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骑,蛟马化为两道流光,一眨眼就掠过架在护城河上的吊桥,来到城门口。入城的老百姓纷纷避让,并好奇的仰视观望。
守城官兵刚要发声喝问,其中一名中年头目,看到阿丑之后,立即喝止,旋即笑道。“云帆少爷,您回来了?哈哈…这就入城吧!这几日,邵家的少爷小姐们,都陆陆续续的赶回来了,可热闹紧了!邵家枝繁叶茂,好生兴旺啊!”
“李叔,小侄改日再请你喝酒,”阿丑冲那官兵头目抱了抱拳,旋即带着萧寒,策马进入炎火城。
萧寒耳力极佳,就听到后边官兵传来窃窃私议…
“李叔,刚才那公子哥是谁啊?啧啧,样貌可真是奇丑无比,简直就是歪瓜裂枣…不过就是身穿宗门袍服,抬高了身价而已。”
“闭嘴!别乱嚼舌根!那是邵家嫡系一脉的云帆少爷。想当初,云帆少爷弱冠之龄,也是俊伟人物,翩翩美男子。不过后来不知道遭遇到什么不测,以至于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过,云帆少爷从小心肠就好,没有豪门子弟的纨绔气,反而与人为善,经常用自己的零花钱,买酒买烤肉烤鸡犒劳我们守城军士…以后不准说云帆少爷坏话!”
……
炎火城内。
进入城内,给萧寒的第一印象是…繁华!极度繁华!
八街九陌。最宽的街道,足足有十丈阔不止!还有十里长街。车水马龙鳞次栉比,行人穿梭如织,接袂成帷,接踵摩肩。
城中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等等。
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口悬挂市招鲜艳旗帜,招揽生意。
街市行人,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当然亦有花街柳巷,搔首弄姿的青楼女子。甚至于也不乏江湖客,宗门弟子,穿梭行走。
“啧啧…阿丑师兄,时至今日,我终于才明白什么是花花世界,歌舞升平…”萧寒连番感叹。
不过,萧寒终究是专注于武道之人,对于这些世俗的纸醉金迷,是抱着纯粹欣赏的态度,如过眼云烟,并不至于迷恋,心生向往。
当然,并不是说每一个武者,亦或者宗门弟子,都如萧寒一般,对世俗的繁华不生贪念。主要是因为萧寒领悟了无形的刀意,刀意可斩碎一切虚妄之念,使得刀客内心坚定如磐石,无法动摇半分,不受到红尘俗物的牵绊,杂念不生。
“是啊,萧寒,这炎火城,人口数百万,城内有坊,有市。坊是住宅区,市是商业区,市坊分开。市有两个,东市和西市,东市有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而且,城内引漕渠开新潭,使船进入市内,天下之舟船所集,常万余艘,填满河路。”阿丑也感叹道。旋即,自豪一笑。“萧寒,我告诉你,这炎火城,至少一半的产业,都属于我们邵家。”
萧寒心中微微一动…似阿丑这种在武道上不可能有太大成就的人,恐怕,这一生最完美的归宿,便是落叶归根,回到这海市蜃楼般的繁华世俗,快快活活的终老一生。
“呃…萧寒,事实上,真武大陆终究还是崇尚武力,你所看见这一切,在真正的武者面前,都是浮云。就这么说吧,炎火城但凡惹上一尊真气境,瞬间就有可能沦为一片焦土瓦砾,生杀予夺,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阿丑又感慨道。“所以说,能够像萧寒你一样,在武道上有凌云之志,傲人之资,那才是王道。就萧寒你目前的实力,要在俗世中享尽荣华富贵,夜夜笙歌,简直唾手可得。不过我想你肯定不会恋栈这些。”
萧寒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两人策马缓行,观赏沿途风物。
突兀,萧寒勒马停住,他看见,在城市中心的巨大广场上,耸立着足足八根大铜柱,铜柱上镶嵌了许多黄金宝石,富丽堂皇。在八根铜柱的顶端,托着一面六边形的镜子。这镜子可非同一般。六块镜面,几乎将整个城市各个方位都笼罩住了。在每一块镜面上,都流动着浮光掠影般的真气!此时,真气静静的浮动着,显得十分安宁。
“这个是?照妖镜?”萧寒脑中灵光一闪。
“对,萧寒,这是守护我们炎火城的照妖镜。数百万人的护身符。但凡城池中出现妖族,镜面就会产生暴风骤雨般的波动,预警。”阿丑笑道。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一般的妖族,是不可能跑到这种大型城池来肆虐蚕食人族的。妖族也是有智慧的,它们大多出现在乡镇小地方。不容易被斩杀。可以肆无忌惮的猎食人族。”
“嗯,这个小弟明白,”萧寒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萧寒将精神力集中在心脏部位,让心脏部位的奇怪东西,感应四周。
还好,心脏中蛰伏的奇怪东西,安分守己,并不狂躁。
说明,这座城池,应该是没有妖族潜伏的,是一片乐土。太平盛世。
“走,萧寒,现在带你回邵府。”阿丑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吸吮,一边跑到萧寒身前,乌黑的眼瞳中闪烁着天真无邪和浓浓的好奇,她偷偷的看了看萧寒,然后盯着萧寒的坐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对萧寒道。“大哥哥,这是马儿么?怎么和我家的马儿不一样呢?”
“哈哈哈,小妹妹,这是马儿,怎么不是?”萧寒笑道。看到小女孩嘴边黏糊糊的糖渣,萧寒感到一阵莫名的小小温馨。
……
邵府。
萧寒终于跟随阿丑一起,来到了炎火城的巨无霸家族,邵氏家族府邸。
这邵府,也的确是气象万千,巍峨庞大。先不说它占地面积数万亩,就是大门口摆放的石狮子,石老虎,石麒麟,石貔貅,就让人数不过来。
进入府邸之后,更让萧寒目不暇接。
庭院深深,四通八达,犹如迷宫;假山池沼,内湖,荷花金鱼,琼楼飞檐,堂皇正道,葱郁林木;府邸中安安静静的,纤尘不染,萧寒沿途看见的一些丫鬟,也都个个是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儿。
回到自己家,阿丑的背脊也终于挺直了一些,神情之中,也显现出来了一些威仪,不像是在云雨宗那样,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
偌大的府邸中,也分为嫡系区域,庶出区域,井然有序。阿丑的家,在嫡系区域中,是一座堂皇府邸,雕梁画柱,处处显出大户人家的富贵。
一进家门,什么丫鬟,工匠,仆人,小厮,老嬷嬷,就欢天喜地的大叫起来。“云帆少爷回来了!云帆少爷回来了!”
不多时,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抢了出来。
那中年男子,锦衣玉服,样貌儒雅,虽然鬓边已经微微染霜,不过眉宇间淡淡的书卷气,依旧非常引人。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是修行过武道的,但萧寒一观,就知道这中年男子境界不深,大概就是停留在炼骨境,连炼脏都没有达到。
中年女子,身材娇小,样貌极美,大概四十岁左右,但风韵犹存,脖子上有一串珍珠项链,光晕温润,将她衬托得雍容华贵,典雅端庄。
“云帆,”中年男子笑着对阿丑点了点头,眸中掠过深深的溺爱。
而中年美妇则是直接拉住阿丑的手,嘘寒问暖,“孩子,这一年修行武道,还辛苦么?娘看你都瘦了…”
“爹,娘,孩儿不辛苦,今年可比去年进步多了。今年,孩儿已经开始炼髓了!”阿丑笑逐颜开道。
“什么?云帆,你开始炼髓了?”中年男子双目一喜,大声夸赞道。“好孩子!好孩子!我邵老四的孩子,可不是废物!”
旋即,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黯,低声道。“不过我听说大哥和二哥他们的孩子,早就开始换血了…哎。罢了,今天不说这个,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爷,人比人气死人,干嘛非得让咱们云帆和其他房的孩子比?只要咱们云帆一生平安喜乐,咱们为人父母的,也就知足了。”中年美妇微嗔的瞪了中年男子一眼。“再说了,咱们家云帆,为人最是忠厚老实,争不过其他房那些孩子的,索性就不争了吧!争来争去,到老还是一场空!”
这对中年男女,便是阿丑的亲生父母了。
这时,阿丑赶紧将萧寒拉了过来,为自己的父母引荐道,“爹,娘,这是孩儿在云雨宗结交到的朋友,萧寒!萧寒是孩儿的好兄弟!这一年,承蒙萧寒兄弟照拂,孩儿才所有进步,突破达到炼髓境!”
“伯父,伯母,你们好,”萧寒赶紧施礼道。
阿丑的父母,仔细的端详了萧寒一会儿。阿丑母亲笑道,“好俊俏的少年,一表人才,好,好!萧寒是吧?不必多礼。咱们家云帆这些年在云雨宗,不受待见,也没结交到什么朋友,你能够和云帆结交,咱们心里可都欢喜的很!”
“嗯,萧寒世侄,你很好。就不要见外了,当成自己家。”阿丑父亲和和气气的笑道。这笑容中,丝毫不含虚伪成分,显得十分真诚,也令萧寒心中一暖。
“走吧,到正房坐坐,喝几口茶,我让下人准备晚宴。”阿丑父亲欢笑道。
正房。
房间很宽敞,到处都摆放着名贵木材雕琢出来的家具,散发着提神醒脑的香气。地上铺垫了柔软的兽皮。屋角还燃烧着珍贵的香料。
阿丑父母坐在上首;萧寒和阿丑坐在下首。
很快就有几名漂亮丫鬟奉上香茶和一些精致的糕点。
阿丑喝了口茶,立即大大咧咧的道。“爹,娘,娇娇呢?娇娇不知道今日我回家么?她怎么不出来见我?孩儿…孩儿…孩儿倒是对娇娇日思夜想,挂念得紧。孩儿明年就要终止云雨宗的学业了,就回家和娇娇完婚…”阿丑眼睛里,就闪烁出来漫无心机的幸福表情。
“云帆…”忽然,阿丑父亲全身一僵,书生气十足的眸子中,掠过一抹很明显的阴云,甚至于愤怒。他握住茶杯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茶水都差点溅洒出来。
“孩子…你,你这脸上的伤,可曾恳求云雨宗各位主事,替你治治?”阿丑母亲声音颤抖的问道,此时此刻,她眼中已经盈满泪光,神色极为激动,甚至于,还显现出来一些愤懑的味道。
“嗯?”萧寒在一边鉴貌辨色,感觉事情有点蹊跷,旋即,不动声色的将茶杯往身旁的酸枝木茶几上一放。
“爹,娘,你们…你们怎么了?孩儿看你们脸色…脸色有异,是否出了什么事?娇娇呢?”阿丑也看出来苗头不对,赶紧问道。
“云帆,你先回答爹娘,你脸上的伤,可曾求恳过云雨宗高层,给你治治?”阿丑父亲将茶杯一放。
“爹,娘,孩儿脸上的伤疤,乃是受到剧毒腐蚀造成,药石难医,天下名医,也都束手无策。这脸伤,孩儿也曾经求恳过三位主事。不过…没法子。三位主事告诉孩儿,除非是有真气境大能出手,用一种名为‘轮回神火’的特殊真气,才能够烧掉孩儿脸上的毒素疤痕。不过…孩儿在云雨宗地位卑下,不可能求到真气境大能,出手替孩儿治疗脸伤…罢了,爹娘,事已至此,孩儿已经对恢复旧貌,不抱任何指望。”
“哎…”阿丑父母,长长的叹了口气,悲郁怅然。
“爹,娘,娇娇呢?”阿丑再度发急询问道。
“好了,孩子!”阿丑母亲脸色瞬间一寒,“不要再提‘冯娇娇’这女子了!爹娘再给你张罗一门婚事,找一个胜过冯娇娇千百倍的女子!”
“不!”阿丑脸色赫然惨白如纸,“孩儿只要娇娇足矣!”
“孩子…”阿丑父亲脸色一片凄酸,惨然道。“此事,不提了。你和冯娇娇的婚约,取缔了。”
顿了一顿,阿丑父亲颤声道。“你义弟江枫,也从药王谷回来了,你过去求恳他,让他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给你一些丹药吧。”
骤然之间,阿丑母亲勃然大怒道。“不要去求江枫!此子,算是白养了!想当初,我们就不应该怜惜他,将他从街上抱回来!此人头生反骨,恩将仇报,老爷,这么多年,我们是引狼入室了!”
“夫人你息怒…怒气伤肝,你急什么急?罢了,江枫也算是我们一手一脚拉扯,看着长大的,他幼年苦楚,如今天赐奇缘,拜到药王谷,也是他的造化。他好歹也是我们的义子,一向视如己出,现在他出人头地,我们也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江枫?”阿丑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变,一片阴冷。“江枫拜到药王谷,是我们邵家有史以来第一名有幸拜入药王谷的子弟,今年他回来了么?那我是应该去恭喜他。不过,向他讨要丹药,就免了吧。孩儿也不需要什么丹药。”
“孩子,你不要去见江枫!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去见他做什么?他连你的未婚妻都抢了,你还去见他么?”阿丑母亲脱口而出。
“夫人,你失言了!”阿丑父亲重重的顿了一下足,脸色惨不忍睹,浑身颤抖,“不要再提此事,不要再提此事了!”
“什么?!!!!”
闻言,阿丑一下子站了起来,全身剧烈颤抖,魂不守舍,“江枫…江枫和娇娇……他们……”
萧寒听到这份上,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中一股焦躁暴怒的气焰,骤然升腾而起,他强行按捺住。
萧寒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阿丑的肩膀,旋即朗声道。“伯父,伯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望明示。阿丑师兄对未婚妻娇娇,情根深种,而现在,听你们所言,好似,有一个叫做什么‘江枫’的人,竟然横刀夺爱,抢走了娇娇。怎么回事?”
“哎……”阿丑父亲捶胸顿足;阿丑泥塑木雕般僵立着;阿丑母亲嘴角翕张,显得十分愤怒。
沉默了一会儿。阿丑母亲突然道。“萧寒世侄,你也不是外人,此事,伯母就和盘托出吧!伯母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心中憋得慌,总是想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可你伯父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隐忍。今日你既然问了,伯母也就对你说了吧!”
“夫人你!”阿丑父亲欲要阻止,但阿丑母亲已经飞快的讲述起来。“萧寒,江枫乃是一孤儿,十八年前的一个冬天,漫天鹅毛大雪,我和你伯父去庙里上香回来,途径一条长街,忽然听闻到婴孩啼哭声。我们转过街一看,一处肮脏污秽的垃圾堆中,分明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满身被雪水沾满,奄奄一息,奋力嚎哭,眼看就死。于是,我们将这婴孩抱了回来…这婴孩,便是江枫了。此后,我们将江枫认为义子,视如己出,抚养教导…实话实说,江枫这孩子,从小就聪颖绝伦,机变百出,无论学什么东西,都比云帆快很多,而且,他口齿伶俐,很会哄人。久而久之,在府中,江枫倒像是咱们亲生,云帆却处处不受待见。”
“江枫是我们的义子,我们怜惜他从小孤苦无依,有时候,分明是他使绊子欺侮了云帆,我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不去责怪他。令得云帆倒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
“后来,江枫气运如虹,竟然被药王谷的高人选中,成为我们邵家,第一个有机缘进入药王谷修行的子弟…”
“慢慢的,江枫的性子就跋扈起来了,每次回来,都趾高气昂的。也敢当面顶撞讥讽云帆了。这也就罢了,今年…他…他竟然狼心狗肺,将云帆从小定下的一门亲事,给…给毁了…”
阿丑母亲哭哭啼啼说完。
“畜生!”此时此刻,萧寒彻彻底底就是暴怒发狂,“一个孤儿,被伯父伯母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抚养长大,不但不报恩,还鹊巢鸠占!这种人,利欲熏心,知恩不报,简直就是罪该万死,不容于天地间!
不过很快,萧寒稍微冷静下来,蹙眉道。“伯父,伯母,阿丑师兄和冯娇娇的婚事,似乎是早已经定下,岂容说改就改,邵家乃名门望族,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