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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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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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颌“哈哈”大笑,目光扫过文鹭,停顿片刻,最后落在银子那红扑扑的小脸上,颇有些意外道:“大人这趟死里逃生,原来是探亲去了啊!”
关木一指文鹭道:“她可是你的嫂子啊!”又指指银子,“这是你嫂子的妹子!”
“好,好,嫂子,妹子,请!”王颌心情大好,连连道,“这一趟城没劫下,却把大人接了回来,也是大功一件,走,回犍为,找邓陇喝酒去!”
蒙佐大笑着跟在他们身后,文鹭策马靠近了些,努努嘴,小声道:“看,她还睡着。”
蒙佐低头一看,道:“累了,让她睡吧。”



第 一 章 犍为道上


 
蒙佐一行人在天明时分渡过泯水,回到犍为城中。此时的犍为已是一座兵城,除了泯水南岸的城池外,邓陇又在北岸叛军废弃的大营上修建起一座坚固的营寨,与城池隔水相望互为犄角,王颌的骑兵就驻扎在这座营寨里。两个月来,邓陇将周围县镇民屯的戍兵乡勇收拢,又在郡城周围百里范围内募集壮士,共得千余人。这些戍兵的战力不如正规秦军,却对周围山川地理险要关隘十分熟悉,故成为把守辖境要害的重要力量。
在城中安置好文鹭和银子后,蒙佐王颌关木邓陇四人便聚在一起商讨军机。在这一个多月里,巴郡、成都、涪城这三处主战场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决战——邓羌的援兵主力仍被张重堵在涪城以北;杨光败退后与张育合兵一处,面对杨安的严防死守毫无办法;渝水沿线各城仍在秦国控制下,姚苌坐镇宕渠迫使桓石虔的荆州军无法往西再进一步;苻庄李维在巴郡配合作战,桓石秀和桓谦所部只能凭借竺瑶张昕两支水军偶尔骚扰江北。
僵持,还是僵持,战局需要一个“破点”:姚苌想让三千“马贼”深入川南腹地捣毁云开大本营,一举成为扭转局面的“破点”;而今,这个“破点”已经转移,新的“破点”正在位于西川义军与泸川郡之间的犍为城上空凝聚!
摆在将军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坚守,或出击。坚守,犍为地处南中、西川、泸川三方要冲,倾城之兵不过五千,粮草不过三个月,虽有两江环绕,却是强敌环伺不足以守——坚守,被四位将军一致否决。出击,是往下游偷袭守备空虚的泸川郡,还是往北深入西川腹地袭击正在围攻成都的叛军主力——在出击的方向上,四位将军产生了分歧。
王颌关木主张故伎重施偷袭泸川,给北伐晋军的大后方以重创;邓陇主张北上,叛军先败于犍为城下,后受阻于杨安大军,正是苦战士气低落之机!蒙佐最终同意了邓陇的看法: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泸川晋军各部都已加紧戒备,对秦军长途奔袭的战法也有所熟悉,故伎重施未必能取得预期的效果,无功而返只是徒耗人力;反观西川,成都以南无险可守,数万叛军虽然声势浩大,张育却急攻月余而寸土难进,杨光所部更是一遭劫营便全线败退,由此可见其战力远不如泸川晋军,一旦腹背受敌,势必军心动摇,正好解去成都之围。
商议既定,四人立刻开始行动:偷袭仍以王颌的一千铁骑为主力,邓陇从守军中遴选一千精锐步兵作为骑兵后援;余下三千戍兵悉数撤入犍为城布防,交由郡丞统领,关木则率一队斥候和二百壮士进出江北大寨以为虚兵之势,迫使东面泸川郡的晋军不敢轻举妄动。
待诸多事务分派完毕,已是七月光景,一场暴雨过后,古城犍为愈显苍劲挺拔。
泥溪镇,依旧静静的座落在离犍为城八十里外的泯水上游。镇子虽小,却不缺南来北往的商旅和药农。暴雨过后,那条经由泥溪镇南下的小路变得有些泥泞,远处,滔滔泯水上摆来了几条渡船,老五的儿子唱着船歌,一口浓郁的川南调子,听者依稀能分辩出那是在迎接远行的朋友归来。收了金瓜子的老五已经退休,一对孙儿是他最大的快乐。
老五儿子的船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后头是年轻人的伙计们。年轻人哼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小曲儿,怀里揣着汉人的金子,脑子里却想着邻家寨子那漂亮的心上人,还有心上人的老爹、那个贪小吝啬的族长看见自己怀里金子时的丑样。他笑了,傻呵呵的,身后的伙计们也受了他的影响,一齐“呵呵呵”的傻笑起来,他们也有自己小小的心思——男人丑算什么,这一趟能走成、能活着回去,全船人都是族里的英雄,到时候别说好酒好肉,族里那些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老姑娘大妹子们还不一个个大献殷勤投怀送抱……
“轰!”渡船重重一震,把男人们从美梦里拉了回来——上岸了。老五的儿子笑嘻嘻的朝单朵拱拱手,道:“这位小爷您走好,下回往来上货,记得还走咱的船!”
“晓得了,赏你的!”单朵膀子一甩,一枚崭新的大钱“啪!”的落在老五儿子手中。
还是那条笔直的小街,还是那间破旧的客栈,一切都没有变,不一样的只是人的心境。
安顿了同伴后,单朵独自来到临街的一间小酒肆里。这是镇上唯一一间还看得过眼的酒肆,门面不大,里头摆着三四张褪了漆的桌子,有七八个客人。单朵占了最后那张空桌,人一有钱,便舍得下排场——土酒一坛,小菜数碟,一个人独饮的滋味,竟是这等美妙。
单朵像一个江湖老手般打量着周围的客人,带着几分倨傲——人一有钱,眼神都不同。
门口那一桌三个,灰头土脑的,干苦力活儿的居然也在这充门面;靠墙那一对,贼眉鼠眼吃东西都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是俩毛贼,可得留神自个儿的金子;当中那仨,模样倒是不错,穿的也干净,就是脸上血色少了些,那小娘子一双杏花眼还挺好看,不过比起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来可差远了!哎,出门才知故乡好,山好水好人更好……
“啪!”一声响动,又有客来,立刻吸引来了七八道目光:那是一个既不英俊,也不挺拔,更谈不上正派的男子——黑粗的眉毛、凌乱的胡渣透出几分粗豪之气;粗糙的大手、黝黑的皮肤显出几分风霜之色;玩世不恭的神情、扛在肩头的竹枪,又凭添出几分不羁。
那男子拿眼角往大堂里一扫,从怀里摸出一枚大钱,“啪!”的弹上天,又接住,身子往门板上一靠,唤道:“伙计,怎么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没啊!”
伙计匆匆跑来,往店里一扫,四张桌子都被占了,眼前这位瞅着也不是什么善主,满脸堆笑的正不知该怎么打发,一旁单朵发话了,不单请那男子同席,就连酒钱都由他出了。伙计大喜过望,连忙招呼那男子入座,还一个劲的赔不是。那男子往单朵对面一坐,将竹枪随随便便的往桌边一搁,径自倒了碗酒,朝单朵做了个“干”的手势,一饮而尽。
单朵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先把自个儿介绍一番,这才喝了一口酒。酒肆里很安静,干苦力的、看着像贼的、还有那小娘子,三桌人都在自顾自吃喝,单朵再是压低嗓门,他的话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尽众人耳中:南中人,做药材买卖,发了一票,回家娶老婆。末了,单朵才想起还没打听那男子的名字——像这等行走江湖之人,都该有个让人记得住的好名字。
三木,那男子淡淡道。声音不响,却足以让酒肆里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单朵听到邻桌传来几下奇怪的响动,三木一抬头,他们吃饭的声音更响了。单朵问他是否觉得这些人有些奇怪,三木说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这句话说得特别响,邻桌立刻有人掉了筷子。
单朵“哈哈”大笑,说当年东吴的娃娃听见张辽的名字也不过如此——人有了钱,便有胆子开阔天空起来,什么谨言慎行、行不露财统统见鬼去!三木问他你就不怕有人起了歹念要你性命?单朵笑着说你是大侠有你在还怕有人心存歹念?三木摇着头说这年头大侠不值几个钱,很多事儿也是有心无力还得时刻提防小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三木拿眼角瞟了邻桌一眼,那被单朵认为是贼眉鼠眼中的一人一口咬在筷子上,却把牛肉掉在了大腿上。
单朵有一次大笑起来,他觉得跟这个名叫三木的人相处起来十分开心,就想跟他交个朋友,于是端起一碗酒敬他。三木连酒带牛肉一块儿吞下,拍拍肚子说吃饱了打架才有劲道。
单朵说想看他的竹枪,三木警告他这枪上起码沾了五十个人的血,杀起人来就只一个洞,十分利索。三木抓起竹枪交到单朵手里的时候,门口传来碟打桌面的声音,还洒了一壶酒。
三木没有说谎,枪身上那斑斑点点的暗纹就是杀人留印的最好证明,原本轻盈的竹枪在单朵手里一下变得沉重起来。三木笑着让他别怕,这枪只杀该杀之人,说着一把抓起竹枪,手腕子一抖在半空中轮出一片淡红色的枪影,枪尖所指之处,正是那贼眉鼠眼之人!
“老二我受不了啦,动手吧!”那贼眉鼠眼之人大吼一声,一下从凳子上跃了起来,亮出了垫在屁股下面的那把片儿刀!三木回头朝单朵笑了笑,说好戏终于开场了。
坐在贼眉鼠眼对面的那贼眉鼠眼也跳了起来,跟他的兄弟一样,他也把片儿刀垫在了屁股底下,这会儿才亮出来,与前头那把是一对。单朵暗笑把这玩意儿垫在下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削了命根子,要受得了才怪了。要是换了以前,单朵肯定第一个躲进桌子下面,可这会儿他没动——人有了钱,自然得有些临危不乱的气度。
“啪啪!唰……砰!”竹枪飞舞,三木根本就没离开坐位,一手还提着酒碗,就这么三两下,那对贼眉鼠眼兄弟额头正中各多了一条紫红色的印记。太帅了!单朵险些叫出声来,这是他头一回见人打架打得如此潇洒,抽得对手半点脾气没有——他突然有了拜师的念头,人有了钱,各种稀奇古怪的主意就会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那贼眉鼠眼兄弟显然不甘心,四只小眼两下一望,先头跳起来的那人便吼道:“柯家兄妹、洛家三杰,非得等咱们兄弟被人收拾了你们才肯动手吗?”门口那仨苦力闻言便“哗啦!”一齐站了起来,三兄弟都是黑不溜秋瘦小个头就连兵器都一样——铁鞭。
三木告诉单朵这三伙人都来自川南赫赫有名的“尸官”村,村子座落在川南、湘西、南中三地交界处,整个村子就只这三户人家:贼眉鼠眼兄弟家里的男人全是刽子手,那一对片儿刀就是拿来剁头的;门口的洛家三杰祖上湘西,家传绝学便是千里赶尸,又黑又瘦也不奇怪;中间柯家兄妹都在官府任职,人称“仵作世家”,仵作干什么的,验尸的,也难怪兄妹三人脸上都少了些血色多了些阴气。三木又说,“尸官村”从不办喜事,也没见有女子进过村,远近之人都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的女人传宗接代,一年复一年,村子上总聚着一股吹不散刮不走的惨淡之气,唯有村口的坟包每年都在换。
两把片儿刀三根钢鞭在头顶飞舞,偏偏三木讲的兴致盎然,还抽空耍耍竹枪在洛家三杰脑门上添上几道。单朵听得毛骨悚然,不过他也看出来了,那五个丑八怪根本不是三木的对手,三木一边喝酒一边耍花枪那是在拿他们做下酒菜。单朵偷偷瞅了阴森森坐在中间一动不动的柯家兄妹一眼,没见到他们的兵器,难道是徒手验尸……他不敢再想下去。
“砰!”洛家三杰中的一人被重重甩了出去,正砸在他们那桌酒菜上,那本就不甚牢固的桌子哪受得了这等力道,顿时散架,连人带菜“西里哗啦”洒了一地。
“先杀那个一会打的!”洛家三杰中有人大喊,不知是打得兴起还是赶尸练的,那人居然原地拔起脚在前头在后直挺挺的朝单朵踹来。还没被踢中,单朵已经惨叫一声。
“弹尸功?”三木竹枪横扫荡开从身后劈来的两把片儿刀,左手腕子一翻“啪!”的一声倒扣在那具弹起的“僵尸”上。“僵尸”闷哼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三木循声望去,原来单朵在荒乱中拿切羊肉的小刀插进了他的脚腕里,“僵尸”再也挺不直身子,重重跌落在地面上,单朵的胡乱一刀,竟然歪打正着的切断了他的脚筋!
“老三!”洛家三杰余下两人一声悲嚎,两根钢鞭带起一阵劲风,朝单朵头顶砸来。
“救命啊!”单朵紧闭双眼,一手拿刀在半空中挥舞着——有时候有钱未必有用啊!
“呼哧——噗!”一道更加强烈的劲风从单朵耳边划过,随后便是硬物穿刺的声音。四下安静下来,三木让单朵睁开眼睛。单朵先睁开一只,再睁开第二只,这才发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具尸体,每具尸体的咽喉处都有一个小小的圆孔,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柯家兄妹还是没有动,洛家老三挣扎着抓起自己的钢鞭,拖着废腿一点点往后退。三木忘了告诉单朵,兄妹三人中的大哥,正是张家排行四大护院第二的“追风手”柯笔,那小娘子乃是老二“摘心手”柯砚,老三“碎骨手”柯墨。
兄妹三人一齐起身,单朵这才发现,三人身材都极高,最矮的老三柯墨都有八尺开外,老二柯砚更是又高又瘦面色惨白全无半点女人味。柯砚见单朵盯着自己便笑了,露出两枚尖尖的小虎牙,她的牙很白,嘴唇却如血般殷红,冷艳还是妖气,单朵说不清。
柯笔问三木为何要取他主子的性命,三木告诉他因为他主子害死了他的女人。柯砚伸出十根修长得有些过分的手指,说这年头为女人杀人的人很少了,很想看看他的心是怎么长的;她的手保养的很好,每一截指甲都泛出剔透晶莹的光泽。柯墨说先得把他的手脚都拧断了才能看他的心是什么样子,柯笔却说取人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掌击碎他的天灵盖。
兄妹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三木却是抓紧时间将桌上的酒菜扫了个干净,这才抓起竹枪拿屁股在凳子上绕了个圈面向他们道:“杀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话音落,一枚大钱“嗡!”的激飞向天,飞到一半又落下来,刚到一半,只听“嗤!”一声,枪风大作!
单朵又把眼睛给闭了起来,其实他是个很怕死的人,不仅怕死,还怕血光,老人们说那是不祥之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故乡的山、故乡的水、还有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而是柯砚那双修长晶莹的玉手和那雪白的牙、殷红的唇……
“我中邪了!”伴着单朵的惨叫,一蓬热腾腾、粘乎乎的液体溅在了他脸上,还有淡淡的腥味。单朵不敢睁眼,只是用手在脸上胡乱抓着,想要把这诅咒之物弄走。
掌风、枪风,血腥、闷响,乱七八糟的声音穿过那层抓不走抹不去的东西刺得单朵两耳“嗡嗡”作响,他抱着脑袋,全然没了有钱人的风度,猛地钻进了桌子下面。
“轰!”最后一记闷响在他耳边炸响,周围又平静下来,耳边是三木的声音:“出来吧!”
单朵爬了出来,放眼望去——柯墨手脚尽折,咽喉处一个血洞;柯砚的指甲全断了,胸口一大滩血迹,想来她的心已碎;柯笔死得最干脆,脑门正中挨了一枪,流出来的东西是白色的……
三木丢了块布给单朵,让他把脸擦干净,擦干净了,他还是个有钱人,回家照样有成群的老姑娘大妹子投怀送抱!


第 二 章 乐山才士


 
三木没有杀洛家三杰的老三,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好生之德给“尸官村”留下香火,而是留他回去报个信——想要出名,最好的办法就是羞辱对手后再把他放走,尽管三木的名气已经够大。三木没想到这些人中最有钱的居然是贼眉鼠眼兄弟,店里的损坏连同单朵的酒钱一块儿付了之后,死人身上的钱财便统统落入他的腰包里,没把显摆的机会留给单朵。
三木要走了,北上,单朵去老五儿子的渡口送他。三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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