拿到证件就回来。」司徒菁肯定地说。「还有,我吩咐过玛莉不准到三楼来,所以如果玛莉又来打扫的话,你照样躲到三楼来就不会被她发现了。另外,你需要什么开张单子放在餐厅桌上,玛莉自然会去买,如果有电话,就让答录机接,有人按门铃不必管他。」
「要是有人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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