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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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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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佐翻身上马,喝道:“好生葬了这位兄弟!传令下去,全军开拔,给我把广安荡平了!”
“嗨!”数千秦军轰然应诺,骑士上马。蒙佐骑兵先行,李维步兵跟进,姚苌大军在侧翼掩护,近两万秦军浩浩荡荡向广安进发。
广安,血战不止,慕容风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晋军却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他的神箭十八骑,已经阵亡七人,离城门还有百步,陆之游横刀而立,冲他冷笑。
城外,秦军残部放弃了突围的念头,浑身浴血的百骑长长刀一挥,扯着干涩的嗓子喝道:“兄弟们,就算是死,也要跟将军死在一起,掉头,杀!”
“杀!”城内外的两支黑色骑兵,一齐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第 六 章 鏖兵川中

 
狂风起,大地颤动,蒙佐的三千骑兵奔驰而下,将步兵远远抛在后头,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杀到广安五里外,一路射杀晋军巡哨斥候,不休息、不结阵,就地发起冲锋。
“轰!”桓石秀的大军刚刚转身结阵,就被狂风暴雨般杀来的秦军冲乱了阵脚,铁面带着由辽东锐士营战士组成的先锋队率先发难,宛如一支利矛,将晋军大阵狠狠撕开一道口子,直扑桓石秀中军,秦军弓骑队则从侧翼向广安城迂回。
“只要能挺过头一波冲击,城内的那支秦军就完了!”桓石秀手持长剑,指挥大军折向西面,沿着低缓起伏的丘陵地排开阵势,要将秦军阻截在这座巴国古城之外。
蒙佐手提长枪站在丘陵半山腰上,冰冷的面庞上杀机弥漫。穿过城西战场,他依稀能听见慕容风在城中浴血奋战的喊杀声,他相信自己的兄弟能坚持下去!
广安城,西门内外的两支秦军开始了最后的反击。狭长的街道不利骑兵冲杀,慕容风一声怒吼,所有秦军尽数下马,与对手展开殊死的巷战。陆之游虽然悍勇,却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斗,眼前的这只黑色劲旅,比当年的燕军还要勇猛顽强,每前进一步,都会留下几具尸体,晋军几乎是以二换一来阻挡敌人的前进。所部两面受敌,仍死死的把守着城门大道。
铁面率领的锐士营极大减轻了西门外秦军的压力,使得这支部队得以分出大半兵力不断冲击城内陆之游部的背后,不给晋军关闭城门、包围慕容风部的机会。
秦军在争取时间,晋军同样在争取时间——为了完成这次伏击,卫塔将驻守巴郡的八千人马全部调到广安,桓石秀五千城外、陆之游三千城内,务必要全歼孤军深入的慕容风部,用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来振奋士气、击碎秦军的偷袭美梦。
战斗还在继续,蒙佐长枪一举,秦军骑兵主力发动,暮色下,漫山遍野都亮起了明晃晃的马刀,大地剧烈的震动起来,从每一个晋军战士的足底传向心头。
“援兵到了!”西门外的秦军发出了震天的吼叫,这是多么熟悉的马蹄踏地的节拍啊,那片踏破白色积雪与绿色原野的黑云,便是生存与战斗的希望!这吼叫,这希望,立刻飞过城门与城墙传到了正在往外冲杀的慕容风和他的战士们的耳中,只听得这名年轻的鲜卑族将军大喝一声:“呔!兄弟们,咱们不能做第一个输给晋人的秦人,杀!”
“杀!”生的希望让活着的秦军战士斗志昂扬,自河内之战起,他们就没输给过任何一个对手,即便是不可一世的燕军,也成了他们的手下败将,除了当年慕容垂的三万铁骑,他们还没把任何军队放在眼里,又怎么能输给素以羸弱著称的晋军?
以数百对数千仍不落下风——陆之游终于明白为何杨亮、云开、周飏一个个都会败在秦军手中,他们面对的,的确是这个时代最为强悍善战的劲旅!
如果说陆之游尚能抵挡住两路秦军的冲击,那么桓石秀部的境况则要艰难许多。铁面的第一波攻势尚未结束,蒙佐的第二波攻击已经杀到。黑色秦军怒潮般一浪一浪撞击在本已松动的晋军大阵上,每一次撞击,都会留下上百具尸体,一滩滩的血水。
桓石秀在岭南多年,当年南宫世家叛乱时,他也曾率所部三千人马与敌血战,歼敌四千,全军覆没;然而此刻,一名秦军的死亡竟需三四名晋军陪葬,如果继续这样拼下去,用不了多久,他的五千人马就会在秦军不要命的冲击下死伤殆尽!
就在这时,西北面的丘陵上出现了另一支大军,李维的七千步兵及时赶到。号令下,寸英率两千人杀向桓石秀部侧翼,李维则率主力绕开战场直扑广安城!这支生力军的到来一下子改变了陷入胶着状态的交战双方,晋军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歼灭慕容风部。
李维率部用最快的速度救下了西门外的那支秦军骑兵,擅长攻城巷战的步兵们迅速攻占西门涌入城中,杀了陆之游一个措手不及。原本是晋军里外呼应的局面,转眼成了秦军分割包围,急转直下的形势让桓石秀意识到,再战,只是败亡之局!
城外晋军开始撤退,蒙佐铁面寸英三路进攻,迫使桓石秀无法接近城池。西门内,晋军终于抵挡不住秦军的内外夹击,让李维救出了仅存三十余人的慕容风部。然而在陆之游的顽强防守下,突入西门的秦军始终无法再前进半步,眼见天色已暗,秦军撤退了。
当浑身浴血、身中两箭的慕容风出现在阵前时,蒙佐再也按耐不住胸中激动,跃下战马几步冲上前,二话不说,与这位出生入死的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血水、汗水,顺着厚厚的战甲淌落,慕容风咧嘴笑道:“死马贼,我不还活着么,可惜马都死光了!”
蒙佐松开慕容风,正色道:“你马上回安汉养伤,这一仗,我一定会替你赢回来!”
广安一战,晋军付出了近三千人的代价,终于歼灭了慕容风的千骑队和数百秦军步兵。这是秦军发动秦州两川战役以来首次受挫,也为桓石秀岭南援军的到来赢得了时间。不久,陆之游被卫塔任命为广安太守,并一连挫败秦军数次小规模偷袭。晋军的大胆与顽强大大出乎了蒙佐等人的预料,秦军不得不退还安汉,徐图战机。
梓潼。三日来,徐成的大军利用地势向这座城池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然而在云开等人的拼死抵抗下,皂色的晋国龙旗依旧高高飘扬在城楼上空。在派人护送谯凤枝北上长安后,杨安朱彤各率一路大军南下,增援正在前线苦战的徐成邓陇。
冬雨不绝,丘陵地坑坑洼洼的地势让秦军不得不放慢攻势,在半山腰修筑大营。这场绵长的冬雨也让梓潼赢得了喘息的机会,加急求援的文书一封封发往成都刺史周仲孙处。
在一次次的浴血奋战中,梓潼的军心民心反倒稳定下来。云开接受了诸葛海的建议,趁血战的时机,将城中近万人马进行了一次大整编,打散原有编制、重新委任了一批年轻实干的将校,裁汰了千余老弱伤兵,使军队的战斗力大大提升。云开终于认识到“战争是权力洗牌的契机”的道理,在王仁孝、张凝风、杨古廷等人的协助下,将梓潼的军队变成了自己的亲兵,并提拔傅淳为骁骑校尉,建立起数年后威震巴蜀的“流云军”的雏形。
周飏已经有十天没有见到云开了,十天来,秦军每日都会发动进攻,他也习惯了听秦军的战鼓声起床,可今天,秦军失约,他睡过了头,尽管雨天是睡觉的好天气。
太守府的长廊下,张凝风与王仁孝不期而遇,一个又黑又老又瘦又矮,一个白皙颀长风度翩翩,长廊很窄,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张凝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王司马这是去哪儿呢,不如由在下送你一程吧!”
“不敢,”素来低调的王仁孝恭恭敬敬道,“张先生贵人事忙,请——”
“王司马见外了!”张凝风对这个不起眼却深的云开重用的小个子蜀人十分感兴趣,一伸手,弹开折扇,拦住王仁孝的去路,笑道,“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王司马,请——”
王仁孝没办法,只得与他同行。虽是冬天,张凝风仍喜欢摇着扇子说话:“据斥候回报,秦军镇南将军杨安的主力已经南下,王司马以为,眼下的梓潼,还能守得多久?”
王仁孝一怔,不明白他是否在试探,淡淡道:“梓潼将士齐心粮草充足,当能坚守。”
“哈,王司马如此小心,是以为我在试探你?”张凝风扇子一抖,反问一句,道,“王司马是聪明人,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你我就不必惺惺作态了——多久?”
“两个月。”王仁孝一字一顿道,“西川援兵不到,顶多坚持到开春。”
张凝风长叹一声:“如此,则云开大人辛苦组建起来的亲兵、王司马苦心盼来的建功机会,都会在春暖花开之时随着梓潼的失陷而烟消云散……我想问王司马一句,你是为大晋效力呢,还是为云开大人效力?”王仁孝脚步一顿,思绪飞转,继续前行。
张凝风道:“若为了区区一个梓潼而搭上云开大人几个月来在两川白手起家积累的本钱,王司马以为划算么?若拼光了这支人马,王司马以为四大家族的人还会把云开大人放在眼里么?云开大人若不能在巴蜀立足,王司马的前程,还会有指望么?”
这一回,王仁孝彻底收住了脚步,细细品味着张凝风的话。良久,才道:“云开大人还经得起一次失败么?况且,任何失败,都要有人来承担,除非像杨亮那样战死。”
“这个人选,就在城中。”张凝风一努嘴,王仁孝就明白了,嘴角一动,算是笑了。
张凝风又道:“有些事主子不能做的,就得由你我去办;周飏是我们手里的一枚棋子,是替云开大人解围的棋子,王司马熟读申术,当能明白这个道理。”
“事关周谯两家,张先生有这个把握?”王仁孝淡淡反问。
“正因为牵扯到周谯两家,此事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张凝风“啪!”的一声收起折扇,道,“后面的事,王司马该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言尽于此,告辞了!”
望着张凝风飘然远去的背影,王仁孝喃喃道:“他安的什么心呢?”
五千岭南军的到来进一步稳固了广安防线,但是秦军却占据着三巴重镇安汉,凭借嘉陵江天险扼守通往达州、泸州、巴郡的要冲,令各地晋军难以驰援,更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
因此桓石秀和陆之游大力建议卫塔征发民间壮丁扩充军备、满足战争需要。在这个冬天里,巴郡所有粮仓府库都被打开,大批盔甲军械被分发到新兵手中。新兵被分为两拨,三千精壮立刻被送往前线,与驻军混编在一起;剩下的八千人则分成四营,分别驻扎在巴郡城西线,由老兵和伤兵们统带,边整修城防边训练。
安汉,万卷楼前,蒙佐与纪雨之牵马并行。纪雨之仍是一身灰色长袍,与蒙佐的粗豪刚毅不同,蓄起胡子的他更显出几分睿智儒雅。万卷楼依山而建,笔直的石阶直上门楼。两人在山脚下停下,抬头远眺群山掩映下的屋宇。纪雨之道:“读破书万卷,下笔如有神,这万卷楼便是当年陈寿归隐著书之处,《三国志》问世于此。”
“哦……”蒙佐抬起头,遥望匾额上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道:“一部《三国志》,道尽百年英雄;方今乱世未泯,不知你我又将如何被后人评说。”
“人生一世,但求无悔,夫复何求?”纪雨之叹道,“我见到她了。”
蒙佐一怔,旋而明白,纪雨之的“她”,便是当年在涡阳救过自己一命的“青姐”。
“真没想到能在孤玉山见到她,更没想到她是紫阳真人的弟子。”纪雨之叹道。
“青姐”便是青鸾,这么多年来,纪雨之对她情根深种,片刻不能忘怀。蒙佐喉咙里“咕噜”一声,想起了远在长安的妻子、那未出生的孩子,还有惨死在飞狐峡的兰陵。
“你不想她?”纪雨之口中的“她”,自然不是苻青芷,而是小师妹文鹭。
“文鹭……”蒙佐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前依稀可见她那一笑一颦。洛水、崤山,文鹭是第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人,整整两年了,芳踪何处?
“你当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蒙佐念旧,在远离硝烟的时候。
纪雨之苦笑摇头。
蒙佐伸手搭上他肩头,道:“那就去找你的青姐吧,不要留下遗憾。”
纪雨之默然。离开了西山胜景,两人边走边聊,慢慢往城中走去。
“轰隆!”剧烈的撞击声再次惊醒了沉睡中的周飏,初晨雨为止,这一次,周飏却没半点倦意,披上袍子蹬上靴子跑到屋外,冲家老喊道:“来人,备车,去太守府!”
“周大人要是去了太守府,恐怕再也见不到夫人和孩子了!”慕容文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他换上了一套武士装,扛着一柄长剑,神情肃穆的站在那里。
“你什么意思?我身为本郡太守,难道不该去太守府么?”周飏厉声质问。
慕容文一指墙外,道:“三万秦军主力就在城外,一万人为一拨轮番攻城,你以为梓潼守得了多久?你以为云开会舍得把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亲兵全搭在梓潼么?没了这支军队,他云开在巴蜀屁都不是!他为了保存实力放弃梓潼,替罪羊,就是你周飏周大人;你知道当初你派兵私自护送家眷南下为什么没人说话,就是在等今天啊!”
“替罪羊,替罪羊,我是替罪羊!”周飏踌躇起来,不断的甩着袖子,不时用脚跺地,他不敢相信云开是这样的人,更不愿成为别人的替罪羊!
慕容文见状,退开一步让出路来,语气缓和了些,道:“如果周兄执意要走,在下决不拦你,请周兄放心,秦人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妻儿。”
“妻儿,妻儿……”周飏嘴里不断念叨着,英俊的面庞上泛起一丝血色,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不,我不做替罪羊,不做,我周飏凭什么要给云开去顶罪!走,快走,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梓潼,我周飏不能任人摆布,我要去见凤枝、去见儿子,走!”
慕容文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道:“车驾早已备好,恭请周大人上路。”
城头,硝烟弥漫,杨安、徐成、朱彤三路会攻梓潼,战况空前惨烈。云开带着杨古廷和子风亲临前线,组织守军顽强抵抗着秦军猛烈的攻击。在他们的身后,王仁孝带领上千民夫担当起运送伤员、搬运尸体、输送弓箭擂石滚木的重任。战争靠勇气和武力,更离不开后勤。
“王司马!”张凝风匆匆跑来,一把拉住忙的焦头烂额的王仁孝,城外秦军杀声震天,他不得不扯着嗓子道:“你派人去盯着周飏大人府上了么?”
“轰!”秦军的冲车又一次冲到了城下,巨大削尖的圆木狠狠顶在包铁的城门上,发出一声闷响。王仁孝侧过脸,大声道:“受不住城池,要那鸟人作甚,你自己去吧!”
张凝风差点没被他气死,大袖一甩,跃马而去。
片刻,张凝风来到周飏府前,正瞧见一辆马车离去,顿时大惊:这不是周飏的车驾么!
未及细想,甩手一鞭,打马往东门追去。
府门后,慕容文笑着对周飏道:“这下可以走了,周兄请上马。”
不久,两匹快马飞驰出城,从南门绕道北上。



第 七 章 万山堡中


 
千里巴山,银装素裹,空旷的三巴大道上,黑白两骑并肩而驰,马背上的乘客,便是蒙佐与纪雨之。广安受挫,让秦军偷袭巴郡的计划落空,双方再度陷入拉锯的僵局,身为主将的蒙佐,不得不寻找别的机会以完成这次战略大迂回。
“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万山堡了!”蒙佐快马一鞭,两人已经在马背上颠簸了近两个时辰。满樊未归、关木北上、慕容风受伤,蒙佐只好把铁面留在军中与寸英一起统领骑兵,自己则与纪雨之一起星夜出发前往座落在巴山深处的万山堡。
“你这么有把握说服张重?”纪雨之明白蒙佐的用意——在正面进攻受阻的情况下,蒙佐决定再出奇兵,向张重借道,绕过广安从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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