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趟民国:1912-1949年间的私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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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趟民国:1912-1949年间的私人生活-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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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晚年,女作家萧红是他家的常客。鲁迅和萧红之间有过不少闲聊式的谈话,比如说及衣着,鲁迅说:“谁穿什么衣裳我看不见的……”一次,萧红穿着一件火红的上衣去鲁迅家,问道:“周先生,我的衣裳漂亮不漂亮?”鲁迅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说:“不大漂亮。”“你的裙子配得颜色不对,并不是红上衣不好看,各种颜色都是好看的,红上衣要配红裙子,不然就是黑裙子,咖啡色的就不行了,这两种颜色放在一起很混浊……你没看到外国人在街上走的吗?绝没有下边穿一件绿裙子,上边穿一件紫上衣,也没有穿一件红裙子而后穿一件白上衣的……”而关于鲁迅本人的着装,萧红说:“鲁迅先生不戴手套,不围围巾,冬天穿着黑石蓝的棉布袍子,头上戴着灰色毡帽,脚穿黑帆布胶皮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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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向来不在意穿着。某日,他去华懋大厦访史沫特莱。门丁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番,说:“走后门去!”这类饭店的后门通常是供“下等人”走的。鲁迅绕到后门电梯前,开电梯的也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番,说:“走楼梯上去!”鲁迅只好又一层一层爬楼梯。见过史沫特莱,告辞出来时,据说史平时送客只到房门口为止,从不越雷池一步,这次却破例把鲁迅送到饭店大门口,并恭敬而亲切地与鲁迅握手言别,目送鲁迅的背影远去后才转身回去。刚才粗口阻拦鲁迅的门丁和电梯工,皆瞠目而不知所以然。
    1921年前后,商务印书馆想把胡适从北京大学挖过去当编译所所长。当年夏天,胡适去上海实地考察一番,挨个找编译所员工谈话,茅盾也是谈话对象之一。茅盾后来述及对胡适的印象:“我只觉得这位大教授的服装有点奇特。他穿的是绸长衫、西式裤、黑丝袜、黄皮鞋。当时我确实没有见过这样中西合璧的打扮。我想:这倒象征了胡适之为人。七八年以后,十里洋场的阔少爷也很多这样打扮的,是不是从胡适学来,那可不得而知。”
    陈寅恪学问大但体质弱,极其怕冷,在清华任教时,他告诉金岳霖,他有件貂皮背心,冬天从来不脱。
    金岳霖怕光,长年戴一顶网球帽。西南联大学生任继愈回忆说:“金先生冬天戴遮阳帽与朱自清先生冬天穿西装外披一件昆明赶马的驮夫披的白色斗篷,成为西南联大教授中引人注目的景观。”另一位西南联大学生汪曾祺回忆说:“(金岳霖)身材相当高大,经常穿一件烟草黄色的熊皮夹克,天冷了就在里面围一条很长的驼色的羊绒围巾。”
    林微音是上世纪30年代上海滩的青年诗人,与才女林徽因名字相近,容易引起误会。施蛰存说:“此人举止怪气,夏天常穿一身黑纺绸的短衫裤,在马路上走,有时左胸袋里露出一角白手帕,像穿西装一样。有时纽扣洞里挂一朵白兰花。有一天晚上,他在一条僻静的马路上被一个印度巡捕拉住,以为他是一个‘相公’(男妓)。”
    上海人重衣着,换句话说就是重外表,家徒四壁也得出入体面。据说有一类人早晨到洗澡堂,把西服、衬衫、领带、西裤、内衣内裤、袜子、皮鞋等全身行头交给澡堂代为洗熨、擦油,自己沐浴休息。中午叫饭到洗澡堂吃。下午便里外一新地步出洗澡堂。俗话称“不怕天火烧”,因为他所有的家当都穿在身上了。
    西南联大时期,某日,一女生从南院(女生宿舍)到新校舍去,天已擦黑,路上没人,她听到身后传来梯里突鲁的脚步声,以为是坏人追了上来,很紧张。回头一看,是化学系教授曾昭抡。曾穿了一双空前(露着脚趾)绝后(后跟烂了,提不起来,只能半趿着)鞋,故有此梯里突鲁的声响。
    曹聚仁在暨南大学执教时,一个姓钱的朋友从浙江接母亲和姐姐去南京,路过上海,曹出于情谊,“非好好招待一下不可”。他穿一件袖口破碎了的蓝布长衫去见友人一家,孰料朋友的母亲以衣帽取人,对曹非常冷淡,以为曹是来借钱的。曹坐着不走,钱母显得十分心烦。后曹请他们吃午饭,点了一桌子菜,钱母又以为曹是来蹭吃蹭喝的。曹去结账,钱母又担心曹一时充阔,过后后悔。饭后钱某有事他往,曹聚仁陪着她们玩了一整天。直到晚上,钱某把两人的友谊及曹聚仁的生活状况说清楚了,其母才恍然大悟。
    曹聚仁在衣着上的另一回遭遇是抗战结束的第二年。他当时在南京,应邀往一家银行赴宴,席上高朋满座,客人中只有两人穿卡其布中山装,其一即曹聚仁。同样式的中山装也是银行工友的工作服。席间竟然有一贵客伸过手来,把碗交给曹聚仁,让他给盛饭。
    北大才女张充和从小没进过学校,在家延师学诗词曲。后来她考北大,数学是零分,国文是100分,终被录取。张充和常戴一顶小红帽,在北大很活跃,人送外号“小红帽”。
    漫画家马星驰算是国内漫画的鼻祖之一,虽驰名一时,却难以脱贫。某个夏天,他去赴朋友的饭局,当日天气炎热,众人皆背心短裤,唯有马一身长衫。主人请他宽衣,他一再婉拒。主人再三询问其故,才知道他穿着一条七穿八洞的破裤子,借长衫来遮羞。
    李准曾为宣统年间的广东水师提督,乃前清的从一品大员。民国后寓居天津,有人见他如此穿着:长袍外加黄半臂。这是因为原来的黄马褂已无用处,去其袖改制而成。他当时在天津买下一条街,自己住一处,其余出租,房客见他这身打扮,仍呼其为“军门”。
    刘文典不修边幅,平时穿特别长的长衫,扫地而行,类似于辛亥革命前妇女所穿的裙子,看不到脚,走路只得轻步慢移。他偶尔也穿皮鞋,既破且脏,从不擦油。
    4.居所
    潘复晚年常住天津,其小营门住宅建有东西两座大楼。东楼楼下为客厅和书房,书房名华鉴斋,内藏价值连城的宋版《通鉴》一部和《华山碑》拓本。潘的原配住东楼,大姨太太张静娟居西楼。潘虽曾贵为一国总理,在家却做不了主,家政由大姨太太张静娟一手把持,潘要花钱也得向她要。张静娟居西楼后,便想与潘的正室争名分,把姨字取消,以高抬身份。潘不得已令家中上下人等称原配为东楼太太,大姨太太改称西楼太太,俨然成了帝王时代的“东西两宫”。
    徐世昌在河南辉县距城西南二里来地的地方置了一片稻田,并于田中起房,命其名为“水竹邨”,他也就势得了一个雅号——水竹邨人。水竹邨环房四周都挖成渠道,水面种荷养鱼,周遭栽植绿竹,俨然一派北国江南、闲情逸致的色调。徐世昌却非闲人,在水竹邨里,他经常秘会各地到访的政客,大做政治交易,饮宴之类的活动自然是少不了的。徐世昌在辉县购有大量地产,水竹邨仅其中之一。他在城西还购置一山一庄,在县城有一座堪比京城王府的公馆。在北京东四五条和天津英租界,徐世昌也都拥有富丽堂皇的豪宅。
    林森任国民政府主席时,住南京石板桥2号,这其实是总理陵园管理处的办公地点,一楼办公,二楼权充元首官邸。官邸外有一个班的宪兵警卫,林颇感不自在,对人说:“主席变成犯人了。”林在上海法租界金神父路330弄3号也有一处住宅,是一个单开间的小洋楼。他来此居住时,法国巡捕房也在四周布满暗探,林对这一套同样很反感。林在南京石板路的“元首官邸”没有卫生设备,房间狭小,以致负责警卫他的宪兵只能借住邻家的空屋里。如此寒酸的“元首官邸”,在全世界恐怕也难得一见。
    上世纪20年代,闻一多任北平大学艺术学院教授时,住在西京畿道。这是一个有两棵枣树的小院子,这一点和鲁迅在西三条的院子相仿。房间还算宽敞。闻家的特别之处,是客室的墙壁和天棚全部用黑色亮光纸裱糊,桌子上和窗台上衬以一些小古董,虽不免给人以“阴森”的感觉,但极富艺术气息。半个多世纪后,当年到过闻家的作家蹇先艾仍对那间客室的布置印象清晰。
    段祺瑞一生没有不动产。他在北京时,一直租房子住。原配去世后,段娶袁世凯的养女为妻,袁世凯以送义女的名义,给了段家一栋房子。这栋房子其实也无产权,原房主是与袁世凯打牌输了40万大洋,把房子抵押给了袁世凯,但没给房契。等袁一死,房主的儿子拿着房契来找段祺瑞,要收回房子。段祺瑞见对方手中有房契,二话没说,带着一家人搬了家,他在这房子里只住了两年。
    北洋政府时期当过江西省长的胡思义,卸任后在上海新闸路辛家花园和清凉禅寺之间置下洋房一栋,兼做棉纱、公债生意,应酬无虚日。本来他这寓公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然而世事难料。有一夜,江西奉新一盐商在南京路新新酒楼设宴,胡赴宴归来,行至距其寓所约200米的地方,几个身着黑衣短褂的彪形大汉突然从清凉禅寺门旁蹿出,健步拦住胡所乘包车,将其架入路边一辆汽车中,以黑布蒙住双眼。胡遭绑票后,家人与劫匪讨价还价,最终说定5万元赎票,并商定日子票款互换。忽因另案破获,胡未破财即被救释归。胡出来后已成惊弓之鸟,不敢再回寓所逗留,只在沧州饭店住了几个晚上,料理了未了事务后,便回南昌了。
    崇实学校是北平一所教会学校,作家萧乾在那里读了近十年书。每周日一早,学校整队到礼拜堂做礼拜,回来时要穿过洋牧师们居住的一个大院,能看见这样一幕场景:院子里是一幢幢两层洋房,周围是绿茵茵的草坪,路边松木成行。家家门前都有专用的秋千和沙土地,时有金发碧眼的孩子在一起玩。走过门前总能闻到令人垂涎的肉味和牛奶味,阳台上摆满了花盆。厨师、花匠干活时都身着洁白的制服。穿过这个天堂般的院子之后,萧乾还得回到大杂院的小屋里,用杂和面糊糊充饥。
    新凤霞当年在天津卖艺时,全家八口人——父母、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住在一间很小的南房里,一间屋大半间炕,就这也睡不开。她父亲想出个窍门,在炕沿装一块木板,安上合叶,白天放下来,晚上睡觉时用凳子支上。即使这样,也只能是一个挤着一个地睡,谁也不能起夜,甚至不能翻身。一起夜就没地方睡了,一翻身全家准醒。
    四川军阀范绍增有三四十个姨太太。为了安置她们,上世纪30年代,范花费一二十万银洋,在重庆建起一个约占半条街的公馆——范庄。范庄为花园式建筑,内有三座三层洋楼。从高到低,横向排列。每栋楼内设男女客厅、舞厅、饭厅,二三层各有住房十套,整体设计新颖,装修华丽;另辟有健身房、台球馆、游泳池、风雨网球场;大门侧面养着狮、虎、熊等动物。范庄落成后,范每日公务之余,便在新公馆里拥妻搂妾,男欢女爱。
    梁巨川曾是阎锡山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部行营主任。1929年,他接前清太监赵德山密告,称西四牌楼羊肉胡同7号是清朝某王府,宅内地下藏有大量银子。梁据情报告阎锡山,阎即决意收购此宅,并由山西省银行北平分行拨款3万元。购下后,梁派一个排的卫兵住在宅内看守。当年8月,动工开挖,共雇用20多名工人,施工期间许进不许出。如此一个多月,把7号住宅地下挖了个遍,也没见半两银子,而地下渗出的水却越来越多,只好用抽水机排泄,致满街污泥浊水。负责办理此事的山西银行经理王子寿将情状上报阎锡山,阎复电要王将6号和8号也设法买下,继续施工。总共挖了近半年时间,王子寿后来叹道:“这也太开玩笑了,不但银子没有挖到,反而花了十来万!”
    北洋政府时期,中法实业银行法方总经理名裴诺德。他的住宅在安定门内后圆恩寺,后来的圆恩寺电影院只是他家的一部分。这个院子原归晚清重臣荣禄,后被中法实业银行购入并加以改造成为总经理的宅第。
    院内由一座很讲究的楼房、数十间平房及宽敞的庭院组成。宅内有游泳池、网球场、台球房、健身室、图书室、大客厅、大餐厅、舞厅、盥洗室、小书房、浴室、卧室、汽车房、洗衣房、男女佣人房等等。各室的陈设除少量中国古董外,大部分是从法国购买或定制的。家具也是除少量中国硬木条案桌椅外,全从法国定制。其他如餐具、桌布、餐巾、手巾、床上用品、毛织品等,也都是从法国定制的。所有定制品上,都带有法文“中国实业银行”缩写“BLC”字样的图案。宅内许多房间的顶棚和墙壁,是用铅锡做里加木板包镶起来,外面用各色大缎装裱。各种规格的钢丝弹簧床,都附有鸭绒枕被。各屋地板上铺满定制的栽绒地毯。银行倒闭后,巴黎派来的调查人员,看到这里的情形,曾喻之为“王宫”。
    九一八事变前,张学良在沈阳帅府旁边盖了两所住宅。其中一栋为赵四小姐居住,张请西门子洋行为这栋楼房装饰最新式的花灯,共花费两万余元。施工时,西门子洋行出于安全考虑,特地为赵宅设计了一种“无影反光灯”信号,即只要有人进门,室内即能察觉,以便及时防范。但工程未了,九一八事变突然发生,遂作罢。
    袁世凯在老家河南项城有地300余顷,在彰德洹上村有地300顷和大宅院一处,连花园共两百来间。他在北京锡拉胡同和炒豆胡同有两所大宅子。天津地纬路一带房产都为袁家所有,英租界小白楼数百间楼房也归其所有。袁在香港也曾置有房产。
    五四运动后,曹汝霖因家被火烧,一度住在北海团城。当时团城属京绥铁路局看管,曹在此闭门谢客,以写字消磨时光。后来全家暂时搬到天津德租界,直到赵家楼的房子修好后,才搬回来。但曹仍来回于京津两地。1922年春,曹又在灯市口同福夹道5号盖起一所新住宅,规模堪称宏伟,东院还有个戏楼。抗战爆发前后,曹汝霖卖掉同福夹道5号的房子,迁入东公安街2号属于盐务署公产的一栋洋房。王克敏当上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后,看中了这幢房子,叫曹汝霖腾出来给他住。曹说:“你在外交大楼住着不是挺好吗?何必要这个地方?”王说:“那是办公的地方,不能久住。”坚持要曹搬出,曹虽极为不满,也只能私下发发牢骚,最终还是在贡院大街4号典下一所房子搬了过去。
    黎元洪时代,曹锟篡位心切,不择手段地对黎施压,竟然一度切断了黎元洪在东厂胡同住宅的水电线路,对黎身心和生活构成严重威胁。那些日子,农商总长李根源天天去黎宅,名为保护总统,实则李系一介文官,又无卫士,只带着程砚秋去黎家“保驾”。当年在北洋政府总长之间,风行接纳唱青衣或花旦的京剧演员,如交通总长吴毓麟捧尚小云,司法总长程克捧朱琴心,李根源则捧程砚秋。
    1917年冬,段派在北京西城安福胡同购置了一个大宅子,作为其派系议员聚会的场所,名为梁宅。起初参加聚会的有十来人,既无组织,也无召集人,参与者大多是晚上闲着无事,来这里坐坐。后来加入者渐多,又添置了棋类、麻将牌等娱乐用品。到临时参议院即将结束,两院选举即将到来时,梁宅才越来越染上政治色彩,段派要角王揖唐等也时常来参加。这时,大家认为应该有一个正式的政治组织,用梁宅的名义又似有不妥。有人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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