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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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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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冲望着这秀丽中透着几分英气的侄女道:“不是来看你,而是来请你出山。” 
“说!”桓桢一边解下马具,放那匹大青马自己溜达,一边说。 
“你觉得你爹这次出兵的时机如何?”桓冲先问。桓温,桓冲兄弟二人皆以才志闻达江表,桓冲不似兄长般锋芒毕露,性情温和,虑事周全,贤名更著。 
“真不知爹怎么想的,若想灭了燕国,兵力粮草准备远远不够;若只想收复青兖河南之地,何不待秋后粮足。此时出兵,河济水患并扰,两淮贼寇未平,操之过急。” 
桓冲再一次打量着她,桓桢不但骑射功夫了得,用兵谋划上也有独特见解。这些不利因素,他和郗超早就和桓温提过,桓温却不以为然:慕容恪新丧,苻坚王猛被叛乱拖住手脚,机不可失。他和郗超都明白,桓温年近花甲,十几年前第二次北伐失败让他在功业和声望上都遭受了沉重打击,桓温不甘沉沦,十几年来厉兵秣马,提拔能员,就是为了再展雄风。无奈年岁不饶人,随着以谢安为代表的高门新锐的崛起,桓温在很多事上感到了力不从心,若不能抓住机会一战成功,只怕会被这些出身名门,而又才华非凡的壮年一代所取代。作为兄弟和朋友,桓冲和郗超也只能竭尽所能,力助桓温。 
“这些年来北方富商南来江东的很多,我得到消息,彭城梁家准备举族南迁,现在已到了蒙城一带,走水路沿涡水下淮。梁家在青徐一带生意做得很大,尤其是海盐与药材,这对我们大晋来说是一大好事,所以我想让你去接应他们的船队。”桓冲顿了顿,道,“斥候来报,淮北最大的马贼蒙佐在几天前袭破涡阳,郎二绅只身得脱,而慕容合放着蒙城不攻,坐视不理。梁家船队前有燕军,后有马贼,十分危险;但这次行动只能秘密进行,以免过早暴露我军意图,我会派淮南水师与你同行,骑兵加战船,才能进退自如,不打草惊蛇。” 
“我明白了,二叔放心。”桓桢眨眨眼,道,“要顺便除了蒙佐这个贼枭吗?” 
桓冲微微一笑,道:“除不除蒙佐这个大贼枭,你爹自有安排;你的任务只是:接到船队,然后安全回来,即使船队被毁,也不要恋战,明白?” 
“明白,”桓桢点头道,“兵贵神速,越早越好,我这就去找竺瑶将军,连夜出发。”说着,唤来大青马,架上马具,一跃而上,飞驰而去。桓冲登上小舟,回归南岸。 
话说云开三人离开蒙城后,苦于路难行马,便想换舟南行。兵戈拉锯的时节,涡水上竟然没有一只渡船,孤零零的河面上冒着一个一个细细的旋涡。 
三人正在踌躇,子雨叫了起来:“公子,看!船队!”循声望去,只见上游露出了点点帆桅,船身宽阔,吃水很深,航速不快,当是运货南来的商船。 
三人大喜过望,侯在岸边。未几,船队来到,船头大旗上写着一个“梁”字。 
“三位先生,可要搭船南去?”船舷旁伸出一颗脑袋,扯着嗓子问。 
“正有此意,船家行个方便了!”子风回道。 
“等着啊!”那颗脑袋缩了回去,所在那艘最大的主船缓缓靠岸,其余船只依旧前行。甲板上放下了长梯,那颗脑袋又伸了出来,冲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上去。 
三人身怀技艺,几乎是窜着长梯上去的,飘然落在甲板上。 
“起!”一个精悍的老者喝呼一声,大船又缓缓起行。“多谢老伯了。”云开施礼道。 
“世道纷乱,也难得有个同路的,上了船,就是自己人,公子三位去哪?”老者道。 
“寿春。”云开道。 
“正好,我们也去寿春,一天的水程。岸上多马贼,水路好走。”老者正说着,前方走来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样貌平平无奇,对三人道:“三位从北边来,可曾知道马贼偷袭了燕国涡阳,正在往南行进?”云开摇摇头,心下却是大喜,蒙佐的奇袭成功了,由此来看,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青羊镇的慕容合。 
老者指着那汉子道:“这位是我们少当家的,老朽姓韩。”那汉子一抱拳,道:“在下梁岩,布衣草鞋,让三位见笑了。韩伯是我们的大总管。” 
云开微微一笑,道:“英雄起于草莽,富贵不失本色,韩兄客气了。”又对韩伯道:“老伯操船之术,只怕是师承名家吧?”梁岩眼中一亮,道:“我的一身本事,都是韩伯教的,至于韩伯师承何家,他不说,我也不知。”韩伯“呵呵”一笑,走开了。 
“我们得赶在燕军和马贼到达蒙城前先绕过去,被哪一方截上,都是大麻烦。”梁岩和水手们一样,在船上有自己的活。云开望着茫茫水面,道:“十只大船,梁兄是举家迁徙了啊。” 
梁岩道:“彭城兖州兵戈之地,呆不下去,只得南迁。我观公子是南方名士,到时候还得多多照拂我们梁家啊。”云开点点头,前方突然响起了警报。 
桓桢得了桓冲军令,当即找到了水军将军竺瑶,道明来意。竺瑶找来水师统领张昕,吩咐一番,让二人同行。张昕来到淮水边,调出了本部三艘斗舰,十只艨艟,二十只小艇,组成了护航舰队。这时桓桢的骑兵队也到了岸边,两支军马水陆并进,往涡水进发。 
“是燕军!”水手中有人喊了起来,船上一阵骚动:燕军残暴,不仅要截财货,还要掳人,男为苦力女为奴,这是大家最不愿遇上的。“各归各位,不得聒噪!”韩伯一声吼,船上又恢复了平静。 
“三位可避一避。”梁岩好心道。 
岸上,出现了上千红色战甲的燕军,冲着船队大呼小叫,示意船队停下。梁岩跑上舰塔,以旗语指挥船队:十只大船缓缓往河道中央靠拢,船舷两侧升起了包铁的挡板。 
“我乃大燕平南将军慕容合!”岸上响起一声暴喝,中气充盈,余音袅袅,“尔等速速将船靠岸,交出财货充为军用,我饶尔等不死!”燕军战士齐声高呼。 
“我等乃大晋良民,不归燕统,恕难从命!”梁岩高声回复。 
“好!”慕容合道,“上火箭!”岸上燕军拉开阵形,上千支箭一齐点火,蔚为壮观。 
“我数到三,再给你一次机会!三——”慕容合开始数数。 
“慢!”西北方传来一声高喝,蹄声大作,烟尘滚滚而来。“这支船队,我蒙佐要了!” 
转眼间,黑色骑队掠至岸边,与燕军对峙。蒙佐策马出阵,道:“慕容合,我帮你打掉了郎二绅,替你除了心腹大患,这票买卖,就让给我了!” 
“哈!”慕容合也单骑出阵,提枪指着他道,“你杀了慕容方,那又怎么算?” 
“哼,慕容方算什么,他只是你手下的一条狗,或许你还不知道,他早就被你们的太傅收买,是摆在你身边的眼线!”蒙佐说着,从怀里掏出当日从慕容方身上搜来的公文密函,甩手掷给慕容合,道,“你看了就知道。” 
慕容合拆开密函,看得青筋暴现,胸口起伏,一把撕的粉碎,道:“你想怎么样?” 
蒙佐策马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很简单,这票让给我,我还你一票大的。”说着,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慕容合冷笑一声,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蒙佐“嘿嘿”一笑,道:“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不是么?”慕容合一阵朗笑,长枪一举,道:“儿郎们,咱们走!”燕军战士撤了火箭,跟着他往西退去。 
云开在船上正想和他打招呼,蒙佐却朝自己的方向摇摇手,便没有开口。他不明白前几天还在算计燕军的蒙佐怎么会和慕容合达成协议,难道说局势有变? 
“船上的人听着!”夏侯铮大声道,“我们老大说了,让你们在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船队若敢擅自离开,休怪我们放火烧船!过了一个时辰,我们就走!” 
船上的人莫不面面相觑,梁岩与韩伯合计一阵,也猜不透对方是何居心。可他们的实力是摆着的,完全有能力一举烧了船队,只得下令船队止航,船员休息。 
“前面就是渔湾泽,经渔湾泽折向西北就可进入涡水。”斥候长解释道。桓桢在渔湾泽畔立马,好一片大泽:一碧万顷,水天相接,芦苇纵横,云气缭绕,涡水便在此处注入淮水。 
“传令!骑兵沿西岸疾进,水师绕渔湾泽入涡水逆上接应!” 
“嗨!”传令官应声而去。 
千余骑兵沿着涡水西岸疾行,斥候飞驰而来,报:“前方发现燕军,步骑相间,两千余人,平南将军慕容合旗号!” 
“迎上去!”桓桢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嗨!”骑士们齐呼。 
慕容合本想把部队拉到渔湾泽附近休整,岂料迎头碰上了晋军骑兵,虽然兵力占优,可将士们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反观晋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若仓促交手,并不见得能战而胜之。慕容合百战之身,当然知道必其锋芒,便派了一名斥候,往晋军传话。 
桓桢得了马贼在上游堵截商船的消息,又想起叔叔不可妄战的叮咛,便叫那名斥候带话,让燕军速速离开。待燕军走后,才传令全军,往上游驰援。 
一个时辰快到了。云开,梁岩,韩伯不由的走到船舷旁,眺望四野。蒙佐那千余黑色骑士们也纷纷跨上战马,严阵以待。 
“看!马队!船队!”眼尖的水手率先大喊。 
绿色的晋军水师和骑兵队几乎是同时来到,骑兵队在黑色骑阵不远处停下,水师则迅速将十只商船保护起来。云开,梁岩,韩伯似有所悟,却又不甚了了。 
“一个时辰到,撤!”黑色骑阵中传来蒙佐的声音,骑阵掉头,准备离开。 
“慢!”桓桢一声娇喝,策马而出,挺枪遥指蒙佐。 
“桓大小姐若想较量较量,我蒙佐奉陪!”蒙佐单骑驰出,傲然而立。 
“误会哩!”云开几个起落掠到岸上,走到二人之间,道,“若非蒙兄,只怕船队已为燕军所毁。” 
“云开啊!”水师统领张昕也来到岸上,道:“你怎么跑船上去了?” 
云开和张昕是老相熟,笑道:“一言难尽啊~” 
桓桢虽然想立功,可她也知道摆在面前的是一支难缠的劲旅,何况商船没有损失,云开又为他说情,没有必要死拧着不放,遂道:“今天饶了你,下次碰见,决不留情!” 
蒙佐“哈哈”大笑,冲众人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桓桢跳下马,走到云开身边,道:“你不认得我了?” 
云开一怔,旋尔恍然,道:“一年不见,桓大小姐成了将军,一身戎装,我都认不出了。”桓桢微微一笑,道:“骑马吧,咱们比比脚力。” 
“好!”云开跨上一匹空马,道,“走!”两骑先后驰出,绝尘而去。 
“喂!都丢给我拉!”张昕一脸无奈,走回战船指挥大大小小的舰只掉头回航。 
淮水之滨,两人并肩而立。“桓公,还有放不下的心事?”身为桓温知己及首席智囊的郗超小心的问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桓温伟岸的身躯挺立在风中,“看这江水——当年看它,好似万马奔腾绵延不绝;而今来看,却像是一江春水,逝去如斯。” 
“人生无常,很多事情错过了,就不能再回头。大丈夫在世,纵不能流芳千古,亦要名动万年。我走到这一步,也算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成,则为曹丕司马;败,则为钟会王敦,何其苦也!”桓温长叹一声,默默注视着渺渺江水,良久不语。 
郗超没想到他已抱定取代司马王朝之心,道:“桓公,恕我直言,取代司马氏与否,并不在于伐燕之举。伐燕与其说是建功立威,不如说是徒耗兵力。公之声望,江东无人能及;公之精兵,亦无人可比。有王坦之,谢安在,想让司马禅位,很难做到。不论伐燕成功与否,对公来说都会大伤元气,此消彼长,于公不利。” 
桓温一摆手,打断了他,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建康的事,回去再说,当务之急,是打赢眼前这仗,你有什么主意?但说无妨。” 
郗超想了想道:“由清水入黄河,逆流而上,行军不快,若燕军避而不战,则我军必陷入旷日短粮之境,有二策可行。”“讲。”桓温道。 
“其一,速战。全军突进,直扑邺都,逐燕军主力决战。慕容评庸人专权,慕容垂良将闲置,正可一战而破之。若燕人死守邺都不出,则屯易水以南收割粮草,安抚百姓,以求秋后决战。”郗超见桓温没有表态,又道,“其二,固本。不求一战歼灭燕军主力,而求收复青兖河南之地,屯军于河济,招揽各路反燕力量,务求巩固青、兖、徐、豫诸州根基,而非胜而得之,退而弃之,待民心稳固,粮草充足,再求决战。” 
“前策太急,后策太缓。”桓温道,“大军所至,民心所向,又有水运之便,何愁大事不成!” 
“桓公,”郗超见他并不打算接受自己的建议,退一步道,“清,汴之水久历战乱,经年未曾疏浚,已不堪运送大军粮资,若开新渠,徒费军力民力啊。” 
“我意已决,无须多言。”桓温伸了个懒腰,道,“桓冲也太大胆了,背着我让桢桢独自行事。不过也好,让她见见阵仗。”郗超暗暗摇头,桓温已非从前的桓温,各方压力迫使他不顾一切的做最后一搏。 
这时斥候来报,晋军水陆两师已护送梁家商船队归来。桓温大喜过望,亲自来到江边迎接凯旋的女儿。青马红巾,先后两骑,飞掠至桓温跟前。 
“桢桢能独当一面,真是长大了。”桓温牵着爱女的手长笑不止,倍感开怀。桓冲桓熙等都与云开相识,不在话下。桓温笑着对云开道:“贤侄可愿随我北伐中原?” 
云开一抬头,看见了桓桢殷切的目光,长躬道:“为国效命,云开所愿也!” 
桓温一阵朗笑,对桓冲道:“云开初来军中,就在你出先做个军务司马,历练历练。” 
袁真站在寿春城头,遥望江边一幕,似有深意的说:“你可不能落在他后面啊。” 
一旁的袁瑾淡淡的说:“儿一定不负所托,脚踏实地,把寿春经营好。” 
“恩,”袁真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记住,凡事,都要留一手。” 
“父亲放心。”袁瑾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第 四 章 高平之战


 晋军北上,过淮水一路无阻,六月末进驻彭城,整肃数日,兵分三路:豫州刺史袁真引军三万为西路,进军谯郡,宋州,在侧翼掩护大军,一并防备许洛之敌;淮阴太守毛虎生引本部军马征发民夫,疏浚河道,打通汴水(彭城至荥阳的水道)粮道;桓温自领大军沿巨野泽北进,兵发重镇高平。 
高平位于巨野泽以西,与定陶,曹州并称兖州南三镇,是燕国在黄河以南抵挡晋军北进的战略要地。晋师北伐的消息传到了邺都,太傅慕容评当即传令兖州刺史、乐安王慕容臧统领青兖二州兵马进驻南三镇,安南将军慕容历引本部军马迎击进军。 
乐安王慕容臧乃燕国宿将,慕容评搁置慕容垂后,用他取代慕容垂在淮北事宜。桓温的进犯让老将军十分振奋:作为地道的军人,一辈子在马背上的武士,能与南方第一名将对阵,无疑是崇高的荣誉。剽悍的燕人本色没有让他丧失理智一味求战,慕容臧很清楚,桓温所统领的是晋国最精锐的大军,而他只有三万本族鲜卑锐骑,其余三、四万都是胡汉混杂的步兵和弓手,战斗力并不高,难以正面对撼晋军。依托三镇以逸待劳,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慕容臧有四子:慕容尚,慕容章,慕容定,慕容离,皆在军中。 
大梁,吴王、车骑将军慕容垂府。家老老报,司徒长史申胤求见。慕容垂一身短衫,手持长矛正在喝呼,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请!” 
“大将军别来无恙啊!”申胤一身朝服,大步而入,他与慕容垂是多年知交。 
“令,风,来拜见申先生。”慕容垂说着,从他身后走出两个健壮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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