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息在小腹中流转三圈,缓缓提升到胸口又运转了三个周天,化为一股浩荡磅礴的洪流从嗓子眼里喷涌宣泄,当即气壮山河石破天惊,发出天地之间至刚至正的最强音——“汪,汪汪!”
谁知事与愿违,肥猫非但不惧,还朝刁小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刁小四大感颜面无光,心想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何时一只尼姑养的肥猫都敢欺负老子?
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抄起一卷竹简就朝肥猫扔去。
肥猫反应异常敏捷,像团肉球般跳了起来,躲过飞来的竹简,落到近旁的一堆书籍上,龇牙咧嘴继续挑衅刁小四。
刁小四气急败坏,有心丢张以前用剩下的天打雷劈符,把这肥猫烤了,但一来心疼银子,二来也怕动静太大节外生枝,勉强压住火气回敬那畜生一根中指,身形往门口溜去。
孰料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且从刁小四背后刮来的还是股妖风。
“唿”地声肥猫陡然从书堆上一跃而起,如同离弦之箭猛扑过来。
刁小四尚未来得及回头,后背上便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被肥猫伸出利爪来从上到下狠狠划出血痕。
刁小四的眼泪疼得都快出来了,不假思索拔出幽泉短刀就往后背肥猫的爪上削去。
肥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警地闪到一边,落到了楼板上。
刁小四一刀划空急忙收手,却忘记了自己经脉受制,动作已远不如平时随心所欲。
于是,他眼睁睁地瞧着手中紧握着的幽泉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毅然决然而又结结实实地划过了自己的屁股。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惨叫,发现随着这一刀的深入,自己的后背与屁股形成一个完美而灿烂的十字星座图案。
肥猫一击得手迅速逃离作案现场,蹿到书堆上喵喵叫唤。
刁小四手捂屁股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疼得面颊肌肉僵硬,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叫道:“小红!”
等了好一会儿,癞蛤蟆才姗姗来迟从束龙腰带里探出脑袋,蛤蟆眼惺忪地望着对面脑满肠肥的大黑猫。
这些年它跟着刁小四走南闯北吃香喝辣,什么龙肝凤胆也早尝过了。眼前的肥猫肉虽然不少,但脂肪太多显然很不符合自己现今的饮食习惯,于心底里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南阳公主宠养的那只白天鹅。
刁小四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癞蛤蟆的脖颈把它从束龙腰带里拖了出来,手指肥猫苦大仇深地道:“喷它!”
癞蛤蟆无精打采地张嘴打了个哈欠,“呜”地吐出一团色彩斑斓的氤氲之气,然后扭转回头打算钻进束龙腰带里继续睡觉。
只见肥猫淡定地蹲坐在书堆上,先用鼻子嗅了嗅氤氲彩雾,然后慵懒地趴下身子半闭着眼睛“呼噜噜”地开始打盹。
癞蛤蟆见此情景顿时怒了,当即打消睡回笼觉的念头,鼓起腮帮子宛如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将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浓烈氤氲喷向肥猫。
哪知癞蛤蟆喷了老半晌,从翻滚的毒雾里居然传出了肥猫惬意的呼噜声!
癞蛤蟆瞪着眼有点犯傻,就看到那肥猫在毒雾的围攻之下似乎终于有了反应,微微皱了皱眉头猛然打出一记响亮而清脆的喷嚏。
“呜——”萦绕在肥猫身周的毒雾犹如彩云飞卷,铺天盖地涌向了癞蛤蟆。
癞蛤蟆躲闪不及,顿时被自己喷出的毒雾劈头盖脸地吞没。虽然它并不畏惧氤氲之气,却也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喷出去的那些有毒有害气体味道实在恶心,直熏得两只眼咕噜噜乱转,晕头转向“呱”地一声,夹着屁股逃回束龙腰带里死都不肯再出来。
刁小四捂着鼻子在旁观战,见癞蛤蟆三下五除二便败下阵来铩羽而归,禁不住恼羞成怒,当下一股脑把九头蟒和楚魅歌女全召唤了出来。
九头蟒果然不负所望,勇猛彪悍地冲出束龙腰带,亮出森森尖牙扑向肥猫。
肥猫慢条斯理地睁开一只右眼,瞥瞥长着九颗脑袋的黑色大蟒,好像稍稍有了点儿兴趣,扬起肥厚的猫爪“啪”地脆响,便将一颗头颅拍爆。
其他八张嘴巴趁势突进,争先恐后地咬向肥猫。对于夜宵的口味,它从不挑剔,荤腥不忌来者不拒。
肥猫见状爱理不理地前腿一趴,后腿伸直,抖一抖胖嘟嘟的身子,浑身的猫毛顿时像刺猬般竖起,“喀喇喇”精光迸溅电芒乱炸。
八张血盆大口瞬间从肥猫身上弹射退出,在空中七窍生烟乱舞银蛇,唿地掠过刁小四头顶“啪嗒”撞倒一堆佛经,把自己埋了进去开始装死,同时宣告这场龙争虎斗终是以肥猫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这时候藏经阁里忽然飘荡起一阵哀怨幽美的歌声,事实证明楚魅歌女的声音不仅能够跨越国界,还能消除种族之间的所有隔阂。
肥猫听到楚魅天籁般的歌声,绿幽幽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喵呜”一嗓子猛扑过去。
楚魅花容失色,歌声不由得起伏走调,也顾不得刁小四严防死守的命令转身要逃,慌不择路间“哧溜”一声钻进黑蟒藏身的经书堆里,咿咿呀呀地颤声唱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假装看不见我……”
肥猫龙精虎猛跳落在书堆上,挥舞猫爪四处乱刨,挖掘楚魅歌女的踪影。
黑蟒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恨只恨自己多生了八颗脑袋,怎么藏都藏不住。
最终想到肥猫要找的目标不是自己,它蓦地使出吃奶的力气猛甩尾巴,“啪”地将刚刚惹祸上身的丫头从书堆底下抽飞了出去,顿感天下太平万事大吉,随即长舒口气在心底里为楚魅默默送上祝福。
那边刁小四趁着肥猫和三妖斗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的时机,蹑手蹑脚往门口溜去。他的手刚要抓住门后的把手,突感到背后风声响动,急忙回身观瞧究竟。
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转过身,楚魅歌女声到人到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
刁小四下意识地抱住楚魅,见她惊慌失措地拼命躲开自己的胳膊往束龙腰带里钻,不禁怒道:“不准走,你给我顶上去!”
楚魅歌女急得手舞足蹈,煞白的小脸指向自己的身后。
刁小四愣了愣举目张望,霎那之间弹睛掉目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肥猫双目绽放凶光张牙舞爪地扑到,如同一头高速奔跑的猎豹恶狠狠撞向自己。
“砰!”刁小四立足不稳,头晕眼花地一屁股跌坐在了楼板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像弹石般蹦起,捂住屁股上重新绽放的花朵欲哭无泪,耳畔便听楚魅颤抖的声音在如诉如泣地歌唱道:“这是多么痛的领悟,曾经你是我的屁股——”
第452章 尼姑庵里的小和尚(上)
第452章 尼姑庵里的小和尚(上)
天色将近黄昏,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许多商铺也关门打烊结束了一天的生意。
小女孩抱膝蹲坐在一家酒楼门外的台阶上,全身缩成一团在咆哮的北风中瑟瑟发抖,不住地揉搓双腿取暖。
今天的生意很不好,一篮白糕只卖出了不到十个,剩下的又硬又凉怕是没人要了。
但她仍不愿回家,因为只有把这篮白糕全卖出去,才能用换到的一点儿钱,给病入膏盲的奶奶抓药。
虽然街头的郎中给自己说过,奶奶的病已经没法好了,但哪怕多活一天也好。在这个世界上,她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从自己出生起便相依为命,所以自己不想失去她!
从酒楼飘出来的不单有诱人的酒菜香味,还有食客们喧闹的划拳声、劝酒声、哄堂大笑声。
她已在台阶上坐了小半个时辰,一个个酒足饭饱的食客醉醺醺地从身边走过,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家伙呼朋唤友又从自己的身边走进酒楼。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低微的叫卖声,酒楼里有的是山珍海味,谁会用只卖两个铜板的白糕填肚子?
这时一个伙计端着两盆客人没吃完的冷菜走了出来,将它们倒进了门外的泔水缸里,瞟了眼小女孩儿没说什么,又转身走进了被炭火烤得温暖如春的屋里。
小女孩儿盯着泔水缸吞下一口口唾沫,想过去找一些吃的但又不敢。
她清楚地记得,有个叫花子就因为从泔水缸里捡起了半只吃剩的烤鸡,被酒楼里的伙计冲出来打了一顿——泔水缸里的东西,不是给人吃的,是要被酒楼拿去卖钱的,卖给那些家里养猪的人。
她又冷又饿,迟疑了许久用冻僵的小手从竹篮里拿出一个白糕,送到鼻子底下使劲地闻了闻,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啃了一小点儿,然后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慌忙将白糕放回了竹篮里,强忍住再也不看一眼。
这些白糕,也不是给自己吃的,是要用来换钱的。
可是肚子真饿啊……小女孩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泛起点点晶莹的泪花。
忽听一阵嘈杂,几个食客晃晃悠悠地从酒楼里走出来,站在门外抱拳话别。
去求求他们吧,如果遇到好心人,或许能卖出几个白糕。小女孩儿鼓足勇气,站起身踮起脚将竹篮捧到一个中年食客的面前,声如蚊呐道:“大叔,香甜好吃的白糕,买几个带回家做宵夜吧。”
中年食客打了个饱嗝,一股刺鼻的酒气喷到了小女孩儿的脸上。
小女孩儿强按恶心,眼巴巴望着中年食客,不妨那家伙却伸出粗短的手指来捏住小女孩儿的下巴,笑嘻嘻道:“小丫头长得挺水灵啊。”
小女孩儿惊惶地往后瑟缩,中年食客的手指就似铁钳般掐住了她的脸蛋,凑上前来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道:“跟我回去,做我的通房丫鬟如何?”
小女孩儿不懂什么叫“通房丫鬟”,但本能地厌恶中年食客那张红涨得像猪头一样的脸,下巴上被捏得生疼,她猛低头在那手上狠狠一咬。
中年食客吃疼大叫松开了手指,小女孩儿捧着竹篮扭头便跑。
可是刚跑出一小段路,便被人一脚踹翻在了雪地里。
中年食客面目狰狞地揪住小女孩儿的头发顺手就是一巴掌,冷笑道:“小丫头片子,敢咬你家大爷?打死你。”
“不要!”小女孩儿尖叫一声,啐了中年食客一脸。
中年食客气急败坏,将小女孩儿按倒在地道:“敢跟老子倔,先让你凉快凉快!”抓起冰雪便往她的衣领里塞。
小女孩儿张惶地哀告呼号,拼命蹬踹中年食客,但她的力量实在太小,挣脱不了那只强加给自己痛苦的大手,衣衫却被扯破了。
中年食客的同伴们站在酒楼的屋檐底下,把双手蜷缩在厚厚的皮袄里看热闹,一边还哈哈大笑着。
正在这时候,酒楼里缓步走出一个锦袍男子沉声说道:“刘莽,放开她!”
中年食客一愣,回头望见锦袍男子急忙丢开小女孩,满面媚笑道:“杨大官人,我这不是跟个小孩闹着玩儿的么?”
锦袍男子走到小女孩儿的身旁,替她把散乱的头发夹到耳后,抹去小脸上的泪水,又蹲下身抱起了她,看着被中年食客撕破的单衣皱着眉头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刘莽踌躇道:“杨大官人,这——不妥吧!”
“脱!”锦袍男子的声音并不高,却充满不可忤逆的威严。
刘莽怨毒地瞪了一眼小女孩儿,无可奈何地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皮袄脱了下来。
锦袍男子接过皮袄紧紧包裹在了小女孩儿的身上,柔声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爹娘呢?”
小女孩儿虽然年幼,但也能感觉到锦袍男子对自己并无恶意,更能将她从恶人魔爪下救出来,低声回答道:“我没爹娘,我跟奶奶一起住。奶奶病了,我代她上街卖糕。”
锦袍男子道:“天快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小女孩儿摇了摇头,挂着泪珠儿道:“不行,我还要把篮子里的糕卖完给奶奶抓药去。”
锦袍男子叹口气,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道:“拿去,给你奶奶买药。”
小女孩儿慌张道:“我没有这么多白糕!”
锦袍男子微微一笑,把银子放进竹篮里,从地上捡起一块散落的白糕拭去上面的积雪,放进嘴里咬了口道:“我不饿,吃一块糕就够了。”
小女孩儿急道:“那……太多了,一块糕两文钱就够了。”
锦袍男子把竹篮塞进小女孩儿的手里,说道:“好孩子,回去吧,给奶奶治病要紧。”
小女孩儿突然跪下给锦袍男子磕头,抽泣道:“大叔……你是好人!”。
锦袍男子抱住她,微笑道:“我是好人么?只是有几个钱,可以做一些我喜欢做的事而已。”
他拉着小女孩儿的小手起身,扬声招呼道:“方檀,把车赶过来!”
一辆牛车徐徐驶到两人近前停下,锦袍男子吩咐车夫道:“你先带她去抓药,再将这女娃儿送回家。”
小女孩儿流泪道:“谢谢大叔,我自己能走。”
锦袍男子怜惜地轻抚小女孩儿的头顶,温言道:“我有过一个女儿,就似你一般的可爱。可她很小的时候被过继给了我的一位宗亲,一晃眼都快十年了。”
那车夫将小女孩儿抱上牛车,问道:“老爷,您怎么回去?”
锦袍男子道:“踏雪寻梅赏心悦目,我走两步也就到家了。”
那刘莽站在一旁搓手跺脚尴尬搭茬道:“杨大官人,要不……您做我的车?”
锦袍男子摆了摆手举步而行,边走边吟唱道:“谁遣一春抛却去,江湖寥落尔安归?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小女孩儿坐在牛车里好奇地目送锦袍男子在漫天风雪里吟歌远去,已将这一幕情景深深烙印在了幼小的心灵底处。
车轮“吱呀”轻响,方檀赶着牛车向大街的另一头驶去。
小女孩儿抱紧竹篮收回目光,问道:“大叔,您可以告诉我杨大官人的名字吗?我想回家后立一块长生牌,往后日日为他祷告祈福。”
方檀扬鞭赶车,笑着道:“丫头,我家杨守坤杨二爷的名字,你没听说过?他可是朝中的大官,和大柱国杨坚是五服内的堂兄弟。”
小女孩儿呆呆地听着,却对“杨守坤”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她见过最大的官,是位坊正。
方檀找了家药铺,帮着小女孩儿先将药抓好,又赶车送她回家。
小女孩儿的家离得不算太远,方檀将牛车停在门外,说道:“今日即有我家老爷为你作主,往后再到街上去卖糕,便不用害怕被人欺负。假如碰上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只管报上我家老爷的名讳。”
小女孩儿乖巧地谢了,终于买到了给奶奶治病的药,小女孩儿欢喜地推开柴门,唤道:“奶奶!”
屋里没有点灯,寒风卷裹着雪片从各个缝隙里灌了进来。
小女孩儿赶忙关上门,屋里的光线变得愈发幽暗,又叫了声:“奶奶,我回来了!”
方檀见小女孩儿进了家门,便欲回府向杨守坤交差。
他的鞭子刚刚扬起来,突然听到屋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方檀反应奇快,腾身跃下车辕推开柴门闯了进去。
只见屋里一个土炕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面色发紫瘦骨嶙峋的老太,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已是冻饿而死了。
小女孩儿伏在老太的尸首上放声痛哭,刚买回来的药在脚边洒了一地。
方檀走上前去,试着摸了摸老妪的脉门,暗自摇了摇头。
无意中他的目光一凝,发觉老妪的左手里好似紧握着一件东西。
他慢慢掰开老妪僵冷的手指,掌心里,露出半块硬邦邦的糖糕,那是她留给孙女儿回家吃的。
第453章 尼姑庵里的小和尚(下)
第453章 尼姑庵里的小和尚(下)
“吱呀”,藏经阁三楼书库的门被人打开,缁衣老尼姑走了进来。
她回来得正是时候,就看到刁小四、楚魅歌女和肥猫在楼板上滚做一团,你挠我一爪我揪你一把,缠斗了数十个回合兀自难分难解。
缁衣老尼姑愕然唤道:“小困!”
肥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