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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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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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才能见分晓。”
“慕容尚曾随慕容垂大破桓温,镇守兖州时屡败晋军,河北危急,毅然北上,是燕国不可多得的将才啊,”公孙宏道,“至于那个蒙佐,更是秦国近年才崛起的名将,两人都是不拘常理行兵之人,这个冬天,或许会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
“辽西是辽东的门户,只有沿海一条大道相通,这种鬼天气,连我都跑得半死,何况秦军长途奔袭,水土不熟,”公孙定道,“更不用说绕道偷袭!”
“我说,”公孙定看看韩稠,又看看公孙宏,道,“从秦军围困邺都开始到现在一个多月,你们让我探啊探,消息一个接一个的送回来,却不见辽东有一点动静,我就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想什么。燕国快亡了,剩下辽东、辽西、龙城三个郡,你们是要力战到底、城破携亡呢,还是改弦易帜,归顺秦国?”
韩稠与公孙宏同是一震,抬头望着他:公孙定的话仿佛一把钢锥,刺中两人心底,他说得虽然简单,却指出了最后必须做出的两个选择——或战,或降。
韩稠与公孙宏对望一眼,燕国虽然只剩下三个郡,却也不见得齐心协力:辽西已在慕容评手中,各路余部都会陆续投奔,又有善于用兵的慕容尚坐镇,为三郡最强,也是其他两郡的屏障;上京龙城是燕国宗庙所在,太守慕容单在宗族中颇有威望,当年开罪了慕容评才被谪于此,兵力随不及辽西,却是仅寸的一支慕容氏精锐子弟兵;辽东地域辽阔、钱粮充足,是坚守的根本,但鲜卑族在辽东的影响已远不如汉族,韩家与公孙家对战事本就观望甚于参与,又怕兵火将辽东化作废墟——故而三郡同心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韩稠与公孙宏有私心,他们不希望因为战争而让两家失去即得的一切,这些年来燕国权贵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事他们听得太多,包括汉人在内的其他民族只不过是他们攫取利益的工具,有才能而得不到相应的尊重与名位是以韩家与公孙家为代表的辽东汉人大族所不能忍受的。
与之相反,秦主苻坚自即位以来力主汉化,不分民族任用贤能,更是起用了名士王猛做丞相,励精图治,只用了十几年就将秦国从一个关中小国治理成天下首屈一指的大邦。秦军不杀降、不扰民,相比燕军,辽东的上百万汉人更容易接受其统治。
“如果改弦易帜那么容易,你就不必一趟趟跑了。”火炉中的碳火不住跳跃作响,韩稠终于开口,同时也表明了他的立场,“我担心的不是辽西战事,而是我们的背后。”
“啪!”一小片木炭被烤得炸烈,烫在公孙宏手背上,激起一缕细烟。
“安口镇宇文家和凤城段家。”公孙宏喃喃道。公孙定低下头,显然也想到了其中要害。
安口镇宇文家与凤城段家正是当年鲜卑四大族中宇文氏与段氏之后。慕容氏统一辽东后,他们不得不举族往东迁移:宇文氏迁到了龙岗山脉北麓三源河谷一带,以安口镇为中心,依山傍水建起了大片山寨屯堡;段氏迁到了千山环抱、三江汇聚的凤城,往东南五百里便是高句丽都城乐浪(今平壤)。
两家为了避免被慕容氏赶尽杀绝,便一同向高句丽称臣。高句丽在西晋时曾将领土扩展到辽水,后被强大的燕国夺回辽东,丧失了整个辽水流域,遂改变国策,不再北上与中原王朝争霸,而是掉转矛头意欲消灭半岛南方另两个国家——百济、新罗。为了解决北方的后顾之忧,高句丽王将辽水平原以东的长白山、大鲜卑山封给宇文家;以南的千山、辽东半岛封给段家,并给予充分的自治权,用以对抗燕国。
段家的人马从凤城出发,翻过连山关、摩天岭,沿衍水河谷一直往北,就可直达襄平;宇文家的人马从安口镇北出,沿着长白山北麓浑水河谷一直往西,就可包抄襄平侧后方,切断襄平与龙城、辽西的联系——如果两家齐心协力,以襄平目下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
“况且,我们连秦国官员都还没有碰上,又能做什么呢?”韩稠补充了一句。
坐在火炉旁的公孙兄弟一齐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战争改变了一切,两个月前辽东还是一片平静的辽东已是如履薄冰,一步走错,将满盘皆输。
“高句丽正在变法,无暇北顾,没有高句丽的支持,两家不敢轻举妄动。”公孙宏道,“我们不是没有机会,高句丽丞相金东朝与两家并不融洽——变法,变法就是杀旧,两家在高句丽是功臣世族,金东朝却是个出了名的铁面杀神,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他要动手,也只会选在这个冬天。两家不可不防,却非耽误之急,眼下首要的,是于秦军联系上。”
“大雪封路,慕容尚重兵驻守,难啊!”公孙定叹道。
“不用这么急,”韩稠道,“要保辽东不受战乱,首先还得倚仗燕军;三郡联手,不管是否貌合神离,都是一种讯号——燕国犹在,好让宇文家和段家不敢冒然出兵。我们想得到这一点,慕容评一样想得到,我看,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前来拜访。”
“不错,”公孙宏道,“现在的局面,他不敢动我们,只会好言安抚;而我们则把宇文家与段家的威胁往台面上一摆,我想他慕容评比我们更怕两家联手来犯。保全一个完整的辽东,才能让我们在与秦国的谈判中多几分讨价还价的余地。”
韩稠长身而起,道:“我们就好好歇一晚,恭候太傅大人莅临。”
“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我们还能安安乐乐的活在辽东。”公孙宏叹道。


第 二 章 再遇佳人(下)


 冰冻的滦水西岸,背靠丘陵,秦军大营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巡逻的轻骑一队队往来不绝,黑色的盔顶兵器显得分外刺眼。
大帐中,碳火生得通红,一班将军围坐在周围,不住得哈着白气。大雪不止,燕军坚守不出,每天都出动人马将滦水冰面敲碎,要与秦军长期对峙;如果不能尽快渡河决战,不出半个月,秦军只能退回幽州,待开春再举。
“老大,两条路,是战、是退,你给句话。”夏侯铮耐不住性子,搓着手道。
“不能退,”关木道,“慕容尚的人马是兖州来的,这鬼天气比我们还要难熬;大军一退,就给了燕军喘息的机会,只能撑着。”
“我看也不能退,”淳于扬道,“四万打两万,硬啃也成!”蒙佐点点头,目光扫过李维、王颌、徐苍等人,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身边少了像纪雨之一般能出谋划策的智士。对手是慕容尚,一般的计策都很难奏效;况且在这种天气下,连偷袭的空间都没有。
“大人,”李维抬起头,正色道,“是我们步军效命的时候了,打仗免不得死伤,下令吧!”一旁的曹庆也是一样决意的神情。蒙佐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这一次面对两员步兵将领的请战,他犹豫了,怔怔的望着碳火,陷入沉默。
“嗒嗒嗒~~!”帐外响起了一连串马蹄声,这个时候来军营,莫非丞相有新的命令?
“哗啦!”帐幕被揭开,刺骨的寒风卷得碳火一阵扑腾。
众人一齐抬头,帐门口,一名满身雪花的女子直直的望着蒙佐,双肩微微颤动。
“啊!”关木第一个回神,起身道,“郡主!”
蒙佐走到她跟前,低低唤道:“青芷。”又朗声道,“臣镇北将军蒙佐,见过洛川郡主!”
众将连忙起身施礼,关木随即道:“我等告退。”领着一干男人离开了大帐。
“你——”苻青芷的到来太令人意外,虽然苻洛提到她随王猛到了邺都,可蒙佐并未在意,眼下便如梗在喉,一时间局促难言。
大帐又恢复了平静,碳火“噼扑”乱跳,溅出点点火花。
苻青芷双手环到他腰间,蒙佐一阵发麻,她却只是解下了缚在他腰带后方的短剑,捧在眼前细细端详了一番,道:“还是那一把。”
蒙佐点点头,取来酒葫芦,道:“才热的,喝点,暖身。”苻青芷接过,咽下几口,被冻得发白的粉面立刻泛起了两朵红云,分外明艳。
两人坐在碳火旁,苻青芷解下积雪的斗篷,露出一身黑亮的皮棉甲,腰间还扎着一把短刀,微微一笑,道:“怎么样,还像个女将军吧?”
“像,”蒙佐不敢多看她,低着头道,“你一个人来的辽西?”
“不,”苻青芷道,“一到大营,我就让护卫们去休息了,从邺都到辽西,他们比我辛苦——你在这儿更苦。”说着,伸手托起他黝黑的面庞,凑到他跟前,喃喃道,“你才几岁啊,就有了皱纹。”
蒙佐受不了这么近的与她面对面、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身子一挪。苻青芷贵为郡主,千里迢迢从长安出发、冒着大风雪赶到军营,蒙佐焉能不明白她的心意;这大帐中的相遇让他回想起当初兰陵来寻自己的情形,一想到兰陵的惨死,心头便是一阵怅然。
“我进来时,见你们一个个愁眉不展,是为了战事忧心么?”蒙佐点点头,苻青芷又道,“若我替你解决了难题,你怎么奖赏我啊?”
“军国大事,儿戏不得。”蒙佐无以回答,只好草草敷衍一句。
“那你和丞相的赌约可算得儿戏?”苻青芷追问一句。蒙佐无语,在她面前,自己仿佛成了犯了错的小孩,失去了平日的果决与霸气,乖乖的听候发落。他自忖最爱的人是文鹭,却实实在在的有些怕眼前的这位洛川郡主。
苻青芷起身,注视着挂在木架上的行军地图,目光从辽西落到辽东,又从辽东转回辽西,努力回忆着当初在辽东、龙城时所看见、想到的一切。
蒙佐注凝望着她的侧脸,她在专注用心时的神情是如此动人——长长的睫毛、深邃的目光、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的灵巧有致,将她那并不美艳的面庞勾勒得别有风韵。
良久,苻青芷才道:“你不觉得辽西是一座孤城么?”蒙佐一怔,苻青芷又道,“辽东到辽西,足足七百里啊!狭长的沿海大道,只要截断一点,便断了辽西后路。”
蒙佐恍然:辽西是个大港,平日里商路往来物资不缺,存粮并不多;一旦开战,又是在冬天,长期对峙下去,前线燕军势必要依靠钱粮充足的辽东来补给,只要把两座城池各自孤立,时间一长,辽西的燕军必定溃散!
蒙佐又想到了新的问题,三、四个月的漫长冬天,秦军要绕道截断沿海大道谈何容易,除非走海路;可秦军初定沿海,根本没有足够的水师战船,即便到了海上,西北风也不利于航行,纵使上岸,燕军两边夹击,也难以支持长久。
“根本不需要动用辽西的秦军,”苻青芷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道,“既然你敢跟丞相赌,那我们不如再赌一次——欲破辽西,先动辽东;欲动辽东,还需你亲自前往,不知道蒙将军有没有这个胆量。”
“你是说——”蒙佐猜到了一大半,苻青芷接下了话题,道:“辽东太守韩稠的祖上是从中原避祸的汉人大族。当初我在去龙城,本以为辽东是燕国的发祥地,当以鲜卑人居多,可一路所见却都是汉人的世面,直到龙城附近才见到了几个鲜卑人,当初的老燕人都随着迁都邺都去了河北,由此可见,鲜卑在辽水一带的势力并不深厚。兵戈将临,韩稠自然不会白白的把汉人几十年来治理的心血奉送给燕人去折腾。依我看,他在权衡,慕容评也在权衡,如果你不能抢在慕容评之前与他谈妥条件,那么想要辽东纳降就很困难了。若不能纳降辽东,阻断辽西后路便无从做起,大军也只好强攻辽西,或是退兵,待开春再举。”
“我明白了!”蒙佐难以掩饰心头的狂喜,一把握住她的肩膀,道,“你来的真是及时,哈哈,纪雨之在也不一定能想到这个主意!我这就去安排!”
苻青芷含情脉脉,她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并不足以让他心动,只能陪伴在他身边、用身份与智慧去帮助他化解难题,直到他再也不能离开自己的一刻。
这一晚,苻青芷与何宁同住在一个帐篷里。两个女人各怀心事,辗转难眠。
第二天,蒙佐又召开会议,把大军的指挥权交到了李维手中,对外只说回幽州,实际上却准备带着在辽西一带长大的寸英前往辽东,策反韩稠。
一班将军对李维指挥大军并无异议,蒙佐本想把关木一起带去,多个斥候在,便少分危险,可关木一走,何宁必定跟来,索性都不带,大军也少不了他这斥候统领。
蒙佐与寸英先往西行,装作去幽州,走出三十里,再折向东南,取道大海。
渤海边,一艘小帆船正在北风中轻轻摇摆。寸英道:“风浪不小大人坐不惯海船,初时可能要吐。”
“不管这些,”蒙佐道,“早上船早靠岸,成算便多一分。”
两人走到船前,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两位大人,上船吧。”
蒙佐定睛一看,竟是苻青芷,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苻青芷笑道:“你们得装模作样一番,我直接骑马来,当然抢在前头了,上船吧,趁风小。”
“你会操船?”蒙佐跳上甲板,奇道。寸英走到舱后,熟练的当起了舵手。
苻青芷扯去缆绳,冲他浅浅一笑。
小帆船离岸,蒙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抓着桅杆道:“脚下没根啊!”寸英大笑。
蒙佐小心翼翼的走到船头,道:“你会得还真不少。”
“日子久了,你慢慢都会知道的。”海风阵阵,苻青芷衣发飘飘。
蒙佐沉吟不语,细细玩味着她话中深意。


第 三 章 辽海情深(上)


 
“啪!”清脆的鞭响回荡在冬日宁静的小镇上空,一骑快马由南向北穿过安口镇,在一座背靠大山的白色城堡前勒定。马背上浑身是雪的骑士从鞍旁解下一枝黑羽箭,冲吊桥上方一亮,城头立即响起喝呼:“大公子回来了,起桥!”
吊桥落,铁门开,骑士两腿一夹,胯下战马清啸一声,撒开四蹄冲过城门。
“大哥,往返一千两百里山路,只有你能三天打个来回!”一位身着皮甲的年轻人拉住马缰,将皮袋子丢给那骑士,道,“新鲜的马奶,妹妹酿的。”
骑士跳下马,拔去木塞、仰起脖子就喝,那股子辛辣刺鼻的烈味冲得年轻人微微皱眉。
骑士身材魁梧,是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霸,时年二十五岁;年轻人名叫宇文霆,小兄长三岁。宇文霆待兄长喝饱,才道:“凤城有什么动静吗?”
“段风雷那老家伙死了,”宇文霸道,“段家举族戴孝,准备在凤凰山给老家伙雪葬。”
“哦,”宇文霆喃喃道,“段老爹死得真不是时候。”
“怕什么,没有段家,难道我们宇文家就怕了金东朝这厮了?”宇文霸往马屁股上重重一掌,马儿“呼噜~”一声,乖乖的跑回马厩。
兄弟俩并肩走着,宇文霆道:“所谓唇亡齿寒,段家突逢变故,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理。”
“大哥是一介武夫,你拿主意了!”宇文霸比宇文霆足足高一个头,身披战甲更显威武。
“段老爹没病没恙的,死得蹊跷,”宇文霆略一沉吟,猛然收脚,眼中精光闪烁,一字一顿道,“先是段家,接着就是我们宇文家了。”
“砰!”宇文霸一脚蹬在雪地上,手扶刀把,两颊青筋暴跳,忿忿道:“段家的人说,从乐浪归来的马队才过鸭绿江不久,就在九连城附近中了埋伏,随行护卫全部战死,老家伙撑到凤城门口才断的气。九连城的高句丽守军已将贼人尽数剿灭,还将尸体送还给段家。”
“段老爹是高句丽元老派的翘首,他一死,那些世族大臣便失去了武力支持,金东朝就能放开手脚去变法。”宇文霆道,“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在世时的决断真是英明——段家虽然与高句丽王室走得很近、平日里风光无限,占据凤城垄断了辽海一带的水运买卖;可是一旦乐浪有变,高句丽朝局不稳,第一个遭殃的,也是他们。”
宇文霸一阵感慨,仰天道:“父亲啊,你一再告戒我们不要参合高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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