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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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妖孽-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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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准确地说,刁小四是半蹲半跪在自己砸出来的大坑里。

该死的竹帚声终于消失,他的喉咙口一甜“哇”地喷出了一蓬殷红鲜血,胸口的心跳重新恢复正常,不觉浑身衣衫被冷汗湿透。

尽管在秦皇陵虚境里他和王世伟打得天昏地暗九死一生,却也远不及刚才那一瞬间的凶险震撼。

他虚脱地蹲踞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视缁衣老尼姑道:“拜托,不要深更半夜地在这儿扫地,老子很容易做噩梦的。”

缁衣老尼姑连忙双手合十,满脸歉意道:“恕罪,恕罪,贫尼不是故意的。”

刁小四气道:“我不是要你在小瓦房里睡一觉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缁衣老尼姑道:“我……没睡着,见小施主走了,想着今晚还没有打扫过证悟堂,便不敢偷懒歇息,赶紧起身干活。”

刁小四一时猜不透这老尼姑是真傻还是装傻,明明只有知著高手的实力,方才扫地时表现出来的境界却又高得离谱,让自己直接给跪了,偏偏她的脾气好得出奇,脑瓜笨得出格,像这样的奇葩他还是头回遇见。

同时,刁小四亦惊觉到自己刚才一拳砸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然而后院依旧一片死寂不见来人。即使空色庵里的尼姑全都睡死过去,在证悟堂中的公主小娘皮又岂会毫无反应?

想到此处,刁小四心头愈发凛然,站起身手指小瓦房方向决定再试一试老尼姑,壮着胆儿喝道:“谁准你溜出来的,回去睡觉!”

缁衣老尼姑应道:“是、是,多谢小施主关怀。贫尼把走廊打扫干净便去睡觉。”

刁小四二话不说冲到缁衣老尼姑跟前,劈手夺过竹扫帚“咔嚓”拗成两段,说道:“身体是扫地的本钱,睡不好哪儿来的力气干活?”

缁衣老尼姑犹犹豫豫地叫道:“小施主——”

刁小四不耐烦道:“你还有啥事?快说!”

缁衣老尼姑伸手指了指刁小四手里的两截扫帚,说道:“你弄坏了竹帚。”

刁小四不以为然道:“这破玩意儿能值几钱?赶明儿老子买一大车送给你。”

缁衣老尼姑却道:“还有,地上的大坑……”

刁小四豪爽道:“不管多少钱,老子赔给庙里就是。再罗嗦,我把你埋进坑里!”

缁衣老尼姑唯唯诺诺道:“是,是,贫尼这说话罗嗦的毛病总也改不了,请小施主见谅。不过……依照门规,毁坏庙产至少也要面壁一年以为惩戒。小施主不是敝寺弟子,倒无需面壁,只要在寺里做一年的杂役就行了。”

刁小四呆了呆,道:“老子不过在地上砸了个坑,再弄断了一把扫帚,就得留下来干一年的活儿,这是哪个王八蛋订的规矩?”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施主,你千万莫在佛祖面前口出恶言,不然又要平添罪业。”缁衣老尼姑连声念佛,诚恳道:“小施主,贫尼这就带你前往庵中的藏经阁。从明日起,你便负责藏经阁的打扫规整。”

刁小四彻底无语,恼道:“信不信我一把火点了藏经阁,你要不怕,就只管过来!”

“人若亲善,善亲向人;人若向恶,恶必向人。藏经阁本不过是堆烂木头碎石头,小施主烧了也就烧了。但里面珍藏的万卷经书若因此付诸一炬,贫尼罪莫大焉。”

缁衣老尼姑望着刁小四道:“小施主,你的修为太高,贫尼望尘莫及,本不该不自量力。但你毁坏庙产触犯门规,又欲图烧毁庵中典藏,我只能斗胆留你了。”

说着话,缁衣老尼姑一步踏出,视死如归地迈向刁小四。

第450章 三生事(上)

第450章 三生事(上)

夜风如歌,夜雨似泣,证悟堂内万籁俱寂。

黑暗中,金城公主的倩影一动不动不知已出神地默立了多少时候,却始终不愿举步离去,只怔怔地凝视着母亲留下的三件遗物。

一卷经书,一只木鱼,一串念珠。

她和绝金师太重逢之后,真正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老尼姑的性情又甚为古怪,两人之间虽为母女,却似乎总有一层讲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但随着绝金师太的逝去,这层隔膜仿佛奇异地消失不见,她永远不会忘了母亲燃丹焚元决绝地冲向父亲的一刻,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活下去,为我们报仇!”

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她心底回响,宛若一条逐之不去的毒蛇日日夜夜噬咬着她。

那日一同离去的,还有自己的父皇。在其他人的眼里,他是横征暴敛骄奢淫逸的无道昏君,即使千刀万剐死上一百回亦不足惜。

但在金城公主的心目中,他只是一位父亲,慈爱而不失威严的父亲。

他会用他的胡子故意来扎自己,逗得儿时她咯咯大笑;他会手把手教自己写字,尽管这样的记忆只有一次。

他不高兴了,雷霆震怒会吓得人瑟瑟发抖;他开心时,又会抱起自己在原地转圈。

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每个月也只能看到父皇一两回,以至于令她误以为别家的父亲也是这样。

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其他的兄弟姐妹甚至一年里都未必能够见上父皇一面,自己已是最幸运的皇女。

起初金城公主并不明白这是为何,直至她知道了父母间那段尘封十八年的秘密。

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岁月,相信将来也不会再有。

而今,没有了父皇的胡子茬,没有了母亲的诵经声,惟有自己孤孤单单漂泊异乡。

幸好,还有一个的脸皮比城墙更厚的家伙,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跑,阴魂不散地死跟着自己,从中原到漠北,从长安到峨嵋。

然而愈是如此,她的心中就愈是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害怕很快连这点仅有的温暖也将失去,永远坠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

她知道,无论自己多么的害怕,这一天早晚会来,只希望那时他不在自己身旁。

她珍而重之地将母亲的遗物收入囊中,回过头来想招呼刁小四一起离开。

蓦地,她的眸光一凝看见证悟堂外的风雨里有个缁衣老尼姑在吃力地扫地。

地上很湿,可她扫得一丝不苟,竹帚扫过的地方一尘不染。

——这缁衣老尼姑是何时进入到小院里的,又为何不见刁小四的踪影?!

金城公主凛然微惊,双眸须臾不离地注视着缁衣老尼姑,只要稍稍察觉异常便会抢先下手发动猛击。

但缁衣老尼姑浑然不觉,慢慢地扫向证悟堂门前。

“沙、沙、沙沙……”她老态龙钟,以至于让人担心会随时摔倒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佝偻的身影渐行渐近。

金城公主的眉心猛然闪过一簇金芒,口中清喝道:“你是什么人?”

缁衣老尼姑茫然抬头望向金城公主,回答道:“我是庵中的比丘尼,法号不懂。”

金城公主冷冷道:“失敬,没想到在空色庵中竟能遇上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缁衣老尼姑摇头道:“女施主说笑了,贫尼哪是什么高人,只不过痴长几岁而已。”

金城公主的灵识已刷遍整座小院落,仍旧未能感应到刁小四的踪迹,不由对眼前的缁衣老尼姑越加忌惮,问道:“我的同伴在哪里?”

“原来那位小施主是你的同伴?女施主放心,他很好。”缁衣老尼姑微笑道:“刚才我带他去了庵中的藏经阁,因急着把地扫完又匆匆赶回来了。”

金城公主心头一震,她非常清楚以刁小四那家伙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跟着一个老尼姑去什么藏经阁,十有已遭不测之险。

她默运魔功,寒声道:“放了我的同伴。”

“女施主息怒,他不会有事。”缁衣老尼姑为难道:“只是那位小施主损坏了庙产,依照寺规需得在庵中做一年的杂役,贫尼暂时还不能放他离开。”

金城公主道:“不知他毁了庵里的什么宝物,我照价赔偿便是!”

缁衣老尼姑道:“他在地上砸了好大一个坑,又折断了贫尼的一把扫帚。原本这也值不了几钱,奈何寺规如此,贫尼也不敢违背。”

“嗖!”金城公主的袖袂中遽然掠出一束鹊桥仙霓,风驰电掣激射向缁衣老尼姑。

缁衣老尼姑躲闪不及,顿时被鹊桥仙霓捆得结结实实。

金城公主不由一怔,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便制服了缁衣老尼姑,心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盯视对方错愕的脸庞道:“你放不放人?”

缁衣老尼姑挣扎不动,苦笑道:“女施主,你便是杀了贫尼,我也不敢违背寺规。”

金城公主微微颔首道:“好,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藏经阁救他!”

缁衣老尼姑摇了摇头说道:“女施主,恕贫尼妄语,你最着急救的该是自己才对。”

金城公主娇躯几不可察觉地颤了颤,对这来历神秘的老尼姑更加疑窦丛生,淡淡道:“果然还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那套老掉牙的东西。”

缁衣老尼姑叹了口气道:“女施主虽然不愿说,但贫尼多少也能猜到你的身份。听方丈说,绝金师侄荒淫作乱背叛山门,已被金鼎师侄执行寺规击杀于江都城中。这事贫尼是不信的,我看着绝金师侄从小长大,虽性情暴烈了些,却也绝不至于为祸作恶,反倒是嫉恶如仇刚正不阿。”

金城公主念及母亲胸口一恸,就听缁衣老尼姑继续说道:“贫尼是个出家人,一辈子没踏出过庵门,外面的大事我是不懂的。可绝金师侄不是恶人,我想玉鼎方丈和金鼎师侄是错怪她了。可惜,贫尼人微言轻,就算说出来也是没人肯听。”

金城公主闻言面色稍转柔和,说道:“多谢你肯为我母亲说上几句公道话。”

“女施主夜祭证悟堂,足见母女情深。但容贫尼直言,我观你眉宇之间煞气极重,心中已为仇恨蒙蔽,恐是祸非福。”

缁衣老尼姑低声吟诵道:“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尘劳是鱼鳖,贪嗔是地狱,愚痴是畜生——女施主,你的聪慧胜过贫尼百倍,又岂会不知红尘万象皆是虚妄,镜花水月终是场空?假如执迷其中不可自拔,来日恶业缠身回头已晚。”

金城公主的玉容一冷道:“照你的说法,我便活该逆来顺受,任由仇人猖狂?”

“阿弥陀佛,女施主说的不对。”缁衣老尼姑似乎忘了自己已经成为阶下囚,讲起佛法经文来喋喋不休,“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切业报终须由己承担。你若以暴易暴,那便大错特错。”

金城公主冷笑道:“胡说八道!当日我父我母为恶人所害,怎不见佛祖显灵?”

缁衣老尼姑道:“今日之果,昨日之因。不是佛祖未曾显灵,而是女施主身在红尘灵心蒙尘,未能看见罢了。”

金城公主秀眉轻扬,说道:“空口白话陈腔滥调谁不会说?你要是能让父皇和娘亲活过来,我便信你!”

缁衣老尼姑道:“人死不能复活,贫尼岂有那等本事?”

金城公主蔑然道:“那么,你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善哉,善哉……”缁衣老尼姑垂眉合十,缓缓道:“既然女施主不信贫尼之言,也罢——就请女施主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前世今生。”

金城公主尚未看清楚缁衣老尼姑是如何挣脱了鹊桥仙霓,四周的空间陡然碎裂,一道金色佛光从天而降洒照在证悟堂中。

霎那之间,金城公主直觉得心神一阵恍惚,惊诧莫名地发现自己竟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儿,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骨瘦如柴瑟瑟发抖地行走在寒冬腊月的街道上,臂弯里挎着一篮早已冻得发硬的白糕向着身旁来去匆匆的路人叫卖。

这一刻,她不再是叱咤风云御剑千里的绝世高手,而是一个卖白糕的小女孩!

惊异之际,耳畔忽然响起缁衣老尼姑的声音道:“女施主,这就是你的前生。贫尼以因果循环之法将它重现出来,非为女施主再受一回前世苦难,只盼你能明白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为善为恶全凭一己之念。”

话音落下,迎面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身材壮实的醉鬼,一股酒肉臭气令人作呕。

缁衣老尼姑的声音再次响起道:“他叫杨曦,这个名字女施主或觉陌生。但到了下一世,他便是禁军将领龙镇武,你该认得他的。”

这时醉鬼已在小女孩的面前停下脚步,不由分说从竹篮里抓出一块糕送到嘴边咬了口,却又“呸”地声吐到了地上,破口大骂道:“妈的,什么玩意儿?比砖头还硬,差点儿磕掉老子的门牙!”

他越说越气,猛地扬起巴掌将小女孩儿打翻在地,一篮的白糕登时散落出来。

小女孩儿的面颊高高肿起,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出声,只恨恨地望着醉鬼扬长而去。

忽然,街角蹿出一条瘦小的黑影,从地上抓起两块糕,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拔腿就逃。快到小女孩儿甚至没能看清楚他的长相。

“还记得那位收留令堂和你的金老汉么?刚才抢走你两块糕的男娃儿,就是幼年的他。”缁衣老尼姑徐徐道:“世人生死事大,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女施主,你且一路行去,但愿能有所悟。”

金城公主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将一地的白糕用衣袖擦拭干净,重新放入竹篮里,然后坚强地站起身继续在寒风中前行。

第451章 三生事(下)

第451章 三生事(下)

当金城公主在前生里流落街头寻找因果的时候,刁小四正舒舒服服地趴在一堆经文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悠哉游哉好生逍遥快活。

天晓得,他的心里比黄莲还苦,郁闷得一塌糊涂。

直到现在刁小四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老尼姑抓住的,莫名其妙就成了俘虏。

他敢用死老头的脑袋赌咒发誓,那一记青龙手抓出的时候没有半点放水的嫌疑,而且也确确实实一把逮住了老尼姑的脖颈。

不料没等自己使劲把她丢进水坑里,老尼姑突然拔出腰后的拂尘,像拍苍蝇似地扫在他的面颊上。

刁小四明明将老尼姑出手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可还是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藏经阁,全身经脉被封使不出一点劲儿,不论用什么法子都无法解开。

然而,金鳞岂是池中物?即使小四爷手无缚鸡之力,那是用区区一座藏经阁所能困住的?

他仔仔细细地将藏经阁里的情形观察了一遍,心里便立马有了谱。

藏经阁有三层楼高,自己所在的顶楼有点像间大库房,里头堆满了发黄的经书,其中不少是他看不懂的天竺梵文。

不出所料,阁中有法阵守护,八难十恶浑然一体,只要有外敌入侵激发阵势,就算是大乘境的绝顶高手也照样轰他个灰飞烟灭。

刁小四见状不由暗自发笑,就这些三钱不值两钱的破烂经书,扔出去论斤卖恐怕也没人肯买,有哪个大乘级高手会脑子进水跑来偷?纯粹是以和尚尼姑之心,度小偷大盗之腹。

他从束龙腰带里掏出指南车,一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往门口摸去,无意中瞧见有几卷捆扎在一起的经书居然是用金箔印制的,要不是自己眼尖险些错过。

刁小四想都不想,近乎本能地顺手牵羊拿起经卷就打算塞进束龙腰带里。

突然,他听到黑暗里响起了“喵”的一声猫叫,一团黑乎乎肉团团的影子从斜刺里掠出,猛地蹦到自己身前的一堆经书上。

刁小四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有一只老得掉牙的肥猫上下打量自己正欲拦住去路,不由勃然大怒道:“娘希匹,老子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就罢了,你一只猫也敢耀武扬威?”

肥猫似能听懂人言,很是不屑地冲着刁小四又“喵喵”叫了两声。

刁小四瞪视肥猫,想想自己如向一只肥猫示弱,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死?于是抱元守一物我两忘,渊停岳峙威风八面,将一口气息在小腹中流转三圈,缓缓提升到胸口又运转了三个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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