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边将手枪举起晃动着,嘴里大声用汉语叫道:“别逼我!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人!”
这名男子手中抓着匕首,张慌失措的站在路灯下,不知道该不该逃走。最远处那名长衫男子这时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吓啥!伊手里面厄家生是摆噱头厄!”喊叫完,他直起身,端着手中的土制手枪向这盏路灯下赶来。
拿匕首的男子看来是相信了自己同伙的判断,他调整着呼吸并沉下腰身,左腿弓、右腿蹬,站了个弓步,将持匕首的右手藏在右腿后以隐蔽攻击线路,左臂向前抬起,张开五指,拉开了格斗架势。托马斯将手枪递到右手,持枪的手自然垂落在腿侧,迈着大步走过去,快走进对方的攻击范围内时,难以遏制的极度愤怒和厌恶使得他宛若野兽般的大吼了一声!怒吼在这条寂静的城边马路上造成了阵阵回音!
这声怒吼让短衣男子紧张的挥动起左手企图扰乱并格挡托马斯可能发起的攻击,右手的匕首握法飞速调整成虎口朝前正握准备采取上刺攻击。托马斯没有给对方表演匕首技的机会,他稍微抬起胳膊来,在很近的距离内冲对方弓在前面的那条左腿膝盖上开了1枪!
枪声响过,这名男子惨叫一声,捂着被打碎的膝盖翻滚在马路上!古怪的是他手里的匕首还被紧紧的攥着,好像他可以用那把匕首抢救自己已经破碎的膝盖一样。托马斯眼睛里已经变得血红!他走过去,一脚踩住倒地男子持匕首的小臂,右手举枪对准稍远处那名已经被吓呆的长衫男子,弯腰用左手去拿脚下男子手中的匕首,嘴里完全是下意识的大声喊道:“别逼我!不要逼我!”
“轰!”后面那长衫男子惊恐之下开了枪,子弹从托马斯头顶掠过。托马斯右手举着的枪紧接着也响了!
长衫男子胸口出现一个弹孔,他瞪大眼睛,松落手中的那支其实已经没有子弹的土制手枪,似乎是慢慢的向前软倒在地。在他脑袋和水泥路面发生接触时,又1颗子弹伴随着闷闷的震响,从托马斯手中的枪管里钻出,金属弹丸瞬间穿透灯光下冰凉潮湿的空气,钻进长衫男子的头骨,在原本就即将丧失活动能力的大脑中翻滚撕扯着,又裹着脑浆和碎骨破出了一个更大的创口从下巴处翻滚而出。这时,从托马斯举着的手枪中抛出的第1粒弹壳其实才刚刚落地。
依旧举着手枪的托马斯的眼睛循着第1粒弹壳的落地声看去,他似乎看见在夜晚的路灯下,第2粒弹壳正好抛飞在灯光最明亮的地方,锃亮的铜质弹壳外表在不同的角度下反射着路灯的灯光,翻滚之中,弹壳的开口处还溢出点淡淡的白烟,弹壳沿着一条不规则的抛物线消失在路灯灯光外的黑暗中,随后黑暗中的路面上又传来一记金属与水泥撞击的轻响……
幻觉,全是幻觉!你的视力不可能这么好,你的大脑也不可能对如此高速运动的物体做出这么细致的反应!得了,干活吧!既然这一切已经开始了。这样在心中疲惫的对自己说着,托马斯闭上了嘴,默默的将枪口处还没散尽白烟的手枪递到左手,反手握着刚拿到的匕首,半蹲着注视着躺在地下的男子。
“饶命!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地下的男子已经被吓得不敢动弹,恐惧甚至压制住了膝盖破碎的疼痛,他两眼看着托马斯,嘴里喃喃的哀求着。托马斯发现倒地者其实还是个最多20岁的小伙子,而且长相还很清秀,此刻那张清秀的脸扭曲着,上面满是眼泪和鼻涕。
“饶命!不要杀我……”这句话却是用蹩脚的中文说的,说话者也有张同样清秀的亚洲小伙的面孔。这张面孔的主人是某支受雇渗透进中国蒙古境内,企图支援喀尔喀人独立暴动的雇佣军小队的成员。6分多钟的徒手格斗中,18岁的埃瑞克·亨特凭借平日残酷的训练还有他天生的膂力,终于将对方击倒。因为被捕后被关押生活导致的体力锐减,虽然对方娴熟的格斗技巧、丰富的实战经验给埃瑞克·亨特制造了不少麻烦,但此刻他已经被彻底击败了!他的脸在埃瑞克的臂弯间,张着嘴用他所会的所有中文哀求着,一双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睛里流露着对生命的渴望。
“杀了他!”刺眼的汽灯灯光下,站在空旷的宛若仓库一般房间角落里的教官沉声下令,那声音远远的从持枪站立的教官那边传来,带着点隐隐的回声。埃瑞克左臂熟练的固定住对方的肩膀,右臂用力的按照千百次练习的角度转动了一下,空旷的大屋子内,一声很清脆的骨节断裂声响起,同时好像还有一声极低的、短促的惨呼……
托马斯的眼神渐渐的平静下来,他松开插在那名已经永远不用为膝盖被打碎而痛苦的男子心脏上的匕首,站起身,重又将手枪递到右手,朝那名依旧昏倒在地的男子跑去。这次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小跑着经过那名男子身边时,只是略微的停了停,对准那名男子额头就是一枪,然后继续向前小跑……
当警笛声由远至近的传来时,寂静的马路上,路灯灯光下只剩3具逐渐冷却的尸体。
当那边马路上远远的第一阵几声枪响传来时,正在客车车场内搜寻的人们急忙向枪响方向跑去。当他们跑到铁栅栏前时,第二次枪响传来。在隐隐的警笛声中,老陈摆摆手让大伙停下。
“是他吗?”老陈手下的那名带队的年轻人问道。
老陈走到铁栅栏前,将刚才托马斯留在栅栏顶部铁尖上的碎布片取下,看了看,冷淡的说道:“反正是不是他,警察都已经快到了,看他自己的命了!走吧,我们去想别的办法。”
1917年2月12日,晚上8点05分,上海。
警车上的警笛声尖叫着穿过窗外的马路,窗内,已经在过去近2个小时的晚餐中谈论了文学、艺术、海外奇闻、财经消息的人们为此都皱起了眉头。
“看来中国这块还没被战火涉及到的土地也变得不太平了!”晚餐的贵宾,美利坚合众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总领事喃喃的叹息道,随后,他转过脸,对长桌上端的女主人礼貌的说:“不过,斯泰德夫人,您给我们准备的这顿晚宴还是让我们享受了一个美好的夜晚。非常感谢!不过中国人常说一句话――”他清了清嗓门,用汉语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接着他用回英语解释道:“世界上没有永远进行的盛宴。”
坐在他斜对面,斯泰德夫人的那位年轻英俊的中国情人笑着用法语说道:“巴黎人喜欢把这叫做流动的圣筵,阁下。”
坐在总领事夫人下手,虽然也穿着晚礼服,但举止军人气十足的那名30多岁的美国男子轻轻的鼓了鼓掌,同样用流畅的法语赞扬道:“徐先生,想不到您的法语也说得这么地道。”
看着自己的中国情人羞红了脸,斯泰德夫人笑着说:“亲爱的约瑟夫,我的朋友徐是位很谦虚的君子。听说你在申请回国参战?少校。”
约瑟夫正了正自己其实已经很笔直的腰身,郑重的说道:“是的,斯泰德夫人。虽然美丽的中国让我流连忘返,和在座各位外交家的共事更使我身心愉快,但我不敢忘记自己是一名联邦军人,我已经多次向华盛顿方面提出申请,请他们尽快结束我在中国的军事外交工作,派我去战场为合众国浴血拼杀!”
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商务参赞第一个带头为这番铿锵有力的爱国言辞鼓掌,餐桌上的掌声响彻了一片。诗人小徐礼貌的跟着鼓掌,但满脸的不以为然。斯泰德夫人巴掌拍得很响,眼睛却带着别有意味的笑意。
掌声逐渐平复后,总领事微笑着赞叹道:“少校,你不愧是西点的精英!所以,女士们先生们,我也得告辞去为某位尊敬的大叔工作了!”
又寒暄了几句,按照礼节大伙先送总领事夫妇离开这家豪华的小宴会厅后,其他两对夫妻也告辞离去。斯泰德夫人叫住了正在帮太太穿大衣的约瑟夫:“助理武官阁下……”
约瑟夫转回身,欠欠身说道:“斯泰德夫人,我只是合众国驻华武官在上海总领馆联络办公室的负责人,我在北京的直接上级才是助理武官。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跟朋友们一样,叫我乔。”
斯泰德夫人左右看了眼,认真的说:“乔,我们在华盛顿共同的朋友托我带句话给你。”
少校微微愣了愣,接着便疑惑的点点头,于是,已经穿好大衣的太太由斯泰德夫人的中国情人陪着说话,约瑟夫跟着这名亿万富豪的遗孀来到豪华宴会厅的另外一角。这种不算太大,但异常豪华的专用宴会厅是上海的酒店经营者结合中国人的包间概念设置的,来到中国的上流社会的外国人都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东方习惯的消费形式。在小宴会厅的这个角落里,摆放着一个酒柜,还放置了几张沙发,靠墙摆放着一台豪华的落地式收音机。
“乔,我需要你那里有关中国最近国内政治局势的所有资料,尤其是那些关于高层斗争的最新可靠资料。”斯泰德夫人一走到这个角落里,刚刚在沙发上坐下,就直截了当的低声说道。
约瑟夫从沙发上暴跳起来,怒不可遏的叫道:“斯泰德夫人!……”
斯泰德夫人从随身小包中掏出一件小玩意,伸给约瑟夫看,笑着说:“你的性子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火爆!乔。”
拿过斯泰德夫人手中的东西,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约瑟夫先是愣住,接着他慢慢坐回在沙发上低声说道:“想不到他们打电报通知我准备接待的人是你……”
“美利坚的一些有识之士认为孤立主义的时代即将结束,可联邦政府连个像样的对外情报机构都没有,为此有必要建立一个非官方非公开的俱乐部组织,让山姆大叔的耳目不至于完全失灵,对吗?”斯泰德夫人轻声笑着说:“你也是这个非官方非公开的俱乐部组织成员,并且你也曾经宣誓会为组织的宗旨去做一些事情,对吗?”
约瑟夫不服气的抬脸看了看餐厅门口那边,讥笑的说道:“可我没想到,华盛顿最聪明的大脑们会给斯泰德夫人你这么大的授权。难道那位中国情人也是你为这个――”他轻佻的扬了扬手中的小玩意:“也是你为了这个俱乐部的宗旨而开展工作的一部分吗?”
斯泰德夫人没有为对方的挑衅而激怒,她平静的说道:“你可以不尊重我这个读书不多的女子,但你千万不要不尊重我的钱。你惹不起我,乔。”
她的话和她的态度使对方认真起来,对方在思考了片刻后,真诚的说道:“夫人,我为我刚才的失礼向你道歉!但我有一个私人请求,你是否能帮我想想办法,让俱乐部的先生们把我尽快调回国,让我去最好的、最有可能去欧洲参战的作战部队担任相应的……”
斯泰德夫人微笑着打断了他:“我不大懂你们男人们打群架方面的事,可我相信你会有机会展示你的勇气和力量的。”
约瑟夫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看着面前的女人,斯泰德夫人对他则报以自信的微笑。诗人在他们俩的对视中走过来,脸上隐隐带点醋意的说道:“斯佳丽,我相信有位女士已经很焦急的等待她的丈夫能带她回家了!”
约瑟夫这时已经下定了主意,他随手将那个小玩意放到沙发扶手上,站起身,弯下腰,谦卑的牵起斯泰德夫人的手,温柔的说道:“很高兴能够为你服务,斯泰德夫人。”
斯泰德夫人高兴的站起身说:“那我明天早上可以去你的办公室吗?少校。”
约瑟夫笑着说:“没问题,不过在此以前,我希望你能帮我给我太太解释一下,告诉她为什么我今晚得临时回办公室加班。”
于是,斯泰德夫人走到正无聊的调试着那台落地式收音机的诗人面前,歉意的吻了他一下,接着由约瑟夫陪伴着去门口那边向约瑟夫的妻子撒谎。
当斯泰德夫人送走客人,高兴的回到她的情人身旁时,她发现那个很重要的小玩意居然被遗忘在沙发的扶手上。正当她神色紧张的准备过去收起那东西时,小徐却抢先走过去拿起了那个沙发扶手上的小圆牌。
“这是什么?”诗人小徐捡起那个小圆牌后,发现这小玩意其实是个徽章,不由好奇的问道。这枚上面画着个手持棒球棒的美国男孩,旁边还站着一位形像滑稽的瘦姑娘的徽章显得童心十足。徽章的边缘还用花体字母写着3个大大的缩写字母:CIA
“胡萝卜研究学院的标志。”斯泰德夫人看到已经来不及阻止对方仔细的端详,干脆笑着解释道,同时故意轻松的走到旁边的酒柜里去拿酒。
“胡萝卜研究学院?”
“对,胡萝卜研究学院,简称CIA(Carrot investigate academy),这其实是我的一些有钱的朋友搞出来玩的一个小俱乐部。我也加入了。俱乐部的宗旨就是研究胡萝卜的营养成份对人身体健康的好处,并推广胡萝卜饮食。”斯泰德夫人说着,将2杯倒好的红酒端过来,递给小徐一杯,趁机很自然的拿回那个小徽章,顺口瞎编道:“约瑟夫经俱乐部成员介绍,已经向俱乐部递交了加入申请,俱乐部的家伙们就委托我来对他进行一些必要的入会考察。这都是游戏,亲爱的,成年人一本正经进行的游戏。”
“来,干杯!”暗自松了口气后,她冲诗人举起酒杯,并悄悄的将徽章捏在手心。
“上面那个拿棒球棒的男孩和那个女孩真滑稽。”诗人毕竟年轻,想象力又异常发达,碰完杯后,他抿了口酒,继续好奇的问道:“他们有名字吗?”
斯泰德夫人无奈的说道:“有,棒球小子特德,每次吃完胡萝卜都会来个本垒打。他的女朋友AE姑娘,永远伴随着他,给他招惹来各路流氓,让他总有机会表现男人的勇敢。这些还没有正式向公众发布呢!我得遵守俱乐部的保密规则,亲爱的,这有关上流社会一些无聊的社交礼仪。”她冲诗人苦笑了一下。
“奇特可爱的美国文化!”诗人做了个简短的总结,然后做了个鬼脸:“我会帮你保密的,斯佳丽。”
斯泰德夫人笑着在诗人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同时,她将徽章塞入自己小包里,塞得很深,很深……
1917年2月12日,夜晚10点17分,上海。
“首长请您上去,倪局长。”楚秘书对倪小峰说道,同时指了指停靠在远处系留塔边的那艘中型公务飞艇。
大场机场的停机坪上,倪小峰上了楚秘书坐过来的机场专用交通车,在去飞艇系留塔的路上,他仔细打量着刚刚降落不久的飞艇。
倪小峰听说过,但还没有乘坐过这种高级公务飞艇。这种世界大战爆发后才完成最终设计,去年首艇才建成的公务飞艇迄今总共生产了4艘。载重量仅9吨的硬壳式飞艇带着4台475马力最新式的航空发动机,最高时速可以达到140公里,而且为了安全,飞艇最外侧的气囊都是氦气的。仅此一项,使用者就需要向唯一可以提供氦气生产、存储、运输的美国普莱克斯公司支付巨额的日常费用。已经投入使用的4艘飞艇,都配备了最先进的无线通讯设备,可以支持飞艇的使用者在大多数航行中与地面通讯网的接驳。
从系留塔走进飞艇后,倪小峰发现飞艇内部异常的拥挤,狭窄通道的两旁都是关着小门的工作间。隐隐可以听到门内传出通讯装置工作时特有的嘈杂声。走过一个比较宽敞的舱房时,倪小峰好奇的看到两旁排列着类似大班椅的座椅,只不过座椅的下端都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属滑槽中。航空平台上使用这种座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呵呵,这些就是我们的座位,后背都能放倒睡觉。”楚秘书笑着解释了一句。
上了一个不高的舷梯,又是一段舱房。舱房的进口出,2名身着“国父装”的中年男子坐在通道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