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眉头一皱,不明其意,扭头瞥了一眼璞玉的房门,叹了口气匆匆离去了。
屋内,璞玉紧绷着身子,直到梅三娘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方豁然一松,手中被揉捏得卷皱不堪的书卷,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边梅三娘一路紧行,来至初兰房中,但见月姑娘躺在床上呢喃着似是睡去了,她自家的丫头在旁伺候,兰姑娘则在桌前正坐危襟的望着自己,开口问道:“霍如烟可在?我想见见她。”
梅三娘不知这兰姑娘是何意,只如实回答:“如烟此时不在,不知兰姑娘找她何事?”
初兰神色一软,道:“没什么,只常听我妹妹提起她,据说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我倒是也想见见。既不在,那是可惜了,只怪我没这个福分。”
梅三娘见她未有什么歹意,像是慕名而来,这样的人倒也是经常有的,便笑道:“姑娘别这么说,姑娘能看得起如烟是她得福分,赶巧了她今日出门,似要很晚才回来。若姑娘想见她也不难,姑娘说个日子,我让她在这儿等着姑娘不就行了,又或是,姑娘留个住址,让她去您府上拜会也行。”
“那却不必,以后总有机会。”初兰道。
她才闻得满月竟是对一女子动了心,惊诧之下方欲见那霍如烟,到要看看是何样的人物,自然这其中还是掺了恼怒的,琢磨着这女子别不是别有用心,有意相缠吧。这会儿冷静下来,反觉刚刚自己莽撞了。满月来这瑶台一直是隐了身份的,只作一般富户小姐,旁人又能有什么陷害之心?想来那霍如烟或真是个绝色的女子,又久居这青楼倌馆,染了些魅惑人的本事,一时让满月起了心倒也是可能的。只若说满月自此就有了磨镜之好,怕也没这么严重。既如此,她倒也无心如何难为那个霍如烟,只把满月管住,别让她闹出什么乱子便罢了,等时日常了,心下转过弯儿来也便好了。
初兰遣走了梅三娘,只令海棠好好照看满月,想满月这样撒着酒疯也不便上街,只等她什么时候睡着了,再抬上轿子回府。谁知满月忽静忽闹,直折腾了半天儿,及至天黑方渐渐昏睡。
初兰差海棠回去,抬了两顶极为普通的小轿,趁着夜色赶回满月府上。唯恐满月再生事,又在她身边守了半宿,快到子时方令人给她备轿送回府去。
临走时初兰吩咐满月府上的管家道:“大婚之前,不许再让四公主出门,也不许她再喝酒了,她若恼你们,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还有,今日之事,以及四公主近日的表现万不可让外人知道,如若走漏了一点儿风声,可别怪本宫不念旧情。”管家自然连连称喏。
待到初兰回到家,已是过了子时了。从下午到半夜,她被满月之事折腾的筋疲力尽,只盼着紧早回床上歇着才是。然,才进了府,便被画眉偷偷拦下了。
画眉四下望望后,方悄声道:“公主,奉郡差人送信来了。”
听了画眉这话,初兰似冷锤被敲了一下,顿时困意全无,忙道:“来人呢?”
“已经走了。”画眉回道。“只恐被人看见,连王爷也没敢告诉。只偷偷从后门叫了奴婢出去,留下信就走了。”
“信呢?拿来我看。”
画眉从怀中摸出一封薄信,递到初兰手上,初兰忙是展开,信上只一句话:
“商泽已有动作,我等自依计行事。”
第四十八章
“商泽已有动作,我等自依计行事。”
初兰没想到商泽的富贾这么快就要行动了,这比她预料的要早,还好她早有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是不怕。她将信交给了画眉,让她拿去烧了,自己独自回了云霄阁,见屋内灯光已暗,料想林景皓已经睡了,便放缓了脚步,轻轻地推门进去。
屋内静静的,只能听到林景皓极均匀平缓的呼吸,果真是睡了。
初兰也没心思梳洗,散了头发,宽了衣裳,便摸着黑爬到了床上,极小心地不碰到睡在外侧的林景皓。只是才侧身躺下,身旁的林景皓便一个翻身,将她拥进了怀里。
“吵醒你了?”
林景皓没有答话,只把脸埋进初兰后颈,蹭了蹭。
初兰等了一会,见没有回话,想他或是还睡着,便伸手推开他的胳膊,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只是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那怀抱将她拥得更紧。
“景皓?”他没有睡吗?
依旧是没有回答。再推,却是如何也动不了了,只觉那拥抱越来越紧,似要把她按到他身体里似的。
“别闹,我喘不过气了。”
他的手松了些,却又开始在她的颈上,耳边厮磨。初兰动弹不得,只歪了头,想要挤开他那湿湿痒痒的舔吻,却忽然被他咬了耳朵。
“啊……做什么……”
不用回答,林景皓只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心思,他似是少了往日的轻柔,将初兰贴身的薄纱扯开,探手抚上小腹,向上,直将她胸前的柔软握在手里。落在初兰颈间、耳根的浅吻也逐渐失去了试探,掺了些掠夺的意味,似是要迫不及待地进入欲望的高/潮。
“不行,今天不行……”
“我真的很累了……”
“明天好吗……”
初兰一步步的退让,却只惹得林景皓加快了劫取,终是用力一按,将初兰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上了樱唇。
“唔……”初兰下意识的挣扎,挥动手臂,扭动身躯,阻挡,反抗,却被他凶狠的压制了回来,木床被震颤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只在初兰觉得自己快要被吻得要窒息时,林景皓终是放了她的唇,却并未放弃对她的侵略,转而似吻似咬的折磨着她的玉颈、肩头。
“你放开我!我要生气了!放开!”她握起拳头,打在林景皓身上,起初仍是怕打疼他,渐渐的越来越用力,直到用尽全身的力气挥上去。只如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仍似是那么的无力、单薄。
刺耳的裂帛之声,身上的薄衫在这撕扭中被扯破,林景皓闷闷的粗喘犹如一只饥饿的猛兽在撕扯猎物,初兰心中的愤怒渐渐转为恐惧。
双腕忽然被他攥住,用力的按在了她头的两侧。初兰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有些疯狂的发泄、攫取。他攥着她双腕的手越来越用力,似是要把她的腕骨捏碎似的。
“放开!你弄疼我了!景皓……”
痛楚的声音中带了些些求饶的味道,眼泪已是不自觉的涌出。玉颈、肩头已是哀鸿遍野,他又将战场移向了她胸/口,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娇嫩的淑/乳被他狼吻得一阵阵的疼痛。双手早已被他攥得失去了知觉,即使他此时早已放开钳制,却仍是动也不能一动。
身下袭来一阵凉意,亵裤被他用力扯破了,猛地,一条腿被他抬高,直贴在他的腰际。初兰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再也无力去挣扎,只瘫软在他身下,眼泪扑扑,颤抖着呢喃:“别这样……求你了……”
这最后一声最为无力的乞求,却比所有猛烈的反抗挣扎都要有用,直让入了魔般的林景皓惊醒。他猛然动作停住,怔怔的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初兰,只见她泪眼婆娑,似是深冬雪原中受伤迷失的幼鹿般无助、惊恐的颤抖着。
林景皓惊住了,想要抬手擦去初兰脸上的泪水,她却下意识猛地躲开了。他心中一痛,似是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瞬时松开了对初兰的束缚,起身,下地,逃也似的走出了屋子。
屋中,只剩下初兰一人,她坐了起来,蜷缩在床角,四周极静,她似是能听到自己的心因惊恐而猛烈的跳动声,眼泪决堤一般不受控制的涌出。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在她身上肆虐、劫掠的男人,那个让她恐惧到乞求的男人,真的是景皓吗?是他吗?她不敢相信,仿似刚刚是做了一场噩梦。
往日的他尽管强势,带着征服的味道,却是极尽温柔,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不需要如何费力,一点点的撩拨,便可轻松燃起她的欲望,直让她不自主的去迎合、索取,他们的每一场欢/爱都让她快活得直让云霄。然今晚,那不是求/欢,而是一场侵略,就像大颜铁骑踏遍天启一般肆虐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宣示着那是属于他的领地。
这样的他让她恐惧,让她害怕,迫切的想要逃离。然而,就在她避开他轻抚的一瞬,她清楚得看到,他那眸中也分明含了惊恐与痛楚,这样的他又让她心疼。
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了?
沙啦沙啦的声响,是夜风卷起沙粒拍打在窗纸之上。外面该是很冷的,他只着了中衣。
初兰起身下地,脸上泪痕未干,顾不得自己先披上件衣服御寒,紧着从衣架上取了林景皓的外衣,往外走。
行至窗前,忽又站住,只见窗上映出了他影子。他就站在窗外,静静的,似也在望着她。心中许多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或许也一样吧。
许久,窗上人影晃动了两下。
“臣冒犯公主,万死。”
满心惆怅酸涩只得来这么一句隐去了所有情感的话,似比被人泼了一身冷水还要凄寒。初兰的嘴唇开合了两下,满腹的委屈却不知如何开口。
“公主歇息吧,臣去东园安置。”
“……”
初兰上前两步,却赶不上窗上消失的人影,只剩枯树枝的影子在窗上摆得狂乱。
一夜无眠,直到近三更初兰才困倦得闭了眼,却是直沉睡到了天明。
清晨,初兰醒来,意识却仍不怎么清醒,昨晚发生的事只像是一场梦,直到转身见了身边空踏踏的被褥才确定那是事实。
身上一凉,打了个喷嚏,定是昨晚受凉了。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初兰忙抬头望去,却是画眉端了热水进来。不是他。
“公主受凉了?”画眉将水盆放在一旁,连忙走上前,道,“难怪驸马吩咐奴婢好好伺候公主。”
初兰心头一紧,道:“驸马……怎么吩咐你了?”
画眉一边取了衣裳给初兰披上,一边道:“回公主,早上驸马吩咐奴婢,说公主昨天回来得晚,有些受凉,今儿个怕是起不来,让奴婢小心伺候着。还说请公主安心歇着,不用惦记早朝,驸马自会给公主告假。”
初兰转头看看窗外,已经大亮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早过了辰时了。”
不想自己竟睡到这个时候,可不是赶不上早朝了吗。他想得倒是周全,只初兰觉得似乎他是在故意避开自己,是因昨晚之事而不敢见她?还是根本就是不想见她?初兰觉得是后者,他在生自己的气吗?昨晚他的话中一丝情意也寻不到,冷冰冰的让人心寒。定是在生气了。生什么气?是因为她昨晚回来得完了?
“昨儿个驸马什么时候歇着的?”
“回公主,昨天驸马一直等着公主,晚饭也没吃,等到很晚。公主夜里回来,我赶去迎您经过这儿时,看这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怎么公主回屋的时候驸马已经歇了吗?”
他竟是一直等着她的,昨天她只顾得满月,竟是忘了差人回来报个信。初兰心中不住的自责,难怪他昨晚会那么反常,果真是生她的气了吧。倘若如此,今日等他回来,好好哄哄他才是。初兰想着,心下稍安,深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摔在床上。
“公主不起来用早饭吗?”
初兰摆了摆手,既是难得一日不用早朝,她也趁机歇歇。看昨晚奉郡送来那封信,怕是过不了几日这场风暴就得起了,她早已卷了进去,到时候京城震动,只怕再容不得她歇着。
初兰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快到午饭的时候才起身,正赶着刘顺回来,初兰因惦记着林景皓,便把刘顺找过来问话。
“驸马回吏部了?”
“回公主,是。驸马和往常一样,散了朝直奔吏部了。”
初兰故作随意的问道:“驸马今日心情如何?”
刘顺原以为公主唤他是为朝中之事,没想怎么全是问驸马,他也不敢多问,公主问什么他自然就回什么,便道:“回公主,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和往常一样。”
“哦。”这便好。初兰点点头,放了心。一抬眼,只看刘顺似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清了下嗓子,紧着转了话锋掩饰过去,随口问道:“今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儿吗?”
刘顺回道:“回公主,似是又要开战了?”
“什么?说清楚。”
“今儿个皇上下了旨,派长公主出战天启,帮天启平叛。长公主领旨,已经开始调令三军,几日后便要出征了。”
这么快?!昨日母皇还说此时容后再议,怎么只一个晚上就定下了?初兰细琢磨了一番,心道,看来母皇或是早就想好了要出兵,只因内阁反对,才不得已召了群臣商议。母皇是行事向来果断,断不会为人左右,这说是商议,怕也只是想找人支持附和。
不过这却也是着急的事儿,实需要皇帝前纲独断,眼看着天启叛军快至蓉城,如若再拖拖拉拉,左右考虑,即便到时候出兵相助怕也来不及。
打仗的事儿她是不懂,不过大姐骁勇,自不必她担心,况且若论兵力,天启叛军远不是对手。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似有什么地方不妥,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是什么。
却也是,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林景皓,旁的事儿又如何能踏下心来细想呢。
第四十九章
初兰一整日都在想着林景皓,不停的向画眉问着时辰,琢磨着他快回来了吧,该回来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天色渐晚,已至晚饭时候,从吏部跑回来个小厮,说今日吏部公务繁忙,驸马要很晚才能回来。林景皓向来公务为先,德郡王及府上一众仆人早已习以为常,不觉有何不妥,只初兰听了这回话,一颗心似是被人扔到了谷底。
他这明显是在躲着她,她有些恼怒。只因为昨夜自己回来晚了,他便要这样发她的脾气吗?什么公务繁忙,明明就是借口。初兰到底是公主,自小只有人宠着她,顺着她,哄着她,哪曾受过这般委屈。昨晚的事若换做旁人,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她不但没责怪他,反而还不停的怨责自己惹他生气了,巴巴的在家等着哄他,可她这一日的思念牵挂,只换来他一个“公务繁忙”?越想越气,饭也没吃了两口,撂下筷子,回屋了。
初兰回到云霄阁,直把林景皓从头到尾数落个遍,骂他高傲,骂他自负,骂他哪有个为人夫,为驸马的样子!可是骂了半天,却越骂越没了底气。因她发现尽管自己嘴上将他骂得如此不堪,可心中却还是觉得他好,可他到底怎么个好法她却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时时都想见着他。他的一颦一笑都牵着她的心,他嘴角一弯,她心中就欢喜,他眉头一拧,她心里就忧虑。及至最后,这嗔骂终是变成一声叹息。
已经入夜了,林景皓还是没有回来,初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心惆怅。心思一沉,昨夜,他也是如此等候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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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过后,林景皓方回到府中,他惯性的走向云霄阁,及至院前方站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那熄了灯的屋子,心中一阵失落,他在期待什么呢?期待经历了昨晚之后,她还会安然守在屋中等他,即便是没有昨晚,他也不应该有这种期盼。
他在云霄阁前呆立了许久,终是转身回了东园。推开屋子,一片漆黑,他也不点灯,只将外衣脱了,随便往一旁的架子上一扔,便坐在了床上。
“啊……”一声嘤咛,床上有人。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