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戴着近视眼镜的干瘦男子从反光镜里扫了眼他,用腔调怪异的中国话回答道:“丁先生,杀手只要活着,就会时刻为自己的使命做好任何准备。”
“很好,直接去他们那儿。”丁震浩满意的说了声,接着便呻吟了一声,他愁眉苦脸的对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美女说道:“中村小姐,麻烦你过来给我按摩一下,我后面还是有点酸疼。”
于是,那位美女脸上带着担忧和高兴相交集的表情,从前座上敏捷的爬过来,帮着丁震浩调整好身体姿势后,便开始用柔韧有力的手法为丁震浩按摩起背部。前座开车的中村在丁震浩舒服和痛苦混杂的呻吟声中,微笑的问了一句:“丁先生,这次需要我们为您执行什么任务?”
丁震浩的脑袋埋在中村妹妹的大腿上,双手轻轻的搁在正为他按摩背部的中村小姐富有弹性的腰部,挣扎着侧着头说了句:“我现在还没想好……还没想好这回把自己卖给谁呢……哎哟……舒服……”接着埋脸在中村小姐丰满的大腿上继续他那怪异的呻吟。
1917年2月13日,凌晨3点27分,上海。
出云里乱套了!
陕西杨站长被杀的消息由吴剑峰电话通知给陶斐然的时候,陶当时就怀疑这不是件孤立的事件,十有八九跟自己这边正在做的事有着某种关联!这个意外事件,使他突然决定提前下手!
唤娣小楼周围的特工们接到命令后,开始按计划破门而入!同时,隐蔽在隔壁小楼楼顶的3名年轻特工也奋力跳过去,控制住唤娣家的楼顶。
然后枪响!“嗒嗒嗒,嗒嗒嗒……”节奏明显的点射中,2挺“1912年型轻机枪”从小街对面本来应该被控制住的小楼内突然开火,子弹打在那些正挥舞着手枪要冲进去的特工们身上。楼顶上还没站稳脚的年轻特工反应还算快,他们立刻扑倒,就在这时,从另一边的楼顶上,两个苗条的身影从灰黑色的伪装布下暴起,端着“贝格曼”冲锋枪分别对着这3名刚扑倒的特工,以及旁边那个楼顶上已经开始向下还击的2名特工就是一通扫射!5名特工在各自的楼边上被打得一阵抽搐,然后纷纷从楼顶跌落到街面上。
在清除完楼顶上的特工后,蒙面的竖琴和长笛跳了过来,飞快的从彼此身后的小背包内掏出炸药和雷管放置在楼顶正中位置上,然后2人点火后又跃回到原先的楼顶上爬倒。
这时,楼下残存的特工们已经找到各自的隐蔽位置,开始可怜的用手枪向对面还击。不时有特工被对面穿透力更强的机枪点射子弹打中,发出惨叫。对方的1挺轻机枪透过已经被破开的楼门,封锁住了通往二楼狭窄的木质楼梯,特工们被压制在楼内,抬不起头来,根本没办法去理会头顶在发生什么事!
一声不大的爆炸响过,水泥楼顶向上扬起一股混杂着水泥碎屑和竹片的爆炸气浪――这里很多自盖小楼的楼顶当初都是用这种竹子和水泥材料做成的。竖琴和长笛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材料,她们的装药量虽然不大,但那也是用来对付预想中的钢筋水泥楼顶的!随着爆炸,小楼顶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而且能听到有大块的水泥砸向室内的声音。
竖琴和长笛互相迅速的对看一眼,竖琴爬起来,解开腰间围绕的专用绳索,一头递给长笛,然后她退后几步,助跑几下,又跳了过去。这次她差点就跌落到楼顶的大窟窿去,幸亏长笛死死的拽住了她腰间的绳索。她爬在窟窿边上,向长笛做了个手势,身形很快便消失在窟窿下面!
一阵枪声从另一边传来,跪姿在楼顶持枪警戒的长笛向那边看去,只见在那个从老虎灶过来的弄堂拐角处,黑暗中可以看到烟雾的升起,以及隐约的武器开火亮光。除了枪声,那边还有咒骂声传过来。长笛正在诧异间,却感觉自己缠在一边大腿腿部的绳索被使劲拉了两下,于是她放下枪,使劲拉动起绳索。竖琴借助着这股力量,飞快的攀出那个大窟窿,跳过来后快速的说道:“客人不在下面!”
长笛只是瞬间惊愕了下,接着便做了个手势,两人突然爬在房顶边缘,狠狠的扣动板机,将“贝格曼”当中剩余的子弹全打在那些特工们面前的街道上,扔下打空子弹的冲锋枪,跳到后面的小楼顶上,又是几个跳跃后,消失黑色的夜色与房顶之间。她们俩没有注意到,在她们忙着完成最后这点动作时,稍远处的房顶上也有1只枪口对准着她们,但看到她们始终是两个人离去,艾琳没有开枪,而是也迅速沿着事先观察好的楼顶退路消失。
对面小楼上的轻机枪射击在她们用子弹打出信号后,突然就激烈起来,全是长发射击,接着很快就停止下来。还活着的那几个特工紧紧的爬在一楼的地面上,动也不动,终于,他们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抬起脸来拼命朝对面开了3枪,在没有受到还击后,胆子更大了一些,居然就一个翻滚出了小楼,接着又一个侧滚向对面开了2枪,最后干脆爬地上,用多年都没有温习过的匍匐动作,凭借街面上的尸身掩护,蛇行的向对面的楼门口爬去。可惜,他还没有艰难的爬到楼门口,就觉得周围的动静不对,等他抬起头来一看,就看见在自己两边,一边是气喘吁吁赶来的便衣刑警们,另一边则是自己原先在老虎灶那边,此刻身上还带着点没有散尽烟雾的同僚们。大家都拎着枪低头看着他在地下折腾。
陶斐然从他对面的小楼门内喘着粗气,弯着腰,手里拎着手枪走出来,低头看见这奇异的场景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旁边立刻就有特工上前给领导捶背。楼后挺远的地方又传来2声枪响,周围的刑警们急忙向枪响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儿,后面的枪声又响成了一片。两名跟着陶斐然绕过来包抄的特工,这时默默从楼内出来,每人手里抱着挺打光子弹后被抛弃的“1912年型轻机枪”。
陶斐然的咳嗽实在止不住,干脆就在门槛上坐下来,并狠狠的推开了那位正在献殷勤特工的胳膊。他又咳嗽了几声,这才开始喘着粗气,用手中的枪无力的指了指对面被炸塌屋顶的小楼。面前发呆的特工们急忙一窝蜂似的向那楼内冲去。陶斐然这才对着正想爬起身的那名手下说道:“咱们……咱们死了多少兄弟?”
这名手下爬了一半,这时急忙抬脸说道:“我,我……”
“牺牲了九名,重伤五名。”一直在楼下清点伤亡的一名特工这时大声的回答道。
陶斐然的眼中突然涌出了两行眼泪,哽咽的说道:“这么多的弟兄……这么多的弟兄就因为我的愚蠢被干掉了……这么多的弟兄啊……”他紧紧的咬住嘴唇,不再说话,可泪水一直在他那张抽搐的脸上纵横着。他面前的那名手下被自己上司这从未有过的表情所震惊,也忘了爬起来,就那样半爬着,抬脸看着自己上司那张悲痛的脸。
1917年2月13日,凌晨4点14分,上海。
“知道你们都涉嫌违反了什么法律吗?”宋姑老虎灶小店内的灯光下,杜督察的长衫撩起在腰间,手里拎着把手枪,冷冷的问面前的这对刚被带过来的男女,清秀的脸上沾满了尘土。
“卖淫……”衣衫不整的唤娣抽泣的回答,因为刚才曾经晕过去,又被人拿水泼醒,满脸都是条纹状劣质化妆品与土尘搅拌在一起的灰泥。
“嫖娼。”不算太胖的独臂老高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和唤娣的全身上下都是灰,本来就是被人从那张宁式大床下挖出来的,当然,之前还被某个黑衣蒙面人扒开木板仔细拿手电筒照了一通。
敞开的店门外,都是忙碌的警察和救护人员,一辆接一辆的救护车或警车来来去去。整条弄堂也就老虎灶店门前这截还算宽点,所有伤员和尸体都得拿人手抬到这里,然后再搬上车。
偶尔还是有几声枪响从弄堂深处传来,那是那两名轻机枪手:他们被杜督察带人堵住,又受到随后而来的刑警们的围攻,只好躲进某户居民家中,挟持人质,负隅顽抗。当特警们赶来并将其包围后,局面一时就僵持起来。此刻偶尔响起的枪声,多半是歹徒们的恐吓式射击。杜督察已经将那边的事交给了随后赶到的特警领队,自己过到这边来,借老虎灶的店面进行突击审讯。
此刻,面前这对男女的回答让他怒火中烧,但他还是以一种这个年龄少见的老成,沉稳的说道:“你们把自己这几个小时的事都说一下吧,有什么说什么!”说罢,他吩咐小桌旁的手下们:“给他们录口供。”马上有两名手下将唤娣和老高一个叫到楼上,一个留在楼下开始讯问口供。
杜督察走到小店外,对站在那里,被2名女警察看住的宋姑说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大宋姑和小宋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此时她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惊恐和顺从,低头看着脚尖说道:“警官先生啊,我知道的早都讲了……”
杜督察狐疑的看着对方,又扭头看了看小店里面正被盘问的老高,突然大声问道:“出云里管片的警察呢?来了没有?”
一名当地分局的警察小跑过来对他低声说道:“杜督察,整个出云里都算是违章建筑,没有设警,平常负责治安的是当地推举的治安员……”
“治安员来了没有?”杜督察追问道。
当地分局的警察朝小店内的老高努努嘴:“就是他。这家老虎灶也是治安联络点。”
杜督察一时语塞。恰好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一阵带着颤音的响动,他和周围的人一起抬头看去:这片黑漆漆的夜空中,在远远的都市灯火的映衬下,1艘灰色的飞艇正向这儿上空飞来。飞艇上的航行灯,还有吊舱内露出的灯光隐隐照得见灰色艇身上巨大的“沪警飞巡03号”的黑色字体。一名技术警士头戴着耳机,身后背着带着巨大天线的对讲机从一辆刚停稳的警车内钻出来,旁若无人的高喊着:“洞三,洞三,我是幺洞三拐,听到请讲!洞三,洞三,我是幺洞三拐,听到请讲……你看到指示板没有?看到指示板没有?”在他身后的警车上,又钻出3名警察,手里举着用小灯泡组成的灯光箭头指示板,将其放置在警车顶上,然后便闪动起来。
杜督察的另一名手下走过来向他解释道:“是汪局长打电话要来的飞艇,汪局长说他马上就到……”杜督察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随着地面指示组和飞艇取得了联系,飞艇吊舱旁边突然亮起了刺眼的探照灯灯柱!雪亮的灯柱扫过黑色的夜空,在这片建筑群乱七八糟的顶上移动着光斑,一直移向枪声响起的方向。最后飞艇降低了高度,开始向那边看似缓缓的滑去。
杜督察突然快步走过去,对飞艇引导组的警士大声说道:“先不用管枪战那边!能不能让飞艇用探照灯先把这片街区的周边扫一圈?主犯可能还没逃出去……”
那名警士隔着近视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很明显的翻了个白眼:“大哥啊!你们汪局长借我们过来,只是说要我们帮着进行枪战现场的控制,没说别的。”
杜督察知道飞艇队是市警察局局本部直属的单位,此刻他只好赔上笑脸,打量了一番着位技术警士带副眼镜的白净面孔,于是便用地道的上海话试探的说道:“帮帮忙来,朋友,下趟我请各位兄弟去新雅粤菜馆吃四头的干鲍,说到做到。”
警士愣了愣,接着微笑的用上海话回应道:“朋友,我倒要侬帮帮忙,勿要再说让人听着高兴的话了,这得的事情也勿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杜督察从对方的语气变化上觉察到了希望,赶紧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杜某人虽然在刑侦局算个小八啦子,但朋友侬去打听打听,反黑三组的小杜还有说话不算数的辰光?……”
“你是反黑三组的杜督察?”技术警士吃惊的问道:“那个人称小杜阿哥的杜督察?”
杜督察笑起来:“杜某人的名字很好听吗?这还需要假冒?”
技术警士扫了眼围拢过来的各位刑警的表情,已经信了这话,他对着话筒又开始大叫起来:“洞三,洞三!我是幺洞三拐……”
在地面引导组的最新指引下,警用飞艇开始重新调整方向,向这片街区的边缘地带飞去,边飞边用雪亮的探照灯柱慢慢梳理着下方的区域。
杜督察亲热的按住那名技术警士的肩膀,说了句:“谢谢侬,兄弟!以后你就是我杜某人的好兄弟!”
那名技术警士做了个鬼脸:“你还是准备怎么应付特警队的火力吧!”
四周的刑警们都轻声笑起来,在这令众人气急败坏的凌晨,这么一场小小的胜利,也让大家心情好了不少。
突然失去了期盼已久的飞艇支持,特警队队长真的就从枪战现场用步话机发来了愤怒的质问,就在杜督察快抵挡不住这位警衔比自己高的特警队长的质问时,刑侦局的汪局长驱车赶来,他对杜督察的调动处置很支持,并且亲自跟特警队那边通话,抚慰了失落的特警们。
杜督察的判断很准确:今晚行动最重要的目标此时的确还在这个街区内!
托马斯没能趁乱逃出去的原因很简单:小宋姑出去引开警察后,失去向导的托马斯迷路了!
枪响之后,路口的便衣们纷纷向拔出枪来,迅速的分成两组,一组飞快的冲向枪响的地方去驰援,另外一组总共3个人依然把守着这个路口,特别是蹲在路口旁房顶上的那位,此刻身体的姿势明显的紧张了起来。
托马斯把头从小弄堂口处慢慢的缩回来,向后贴着墙一直退到小宋姑身边,低声贴耳对她说道:“得趁机会逃出这个角落,这里已经很危险了,马上就会被搜查……”
小宋姑咬咬牙,悄声说:“我去把他们引开,你想办法钻进对面的小弄堂,往前走,先是大拐,然后再小拐,小拐之后往前走两个小路口,大拐之后再小拐就能绕出到马路上去了。接应你的人说你认识他,他会开车在这条马路边上等你……”
托马斯听得发晕,于是急忙悄声央求道:“你慢点说,先告诉我什么是大拐,什么又是小拐?”
于是在枪声中,小宋姑急忙低声贴耳的给他解释大拐小拐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道路的绕法,直到托马斯认为自己已经搞清楚了路径的走法。
可是此刻,当托马斯在黑暗的小弄堂迷宫里摸索前行时,他已经确信:自己彻底的迷路了!
小宋姑现身假装晚归的路人,确实引开了那3名便衣的注意力,在他们仔细盘问检查小宋姑的时候,托马斯也趁机横穿小街,钻进了对面的小弄堂。他刚才的判断很准确:就在他钻进对面那个小弄堂,消失在黑暗中没多久,2台警车就从马路上呼啸着开来,停靠在弄堂口,接着,车上跳下的警察在和便衣们简单交换了情况后,开始按照他们的执勤习惯,派出2组人马,打着手电筒挨个搜查起附近的小弄堂和可疑民居起来。那个刚才托马斯和小宋姑藏身的死弄堂是第一个被彻底搜查的地方!
托马斯在迷宫般的弄堂内不停的小跑着,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最初是在哪个该左拐或是右拐的路口迷失了,他只能避着那些手电筒光芒,以及枪声间歇穿来的巨大敲门声,在黑暗中摸索着,摸索着。这里的每扇门这时都是紧闭着,每个窗户里都熄灭了灯,人们都在恐惧和瑟缩中等待着秩序维护者的登门拜访,任何身份可疑的拜访者都将是不被欢迎的,而且一定会引起他们的高声尖叫!
就这样,在踩了无数次阴沟里的污水,又在某几条类似的死弄堂里折腾了半天后,托马斯发现周围巨大的敲门声越来越向自己靠近,同样,那些手电筒的光芒甚至好几次差点和他迎面相遇。托马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向警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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