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九又气愤又好笑,说的好听,长久地伺候我这个郎君,实际上是想在我身上大捞一把。转念又想。这样也好,掩盖了自己的身份,那人命案子就不会爆发了。于是就顺从了黄脸尼姑,开始梳妆打扮起来。敷了粉,画了眉,不加修饰,自然唇红齿白。凤玲尼姑一见惊叫道:“真是天仙虞美人!”
亚九照了照镜子:“身上妥贴了,缺了一双绣花鞋。”
凤玲尼姑道:“要绣花鞋容易,眨眼工夫便可买来,只是郎君天生一对大脚,怎能削足适履?”
亚九命凤玲尼姑到城里戏装店买来一双戏台上用的“踩抹子”(早年戏曲中男演员反串坤角穿的一种小鞋),穿在脚上,长筒裙下露出三寸长的小脚,那才是道道地地的三寸金莲。凤玲尖叫了一声,四五个尼姑都跑了过来,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扑上来抱住亚九亲吻,不住地喊郎君,叫亲亲。
亚九说:“穿踩抹子是要功夫的,起码要在舞台上练三年。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个大脚趾上,脚跟踮起,脚尖着地,脚板始终是斜站着,弄不好就要栽一个跟斗。”说着款摆腰肢,来回走了几趟,众尼姑拍手叫好。
众尼姑笑闹了一阵散去,凤玲尼姑关了房门,摆上酒菜与亚九对饮起来。凤玲尼姑连饮了三杯,学着舞台上演戏的样子,深施一礼,递上一杯酒:“贱妾伺候郎君,还满意吗?”
亚九饮下一杯,一揖到地:“娘子辛苦了。”
凤玲尼姑的纤手搭在亚九肩膀上,吟哦道:
蛾眉不画待郎画,风流博浪潇洒。金簪银钏翡翠挂,筒裙飞虹,三寸金莲是假。腰藏雄剑,拥香偎翠蜂采花,玉栺拨弄筝琶。
唱着,将一管眉笔递在亚九手中,亚九舞台上练就的灵性,逢场做戏,扳过凤玲尼姑的脸,一笔一笔画起眉来。凤玲瞅准这个机会,悄悄伸出两只手,在亚九的简裙里抚摸起来,嘴里轻轻地哼着:“拥香偎翠蜂采花,玉指拨弄筝琶……”亚九画着画着,开始是做戏,后来受不住了,真戏真做,扑楞楞性起,一把将凤玲尼姑搂在怀里。这女秀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一筒炸药,已被她悄悄点燃,她轻轻将男人引到床上,渐渐癲狂起来,从刚刚过午一直缠绵到日头偏西。凤玲尼姑离去,亚九疲惫地沉入梦中。
一阵门响,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尖声飘起:“管取交欢不负期,郎君,我的小乖乖,我没有负期吧?”
亚九卧在纱帐中,大寐沉沉,躺了许久,这一声锐叫,使他心中一惊,刹时眼前浮起一个面瓜形的胖脸,他知道,那个胖尼姑来了。
胖尼姑点上油灯,摆下酒菜:“郎君,天麻麻黑了,快起来用饭吧!”
酒香飘满了屋子,亚九知道这一夜自己属于这个面瓜脸的了,心想,躲是躲不过的。他伸了一下懒腰,坐到桌前,见桌案上的四个碟里全是青菜,一个是菠菜,一个是苋菜,一个是玉兰片,一个是金针。吃到下边,每个盘底都搁了一块肥肉,肥肉煞得肥而不腻,浓香四溢,亚九一气把那四块肉扒进肚去。
胖尼姑一直守在旁边,两眼笑成一条缝,可以看出,亚九吃得香甜她感到心满意足。
“郎君,我这肉咋样?可口吗?”
“可口。”
胖尼姑笑得开心。她伺候亚九洗漱完毕,拖他进了纱帐,不由分说剥下他的衣服,搂住他的脖子说:“郎君,今儿我这几盘菜还有一讲,男人香赢女人,切切记住一条,脸模子俊脸模子丑没什么两样,下面都是一块肥肉。”
亚九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骂道:“浪货,亏你想得出来!”胖尼姑双臂抱住亚九,翻了一个轱辘,将男人放到自己身上。尽兴之后,扬长而去。
又是一个黎明,这天伺候亚九的是那个黑尼姑。亚九突然感到沉重和悲哀,名义上是尼姑们伺候自己,实际上却是自己作了这群秃头淫尼的玩物了。
黑尼姑是个狂蜂浪蝶,不问青红皂白,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裙,在亚九面前展示自己一身油黑的皮肉,扭扭怩怩,引诱男人。
亚九真想把这个黑皮母狼掀翻在地上,扔到窗外去。他马上又警告自己,千万不可莽撞,不能惹出乱子。
这群淫尼,各人有各人的花样,各人有各人的伎俩,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向亚九进攻。四天过去了,六个尼姑轮流了一遍,亚九已精疲力竭,每个关节都灌了一瓶醋,又酸又麻,他不想动弹,甚至不想说话。
第五天就要到来了,他知道,随着第五个黎明的到来,遭遇的又该是那个秃头老尼姑了。他恨她,没有这个老东西的引诱,自己就不会落入这个淫窟。眼前的一出又一出丑剧都是她导演的,一想到第一夜她玩弄的诡计就满腔愤怒。话再说回来,也是这老东西救了自己,不然的话也许是自己早已被关进监牢。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感激她,一想到她那冰冷滑腻癞蛤蟆一样的身子,他就有一种受了欺骗的痛苦,压制不住那种倒腾肠胃般的恶心。今天这老东西又要玩什么新花样呢?亚九暗自盘算,不论她怎样乔妆,我都要撕下她的画皮。
出乎亚九的意料之外,当又一个黎明到来,老尼姑没有任何伪装,大模大样地来到亚九面前,她乖乖长亲亲短地叫了一阵之后,跟亚九谈起了交易:“我知道郎君不喜欢我,嫌我老了,不过我有嫩的,有你可口的。”说着,她拍了两下巴掌,推门走进一个人来。老尼指了指来人问道:“郎君,你喜欢吗?”
亚九抬头一看,只见当门站着一个女子,细挑个儿,纤腰只有一握,一身玄黑色的衣裙,映衬得皮肤洁白如雪,闪着莹莹的清纯,光采照人。一双大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水波盈盈,浅浅一笑有无穷的力量,摄人心魄。这些年来亚九一直在戏班里混日子,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漂亮女子见得多了,还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女子使自己心动神摇。此刻亚九已经看直了眼睛,老尼姑几分戏谑几分嘲弄地说:“郎君,看到眼里可就挖不出来了!”
亚九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位姐姐怎么没有见过?”
玄衣女子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像是笑了,也可能没笑。老尼姑介绍道:“她叫小烟,我最小的一个徒弟,进庵日子不久,涉事不深。还是个雏儿。”
亚九忙站起身来,招乎玄衣女子进屋,给女子端了一个坐位,只见老尼扬了扬手,玄衣美人嫣然一笑,转身离去。屋内留一缕馨香,亚九心里留下一片空白。亚九眼巴巴地朝门口望着,像钉子钉在地上一样,挪不动脚步。
老尼姑高声道:“郎君,这女苗还凑乎吧?”
“好!”亚九毫不隐讳自己的欲望。
“想上手吗?”
亚九点了点头。
老尼姑长笑了一声:“这很容易,只要郎君好好陪伴我,让我美美的消受几夜,这小美人就是郎君的了。”
亚九心想:“在她这一亩八分地上,反正得随她摆布。干脆先割几块肉给她,喂饱这只老狼就能得到那玄衣美人了,那也值得。”老尼姑喜得直叫,可以想象,这一夜老尼姑会怎样折腾亚九,她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枯骨差点儿癲狂散架,嘴里喃喃地叫着,是小烟!我是小烟!”从定更一直折腾到黎明方才离去。
接下来又是其他尼姑轮流进攻:细腰尼姑,矮胖子尼姑,白尼姑、黑尼姑……老尼姑有特别的权力,想什么时候插入就什么时候插入,自从打出玄衣美人这张牌之后,老尼姑进攻的频率显然加快了,次数比其它尼姑增多了一倍。每次老尼姑进攻最热烈的时候,亚九都要提出会晤美人小烟的要求,老尼姑总是满口答应,行事之后,诺言变成了欺骗。小烟成了老尼手中的钓饵,一次又一次钓亚九上钩,一次又一次使亚九失望。众尼姑无休无止的进攻,特别老尼姑这匹饿狼的馋相,使亚九愈来愈不能忍受。已经心急如焚,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探听小烟的消息,但始终没有见到那美人的影子。
一天黎明,亚九打发了胖尼姑走后,躺在床上沉思。几天来思念小烟心切,激激灵灵,难以安卧。忽听有人轻轻叩击窗户,折身起床,见花窗撕开巴掌大的一个窟窿,窗外正站着小烟。亚九跑过去想打开窗子,小烟连连摆手阻止他。
亚九说:“美人,可把我想死了,为何不来看我?”
小烟向左右瞥了两眼,偷偷地说:“我也思念郎君,只是……”她吞吞吐吐,显然有难言之隐。亚九追问原因,小烟只是摆手,不肯说话,惊惊诧诧,两眼充满了恐怖。亚九再问,她往后退了半步,看样子正准备离去。亚九急忙叮嘱:“今夜子时我在此专候,请美人务必来此相会,切记切记!”
小烟点了点头离去。
当夜是白尼姑的日子,亚九了了草草应付了一阵,就催促她离去。白尼姑哪里愿意,楼住亚九的脖子亲亲长亲亲短。纠缠不休。亚九一把将白尼姑推开,抓起一根木棍,怒目圆睁:“滚,当心我把你砸成一坨烂肉!”
白尼姑吓得抱起衣裙赤着身子逃蹿。
小烟没有爽约,半夜子时准时到来。亚九点起烛火,左看右看,越看越爱,他牵起那纤纤玉手,深情地说:“今夜得了妹妹,就是死在这庵里,也心满意足了。”
小烟说:“自从见了哥哥,惹得我日夜不宁,寝食难安,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哥哥。郎君不该言死,你要好好活着才对,为妹妹我活着。”
“思恋妹妹心切,急不择言,才说出痛心疾首的话来,让妹妹不安。”亚九充满歉意。
“我更思念哥哥,恨不能把哥哥变成一只玉镯,戴在我的手上,想什么时候亲一口就亲一口。日日夜夜拥着哥哥……”小烟一席话惹得亚九性起,一把将她抱起,放倒在自己的床上,风浪骤起,两人纵情取乐。风停雨息,两人温情脉脉,意韵绵绵。亚九问起小烟的身世,小烟凄然地说:“祖上姓刘,河南汝宁府人。父亲是个秀才,因给同窗的书信中有诬蔑当朝的言词,被同窗告发,犯案下狱,死在狱中。母亲上吊身亡,家产全部査抄一空。那年我十五岁,无人敢于收留,走投无路,进了白衣庵,拜桃姑为师,做了尼姑。谁知这桃姑是个老淫棍,又嫉妒又狠毒。她年老色衰。没有能力吸引男人,便派年轻的尼姑诱骗男人进庵,藏匿起来,供众尼姑享用。但是有一条,必须首先满足她的淫欲,而后才能让别人分享其乐。开始误入尼庵的男子,大都能活着回去,因此附近的青年人都有了戒备,没人上钩。老尼又耍出这种花招,女扮男妆,乘晚上天黑出去寻找,遇上无家可归或外出的男人,像郎君这样孤孤单单一人,就引诱到尼庵来,非把他弄死才肯罢休!前后害死的男子已有五人,我真为郎君担心。”
亚九笑了笑说:“开始时我只想在这白衣庵暂时栖身,不想跟他们作对。现在摸清了这老秃驴的底细,那就好办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告诉她们,不准老淫棍到我屋里来,也不准别的尼姑来干扰我,我只与小妹妹你在一起,咱们不受任何惊忧,日夜享受鱼水之欢……”
没等亚九说完,小烟的手已捂住了他的嘴巴:“郎君,千万不可!千万不可!这老秃尼又嫉妒又狠毒,她的那些徒弟们没有一个敢违抗她的。你若这样做,她马上就会把附近乡邻官绅召到庵里来,诬蔑我背着师父勾引男人干淫秽的事,犯了佛门清规。她们那些施主又是些有大势力的人家,当官的必然向着她,我这条命只有死在刑杖之下了。”
亚九默默沉思了良久,忽地坐起身子,自言自语地说:“嗯,只有如此了。”说着穿好了衣服,迎着黎明的曦光走出房去。背后小烟焦急地喊着:“郎君,你干什么去?千万不可莽撞啊!”
亚九闯入厨房,拎起一把菜刀,直奔老尼姑住的上房。老尼姑刚刚起床,一见亚九走来,气势汹汹地骂道:“恶棍,没良心的东西,你偷偷摸摸勾引我的徒弟,我正要去官府告你……”
亚九也不说话,直扑了过去,老尼姑见亚九手中闪闪发光的钢刀,吓得呼爹喊娘地直叫,围着一张八仙桌子打转。亚九追了几圈没有追上,气得一脚将桌子踢翻,老尼姑被桌子砸倒,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亚九蹿上去将她踩在脚下,一刀将脖子砍去大半,脑袋连着皮肉,在地上滚来滚去。
老尼姑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白衣庵,庵里的尼姑都起来了,吓得一个个直嚎乱叫。也有一两个胆大的,指着亚九大骂,吆喝着快快报官。
亚九心里咚咚打鼓,他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了,万一尼姑们张扬出去。自己就彻底完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亚九提刀追赶尼姑,四五个尼姑满院子疯跑,亚九紧追不舍,追上一个杀一个,追上两个杀一双,直杀得白衣庵血花四溅,朝霞映照下,满墙满院燃了烈火似的,蜇人眼目。小烟躺在床上,听到院子里一片惨叫,忙穿起衣裙走了出来,见满院子污血,吓得两腿打颤,瘫软在地上。亚九提着滴血的刀走了回来,对小烟说:“统统杀了,斩草除根,你尽可以放心了。”
小烟痛苦地说:“没想到你能杀这么多人,这么残忍!”
“我不杀她们她们就要杀我,他们还大喊大叫着报宫呢!我把她们杀个精光,一个不留,让她们到阎王爷那里报官去吧!”亚九扔下鲜血滴沥的菜刀,提来水桶涮洗身上的血迹。
“万一事情传了出去,这可怎么办啊?你快想个办法吧!”
亚九笑了一笑,像是在安慰小烟:“我已琢磨了个法子,老尼曾穿着男人的衣帽在闹巿行走,没有人能认出她来。现在她那套东西还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能学她,来个女扮男妆呢?我仍以女人的装束跟着你,就说是夫妻两人,就是神仙也难辨别出真伪。”
小烟不放心地说:“你看你那双大脚!”
亚九胸有成竹地拿出那“抹子”,得意地说:“我在戏班子里演戏多年,反串坤角是我的拿手好戏,只要穿上这玩艺儿,我就变成三寸金莲了!”
小烟这才放心。打开衣箱,找出男装,把自己上上下下换了一遍。亚九一看,漂亮的女子变成了翩翩少年,立即鼓掌叫起好来。只有头发的颜色不像,亚九便从自己头上剪下两绺乌发,制成辫子给小烟挂上,把原来的假发烧了。
亚九本来就是女装,只简单梳妆打扮一番就可以了。临行前将尼姑们积攒的金银首饰席卷一空,庵中原养有两头毛驴,两人各骑一头,刚走出庵门时东方已经大亮,但周围的人家还沉睡未醒,没有人能够发觉。
亚九、小烟这一对夫妇上了大道,每天只吃一顿饭,到天落黑才进旅店。亚九装得羞羞答答,进了房间就不出来,吃喝拉撒都由小烟伺候着,旅店伙计看不出什么破绽。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出发,亚九穿一身长裙遮盖了双脚,路人见了,无不夸赞他那一双小小金莲俏丽。偶然亚九下得驴背,依然行动自如,袅袅娜娜,没有任何做作之感。小烟见了惊佩不已。
二人不慌不忙的样子,坦然行进,不走僻静小道,公然走人烟稠密的城镇大道。到了河南、山东交界地,看到了官府贴出的告示,街头巷尾不时有人议论汝宁白衣庵杀死六个尼姑的血案。所好已经到了边远地区,盘查松懈多了。加之二人雌雄倒置。女的乌发飘撒,楚楚腰身;男的髡发整齐,美目娥眉,手足细柔,根本没有杀人凶犯的样子。官差没有注意他们。
出了河南,进入了山东境界,二人卖了毛驴,买了两匹雪青小马,一路做起珠宝生意来。亚九小的时候见过父亲做珠宝生意,对这一行略知一二。有了生财之道,两人便安排长久日子。再则,做生意是个影身草,容易躲过官差的眼目。
从山东进入山西,二人一边做生意,一边寻找安身之处,准备长期定居下来。小烟要亚九恢复男妆公开做丈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