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金师太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手足无措羞恼道:“快、快放手,这成何体统!”
刁小四权当没听见,左右自己已认了一个女鬼当妈,如今再认个尼姑干妈,好事成双一炮两响,何乐而不为?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房门蓦地被人推开,金城公主玉容霜冻赫然伫立在屋外。
第114章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上)
第114章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
刁小四百无聊奈地盘坐在床上,透过敞开的窗户不时冲着正对门的西厢房张望两眼。
金城公主和老贼尼已经在里面密谈了足足两个半时辰,仍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他本想偷听这两人到底在聊什么,无奈金城公主对自己早有防备,竟在屋内布下两道结界,纵然房间里爆竹喧天地动山摇,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一丝声音。
这不由令刁小四异常郁闷——难道老子的人品在小娘皮的心里就那么坏?
正自猫爪挠心急不可耐之际,对面门打开,金城公主走了出来。
刁小四精神一振,寻思着要不要这就去找老贼尼套套近乎,促进母子感情,顺便探听一下两人的谈话内容?
不料金城公主出了西厢房并未离去,而是径直朝刁小四住的屋子走来。
刁小四急忙装模作样闭眼打坐,就听金城公主冷冷道:“开门,我知道你醒着。”
刁小四讪讪下床打开房门,借着月光打量金城公主,却见她神情淡然,五官正常,一丝异样也没有,不由大感失望。
金城公主并不进屋,说道:“离天亮还有个多时辰,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刁小四不晓得她又想怎么使唤自己,心里发虚道:“舅舅交代过,我伤势太重,需要静卧休息,不准下床,更不准……”
话没说完,金城公主突然探臂抓住他的胳膊,纵身跃上房顶,如流风回雪御风滑行,越过重重屋脊朝着城东方向而去。
刁小四怒道:“孤男寡女夜半牵手出行,你不怕被人说闲话?”
金城公主不以为意道:“你不是我亲哥哥么?”
刁小四顿时哑然,一晃眼的工夫两人已悄无声息掠过城头,融入漆黑的旷野。
刁小四望着空旷无人的四周,不由打鼓道:“难不成我知道了小娘皮的身世秘密,她要杀人灭口?”
忽听金城公主道:“你不必再担心慈恩寺会为坚永和尚的事前来寻仇,绝金师太已答应替我们设法化解。不过,倘若是金鼎圣僧亲自出手,她也没有办法。”
刁小四心下稍安,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他而是老……我干妈来的江南?”
金城公主回答道:“金鼎圣僧从天竺回来以后,便在峨嵋金顶的菩提塔中闭关修炼,据说是在参悟一门佛法神功。绝金师太身为慈恩寺下院住持,负责一切对外俗务,所以在接到一夜七次郎的报告后立即赶来江南。”
她的身形忽然放缓,望见前方黑沉沉的栖霞山脚下零星散落的一片农舍,明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一丝难以言状的神色。
刁小四好奇道:“深更半夜的,你来这儿到底想做什么?”
金城公主道:“师太方才告诉我说,当年我便是在这儿出生。”
刁小四恍然大悟,金城公主这般马不停蹄地赶来,便不虞老贼尼会有造假串供的机会。毕竟事关亲生爹娘是谁,以她的缜密的心思绝不可能只凭绝金师太的一面之辞便完全相信。
忽然,金城公主轻轻道:“父皇……最爱的就是琼花。”
刁小四一怔,就见金城公主举步前行来到一栋农舍外却并未叩门。
刁小四走到她的身后,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喊门?”
金城公主的目光环视四下,说道:“我们等到天亮,不必打扰他们。”
刁小四点点头,意外地发现居然金城公主也有替人着想的时候。
他低咳了声道:“你娘亲……埋在啥地方?”
金城公主警觉道:“怎么?”
刁小四嘿然道:“我娘的坟不也被你刨开来看过了?”
“你敢!”金城公主语音严厉,唇角却不禁逸出一丝笑意,在月华的映耀下如昙花盛放美不胜收,看得刁小四魂魄出窍呆如木鸡。
只可惜那笑也似昙花一现,金城公主重又变得冷若冰霜,说道:“她的骨灰已被师太撒入江中。”
刁小四愣道:“毁尸灭迹,死无对证?还是我干妈厉害,我怎么早没想到这招?”
金城公主道:“你少胡思乱想,更不许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否则小心脑袋。”
她本想趁机警告刁小四,免得这小子口无遮拦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哪晓得完全错估了刁小四脸皮的厚度,只见他喜上眉梢道:“这就是说,我可以拿你当内人了?”
金城公主的目光投注在刁小四脸上,淡然道:“你可以试试。”
刁小四正自揣测“试试”的可行性,忽然“吱呀”声响,一个老态龙钟的农妇打开了房门,却是乡下人起得早,正打算去厨房生火做饭。
看见院子里站着两个年轻人,农妇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嚷道:“他爹!”
屋里一个老汉披着破破烂烂的长衫奔了出来,刁小四看了眼金城公主,老老实实招呼道:“大叔、大婶,我们想找你们打听一件事儿。”
老汉疑惑地看着两人,见金城公主冷艳素雅犹若谪尘仙子,并不似城门口张贴的那些江洋大盗穷凶极恶的模样,才犹犹豫豫地问道:“什么事?”
金城公主道:“这是你的房子,住了有多少年?”
老汉耳朵不好,自己说话也大声,扯着嗓门道:“祖传的,比我的年岁还大。”
金城公主问道:“金大叔,我能进屋看看么?”
老汉搓搓两手,不安道:“乡下人的屋子没啥好看的,咱家里穷,你可别笑话。”
金城公主默不作声地走进屋里。堂屋中点了盏油灯,正中的墙上挂着幅发黑的年画,旁边还有幅不知什么年代的春联,上面的墨汁早已褪色。
那老汉忽然讶异道:“姑娘,你咋知道我姓金?”
金城公主没有回答,轻轻挑开厚重破烂的棉布帘,望向里屋道:“大叔,你可记得十八年前,曾经有个女子在这里借住过,还曾在这间房里生下了一个女婴?”
老汉笑着道:“敢情你问的是这事儿,那哪能忘呢?那闺女儿,长得真俊……就是不太爱说话,好像是姓……姓——”
“姓倪,”农妇接茬道:“是我替她接生的,可没住满两个月就走了。”
金城公主走进了里屋,目光徐徐拂视过屋里的每一件陈设,似乎想从中寻找到十八年前的印记。
刁小四把农妇拉到一边,偷偷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她男人?”
农妇摇头道:“没有,我也奇怪孩子他爹咋就不露面呢?真是造孽啊,一个大姑娘家往后还怎么嫁人呦。对了,那闺女儿也奇怪,整天的吃斋念佛,一点儿荤腥都不肯沾。我劝她坐月子的人,不吃肉咋成?她也不言语。”
刁小四怔了怔,取出一锭金元宝塞到农妇手里道:“大婶,这个你收好。”
农妇推辞不得,感恩戴德地收了下来,说道:“小哥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刁小四心里已猜到了不离十,说道:“那女婴胳膊上是不是有朵琼花纹身?”
老汉大声道:“有,胸脯上也有……好像是芙蓉花吧?”
金城公主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卷泛黄的经卷,说道:“我可以带走么?”
老汉不以为意道:“你拿去吧,反正咱家也没人识字,都看不懂上头说的是啥。”
金城公主从袖口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道:“天一亮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老汉愕然道:“为啥?”
刁小四压低声音道:“那女的是个老妖婆,后来被栖霞山的一位大德高僧镇压在寺庙里。如今她的女儿长大,要回来报仇。这小妖女一直都记得你们舍不得杀鸡炖汤给她娘亲补身子的事儿,又最喜欢啃人的骨头,说是酥脆爽口……”
老汉吓得面色苍白,一屁股瘫倒在凳子上,结结巴巴道:“我、我……”
刁小四笑了笑道:“赶紧走,千万别告诉左邻右舍你们去哪儿。不然小妖女追过来,可没人救得了你们。”说罢快步出屋,追着金城公主去了。
两人沿着山间小径缓行,金城公主始终没说话,刁小四识趣得很,也不打扰她,只跟在身后一步步走。
蓦然,金城公主在溪涧边停住脚步,背对刁小四道:“你猜到了?”
刁小四假装迷糊道:“你要我猜什么,那女孩儿是谁么?”
金城公主淡淡道:“其实,师太根本就没有妹妹,她就是我的生母!”
刁小四虽然心里已经对这事有了点儿谱,但听金城公主亲口说出来,仍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金城公主徐徐说道:“等过几伤好些了,我们便和她一起返回长安。我要当面向父皇问清楚。”
刁小四吃了惊道:“你不会把这事也告诉了老……干妈吧?”
金城公主冷冷道:“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刁小四苦笑道:“也罢,春风吹皱一池水,干老子鸟事?”
就这时金城公主忽地若有所觉,望向溪涧对岸的一片枫叶林中,寒声喝道:“滚出来!”鹊桥仙霓倏然飞掠,穿透十丈虚空直没枫林深处!
第115章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下)
第115章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下)
“唿——”月华之下,幽蓝色的鹊桥仙霓翩若惊鸿倒卷而回,一道瘦削的黑影紧缀仙绸飘飞的绮丽轨迹凌空掠至。人在空中,刀已出鞘,寒光乍现亮如白昼,不带丝毫风声却裹挟着凛冽至极的杀机,铿然劈斩金城公主的眉心。
金城公主身形飘退,甩出的那道鹊桥仙霓倏然反打黑衣人背心。黑衣人翻腕立刀于身后,招式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花哨和多余的动作。
“啪!”长刀与仙霓迎空交击各自朝后飞弹,两人错影移形重新站稳阵脚。
刁小四早已远远躲开,望着来人惊异道:“一夜七次郎?!”
一夜七次郎将昼夜长刀竖在胸前,目视金城公主道:“妙极,绝金师太居然有个魔门私生女!”
金城公主的玉容微微变色,方才她因心情激荡并未留意到有人在暗中跟踪窥觑,不想竟被一夜七次郎将自己和刁小四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传将出去,不论朝堂乡野还是正魔两道,转眼间就会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刁小四一脸迷糊相,抬手贴住耳朵大声问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楚!”一边发问,一边凑近一夜七次郎。
一夜七次郎冷冷道:“不要装蒜,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刁小四两手一摊,无奈道:“你说的是哪国鸟语,我怎地一个字都听不懂?”
“啪!”指尖一柄玉剑砰然爆碎焕放出晶莹如玉的璀璨光华逆风飞扬,却在转瞬之间凝铸成束,幻化为一柄超逾两丈的巨剑,通体透明雷光闪闪霹雳连串,以劈天碎海之势冲天而起,猛劈一夜七次郎头顶。
一夜七次郎没想到刁小四招呼也不打就朝自己下黑手,又惊又怒,长刀昼夜一柱擎天向上挥纵,与大雷符剑狭路相逢铿锵激撞。
“砰!”巨剑粉身碎骨,如一阵雪白无瑕的星雨飘飘洒洒随风流散。
“杀了他!”刁小四一声大喝,祭起大空波霸浮屠,从里面放出一只血红的癞蛤蟆。
他身上的伤口刚刚结疤,自然不会笨到冲上去跟一夜七次郎这般的顶尖高手当面硬撼,当下举贤不避亲将这光荣艰巨的差事交付给了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功力已恢复了七八成,闻言毫不拖泥带水,两道鹊桥仙霓齐头并进,在空中编织萦绕成一团团玄妙复杂的虚影,好似铺天盖地的奇门遁甲阵笼罩乾坤镇压,直迫一夜七次郎。
一夜七次郎扬声喝道:“来得好!”全身金芒绽放,源源不绝注入到昼夜长刀之中。刀锋由银转金,炽烈如日,一绚烂瑰丽的刀光朝四周发散,所过之处如犁庭扫穴草木飞灰。
“嘭嘭嘭嘭!”转瞬之间,鹊桥仙霓和层层叠叠的刀芒在空中对拼了百余下,一时光澜怒放风暴雨狂,十丈之内的山石被削成一片平地光滑如镜!
一夜七次郎长声呼啸,双手握刀猛向前劈。
“唿——”漫天的刀芒化为森寒密集的飞刃,朝向金城公主攒射而来。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昼夜长刀发散着妖艳的光芒好似在这一挥之间便经略过无垠空间,锋芒吞吐直指对方眉心!
刁小四看得心惊胆战,脱口叫道:“娘希匹!”情急之下,居然将邪月真人的口头禅学得有模有样,字正腔圆。
他玩命催动大空波霸浮屠,扭曲虚空将一夜七次郎往外推送。可惜力有未逮,不能全部发挥这尊佛门至宝的无上威能,被昼夜长刀无坚不摧的寒锋碾压绞杀,丝毫不能影响到战局进展。
这一刻,刁小四总算真正见识了顶尖高手的可怕之处。别瞧自己仗着坑蒙拐骗的绝活,把段老鬼吃得死死的,那都是他技艺不精的缘故。如果撞上的是一夜七次郎,在对方毫不留手的全力施为之下,三五个回合都保不定要去见阎王。
“啵!”轻轻的一记脆响,金城公主的娇躯玉立不动,纤指微微运劲碾碎一块淡紫色的玉佩。
“嗷——”紫光粼粼如涟漪动荡,仿佛打开了一扇虚空之门。从那撕裂的缝隙之后,霍然飞腾出一条二十余丈长神威盖世光焰灼天的紫金魔龙!
“这是——”刁小四看得瞠目结舌,隐隐约约想起《未明手札》里的相关记载。
金城公主打出的,竟然是一张举世罕见的八品道符“魔渊升龙霸”!
那条在空中腾夭发威的紫龙,并非全是精气所幻化凝注,而是熔炼了真正的魔龙魂魄,一旦释放出来引动八方风云扫荡四海狂澜,几乎相当于坐照境界的顶尖高手御剑横空当头一击。
只是将一条魔龙的残存魂魄炼制成符,哪怕是八品道符,仍然是绝大的浪费。毕竟,这道“魔渊升龙霸”只能施展一次,无论能否击杀强敌,它都会随着灵力的耗尽而烟消云散。
相形之下,反而是诸如大空波霸浮屠这样的佛宝百战不殆,可以无限次地重复施为,更容易获得高手青睐。
但道符也不是完全没有长处,至少它不受施术者的修为限制,即便是三五岁的孩童,只需拥有几丝真气能够激发符纹禁制,就能在瞬间迸发出可怖的力量。而各种仙兵魔宝则还要依赖于主人的修为境界和功力造诣,对刁小四这种刚刚一只脚跨进观微之境的人来说,很多情况下倒是道符更实惠。
但实惠归实惠,这玩意儿也实在太烧钱了!
望着一张八品道符横空出世掀起排山倒海的狂焰,刁小四由衷地慨叹道:“他娘的有钱真好啊——”
那厢一夜七次郎却没心思感慨唏嘘,他的脸色遽然一变,未曾料到金城公主身上竟然携有一张强到变态的八品道符!
成百上千的刀芒在绚烂的龙炎之中“丝丝”蒸腾化为乌有,紫金魔龙再一张口,喷射下一束浑圆的刺目火柱,直罩一夜七次郎!
一夜七次郎知道除非自己能在电光石火之间挪移百丈,否则绝对不可能逃脱这道龙炎的奔袭。他旋即打出大千空照镜,却已经没有时间施展闪遁之术,惟有极力催动佛镜焕发出一团虚无如空的青色波光,在头顶放大成一面似真似幻的玄妙之镜,迎向劈落的龙炎。
“轰!”龙炎狠狠砸在了虚无缥缈的光镜上,有一大半被反弹了回去。但仍有一小部分成功轰碎了光镜,劈落在大千空照镜上。
“嗡——”大千空照镜剧烈颤鸣翻转激飞,与一夜七次郎之间的心灵联系亦如一根被飞速拉长的橡筋,不断地变得细长模糊。
气机牵引之下,一夜七次郎低哼吐血,面色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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