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坏事情。”兰妮微笑着说。
“我爱这里，我爱森林，我比爱妈妈更爱森林。”她仰头看着高高的树梢，和上面翠绿的、宁静的树叶。
贝拉米没有想到，她这样的说法让兰妮的眉间露出了矛盾的表情。虽然说这是她内心最真最真的想法，但是兰妮却不喜欢她这样的想法。
但是，兰妮知道，该说的还是要说。她抚了抚贝拉米的头，说：“贝拉米，你是个可爱的女孩，你拥有精灵应该拥有的一切优点，只可惜，你不是精灵。”
贝拉米嘻嘻笑了笑，她觉得兰妮在逗她玩。
“女王殿下……”马尔希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道。
“马尔希，很抱歉，这些话其他精灵是不愿意说的。我没有开玩笑，你是人类的女儿，伊拉（Rila）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
在贝拉米的记忆中，只有“母亲”一说。她从来不知道母亲还有亲生和非亲生一说。
“你的亲生母亲在你还是婴孩的时候就去世了。伊拉不忍心看你死在她的家门口，所以她收养了你。但是，你是人类，即使你比所有的精灵更像精灵，也没办法一直待在森林里。”
其实兰妮说话的时候，心也在痛。她很喜欢这个人类女孩。人类本来是精灵不大喜欢的种族，但是因为妹妹莉莉和这个小女孩，兰妮对人类的态度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了。只是她明白，这是不可强求的事情。
“贝拉米，你必须离开森林。并且，没有独角兽和精灵可以陪伴你，你要学会像一个人类一样活下去。”兰妮轻声说着，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一点，就会刺穿贝拉米的心。
贝拉米垂下头，兰妮和马尔希都看不到她的表情。接下来的三分钟是一段可怕的沉默。
“我好喜欢精灵，好喜欢森林的……”贝拉米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抬起眼，抿着嘴唇，看着兰妮。不过，她并没有像兰妮猜测的那样流下眼泪。
她问：“人类能像你们这样美吗？”
“嗯。”兰妮点点头，说，“但是，人类比我们更复杂。”
贝拉米眼珠转了转，思考了一番，点头说：“或许我应该听你的，女王殿下。”
她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开心的笑容，并且那笑容之中多了一份憧憬。兰妮本来觉得“赶走她”会是一件很让她伤心的事情，没想到她连缘由都没问就开心地答应了。
她们聊了很多。兰妮唤来形形色色美丽的生灵，陪伴贝拉米玩耍了一整天。最后，贝拉米靠在马尔希软软的绒毛上，睡着了。
“为什么她非走不可呢？”
跪卧在草丛之中的马尔希最终忍不住，问出了口。小小的贝拉米甜甜地睡在他身边，早已听不到他们讲话了。
“精灵们会爱上她的。等她长大一些，年轻的精灵男孩会想要娶她做妻子。”兰妮幽幽地说。
“可是，这有什么……”
“现在只是很少一部分的精灵认识贝拉米，他们也只是把贝拉米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待。暂且不说她本身，你知道，半精灵的待遇有多么悲惨么？”
“半精灵？你是说……莉莉公主？”
“她费了多少心血，才让自己的种族重新认可自己，你们是没办法想象的。如果真的为了贝拉米，还有她今后的孩子好的话，她不能与精灵待在一起。”
“……我懂你的意思了，女王殿下，但是……唉，可恶的元老会……”
“这不是元老会的错。德鲁伊们只是为了千年不变的秩序。这是命运，就连莉莉，最后也没能和我们待在一起，虽然是以一种荣耀无比的方式离开。”
“但是……但是，她还是个柔弱的小女孩啊！外面有山峰与河流的阻隔，饿狼和棕熊的袭击，还有形形色色可怕的人类、法师和半兽人，难道您会放心就这样让她一个人离开？”
兰妮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放在熟睡的贝拉米身上。柔和的光芒从她的手掌散发出来，美丽得像萤火虫一样。
“我要给予她精灵的力量。她将拥有自然魔法的力量，将能够统领遍布各地的小精灵。她是我的使者，光之精灵最友好的人类朋友，她将旅行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和每一只松鼠、每一个棵树说话，她将成为人类中最能感受自然之美的孩子。”
精灵女王轻声细语着，她的力量包裹着小小的贝拉米。她怜爱地看着这个女孩，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
命运，有时候难以抗拒，就连泪水也不足以挽留。但是，贝拉米离开家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真挚的笑容。
第九十三章 森林的回忆（下篇）
“好啦，顺着这条道走，就可以离开奥瑞丽欧森林了。贝拉米，有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再想想。”
“没有啦。”
贝拉米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再次转过身，看着她所熟悉的那片美丽的森林。她的眼中，出现了灿烂的晨曦。今天，会是一个晴朗的春日。
伊拉最后还是忍不住紧紧搂住贝拉米。
“我的女孩……”她说，“你永远是我的女儿……一定要保护自己，妈妈没办法再陪伴你了。”
“没问题的！”贝拉米自信地点了点头。
她从包袱中取出一条紫色的大围巾。那个围巾很大，可以包裹住小贝拉米的半个脸蛋。
“好大呀。”
“以后你会长高的，这条围巾会越来越合适。”
马尔希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贝拉米和精灵养母拥抱了好一阵。而后，她转向她的好朋友，独角兽马尔希，搂住他修长的脖子。
“我会为你采摘三叶草的，亲爱的。”马尔希温柔地说。独角兽的身体发散的幽香让人沉醉，贝拉米抚着他美丽的绒毛，而后，使劲地吻了他的身子，笑着向他挥手告别。
她裹着那条大大的紫色围巾，蹦蹦跳跳地走了。她的身边，围过来一群可爱的树叶小精灵。
“再见。”这是她送给奥瑞丽欧森林的最后一句话。
小小的贝拉米虽然一个人走了许多路，但是，无论是山川中，还是河流旁，受到精灵女王祝福的她，总能遇到各地的小精灵。她在沙漠中遇到以沙子为身体的沙漠精灵，在河流中遇到河水构成的河水精灵，在草地中遇到漂亮的鲜花精灵，在雪原中遇到晶莹的雪精灵。精灵无处不在，她也从不孤独。
在野外旅行了好几个月，她在精灵们的帮助下，寻找食物，和野兽一起睡觉。野狼和棕熊不但不攻击她，还把她领到它们的住所，让她在一些洞窟里或是石崖下躲避风雨的洗礼。有时候她开心地走很长的路，有时候她被暴风雨阻断去路。于是她听着鸟鸣，学会了歌唱。
后来，她旅行到了人类的领域，她到达的第一座城是尼塔拉王国位于小莫拉河南部的一座小城，名叫锡达斯（Sitas）。虽然她自己觉得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这个围着紫色大围巾、衣衫褴褛、单薄瘦弱的小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真正的旅行家。她被一些流浪的艺术家们收留，和他们一起生活。那些艺术家中，有画师，有琴手，有诗人。她跟随他们学习音乐和歌唱。她在歌唱和写诗的天赋远超常人，但是她不想用这些技能来换取名利。数年之后，她觉得自己不会再被别人认为是一个走丢了妈妈的少女的年龄了，于是她告别了那些艺术家，开始四处旅行。她碰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类，也遭遇过法师，碰到过哥布林，甚至遇到过时半兽人强盗。但是，她总是微笑着对待别人，她的脾气就像精灵一样温和，歌声像天使一样美丽。听她歌唱的人，总是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她。
但是，她总是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态度对待一切人，一切事。这样反而使她对某一个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她喜欢的是天空和大地，喜欢人们，就像喜欢一朵花一株草一样。她离开森林之后，总是在旅途之中，她爱这样的生活，但是，偶尔也有些思念自己的家乡——奥瑞丽欧森林。本来前些时间，她想回去看一看的，但是因为小莫拉河的战乱，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讨厌战争，讨厌杀戮，她不忍心看到处于战争中受苦人们。所以她向反方向走，到了索拉雅山麓，而在那里，恰巧碰到了洛。
“……就是这样了。”兰斯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
“艾米姐走掉啦？那我怎么办？”洛嚷道。
“洛，你总会自己为自己做决定的吧。”兰斯说。
“我的决定总会出问题，艾米姐的决定比较可靠。但是，我现在怎么办？”
贝拉米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背脊，说：“你和我一起去奥瑞丽欧森林吧！”
“啥？”洛惊讶地说。
“你的朋友需要琉璃兰草，必须去奥瑞丽欧森林。不然他会死的！”
“哦……也……行……”洛喃喃道。
“但是，琉璃兰草很容易变质的，”贝拉米补充道，“我不确定把它带过来之后能不能保证效果。尤其是这边寒冷的气候。”
现在只剩他们四个人（外加一只鹰）在小屋里开小会了。凯尔躺在床上起不来，艾米利娅也走了。最重要的是，爱丽丝一个人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兰斯虽然偷看了她几眼，但也没敢说什么引起她注意的话。
“尽力试一试吧。我的旅程也是毫无把握的。”兰斯喃喃道。
“我忘记了，你要去哪里呀，雷尔先生？”贝拉米说。
“西边，蓝宝石山谷。”兰斯说。
贝拉米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了兰斯的计划，并且，她也认为必须为这个受到诅咒的可怜女孩做点什么。
“你好……”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咦？”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提着扫帚路过的吉米。吉米跳了上去，嚷道：“主人不是布置了结界的么？你怎么进来了？”
“结界？”小男孩挠挠头，说，“我没看到……结界呀。别人说红浆果小屋现在不准进入，但是……我真的很想进来。”
“……是圣骑士乔治把那个结界打破了么……”兰斯自言自语道。
小男孩连忙跑过来，看到爱丽丝，说：“果然，果然你在这里！”
爱丽丝本来就没什么精神，软软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呀……”
“我是……我那天坐在你旁边啊，我是……我叫格雷（Gray），我在修习炼金学。”
爱丽丝忽然想起了，昨天在辩论场，她差点和这个小法师吵起来。他现在来找她，会有什么事情呢……
“昨天我不知道怎么就昏睡过去了，”格雷说，“唉！我没能看到那些事情，但是大人们说，是你们消灭了那个出现的怪物。怪物杀死了许多人，但我没有死，我想，一定是你们保护了我。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的口气就像要复仇一样。爱丽丝撅着嘴说：“你要怎么样嘛……”
“不知道。”格雷挠挠头，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爱丽丝无精打采地摇摇头，说：“我不要你做什么。”
格雷惊讶地嚷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答道。
吉米憋了好久了。他非常生气，因为这个无礼的小法师冲进了主人的小店。这下爱丽丝也表明了态度，吉米连忙挥舞着扫帚，冲上去说：“快滚出去！”
格雷看吉米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吓得拔腿就跑。吉米愤愤地追上去，但是他腿太短了，等他跑到门口，格雷已经逃出好远了。
第九十四章 炼金学院长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洛说，“贝拉米和我现在就出发去奥瑞丽欧森林。”
“小莫拉河正在打仗。”贝拉米说，“但是我们可以到西边的莫尔斯港口，从西海域坐船绕过小莫拉河流域的战场，直接到达奥瑞丽欧森林西部。”
“蓝宝石之岛在西海域的西北部吧。”兰斯说。
“是……”
爱丽丝双手盘在桌上，脑袋软软地放在手臂上，无精打采地发着愣。兰斯很不愿意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想尽快出发。”兰斯说。
“艾米没有告诉你吗？”这时候，爱丽丝忽然冷冷地说，“通灵学院是一座漂浮的悬空城，斯科沃尔先生在蓝宝石之岛的蓝宝石山谷看到它也是碰巧而已。”
“……她告诉我了。”兰斯说，“但是，她的朋友，萝丝·索克不是通灵学院预备学者么？”
爱丽丝抬起眼睛，用一种兰斯不懂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又怎么样？”爱丽丝问，“我这么麻烦的人，这么麻烦的事。”
“至少……”
“没有至少了。”
洛和贝拉米惊诧地看着这两个人。他们似乎看出了一些矛盾，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插嘴。爱丽丝闷闷地靠在椅子上，说：“我不想去了。我就在这里帮助法师们，看一些书。”
兰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殿下……”他说，“你不能继续承受了，你的诅咒已经渐入膏肓了。”
“艾米说的吧。反正我感觉都已经死过很多次了，真正死一次，或许是一种解脱。”爱丽丝不敢回想昨晚的痛苦，那种连炼狱都无法形容的痛苦，要不是她在之前一次次的折磨中形成了十分坚毅的意志，正常人可能都已经发疯了。
可是，兰斯他又怎么会体会到呢。这种痛苦就像慢性毒药，她虽然年纪小，但是灵魂已经被折磨得千疮百孔。有时候，她完完全全可以像现在这样冷漠，只是她不愿意，因为她知道，一个艺术家需要热爱生活，热爱每一天的喜怒哀乐。她希望保持一个少女应有的天真与活力……但是，她感觉累了，真的累了。她当然知道诅咒到了什么程度，因为昨晚的痛苦比前一个月更深更强，这些根本不需要艾米通过表象来推测。
“殿下……”兰斯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以骑士对君主的礼仪，单膝跪地，托起她的手，说：“一起去蓝宝石之岛旅行吧。”
爱丽丝的脑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紧皱着眉头，侧过头去，看了看兰斯。
兰斯一脸轻松地微笑着，不再是那副严肃而焦急的神色了。
不过，兰斯也不知道他可不可以这样说。他不知道爱丽丝是不是已经很讨厌他了，如果是，他也不知道爱丽丝为什么会讨厌他。
爱丽丝不觉显出了些许犹豫的神色。
她沉默了一阵，而后，轻声说：“你不打算管凯尔了么？”
这时，吉米忽然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嚷道：“主人、主人回来了。”
四个人都向门外看去。不过早在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之前，奥迪温特的叫骂声就传了进来。
“哪个混蛋竟然敢打破我的结界？啊？想死了还是怎么着？给我老老实实站出来！”
他一进来，眼睛像要喷火了一样。那表情简直比恶魔还可怕，四个人几乎同时举起手说：“不是我！”
“吉米，你说！”奥迪温特吼道。
“……我也不知道，主人。”
兰斯不想再听奥迪温特大吼了。他连忙说：“那个……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打破的结界。您离开这段时间有两个陌生人进入这里。”
“两个陌生人？”
“一个是圣徒，圣骑士乔治，另外一个是一个被称作‘白蔷薇潘丝’的白衣少女。”
奥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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