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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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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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之必反。”慕容垂眼中精光一闪,被说中了心事。
“站在我的立场,完全应该杀了他,”诸葛海道,“留下他,是想看看你们两个,会不会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慕容垂撕下一片羊肉,放入口中,道,“我的出路又在何方?”
诸葛海正色道:“我们山庄不会离开大燕,但你可以。你是一粒种子,暂时封存起来,还是会有发芽开花的一天。”
“种子?”慕容垂陷入深深的思虑中。
诸葛海以手蘸酒,在案上写下了一个字。“西——?”
慕容垂念道,“西——秦国?”
“正是!”诸葛海长身而起,道,“我曾听过一个故事,一棵千年古树,行将枯死,乡民莫不悲恫,祈求上天庇佑。这时蹿出一只猴子,把枝叶间最后几粒果实打落在地,乡民怒而杀猴。古树终究逃不了枯死的命运,那些被猴子打落的果实也被鸟兽吃尽,可就在第二年,古树枯死的地方长出了新芽,几十年后又成了参天大树。乡民们终于明白,若非当年猴子把果实打落,只怕古树生命最后的种子也会随着它的枯死而消逝。”
诸葛海见慕容垂有所悟,又道:“你,就是大燕最后的种子;慕容评,就是那只猴子。”
“啪!”慕容垂拍案而起,道,“就去秦国!若两国开战,又当如何?”
“上书避战。”诸葛海道,“效仿乐毅之不加兵于燕。”(乐毅破齐后,燕昭王崩,为新主猜忌,遭罢黜,投奔赵国。燕王恐乐毅引赵军来犯,欲请归国,乐毅以书告知:乐毅在赵一日,不加兵于燕。)
慕容垂刚毅果断之人,很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当断不断,必为人害,遂道:“良臣择主而事,大燕一脉能否延存,全在上天造化!”
蒙佐随秦军抵达潼关,休整一日,秦主诏书到,命邓羌为特使赴燕、依约索要虎牢关以西之地,并送来了全套使节器物。邓羌与荀池商定,由荀池统大军待命,若燕国履约,两万军马出潼关接收洛阳;若爽约,则做好战争准备,听候命令。
蒙佐被邓羌指定为卫队长,并划了由全军挑选出来的二百精锐骑士作为部属。蒙佐很快和这些百里挑一的战士们混熟,经过一天的磨合,使节队伍离开了潼关。
出潼关,从风陵渡过河,沿汾水东行。此时河东已归秦所有,置郡于平阳,有老将苻垠、镇南将军杨安领军三万驻守,而北面晋阳、平城,东面上党仍归燕国。苻垠是苻坚的叔叔,老成善守,他派杨安引军两千,护送出使队东进至燕国重镇长平。
冬日积雪难行,出使队在长平交割关文后,歇了一夜才往东北壶关天险挺进。
天下着小雪,秦军骑士们皆下马步行。邓羌边走边留意周围地形险要,他有意考校蒙佐,指着身后的长平要塞问:“我军若从长平出,燕军壶关、潞川两路来救,当如何?”蒙佐沉吟半晌,道:“必败无疑。”
邓羌微一错愕,道:“何以见得?”
“从小处看,燕军是以潞川、壶关救长平,实则不然。” 蒙佐道,“河东并州之地浑然一体,攻上党则晋阳之军夹击侧翼;攻晋阳则上党之军断我粮道,互为犄角。末将观长平要塞只驻数千老弱之军,这是饵,诱我军去吃。我军若贪功冒进,则晋阳、潞川两只大钳就会死死卡住后路,即使不战,在这四塞的上党高地,困也要被困死——正如当年白起破赵之法。”
邓羌暗暗点头,又问:“那依你看,如何才能打通这巍巍太行?”
“压潞川,偷袭晋阳;再以晋阳压潞川,破壶关,断粮道,大事可定。”蒙佐说得干脆,邓羌十分满意,手指着前方白色关城,道:“壶关!”
从潼关到邺都用了半个月,邓羌先见了慕容评,表明来意。慕容评接待得很周到,对履约的事却只字不提。邓羌见他毫无诚意,便收拾队伍准备西归。走之前他放了蒙佐一天假,让他好好逛逛古城邺都。蒙佐挂念文鹭,无心游玩,独自来到漳水岸边赏雪。
“崤山一别,蒙兄弟已经是秦国的将军了,前途无量啊!”诸葛海一身青色皮袄,与一个紫脸大汉相携走来。
在邺都遇见逍遥山庄的人,蒙佐并不觉得意外,施礼道:“原来是诸葛先生——”他冲紫脸大汉一拱手,道,“紫脸朋友英气不凡,必非常人。”
“在下慕容垂,久仰蒙将军威名。”紫脸大汉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两败桓温威震天下的燕国第一名将慕容垂!蒙佐仔细打量着他,他是真心景仰慕容垂,长身而躬,道:“赫赫战神在此,请受蒙佐一拜!”
慕容垂扶起这个黑脸的年轻将军,道:“蒙将军不必过谦,今日叨烦诸葛先生引见,是想求将军救垂一命。”蒙佐熟读史书,当即想到了孙膑逃齐,范雎投秦之事,便有了计较。
与诸葛海、慕容垂商议之后,蒙佐赶回驿馆,为防隔墙有耳,便用纸写出慕容垂所求。邓羌看完,烧了纸,道:“上天又赐我大秦一员良将!”
不久,慕容评从潜伏在慕容垂家中之人处得知慕容垂病了,打猎时着了风寒,不能下床。慕容评亲自去“探望”了一次,躺在病榻上的慕容垂果然高烧不退,不能言语。慕容评本想派个太医看着他,转念一想,给他治好了,反倒多个麻烦,就让他这么病着吧,病老虎总比睡老虎塌实——最好一命呜呼了,天下从此太平。
秦国出使队离开的那天晚上,慕容风灌醉了慕容评安插在府里的几个眼线。当秦军马队经过吴王府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又多了两个黑甲士卒。
天飘起雪来,出使队离开邺都不远,一齐上马,发足狂奔,消失在风雪中。
慕容垂、慕容风父子顶着刺骨的寒风,心情无比畅快。
待到发现慕容垂父子失踪,秦国出使队已离开两日。慕容评暴怒,杀了负责监视吴王府的一干人等,一边点齐军马追击,一边发文沿路关卡,务必截住秦军马队。
马队在壶关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前脚出关,邺都信使后脚就到。顿时,关城大开,杀声震天,燕军骑兵如同一条红色火龙,扑向黑色马队。
“邓将军,这样下去会被燕军飞骑追上!”慕容垂皱眉道,他最清楚燕军骑兵在速度上的优势,何况离秦国本土还有数百里,如果没有对策,就会全军覆没。
邓羌一咬牙,情急之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道:“我等拼了命,也会让慕容将军到秦国!”慕容垂一阵感动,长叹一声,难道上天真的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大人和慕容将军先行,我断后!”蒙佐勒住缰绳,道,“你们快走!”
邓羌冷静下来,道:“一百骑士随蒙将军断后,剩下的,随我保护慕容将军,走!”
“嗨!”秦军两个百骑长立刻分派队伍,一半人来到了蒙佐身后。
慕容垂策马来到蒙佐身边,重重的道:“保重!”
“父亲,我也留下!”慕容风掉转马头,道,“不会死,潼关见!”
“走!”慕容垂狠抽马股,跟在一百秦骑之后,望西南而去。
“啪!”两员年轻将军伸出手,重重一击——蒙佐抽刀,慕容风张弓。黑色骑兵们齐齐抽出马刀,紧跟在二人后,挡在了山谷中央:氐族战士的血在燃烧。
“轰隆隆!”燕军追至,为首将军正要开口高喊,“砰!”一声弦响,被劲箭贯穿咽喉,坠马毙命。慕容风神情冷峻,又一支羽箭上弦。
“杀!”燕军副将令下,红色大潮翻滚而来。
“砰!”弦响,坠马。
“十名弓骑手留下,余下三骑一组,散开阵形——杀!”蒙佐令下,氐族战士齐声暴喝,偌大的黑色三角锥刺向红色大潮。
慕容风没有冲锋,他的每一次弦响,都会有一名燕军军官落马。
蒙佐一马当先,长刀翻滚,刀气震天,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人。氐族骑士们见他如此神勇,亦杀性大起,死死跟在两翼,硬生生将燕军冲散。
燕军追来的是一个千骑队,被蒙佐带着一个百骑队来回冲杀得溃不成军。当最后一个百骑长中箭落马,燕军退却了。
沁水河畔,邓羌、慕容垂、苻垠、杨安顶着风雪静静守侯着,在他们身后,是一万人的秦军铁骑。银色的大地分外安宁,迷蒙的天地交接处,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细线。
“来了!”那道细线终于变成了三十余个浑身浴血的骑士。
天上又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邓羌拔刀向天,怒吼:“有生之年,必报此仇!”
“必报此仇!”千万秦军将士齐吼。
慕容垂、蒙佐、慕容风被深深的震撼了…………


第 七 章 风起南越


 
话说三木卫塔与那文士在武昌分手后,便雇船南下,半个月后至零陵,已是深秋十月。过了全州,进入南岭地界,来到了秦始皇开凿的零渠(唐代以后改称灵渠)古道。
虽值深秋,岭南依旧温暖如春,零渠两岸青葱密布,鸟语如歌。三木卫塔站在船头,习习秋风拂面,粼粼水声不绝。
“好一派南国景致!”卫塔叹道,一路南行,他的内伤已得到控制,除去不能运功,一切与常人无异。
三木回头冲船尾的老船夫道:“船家,今晚上咱们吃什么啊?”
“好菜!”老船夫用一口浓重的南语道,“零渠水浸煮河鲜!”
三木大是摇头,道:“不明白!”卫塔哈哈大笑起来:“此乃南越王国宴名菜。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大肆对南方百越用兵,一边是史禄奉命开零渠,一边是南越王大宴将士决死一战,这‘零渠水浸煮河鲜’就是其中一道主菜,我听先父说,这道菜得用零渠新鲜的蟹、虾、蚌、螺配上鱼丸青菜,以清水大锅煮,方得其味。老船家,我说得对不?”
“公子说得其一,不得其二也!”老船夫道,“南越王大宴之上几万将士,哪有这般多的零渠鱼虾,还不都是别处弄来混个名堂充数的。要吃得本味的‘零渠水浸煮河鲜’,还得在咱们现在的地方!”
“哦?为何?”三木卫塔齐问。
“要吃美味,还得停船。”老船夫说着,把船拨向岸边。二人走到船尾,坐在船舷上,要听个究竟。老船夫放下梢竿,看了看天,道:“要吃本味的‘零渠水浸煮河鲜’,一是要在深秋,二是要在深夜,三是要在零渠的上游零水,下游漓水的,吃不得。”
“愿闻其详。”卫塔恭恭敬敬的说。
“深秋鱼肥虾壮,”老船夫道,“白天船过人流,蟹蚌不出来,得等到深夜才捞得着;二位一定听过鲤鱼跃龙门。”两人点点头。
老船夫又道:“这零渠分为南北两截,北边零水高而南边漓水低,我们顺流而下无妨,若从岭南北归,则大大的麻烦,几十里的水道上修了十几道‘陡门’专为逆行蓄水而用。零渠的鱼有个习性,一到秋天就往北跑,去零水撒卵。修了陡门后,鱼儿每次回去都要跳过十几道坎才能到零水,能跳完这些陡门来到上游的,条条肉肥带劲,才是真正的‘零渠鱼鲜’——”
“妙!”卫塔恍然道,“咱们现在就在零水入渠的地方,只要到了晚上,坐等着捞肥鱼也!”
“公子说得是,”老船夫道,“二位只管饱睡,待到夜半,自有美食品尝。”
“走也,睡觉去!”三木钻进了船蓬。卫塔走到老船夫身边,悄悄道:“夜半捕鱼时,老船家莫忘了喊我。”老船夫哈哈大笑,顾自操持。
夜半,三木卫塔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岸上人声喧哗,还夹杂着马蹄响。两人钻出船篷,老船夫指着不远处道:“像是官兵抓人。”
卫塔道:“此地位于荆州广州交界之处,该是广州来的官兵。”
“不像,”三木指着火光下的人影道:“晋军是皂色军服,他们穿的土黄。”
正说着,一队人马已赶到水边,为首军官冲二人大声道:“南越国奉命稽查零渠,尔等速速上岸!”“南越国?”三木卫塔面面相觑,岭南不是大晋的领土吗?
“他们在造反。”卫塔神情严峻,手按在了剑柄上,“南越土豪贵族历来不服大晋统治,想必是借着桓公北伐失利之机,聚众叛乱。夜查零渠,定是有忠义之士走脱,去荆州报信——此行南来,你我悠闲不得啊!”
“只可惜了‘零渠水浸煮河鲜’。”三木连连摇头。
小船靠岸,二人走到那军官面前,卫塔拱手道:“我等乃云游士子,路过零渠,不想叨烦了将军。”三木觉得奇怪,依卫塔刚直不阿的性子,不该对叛军这般客气啊。
那军官正要开口,只见寒光一闪,已被长剑洞穿心口。卫塔拔出长剑,凛然道:“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土黄色军士大哗,纷纷拔出刀枪围向二人。
三木拆开竹枪,见叛军势大,怕卫塔蛮干,一把拉住他,说了声“走!”竹枪一扫,荡开了数支长枪。
“哪里走!”叛军中一声暴喝,一道人影大鸟般掠至,长剑直取三木。
“来!”三木起了兴致,竹枪一振,“当当当!”转眼间交手数个回合,竟味占到半分便宜。
“万晃!”卫塔冲那人叫道。
“卫塔!”那人回应,撤去剑势,与三木对峙。卫塔走到他跟前,冷冷道:“几年不见,你做了叛军。”又高又瘦的万晃嘴角一动,冲周围军士道:“封锁零渠,不得走漏一个生人!”
“嗨!”众叛军四下散开,占住了各个要冲。
“有些事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万晃收起长剑,道,“既然来了,就到我处去住几天,国事是国事,朋友还做得。”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斤两,敢造反。”卫塔走到老船夫跟前,摸出一锭细金,塞到他手里,道,“待平定了叛乱,再来吃‘零渠水浸煮河鲜’。”
老船夫一阵唏嘘,把细金塞还给他,道:“老头子虽是跑船的,也晓得义之所在。公子留下此金,平乱用!”卫塔点点头,长身而躬。身后,万晃高声对众军道:“让老人家走。”
小船缓缓离岸,折返向北,渐渐消失在夜幕下的零水中。
万晃“押解”着卫塔三木,在拂晓十分抵达了漓水上游大城始安(今广西桂林)。一路而行,所过之处并非硝烟弥漫,兵祸连绵,一如既往的宁静悠远,山水如画。偶尔碰见橇夫渔民,还会同众军士吆喝招呼,丝毫没有把他们当成叛军。
“你们也看到了,”万晃道,“我们只想还百姓安宁,免去诸多杂役赋税。至于是不是叛军,你们说是,那就算是吧。”
“荒唐!”卫塔不屑道,“但凡叛乱,哪次不是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
万晃道:“现在始安、桂林(今广西柳州)、郁林(今广西桂平)三郡都已是南越国土,晋兴(今南宁)、合浦也将归附,我南越国大军已兵发苍梧,不出一月,苍梧、临贺、始兴(今广东韶关)三镇可下,广州唾手可得!到时候岭南之地尽入我南越国土,纵使晋国,又能奈何?”“好大的口气,不是还没打下么?”三木揶揄道,白眼向天。
卫塔压下胸中翻腾的血气,心情平静了不少,当务之急,是要离开南越国,尽早赶到苍梧。从眼下局势看,如果不能就地组织抵抗,拖延时间,等候晋国大军到来,一旦被南越国占领了岭南全境,再要打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强烈的责任感让他感到此番治病倒在其次,若能一举平定叛乱,才不枉此行。
“卫塔,”三木低声道,“此间不比北方,只要能刺杀几个当头的,叛贼就会大乱。”
卫塔一怔,道,“也是一法,只是不知道苍梧现在如何了。”
“你看看陆之游就知道了,”三木道,“有陆家在,苍梧该撑得住一段时日。”
“愿天佑我大晋!”卫塔长叹一声。
万晃本想安排他们在他的将军府住下,卫塔不从,坚持住在客栈。万晃只好派了一队兵士“保护”他们。
“你现在能不能骑马?”三木躺在床上,道。卫塔道:“该无大碍。”
“从始安到苍梧顺流可达,水路一定被他们看死,何况坐船太慢,跑不了。”三木道,“我一路上看,岭南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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