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段震天这一掌稍稍偏斜,只击中了刁小四的左臂,触手一片冰寒彻骨,立时暗叫道:“这小子居然有宝衣护体!”
他的掌力沛然吐出,试图洞穿百战霜衣破入刁小四的体内。哪想刁小四左臂上的三处窍穴齐时爆发,一团团星云旋转将段震天的掌劲吞噬得一干二净!
交战至今,这才是两人面对面的第一次硬撼,竟是以段震天再次负伤而告终。
段震天双眼赤红,燃动真元崩开幽泉刀,挥动手中宝刀再次劈出。
刁小四仍旧不理,一副将你命换我命的彪悍打法,翻转幽泉刀以攻对攻。
“噗!”血花飞溅,段震天再中一刀。亏得他功力深厚,否则就要被刀锋打穿锁骨右臂报废。
同样的,刁小四的身上也捱了一刀,却由于百战霜衣的保护,仅仅被刀气透入,瞬间便教六十四卦河洛星云化解。
段震天杀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挥刀劈斩,不容刁小四再有使诈耍奸的机会。
刁小四毫不畏缩,全然不管度难刀的劈斩,一个劲儿运刀猛砍段震天。
转瞬之间两人交手超过十个回合,段震天已成为血人。刁小四的百战霜衣也被度难刀劈裂,身上鲜血淋漓。
段震天骇然发现,这样打下去吃亏的竟然是自己!
一方面他必须分出将近五成功力压制毒伤,还需顾忌到五岳镇海符和九幽阴炎的变化;另一方面,他所使用的“金顶十九刀”貌似变幻莫测,可杀伤力委实不能教人恭维,刀锋落处全都是刁小四要害部位以外的地方。
“出刀先留三分力,得饶人处且饶人。”油然,他记起了金顶十九刀的口诀,心头一沉。需知创出这套刀法的乃是数百年前一位峨嵋得道高僧,以慈悲之心又怎可能创立杀生之刀?!
这点段震天不是不知,甚而平日里也以这“刀下留情”为豪,谁知今天和刁小四这一场血拼之下,竟成了致命的缺陷。
不管他怎么发力,就算一刀刀砍到对手,伤及的总不是要害,而且刁小四有百战霜衣和六十四卦河洛星云的双重保护,实际受到的伤害着实有限。
念及与此段震天心头一凉道:“不成,我得改变刀路取其性命!”
奈何这一套金顶十九刀他修炼了五十余年,早已融入了骨子里头,哪里可能说变就变说改就改?
这时候台下耿南翼等人业已看出端倪,无不露出兴奋之色。
就在小半刻前,假如有谁告诉他们刁小四会将关洛镖局总镖头段震天打得落花流水浑身浴血,大伙儿只当他是个疯子。
但现在,谁都不信的奇迹就这样在眼前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婉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即将从嗓子里蹦出来。她根本看不清楚九幽阴炎阵中的激烈战况,只能从耿南翼、夏培恒等人的神色变化和偶尔的低语交谈中窥得一丝讯息,却也知道此刻的刁小四非但没有落败,反而占了上风,打得段震天狼狈不堪遍体鳞伤。
她的呼吸也快顿止了,时不时地望向桌案上那炷缓缓燃烧的香,可到目前为止也才焚去不足三分之一。
她的小手冰冷,紧紧扣住耿夫人的胳膊,一遍遍在心中为刁小四祈祷。
四周寂静无声,九成九的人都在段震天的身上投下了赌注,他们自然不希望刁小四赢,也压根不相信刁小四会赢!
突然台上传来段震天的一声长啸,他运劲掷出度难刀,竟改弦易辙要凭借赤手空拳对战刁小四!
刁小四翻转幽泉刀,“叮”地斩击在而至的度难刀上,登时右臂酸麻虎口开裂,手中的短刀应声激飞。
段震天吼声如雷双拳并举,施展出慈恩寺秘传绝学“韦陀杵”猛轰刁小四胸口。
刁小四发觉自己正在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一方面体内的热血与星气沸腾如注,疯狂地咆哮着宣泄着,浑然忘却了疼痛与生死;另一方面他的灵台与道心却变得越来越冷静空明,无喜无怒无惧无悲。
这两样南辕北辙冰火两重天的异样感受,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对方的每一式攻击,战斗中的每一点变化,都被无限地放大放慢,变得无比清晰。
在生死边缘,他的潜力被一点一点地激发挖掘出来。这些个月来修炼所得的诸般感悟如清泉般流过心头,许多困惑已久的关隘不经意里豁然开朗。
什么时候生死决斗居然也成了一种享受?如饮醇酒,排出了万般杂念,眼里心里惟有这敌手,这战场!
眼瞧着段震天的双拳攻到,他作出了第一次的闪避,踩踏青云靴施动三十六天罡身法向后急退,同时掌心暗自祭出“定身符咒”。
段震天呼喝连连阔步近身,一对铁拳上下纵横无坚不摧,如暴风骤雨般猛攻过来。
“砰砰砰!”刁小四左支右绌,顷刻间连中三拳被打得摇摇欲坠。
段震天血红了双眼并不罢手,正欲上前趁势结果这小子的性命,猛听“啵”地微响,身周扬起一团若有若无的黑丝。
“唿——”一股莫名的寒意侵入肌肤直透灵台,在弹指间封经冻脉令得心神一阵混乱,拳势身不由己地凝滞迟缓。
“不好,是定身符咒!”段震天心头一凛,瞬时明白刁小四已在他撤退的线路上布下了陷阱,自己急于求成竟致不察,一脚踩了进去。
他急忙吐气扬声,催动真元荡散四周黑气,抱元守一反迫侵袭灵台的寒意。
只是这一耽搁,刁小四趁机调匀气息如猛虎出闸弹射扑袭,左臂微振虎虎生风击出一记白虎拳。
段震天的反应受到定身符咒的干扰,终究比平日稍显迟钝了些许,按部就班也是一拳捣出,和刁小四的白虎拳狭路相逢“砰”地硬拼了一记。
尽管功力已不足全盛时的五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段震天的韦陀杵力排山倒海涌入了刁小四的左臂,依稀可以听到他指骨“喀吧”崩裂的脆响。
耿南翼失声道:“糟糕,怎么能和段震天硬拼?!”
夏培恒也是跺脚叹道:“这下麻烦了,再想把局面扳回来势必登天!”
需知高手比斗瞬息万变,一个疏忽大意就可能导致致命危险。何况似刁小四这般以弱搏强,更容不出现半点错失。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那一厢关洛镖局阵营中顿时爆出压抑多时的欢呼喝彩声,更有人使劲鼓掌大叫道:“总镖头,杀啊!”
段震天闻言精神大振,却不意看到从刁小四断裂的手指缝隙里倏然冒出一蓬黑雾,如附骨之蛆顺着自己击出的铁拳逆流而上,渗透进一处处伤口里。
段震天的思维终究比往日慢了半拍,先是呆了呆,道:“你敢施毒暗算老夫?!”
刁小四凝念催动,嘿然道:“没见识,这是老子的独门法宝‘百魔夜哭符’,你就好好享受吧……哎呦,他娘的真疼!”说着话不停地抖落左手往嘴里倒抽冷气。
段震天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运功抵御渗入体内的黑雾。哪知黑雾一进到他的身体里,瞬间消融化作一条条虚幻的魔影直叩灵台。
“轰——”段震天的耳畔响起千百声凄厉刺耳的魔哭鬼嚎声,脑海像是炸来了一般剧痛欲裂,心神涣散灵智沉沦,脸上的表情急遽变化,须臾之间就僵硬如石眼发异光,被魔意侵染的道心。
“小狗,你好狡诈!”段震天一记怒吼,勉强凝聚一丝心念驱动双拳如坠入陷阱的困兽,对着刁小四凶猛反扑。
刁小四一声冷笑,轻而易举闪过段震天笨拙的拳招,拧身欺近飞起双足“砰砰砰”朱雀七连环毫不留情地踹在对方胸口上。
段震天踉踉跄跄往后退躲,胸口肋骨尽折“哇”地喷出口瘀血,灵台震荡之下愈发无从抵抗肆虐的百魔夜哭。
刁小四借着足蹬之力翻身飘退,吐了口血沫恶狠狠道:“一柱香?老子不用半炷香就送你上西天!”
话音未落,失去主人心念加持的菩提砂如雨散落,五岳镇海符和九幽阴炎趁虚而入从四面八方头顶脚下齐齐压向段震天。
段震天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闪躲招架,胸口凹陷的地方剧烈地蠕动,一口口鲜血从嘴里被挤压出来。
刚刚响起没多久的掌声欢呼声戛然而止,而会通镖局方面已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忘了喝彩。
十字坡上一片静寂,却由于比斗双方早先亲手签订的生死状,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除非有一方认输,否则谁也不能终止,更不能上场救援。
只是,段震天神智已泯,又如何想得起认输求救?况且以他的身份地位,让他就这样认输,莫如死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一声厉啸刺穿众人耳膜,也打破了十字坡上的死寂。宇文成都拔身而起,电光石火之间已出现在九幽阴炎阵中!
第69章 发财(下)
第69章 发财(下)
“唰!”寒光如电气贯长虹,宇文成都一身银盔银甲挺拔如山,宛若天神降临手擎凤翅镏金镗劈斩而下,一阵光雾暴流竟硬生生将五岳镇海符切成两爿。
他的身形毫不凝滞,似水银泻地从劈裂的山岳夹缝间穿行而过,探手抓住段震天的肩膀仿似雄鹰回翔凤舞九霄再次升腾飞空。
电闪雷鸣间,刁小四的目光与宇文成都交错而过,就像有两柄冰寒的刀锋刺入心头,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冷意。
如此气势,如此霸道,甚或超逾了号称天下七妖之一的鹰扬老祖!
仅仅一闪念的工夫,宇文成都已携着段震天脱出九幽阴炎阵,飘落在高台下。仿似从始至终,他就没有离开过一样。
“你赢了,我代段总镖头认输!”他缓缓从刁小四身上收回目光,一掌将神智不清的段震天拍晕过去。
“宇文将军,你这么做未免有失公允。”李秀宁不满道。
宇文成都点点头道:“我会给刁总镖头一个交代!”将昏死过去的段震天交给部下急救,转首对屈突通道:“大将军,今日的比斗就到此为止吧。”
屈突通冷然道:“宇文将军,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宇文成都剑眉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颔首道:“我明白。”转身登上高台来到刁小四的面前,说道:“我破坏了规矩理应受罚,这是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刁小四望了眼宇文成都递过来的银票,心里要多窝火就有多窝火。奈何对方的修为实在太恐怖,出手也太慷慨大方。由此可见,这家伙平日里不知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自己若不趁机狠狠敲一笔,怎么对得起送上门的好机会?
他嘿然一笑道:“长安城里的头牌妓女也有这个价,莫非宇文将军以为段总镖头的命只值这点儿银子?”
宇文成都的眼神愈加阴冷,凝视刁小四的脸庞徐徐道:“那依刁总镖头之见呢?”
刁小四被他盯得浑身发怵,转念一想道:“老子怕个鬼,有公主小娘皮在,我还怕了他个四品的骠骑将军?”
他微笑说道:“很多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的,譬如公平,譬如正义!”
“啪啪啪啪——”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宇文成都眸中寒光一闪望了过去。
只见叶法善笑呵呵地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一边拍掌一边道:“小兄弟的话很有道理,很有道理。若人同此心何愁天下会有不平事?”
他摸了摸嘴边油光光的胡子茬,接着又道:“不过嘛,贫道却觉得将段总镖头视作公平和正义的化身,未免折煞了他。想必他也不会答应,对不对?”
宇文成都暗自恼怒,但也不至于傻到当众去招惹叶法善,当下平静地问道:“那就请仙长赐教一二。”
叶法善笑吟吟道:“我不过是个看热闹的,哪有份儿在这里指手画脚?”
刁小四也不客气,略作沉吟道:“红老板,你闻香楼里最红的姑娘身价多少?”
红拂微笑回答道:“八万两差不多。”
刁小四点点头道:“段总镖头是正道的翘楚,镖行的楷模,他的身价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万吧?否则的话,不就跟红老板楼里的姑娘一个价了么?”
众人面色古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刁小四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段震天比作闻香楼里的妓女。幸好他已昏死过去,不然非得吐血三升。
但仔细一想,这话也不无道理,说不得宇文成都要破财了。
叶法善笑眯眯点头道:“嗯,段总镖头老是老了点儿,但两三个头牌姑娘的身价加起来也是有的。”
这一老一少一搭一唱气得关洛镖局众人火冒三丈,却也不便反驳,否则岂不是当众承认自家总镖头的性命很不值钱么?
屈突通站起身道:“这样吧,请各位看在末将的薄面上各退一步,二十万两如何?”
二十万两,这个数字却教宇文成都也得心疼上好半天。但段震天身上牵涉到宇文世家不少秘密,往日也有颇多借重之处,自己若丢下他不管,岂不是虎头蛇尾徒惹人耻笑。
他面寒如霜,探手入袖再取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说道:“刁总镖头,恭喜发财。”
刁小四分明从宇文成都的话里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但比起眼前这可爱的二十万两银票,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笑嘻嘻接过银票,问道:“宇文将军见多识广消息灵通,如果知道长安城里还有哪些钱多人傻的大镖局总镖头,私下透露给小弟一声?”
宇文成都缓缓点头道:“会的!”鹰视狼行步下高台,纵身上马向屈突通、柴绍等人抱拳道:“告辞!”率领部下和关洛镖局的人绝尘而去。
看热闹的人群见状亦纷纷散去,人人暗自计数这一注赔了多少钱,不免愁容满面。
李靖、红拂和柴绍夫妇分别与刁小四打过招呼先行离去,屈突通笑着道:“刁兄弟,你这一战赢得干净利落,却教我大开眼界。不过你往后得多加小心了,万一碰到什么麻烦,赶紧派人来找我,我就在右武卫衙门。”
刁小四心道:“今天宇文成都吃了个瘪,可不是因为自知理亏,而是忌惮屈大哥的身份和贼老道的修为,不敢当场逞凶而已。所以他表面上忍气吞声,乖乖送上二十万两银票换段震天一条狗命。屈大哥故意当着大伙儿的面这么说,却是在帮我,也有警告宇文成都和段老狗之意。”
他笑着道:“屈大哥,过几天小弟就要押镖离京,临走前怎也要叨扰你一顿。”
屈突通心领神会,显然这二十万两银票里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含笑点头道:“一言为定,我等你来!”拱手告辞,率着一众骄兵悍将扬长而去。
会通镖局的人这才得着机会围了上来,婉儿看着浑身血污的刁小四心疼不已,含泪带笑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疼不疼?”
适才在高台上刁小四没少吃段震天的苦头,身上的百战霜衣多处开裂渗出殷红血迹,拳头更不知捱了多少。幸亏有百战霜衣和六十四河洛星云的保护,他硬生生咬牙挺了下来,这时兴奋劲儿渐渐过去,登时感到百骸欲散痛彻心肺。
他叹了口气道:“完了,这下老子吃多少灵丹妙药恐怕也补不回来了。”
房明祖哈哈笑道:“刁兄弟,你的药钱长安帮全包啦!知不知道这回我挣了多少?”
刁小四随口问道:“多少?”
房明祖傲然竖起两根手指头道:“这个数!”
“二十万?”刁小四讶异道:“你也真敢往里投。”
房明祖得意地摇头道:“不对,是两百万!”
“什么,两百万?”夏培恒羡慕道:“房帮主,你果真是生财有道啊。”
房明祖嘿然道:“小意思,我不过投了几万两银子,按照一赔五十的盘口,挣回一百万没问题。再加上底下一些赌场的营收,两百万不算多。”
刁小四想一想,立刻回头叫道:“易骠,拿上赌据,去把我赚的一百万两银子兑回来先!”
易骠躲在易柏的身后,犹犹豫豫道:“四爷,我统共替你押了九千两。剩下的一万两怕你血本无归,就没敢往里投。”
刁小四眨眨眼,瞅着易骠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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