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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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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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信马由疆。
青牛与白马在潢河与土河交汇处的木叶山(今内蒙古昭乌达盟翁牛特旗老哈河西南)相遇了。万年一回的天作地合,神人与天女一见钟情,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开始繁衍后代。这就是契丹族先人,留给后代关于民族起源的传说。
听完文烈深沉而动情的讲述,宇文霆也忍不住道:“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传说和故事,尤其是我们这些生活在边地的人们,一个传说、一个故事,往往能激励几代、几十代人为了同一个美好的梦想而去不断奋斗——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信仰。或许在你们汉人看来,这些都是蛮荒未经开化的表现,可对于我们而言,信仰就是生存的动力,没有信仰的民族是不可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在不断的被征伐欺凌的岁月中繁衍下去的。”
蒙佐微微点头,喝了一口契丹糙酒,道:“传说离我们很远,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一同前来,应该不会是碰巧遇上的吧。”
“大人说的没错,契丹本是鲜卑的一支。”宇文霆道,“鲜卑与乌桓一样,起源与你们汉人秦汉两朝之际。当年强大的东胡联盟被匈奴击败,余部一支远走大鲜卑山,称为鲜卑;另一支迁往乌桓山,称为乌桓。
“乌桓被曹操击败后衰落,鲜卑却逐渐壮大成拓拔、慕容、段、宇文四大族,拓拔族与匈奴杂居,西迁河套阴山,建立代国;段氏、宇文氏、慕容氏却在小小的辽东你争我夺,慕容氏在三十二年攻灭段氏、二十五年前攻灭宇文氏,奠定燕国根基。宇文氏被攻灭后,一部分被迁往辽西昌黎,现在已经衰落;剩下的又分三支,一支在长白山建起城堡,另两支远走松漠,也就是契丹族与库莫奚族的上一代。”


第 四 章 远方来客(下)


 
宇文霆说的都属事实,只不过隐瞒了一点——当年契丹和库莫奚两支在宇文氏的地位相当于汉人中的乞丐和贱民。宇文霆的上一辈在出逃时只带上了嫡亲的几百人,而把契丹、库莫奚等部落丢在燕军的铁蹄下。契丹和库莫奚只是诸多弱小部落中仅以幸免的两支,在付出了无数血和生命之后才摆脱燕军追杀,隐匿在两河交汇的松林平原中,在茫茫林海雪原上艰难的生存下来。
契丹人和库莫奚人是天生的猎手与征服者,在二十五年间吞并了几十个居住在潢水两岸的土著部落,逐渐壮大充实自己,已发展到拥有十几万族众,数千战士的强悍民族。
契丹人没有记恨宇文氏,文烈在即位之初,就遵照老师离开前的吩咐,亲自前往安口镇,向宇文霸、宇文霆表明修好之意。当时高句丽尚未与段家、宇文家翻脸,但考虑到对抗强大的燕国,宇文家便与文烈结为同盟。
“我明白了,”蒙佐道,“这库莫奚族也是和文烈兄一般打扮?”
宇文霆和文烈都笑了,文烈道:“让大人见笑了,契丹与库莫奚本是一家,不分彼此,苦寒之地族人原本就少,分细了,难免争斗,不如不分。”
蒙佐点头称是,文烈又道:“大人一定奇怪,我连汉话都说不清楚,怎会有个汉人名字。其实我的名字是小时侯一位汉人师父给起的,咱们契丹离开宇文部后,就没了姓氏,那位师父就把宇文去掉一个字,让我姓文。我是个酒桶,所以叫烈了,哈哈!”
“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向大秦称臣,好免去高句丽之苦。”宇文霆见蒙佐高兴,趁热打铁,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等待着这位年轻的秦国将军的回应。
“客套话我不说了,”蒙佐径直道,“宇文家和契丹族需要大秦庇护,大秦也需要你们作为友好的属国,一同应对高句丽。请二位在襄平小住几日,待我修书一封,快马禀明丞相,一定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此则有劳大人了。”宇文霆与文烈起身朝蒙佐一躬。
蒙佐笑呵呵的拉他们坐下,道:“事谈完了,来,开吃,新鲜的羊腿。”说着,替他们一人撕下一大片烤得金黄透亮的羊肉。宇文霆与文烈取出匕首,手抓刀切,只有这喷香的美味,才能抵去一路的鞍马劳顿。
寸英怕文烈大块头胃口大不够吃,便抽身去取牛肉与猪蹄。来到厨房,却见段梦汐正蹲在炉子边扇火,道:“段小姐,真香,你做的烙饼?”
“是啊,”段梦汐搓搓手,道,“我见大人书房还亮着,就来弄些吃的。”
“哈,马都得喂夜食,别说人了,得多准备些,屋子里四个大男人,怕不够吃。”
“还有别人么?”段梦汐奇道。
“是,”寸英道,“契丹族的酋长和宇文家二公子都在。”
段梦汐知道是宇文霆来了,可她感兴趣的却是那个只在前辈们口中提起过的神秘的契丹族,遂问道:“契丹族,是居住在潢水北岸的宇文氏旁支契丹族么?”
“正是。”寸英道,“段小姐是凤凰堡的后人,该与宇文公子见过面的。”
“很小的时候见过,现在早不记得了。”段梦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宇文霆来凤凰堡时两人都会见上一面,也清楚他对自己的情意,可她就是害怕见到他。她喜欢平静的生活,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前,捧着书,生着火炉,慢慢体味其间的意境。
尽管宇文霆很出色,从两家关系来看也是自己理所当然的夫婿,可她不愿意把生命的乐趣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她需要的是一片独立的天空,所有的思维与视线都属于自己,不需要有人来打扰;她认为女子和男人一样,都应该为自己的生命找到一个标识,在这个标识的指引下,慢慢的去体会生命的乐趣、享受人生的风采。
良久,段梦汐才回过神,厨房里静悄悄的,朦胧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下一地昏黄。她直起身子,来到屋外,倚在走廊另一端拐角的廊柱上,任由如瀑的长发披肩滑落,抬起头,凝望着昏沉的夜空,无限暇思。
“梦汐。”一声轻唤自身后响起,段梦汐回头一看,一身纯白武士服的宇文霆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俊秀的面庞上堆积着复杂而又难以名状的神情。
“你来了。”段梦汐的目光没有在他俊面上停留,又转向了夜空中那半轮昏沉的冷月。
“我到凤凰堡的时候,已经晚了。”宇文霆望着她,一颗心直跳,有些语无伦次,道,“我很担心你,看到你平安,我也放心了,在这里过得还好吧?”
“大人和郡主对我都很好。”段梦汐道,“其实我也在担心安口镇的安危,你能来,证明高句丽还没有向宇文家动手。”
“我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才来襄平。”宇文霆压下心中忐忑,道,“段家和宇文家,唇齿相依、同气连枝;所谓唇亡齿寒、孤掌难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高句丽迟早会对付宇文家。只有得到大秦的庇护,宇文家和契丹库莫奚才能对抗高句丽。”
“高句丽——”段梦汐轻叹道,“我的前半生就被你毁了。”
“梦汐,”宇文霆踏上半步,双手握着她消瘦的肩头,道,“跟我回去吧,段家的仇,终有一天会向高句丽讨回来的。”
“不。”段梦汐坚定的摇摇头,伸手推开他,道,“我留在襄平,我要看着秦军收拾高句丽;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高句丽了。”
宇文霆心里“咯噔”一下,这冰冷的回答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我很想知道,”段梦汐突然抬头望着他,美目涟涟,问道,“如果我成了大人的女人,你还会像现在一样,让宇文家做大秦属邦么?”
宇文霆没有说话,面色死灰,一手扶在廊柱上,一手紧攥着,两道浓眉紧紧的锁在了一起。他苦笑着,嗓子有些干涩的问道:“你是认真的?”
“扑哧~!”段梦汐报以一个动人的笑容,道,“难道你当真了?”
“我真怕这是真的。”宇文霆松了口气,道,“你若成了大人的女人,我宇文霆再活在这世上也失去了意义。”
“你是男人,难道只会为了女人活着么?”段梦汐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反问道,“如果生命的存在只局限于情爱之中,那生命还有什么意思呢?”
宇文霆自负才高,却也被她这异想天开的问题难倒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生命与情爱的意义,只不过在他看来,在生命中只有找到了另一半,才是真正的完整。宇文霆见她在等待自己的回答,遂道:“难道你不觉得寻找情感的归宿,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么?”
“我不觉得。”段梦汐摇头道,“生命本身存在于广阔的宇宙间,它可以是喜、是悲、是情、是恨,如果我们仅仅把生命看作是追求一种宿命的归结,你不觉得这太浅显了么?”
“生命是上天赋予我们去享受万物的灵体,”段梦汐仰望苍穹,仿佛在与无尽的宇宙对话,神色中满是探求与思索,“每个人都有他享受生命的过程,我们所要体会的,就是这痛苦、哀怨、欣喜、执着的历程。一切目标、希望,都只是这个历程中很小的一个节点,正如追求情爱,那也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个片段,和浩瀚的宇宙相比,是如此的渺小和单薄。”
“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些,”宇文霆听得有些痴了,“我只希望在以后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都能陪伴在你身边,听你对着无尽的夜空,讲述心中的故事。”
“可现实会改变一切,”段梦汐像是回到了眼前,幽幽道,“高句丽毁了我的前半生、毁了我的梦想,难道我不应该问他们讨回来么?”宇文霆仿佛体会到了她对高句丽深深的恨意,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什么上天要将苦难降临在她身上呢?如果可能,他愿意为她承担所有的痛苦,换来她永远的开心与美丽。
“你就留在襄平吧!”宇文霆有些无奈的说,“安口镇早晚会开战,我不想你以身犯险。其实我不愿意留在这里,因为我怕你刚才说的会变成现实。”
“只要是对付高句丽,有什么事是不能可能的呢?”段梦汐反问了他一句,微微一笑,起身离去,留下一抹淡淡的月光。
宇文霆望着那空荡荡的回廊,脑海一片空白,或许,这就是命运。


第 五 章 剑起无尘(上)


 
海风劲吹,带方城外,六七匹快马披着沉沉的斜阳,在一带缓和丘陵下减速。两道高岗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浓厚的墨绿从入口处一直往深处延伸,将整片谷地掩藏在怀抱中。
惊鸟起,几道人影从林中蹿出,见马背上为首骑士亮出那枚特制的兵符,便一齐施礼道:“大军集结完毕,听候大将军调遣。”
为首骑士正是高句丽征南大将军朴正元,奉丞相金东朝之命,前来带方秘密调动大军北上。驻扎在这处隐秘山林间的,是高句丽最精锐的步兵——雷神军。
雷神军人数不满万人,是从高句丽各军中精选出来的百战之士。雷神军组建于十年前,是金东朝为了应对国中权贵武力政变的机动部队,其成员清一色是出身贫苦的孤儿,不但要经过严酷的军事训练,还要历经层层筛选,才能成为其中一员。
雷神军建立不久,就剿灭了高句丽最大的游侠组织“炎日社”;由于南方的百济在高句丽与燕国对抗期间逐渐强大,金东朝便秘密将这支部队调到了乐浪以南的重镇带方,作为他日灭亡百济的奇兵。
以朱中胤为首的世族权贵之所以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在很大程度上也十分忌惮雷神军的存在。他们曾多方打探雷神军驻地,可派出去的斥候不是神秘失踪,就是惨死在荒野;剿灭炎日社后,雷神军便销声匿迹,凭添了几分离奇之感。
金东朝让雷神军“消失”了八年,就是要它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一击致命。雷神军是野战军,不是近卫军,所以金东朝没有把他们分派各地,而是集中训练,等候命令。
在林中的一小片开阔地上,雷神军的十位千夫长整整齐齐的列在朴正元两侧,一个个神情肃穆、严阵以待。他们不记名字、没有爵位,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军人。
“哗啦!”亲随展开一幅精细的乐浪附近区域地图,朴正元伸手一指被涂成鲜红的一点道:“这是乐浪——内城,有王宫近卫军三千;外城,有城卫五千。王宫外城和西北二门,都是高氏族臣;王宫内城卫队由陛下亲自统领,我们只能从东南二门突击。”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贯将,朴正远只需一点,就都明白此战成功的关键所在,凭借雷神军的战力和速度,完全可以在外城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控制内城,而内城三千人又有一半是直接掌握在小兽林王手中,所以他们真正要歼灭的只有近两千内城卫士,这两千人也是世族权贵发动政变,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核心力量。
分派完各项事宜和联络方法后,朴正元带着一队骑兵离开秘密大营,飞奔往南。高句丽虽然不像辽东般大雪不止,可凛冽的海风仍刺得马背上骑士脸上阵阵生疼。
朴正元没有按照金东朝的命令,把带方的五万大军南调往与百济接壤的国界,而是星夜从中抽出两万精锐步兵,兼程北上。朴正元镇守南疆多年,半岛的冬天并不适合大规模开战,百济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兴兵,与其让大军劳师动众佯攻,不如秘密抽一部分人马回师乐浪,配合雷神军行动,让外城的守军不敢动弹。
乐浪城外,一骑快马自东南疾驰而来,在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松林外勒定。马上骑士滚鞍跃下,朝一名披着厚重皮氅的男子道:“朴正元已秘密调动大军,往百济边界集结。”
那男子现出果不出所料的神情,道:“大人辛苦了,还请密切监视带方大军动向,一有异动,劳烦立即告知我等。”
“分内之事,请!”骑士说完,翻身上马,快马一鞭,朝来的方向驰去。
那男子小心打量四下,见无异样,大氅一甩,返身走进松林。
松林落落,白雪皑皑,那男子快步走到一片林间空地,道:“父亲,太尉府的密探来报,朴正元已经开始行动,看来金东朝对我们的部署已有所应对。事不宜迟,我看得提前动手。”
站在对面,由十几名大汉护卫着的老人正是他的父亲、前代国王故国原王的弟弟、今代小兽林王的王叔、高句丽赫赫有名的宗族重臣清江王高健。
和朱中胤一样,高健也是反对金东朝变法、维护 王室和宗族利益的核心人物。与朱中胤明目张胆对抗金东朝不同,高健十分低调:当年故国原王挑衅燕国,兵败逃回,高健没有像其他宗室成员一样窥视王位,而是坚定的站在故国原王一边,与年轻的金东朝一起拨乱反正、安定朝局。
金东朝开始第一轮变法时,高健聪明的选择了告病引退,躲过了那场大屠杀。肃清朝野后,高句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萧条中,故国原王不得不再次请高健出山,利用他在平民和世族中的亲和力来安抚被金东朝“杀”得支离破碎的国人。
在变法的问题上,高健也尽量避免和金东朝正面冲突,在全力支持有利于富国利民政策的同时,不动声色的维持着王室成员的利益。至少在表面上,他和金东朝还是比较融洽的。
高健和金东朝的关系,一直维持到一年前才出现了重大变故。故国原王临危时,并没有留下传位于哪一位王族成员的诏书,大部分王室子弟都丧命在二十年复国和变法动荡中,剩下的只有拥护国王的清江王高健和三个直系王子。
诸王子中只有后来的继承者小兽林王成年,而高健的才德威望又如日中天,所以朝中大臣明显的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小兽林王,一派拥护清江王高健,以稳定大局。
两派大臣在陪都乐浪争执不下,远在丸都山城的金东朝怕以太尉朱中胤为首的蛰伏世族浑水摸鱼,便亲自带大军南下,对乐浪进行戒严,拿出了当年小兽林王给他的书信,以此作为拥立小兽林王的凭据。
但高健的影响力是实实在在的,一场王位争夺战不可避免的爆发了。由于高健得到了广大贵族和工商的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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