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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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妖孽-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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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神僧托钵拄杖在街道上不急不徐地走着,每一步的幅度都像用精确到毫厘的尺子量过一样,无论周遭出现任何状况,永远也不会有丝毫的误差。

他的身边,大隋禁军与瓦岗义军已绞杀在了一处,到处都有人在惨叫声里倒下,鲜血在地上汩汩流淌,偶有涌到脚边的,却在瞬间蒸发。

金鼎神僧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只是沿着笔直的街道继续前行。街道的尽头,便是将军府,也是本次黎阳仓战斗中争夺最激烈的地方。

没有人敢靠近他,哪怕是最勇敢的瓦岗军士卒,也会身不由己地尽量离这老和尚远一点。明明大家都晓得他是黎阳仓被攻破的罪魁祸首,可偏偏谁都对这缓步而行的老僧生不出一点动手的心思。

但这仅仅是对普通士兵而言,夜空里无罪真人、天罪真人、长孙无忌、张无极和南阳公主一次次向金鼎神僧发起围攻,试图再次阻止他前进的步伐。方才在黎阳仓外,他们失败了;如今战场移转到了内城,他们仍不愿放弃。

然而五个人联手一地攻击,依旧不能够让这老僧停下前进的脚步。

金鼎神僧的步履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返璞归真,而是无法无佛,无痕无心。

他根本就没有将长孙无忌等人的狂轰乱炸放在心上,那轻松的姿态就似从袖袂上抖落几粒尘埃般轻而易举。

黎阳仓已破,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有个人也在这里——刁、小、四!

刁小四正在前方三十丈发力狂奔,身边是金城公主。他已经明白老贼秃的目标是自己,所以干脆丢下金城公主自个儿逃命。

哪知金城公主毫不领情,居然还形影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这不是摆明要被金鼎老贼秃一勺烩么?

他惊骇地发现,不管自己逃得有多快,却始终甩不掉身后的老贼秃。出现这种情况,并非因为金鼎神僧的速度太快,而是他的身法被一股强大的无形之力吸住,有点儿类似于拖泥带水符。

“报应,报应啊!”刁小四无力呻吟,灵台之上受到一波又一波的佛意冲击,假如不是一座座星阵运转护持,早就有了缴枪不杀举手投降的心思了。

饶是如此,金鼎神僧和他之间的距离仍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慢慢拉近,犹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待到惊觉时,两者间的差距已缩短到二十五丈。

前方,血火中的将军府赫然在望,但刁小四很怀疑自己有命没命逃到那里。

察觉到刁小四的险境,长孙无忌等人不顾一切地冲杀金鼎神僧,即使无法击伤对方,也要尽力为他争取逃跑的机会。

张无极也似疯了一样,如同一块弹石奋不顾身地轰向金鼎神僧,然后无一例外地喷着血高高抛飞。

这么一来,无罪真人和天罪真人也不得不全力以赴,频频向金鼎神僧施加压力。

二十丈!刁小四没工夫回头,但灵台之上时时刻刻清晰地影映出金鼎神僧的身影。

当然好消息也不是没有——再向前冲十六丈,他就能跨入将军府的大门。

大千空照镜、大空波霸浮屠、九天应元神鼓、呼风唤雨旗、婆罗千识树,还有五花八门的道符……为了阻击金鼎神僧,刁小四已经把身上能够用上的差不多全都抛了出来,可丧气的是,对这老和尚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他终于知道像宁无奇、空鼎神僧这样的绝世强人为什么一个个近乎身无长物,因为那些法宝道符对他们的效用等同零,对他们的对手也是一样。

他的束龙腰带里还藏着小桃红、小黑妹和小歌女,但用脚指头想想都晓得把这三只小妖丢出来也是白搭。惟一能够凭恃的就是从长孙晟手里淘来的两张九品道符和仅存的两面免死金券。

刁小四嘴里发苦,眼前十几丈的长度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遥不可及过。

他咬了咬牙,忍疼从束龙腰带里掏出了花天伴雪符,冲着金鼎神僧扔了过去。

“唿——”花天伴雪美不胜收,刁小四骤然觉察到周遭那股无形无影的可怕力量剧烈波晃,顿时身轻如燕展开凤翼天翔偕着金城公主一头扎进了将军府。

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好歹也是九品的顶级道符,换作白银那是上百万两,砸下去总算有了点儿声响。

但结果也就仅此而已,短暂的波动后,那股无形之力卷土重来又从四面八方像潮水般围住了刁小四。

一张顶级道符,足够把像阴山老妖那样的大乘级绝世魔头轰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就这么着泥牛入海了。

刁小四不寒而栗,根本不敢往后看,玩命地往自己在将军府里的住处奔去。

似乎猜到了刁小四想干什么,金鼎神僧的赤足跨入将军府,抬手祭出了佛钵。

佛钵在空中焕发出一团煌煌金光,从中幻生出一尊手持宝杵须发戟张的佛门护法金刚,居高临下沿着金光泄落而成的光影轨迹倏然电掣,吼声如雷直劈刁小四。

“砰!”金城公主扬起小蛮靴踢在刁小四的屁股上,将他踹向屋里,自己倏忽飘起如凤舞九天迎向那尊佛门护法金刚。两束鹊桥仙霓光澜暴涨,涌生出一团团湍急旋转的涡流,搅得虚空一阵扭曲荡开朵朵涟漪,好似百花盛开千树夜放。

那尊佛门护法金刚在金鼎神僧的意念驱动底下,双手执杵抡圆了架势,丝毫不去管周边动荡的虚空,笔直地往金城公主头顶砸下。

金色的宝杵有若实质威不可挡,在空中划过一蓬雄浑无铸的佛光,那些涡流涟漪仿似扬汤沸雪纷纷幻灭,在沛然莫御的力量面前再为精妙再为变幻莫测的招式也全都显得徒劳无益犹如一戳既破的水泡。

金城公主绝美的容颜沉静如水清冷似雪,不断捕捉到宝杵挥舞的轨迹与变化,皓腕陡地一振,两束鹊桥仙霓霍然化为冲天狂飙,更像是怒张的神龙咆哮四野纵横天穹,猛锁住粗壮浑圆的杵身。

宝杵铿铿激鸣不由自主偏离了既定轨迹,往金城公主的右侧飞转而出。

佛门护法金刚蓦地口吐真言道:“内外不住,去来自由;能除执心,通达无碍!”

这声音分明是金鼎神僧的,但从护法金刚的口中说出,别有一番神奇。

“哗——”那根宝杵应声幻灭,似金色的细沙般从云柱般滚滚呼啸奔涌的鹊桥仙霓中逸出,猛化作一只巨灵佛掌幕天席地按向金城公主。

“唿——”衣袂翻飞,金城公主祭出浣溪纱,身形从巨灵佛掌中脱颖而出,鹊桥仙霓合二为一狠狠轰击在佛门护法金刚拍出的双掌上。

砰的爆响,护法金刚的双掌碎灭,紧跟着双臂也似琉璃般开裂,浑身金光摇荡哧哧冒出一团浓烟。

金城公主嘤咛翩飞,唇角血迹斑斑如桃花点点,玉容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

“妃儿!”南阳公主平空飞渡,素手揽住金城公主的娇躯,急忙将一颗昆仑瑶台宫秘炼的灵丹送入她失色的樱唇中。

这时候下方的金鼎神僧却看也不看金城公主一眼,收起佛钵走向前方的院落。

他的全副气机都差不多用来锁定刁小四的行踪,并以佛门“系缚”之术封死了对方所有趋避奔逃的空间,哪怕祭出“十三虚无符”也无济于事。

假如不是龙虎山两大真人、张无极、长孙无忌和南阳公主等人不断地轮番攻击突袭,加上刁小四有吞星噬空神功护身,而是换作另外一个坐照镜的顶尖高手,根本不可能让他从瓮城一直逃到将军府,早已在弹指之间束手待毙。

但金鼎神僧的心中并未因此而产生一丝愤怒与焦躁,只当是在尘世间又多了一场修行。他无意去斩杀包括金城公主在内的其他人,并非出于仁慈,而是不愿多沾因果,更不想因此分心使得刁小四有机可趁。

他走过月亮门洞,进入到刁小四所在的庭院里。庭院里栽着几株夹竹桃,从树下经过举步迈上两级青石台阶,就是一扇虚掩的朱门。门上有窗,镂刻着一幅花开富贵的图案,金鼎神僧站在门外望着门上花案静默须臾,似乎在考虑什么。

他非常清楚这扇门后面隐藏的是什么,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当自己想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世间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他考虑的是,要不要走这扇门。

片刻之后金鼎神僧作出了决定,面前的朱门无声无息地向里推开,屋外殷红色的光火洒照进房间里,他的脚前三尺是一座青石板铺成的小桥。

桥的这头是地狱般的黎阳仓,桥的那头是天堂般的江南水乡。

梦里江南,画中吴越。

有一人站立在桥的那头,龇着白生生的牙齿向他一笑。是梦焉,是画焉?

第281章 我走我的路,你过你的桥(下)

第281章 我走我的路,你过你的桥(下)

刁小四看着桥对面的金鼎神僧,心里头不住地打鼓,脸上扯出的笑比哭更难看,因为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还能望见明天早晨升起的太阳。

自打上回厄月法王造访后,刁小四便接连三天四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猫在屋里挥汗如雨昼夜奋战终于成功捣鼓出一座“烟雨江南阵”。

按照他的估计,在法阵威力全开的状态下,即使像厄月法王这样的大乘级绝世魔头一旦陷入阵内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刁小四不是神仙,真心没有料到这回来试阵的人居然换成了金鼎老贼秃,自己布下的这座烟雨江南阵对他能起多大的作用,心里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他露着白牙冲着金鼎神僧笑了笑,直到感觉脸上的肌肉有点酸,责备道:“你刚才怎么忘了敲门?”

金鼎神僧不笑,答道:“我不是来作客的。”

杀人,何须敲门。

刁小四叹了口气道:“老和尚,我真的佩服你。也许你不肯承认,其实咱们是一路人。你够狠够无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而且打心眼里相信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所以哪怕杀死自己的师弟师妹,哪怕坏事做绝,你也不会有半点愧疚。这种自欺欺人的绝活实在是继往开来登峰造极,我要有你一半的本事,肯定混得比现在好多了。”

金鼎神僧道:“你错了,我其实从未否认过自己大逆不道。不过,就像你与我之间的这座小桥,如果想要过河,又何必问它是石头的还是木头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无罪真人、天罪真人、金城公主、南阳公主、长孙无忌和张无极都已赶到了庭院里,六人站成扇形将金鼎神僧包围在刁小四的屋门前,各自运气凝息全神以待。

金鼎神僧恍若未觉,继续说道:“你我之间或许有不少相似之处,但有一点截然不同——贫僧所作的一切,是为光大佛门开万世太平;而你的所作所为,鸡鸣狗盗营营役役,所念的不过是一己私利。所以,我与你注定不是同路人。”

刁小四深以为然,说道:“也对——我走我的路,你过你的桥,看看到底谁能活着离开这里!”

金鼎神僧抱杖入怀,单手施礼道:“如此甚好。”抬脚,迈上了青石桥。

桥下是一条小河,河水绿幽幽地潺潺流过,一艘艘乌篷船在河面上徜徉往来,撑船的艄公带着遮雨的竹斗笠,唱着江南水乡悠扬婉转的吴侬歌谣从桥洞下驶过。

天空雾蒙蒙的飘着如丝细雨,桥面湿漉漉的长满了深绿色的青苔,的脚底踩在上面有点儿冰凉打滑。

对面的桥墩下,一群江南少女正在洗衣,手中的木槌砰砰击打在衣衫上,像是在为船上艄公的歌声应和鼓点。

桥上没有人,金鼎神僧孑然而行,一步步踩着湿滑的青石台阶,走到了桥中段。

屋外的张无极掣动仙剑玉箫就要追进去,天罪真人伸手拦住道:“等一等。”

这一等,就看见金鼎神僧脚下的青石桥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他的双足踏空身躯向河面上沉落。

河水悠悠绿如蓝,却谁也不知这翡翠般的河面底下深有几许?

金鼎神僧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御风升腾,从河面上飘掠而过。仿佛在这座江南水乡之间,他已不再是无所不能的世间佛陀,而仅仅是个步履踯躅的过客。

一闪念里,他的脚底已碰触到清凉的河水,又迅速没过了脚面。

他抬起眼,头顶上方那座青石桥苔藓斑驳,静静地跨越河面仿似横亘已千年。

“一真一切真,不量大事,不行小道……”

他的脚底忽然有一圈圈涟漪荡开,化为了两朵水莲,开在河上。

瞬时,他的身形稳稳漂浮在了河面上,一步一莲不染纤尘,走过小河来到彼岸。

他的身后是一座桥,桥后是一条幽长的沿河街坊,白墙黑瓦飞檐滴水。

他的身前是一片开在岸边的油菜花,黄澄澄沾着晶莹的雨珠,沿岸铺展开来。

那群洗衣的江南少女端起了木桶木盆,嘻嘻闹闹走进对面的小巷里,在雨天里留下一串串银铃般清脆快乐的笑声。

刁小四依然站立在桥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金鼎神僧,说道:“其实河里的水很浅,淹不死人。”

金鼎神僧淡淡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刁小四苦笑道:“我倒是很想跑路,而且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让你找到,但这可能么?”

尽管在烟雨江南阵中,他的灵台已感受不到佛意冲击捆缚,但依旧能够察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机缠绕。

不要看老贼秃现在笨笨的只能在地上行走,好像没法追上自己。那是因为对方尚未施展庄严净土才会暂时被自己布下的阵法束缚。

这时金鼎神僧弯下腰,从地上摘起一朵金黄色的油菜花,捻在指尖仔细观瞧。

“无业金火。”油菜花“哧”地微响冒出一簇金色光焰,在他的指尖灰飞烟灭。

“这么美的油菜花你也舍得摘?”刁小四不满道:“莫非和尚也做采花贼?”

“佛陀拈花,迦叶微笑,不外如是。”金鼎神僧抬起右脚踩进了油菜花丛中。

“呜——”光焰灼天,一刹间所有的油菜花都幻化成了磅礴如潮的无业金火,从中幻生出各种各样的形态,将金鼎神僧的身影彻底吞噬。

“小四兄,快出来!”长孙无忌叫道,他和张无极等人已经站到了门口,能够清楚地看见青石桥那一头正在发生的景象。

刁小四没好气地两眼一翻道:“出来做什么?这么有趣的地方老子还没玩够呢,要不你们也进来陪我?”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即便在被无业金火吞没的情形下,金鼎神僧的一缕气机依然阴魂不散地牵系在自己的灵台之上。出阵,必死。

在烟雨江南阵里,他至少还有搏一把的底气,要是现在就出阵,那跟自杀没区别。

金城公主默不作声移步踏上青石桥,刁小四看得一惊道:“快退回去,除非你想跟老子死在一块儿!”

金城公主与刁小四隔桥相望,停下脚步道:“我可以不过桥,但你要活着出来。”

刁小四只求她赶紧退出屋外,免得陷进大阵里引起气机波动阵法变幻,给金鼎老贼秃可趁之机,于是急忙答应道:“小姑奶奶,我爬也要爬出来,这总成了吧?”

张无极皱了皱眉道:“我们在这里好像成了多余的人。”

“浮生偷得半日闲,不亦乐乎。”长孙无忌没心没肺地伸了个懒腰,双手枕头仰天躺卧在夹竹桃树下,将折扇打开盖在脸上,说道:“先补一觉,有事叫我。”

金城公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烟雨江南阵中的动静,说道:“没有人是多余的。”

“唿——”熊熊燃烧的无业金火忽然像水银一般从空中泄落,重又化作一盏盏遍地怒放的油菜花。

金鼎神僧赤足站立在油菜花地里,僧袍上没有一丝被焰火烧灼的焦痕。

他举步走过金黄一片的油菜花地,来到了河边的长街上。

刁小四撑起一把遮雨的大伞,无法无天伞。他不知何时移步到了长街上,背后是一条幽长曲折的小巷。

“烟雨江南阵分为亵渎、尘缘、狩魔、罪恶四座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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