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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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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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美目游走:“桓公,白头发又多了。”
桓温握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磨挲:“国事操劳,肩挑半壁江山,我也是六十岁的人了,有些事,容不得再拖——我也有半年多没来你处了吧?”
汉华夫人微微颔首,挣脱他的大手:“你等着,我去热几个你尝尝。”
桓温坐在榻上,向后仰倒,伸了个懒腰,双手枕在脑后——屋顶的死角,扎着一张小小的蛛网,一点黑色静静的停在蛛网一隅,守候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不久,浓郁的粽香飘来,桓温直起身子,“咕噜!”,肚子有了动静。
汉华夫人换了套衣服,端着盘子盈盈而入。
窗外又下起雨来,沙沙打在桂花枝上。
桓温剥开粽皮,一口下去,柔软香甜——桂花莲子馅。
汉华夫人望着他:“好吃么?”
“跟十年前一样,”桓温随兴答道,“当年就是这粽香让我下马流连——还是肉馅的好。”
“噗哧!”汉华夫人笑道,“你喜欢就行,平日里,做起来也没人吃。”
桓温一怔,像是想到什么,问道:“陛下多久没来你处了?”
她叹了口气,并不避讳:“这几年不常来,自你北伐后,更少;即便来了,也不会留宿。”
“也就是说,陛下一年多没有宠幸你了。”桓温吞下粽子,咕哝着。
“奔三十的人了,芳华不再,岂能留住陛下的心。”
“他最后一次来时,状况如何?”
桓温没有明说,她却明白个中所指,摇头道:“大不如前。”
“夫人,你辜负了我。”
她抬起头,不解的望着他。
桓温道:“你可曾记得,十年前,我为何忍痛割爱将你送给司马奕?”
汉华夫人点点头:“当时哀帝司马丕刚刚继位,你说他酒色伤身已深,做不了几年皇帝;况且他数子早夭,兄终弟及,帝位必会传于陛下———”
“你记得就好,”桓温起身挪步,双手按在她肩头,“华儿,你不是普通女子,你清馨雅致、情趣高洁,当初我没有要你的身子,是想让你牢牢的拴住司马奕——用你的美貌、身体、才情;司马奕生性淡泊,做不了好皇帝,只有让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对你言听计从,才能助我一臂之力、实现抱负!”
汉华夫人侧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水。
“最令我失望的是,你没有给他生一个儿子。”桓温叹道,“我也想效仿吕不韦,可惜你的肚子不争气——”
委屈的泪水“啪嗒啪嗒!”滑落,桓温熟视无睹,继续道:“现在宫中不知有皇后、不知有你汉华夫人,竟成了田氏孟氏两个骚人的天下;还有个男宠朱灵宝,秽乱后宫、嚣张跋扈——这几年你住在梅花居,司马奕的身子就是被他们一点一点掏空的。”
汉华夫人不是不知道田孟二女与朱灵宝,可她不愿去争宠、更不喜欢宫中奢靡浮华的生活,她宁可独自住在梅花居的青山碧草间,闻着荷叶的清香。为了他,她甘愿成为权谋的筹码;为了他,十年来她都是在思念与麻木中度过。
桓温走到她身后,舒展双臂,搂住她那柔若无骨的腰身,沉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汉华夫人微微一怔,不觉往后一靠,倒在他怀里。桓温不比王坦之、谢安等名士儒雅风流、文采出众,也不如丈夫司马奕文秀俊美,可在他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阳刚之气、雄霸之风,叫人难以拒绝。他的怀抱依旧那么宽广坚实,是每个女人憧憬的避风港。
桓温把脸深埋在她发间,用力吸了口气,一双大手来回抚摸:“我要让桓氏取代司马氏,成为天下第一大家;我们桓家的子孙,要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恢复汉家江山!”
“桓公,你——”话音未落,娇躯已被死死抱住。
就在这时,梅花居外车马大作。
汉华夫人猛睁开眼,一把推开桓温:“陛下来了!”
桓温从容整衣:“今天倒是巧了——你那秘道还管用么?”
汉华夫人俏面一红,走到屏风后,轻轻一动,墙边的衣柜便“轰”的一震。桓温笑了笑,闪身入内:“不想我桓温也需做一回鸡鸣狗盗之徒。”
雨还在下,冲散了先前的脚印,留下一个个水花。
雨雾中,白发苍苍的老内侍打着油纸伞,紧跟在一名中年文士身后,朝屋子走来。
中年文士掸去肩上水珠,回头道:“陈公,你等在这儿吧,我自己进去。”
老内侍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站在屋檐下。


第 五 章 汉华夫人(下)

 
“夫人,我来了!”虽是一国之君,可司马奕话语中没有半点架子,竟像一个游学归来的士子,呼唤家中的妻子。
“陛下,”汉华夫人盈盈上前,替他解下披风,“陛下若要来,也该派人先来通传,好让妾身有个准备,免得怠慢圣驾。”
“自家夫妻,还计较这些,”司马奕拉起她的手,道,“多日不见夫人,甚是挂念。梅雨已至,山中潮湿不净,夫人还是搬来宫里住吧,你我夫妻也能多多相聚。”
汉华夫人心头一热,道:“刚做了几个桂花粽子,拿来陛下尝尝。”
“恩,”司马奕露出神往的模样,“夫人的粽子江东一绝,想想便馋涎欲滴,快快!”
汉华夫人笑着去了,司马奕像个永远长大不的孩子,那么的单纯率真。
衣柜后的桓温透过缝隙,打量着多时不见的皇帝。此刻的他,是如此平凡真切,单薄消瘦的身躯,因酒色过度而略显苍白的面庞,高高的颧骨,清澈的眼睛——晋国多他,不赠寸土;江东无他,依旧风流。
“这样的皇帝,要他何用!”桓温暗暗摇头,总得来说,这些年他对司马奕还是满意的——雄才大略的君主,岂容自己独揽兵权;昏庸无能的君主,早被宵小奸佞蛊惑——司马奕给自己最大的权力、应允了北伐,又重用王坦之、维护谢安,借那些高门制约自己,不可谓不聪明。可他忽略了一点——我桓温今年六十岁,正当知天命时!
浓香扑鼻,汉华夫人回来了,端着热腾腾的一碟粽子。
“咕噜!”桓温听见了肚子叫,伸手触及的,却是腰间利刃。
“陛下,筷子——”
“不用”司马奕卷起袖子,道,“吃粽子不用手抓,岂能尽兴,免了。”说着,将粽子掰成两截,热气袅袅浮上,中间的挂花莲子馅鲜润亮泽、甚是馋人。
司马奕一口咬下,连连道:“桂花莲子,甜而不腻,夫人真知我心。”
桓温心头泛起深深不屑——不知辛辣、独爱甜食的君王,能有什么作为!
汉华夫人望着他,轻松、平和、相敬如宾;他没有桓温的雄才伟略、男子气概,在自己这儿,他只是一个贪吃的小丈夫、一个纵情山水的学子。
桓温是她永远也不能忘记的男人,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只有在司马奕身边,她才能体味那份平静的从容——尽管自己只是他诸多女人中的一个。
“夫人,想什么呢?”司马奕一口气吃了两个,把手擦干净了,朝窗外一望,起身道,“好大的雨——今儿我不走了,好么?”
汉华夫人“恩!”一声,让衣柜后的桓温妒火中烧。
司马奕拉起汉华夫人,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秀发。
“他好温柔呢!”她呻吟着,竟忘了衣柜后还有一人。
“夫人,你一点都没变。”司马奕拥着她,一步步走到榻前。
桓温紧握匕首,恨不得冲出去宰了这小子!
汉华夫人闭上了眼睛,被轻轻按倒在榻上;腰间一松,长裙散开。
桓温忍不住又偷望出去——司马奕的呼吸渐渐急促,额角细汗涔涔,一手在汉华夫人身上游走,一手往怀里摸索,面色焦虑。
“他在找什么?”桓温大奇,收了匕首,很快平静下来。
汉华夫人娇喘阵阵,司马奕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滚落颈间。
桓温笑了,他终于明白司马奕在找什么,长长的出了口气,一身轻松。
“罢了!”司马奕突然直起身子,胸膛不住的起伏着,两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汉华夫人迷人的娇躯,心有不甘,“吃得太饱,改天吧,我走了!”
汉华夫人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司马奕整好衣衫,面带歉色,摇了摇头,径自离去。
“啪!”鞭响,马车辚辚开动,夹杂着雨声走远。
“吱——”柜门开,桓温走到榻前,蹲下身子,抚摸着汉华夫人光滑的臂膀,“如此美物,他却无福消受,真是天意,哈哈!”
她拉上被子,瞪了桓温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突然变得猥琐可憎。
桓温毫不在意她神情的变化,此刻的他心情大好——二人欢好不成倒在其次;作为一个男人,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司马奕的苦衷,也抓到了他的痛脚!
桓温大笑起来,抱起汉华夫人:“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吗?”
她无言,但隐隐能感到一些。
“他在找药!”桓温故意凑在她耳边,“没有药,他不行,他还不到四十岁,呵呵。”
“你高兴了?”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向桓温。
“当然高兴!”桓温起身道,“皇帝身患萎疾,男宠淫乱宫中——这便是把柄!我都六十岁的人了,有些事不能再拖,明白么?”
她冷笑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单猥琐可憎,而且变得陌生。
“今晚我不留了,”桓温拍拍她的粉面,“你乖乖再住一段时间,我很快就来接你。”
“不了,我喜欢这。”她淡淡的回拒。
“夫人,莫说气话,等着为夫的好消息!”桓温大笑着,扬长而去。
雨不停,空屋寂寥,她仰倒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屋顶的死角,扎着一张小小的蛛网,一点黑色静静的停在蛛网一隅,守候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大司马府,书房,郗超等候。
“噔噔噔!”屋外响起桓温有力的脚步声。
“桓公!”郗超施礼——身为桓温的心腹至交,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云开回来了?”
郗超点头:“家老已安排云开大人前去洗漱。”
“晚上再见他,”桓温落座,“朱灵宝这小子近来越来越张狂了吧?”
“桓公准备收拾他了?”
“听说孟美人和田美人,给皇帝生了三个儿子?”
“正是。”郗超暗暗心惊:十几年来桓温一直领军驻外,素来不管宫中之事,这次回来,却打听的了如指掌,从他的神情看,已然成竹在胸。
“这田美人和孟美人,跟朱灵宝也走得很近吧?”
郗超背心冷汗直冒,竟不知如何应对。
“皇帝身患萎疾,男宠淫乱宫中;欲李代桃僵——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明、明白。”郗超通体彻寒——桓温,他终于走出了这一步!


第 六 章 飘然西归(上)

 
五月燕山,千里还春,幽州一带划归大秦不足半年,已是一派春耕气象。马队从田边过,卸去戎装的蒙佐与苻青芷并肩而驰,谈笑风生,铁面、段梦汐紧随其后;拖后不远处是满樊统领的“洛川郡主亲卫骑兵”。不久,寸英打马返还,告知蒙佐纪雨之已先行回邺复命,前方驿站也已打点完毕。
苻青芷做了游学士子打扮,一路行来,她看不出蒙佐有丝毫不快,回想龙城初次见面,不拘礼节、血性豪情的他,深深打动了自己,那时的他更像江湖马贼,而非帝国大将,从百济回来,他变了,变得更沉静。可自己喜欢这样的他么?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你不后悔?”苻青芷打破了沉寂,“辽东是你辛苦创立的根基,那里有你的兄弟,有你的部下;半岛战事尚未完结,高句丽仍是边境大患,你真放的下?”
蒙佐飒然一笑,黝黑的面庞古井不波:是啊,远征百济只能算是将半岛拉回僵持局面,并未彻底解决高句丽的威胁;然而有金东朝在,高句丽便不是短期能征服的邻国,让百济振作起来拖住高句丽,对大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丢下百济回国,虽欠道义,但却是最明智的选择,与其泥足深陷,不如疾风来去!
“辽东有李维王颌坐镇,水师有公孙兄弟打理,我还有什么好惦记的,”蒙佐抬头望天,万里长空,明澈无云,数点鹰隼翱于天际,振翅回旋,“我蒙佐若拘泥一隅,岂不惹人猜忌?”
苻青芷猛一怔:他竟想到了这一层!大秦是氐族的朝廷,蒙佐战功再甚,也不过是汉人将军;虽然主上重用王猛等汉人贤才,也力主屏弃氐汉之分,可氐族权贵们却不会如此豁达,一个汉人将军手握重兵坐镇边塞,所辖的更是鲜卑故土,岂能不让人多个心眼!
她笑了,挽起他粗糙的大手:“不做将军,你还是我的男人;顺道把崤山的那位文鹭妹妹接来,咱们一起回长安过老百姓的日子,便是上天最大的恩惠了。”说着,鼻子一酸,眼圈红红的。善解人意的女人最让男人心动,他也不例外。几个月来,苻青芷原本丰腴的身段变得纤细,蒙佐心头一热,得她与文鹭相伴,将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哒哒哒!”急促的蹄声自身后传来,白色快马如风掠至,猛勒定,马背骑士拱手道:“宇文霆特来为将军送行!”马队停止了前进,蒙佐拔马来到宇文霆身边,道:“宇文公子千里相送,蒙佐谢了!”
宇文霆一抹额角汗珠,目光不自绝的飘向一旁的段梦汐,道:“宇文霆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将军应允。”蒙佐也是痛快人,道:“但说无妨。”
“宇文霆恳请与将军同去长安,一长见识,也好为大秦效力。”蒙佐大笑,苻青芷却看明白了,他压根儿是不放心段梦汐跟在蒙佐身边,笑道:“蒙佐啊,这下可有人照顾段家妹子了,还不答应了?”段梦汐俏面微红,她岂不知宇文霆心意,可她素来冷静多智,丢下一句:“谁要他照顾了!”便打马走回哥哥铁面身边,别过脸去。
“家里都安顿了?”蒙佐随口问道,此刻他与苻青芷一个心思:宇文霆请求同行看似为了简单,实则是一个讯息——作为鲜卑四大家族之一的宇文家要出仕了!燕国亡了,慕容氏成了大秦的臣子,作为宇文氏这一代最杰出的人物,宇文霆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家里有大哥在,无须我操心。”宇文霆决然道,“我早想离开辽东游历中原,若将军不弃,霆愿为马前小卒——”蒙佐一摆手,故意吓唬他:“我已是一介白身,此去长安,祸福未卜,宇文老弟不怕掉脑袋?”
宇文霆见他答应,思路顿时清晰起来,长笑道:“蒙兄所言差矣!”旋而凑近蒙佐,低声道,“祸福相生,丢了将军,未必坏事;何况有郡主在。”
“哦?”蒙佐来了兴致,“私自调兵,开罪邻邦,罪名可大可小啊!”宇文霆微微一笑,两人并驾齐驱:“蒙兄以为大秦丞相当真会怪罪你擅自开战之最么?借口罢了!罢免蒙兄官职,只是台面上做给高句丽人看的,眼下大秦用兵之处,已由东北转向西陲!”
“西陲!”蒙佐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他想到了拓拔代国,他曾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让拓拔代国血债血偿,为兰陵报仇!
宇文霆没有去瞧段梦汐,他的思绪完全转到了几年来酝酿已久的天下大局上来:“依我看,大秦主上与丞相非但不会责罚蒙兄,还会委以重任。蒙兄兵出奇招大杀高句丽人锐气,金东朝变法未成,数年内高句丽断不敢侵扰辽东,这是大大的功绩。关外鲜卑纳臣,可大秦并不安稳——北有代国十万雄师,西有张天锡裂土西凉;祁山腹地,卡着一个仇池小国,将巴蜀汉中与西凉连成一气,仇池不除,大秦便难以扫平北方!”
蒙佐再一次打量着这位鲜卑俊杰,心中泛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慕容、拓拔、宇文,若鲜卑人屏弃成见团结起来,将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你是说,朝廷要对仇池动兵了?”
“就在眼前!”宇文霆斩钉截铁,这是一次赌博,王猛对鲜卑族顾虑很深,要想在秦国站稳脚跟,只有加重在这个汉人将军心中的分量,让苻青芷看在眼里,走皇亲这条路!
蒙佐一颗心直往下沉:宇文霆说得没错,攻灭燕国后,秦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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