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变态心理!
不知不觉中,发现与她的互动,竟多过他之前任何一个室友,不若以往淡漠疏离、各自为政的相处模式。
她有一颗无底洞般的胃,时时听她在喊饿,却吃不胖也长不高,个头永远这么小小一丁点儿,很像他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吉娃娃,食物不晓得都塞到哪里去了。
他喜欢看她吃东西时的表情,眼眉笑得弯弯的,一脸满足,不管任何食物到她嘴里,都像是人间美味一样,比自己在享受美食还快乐。
她很好讨好,只要一杯珍珠奶茶、一盒泡芙、一碗卤肉饭,甚至是一包只有笨蛋才吃的垃圾食物,她都会笑得很开心,仿佛幸福就是那么简单的事。
于是他找到新的人生乐趣──喂食她。
一边找各种名目喂食,也一边逗逗她。
而她明明受过那么多次教训,依然学不乖。前天经过一家新开的甜甜圈专卖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顺手买了回来,在她享受美食并道谢时,他想也没想就冒出这句:“不用客气,我只是不确定它过期了没,你吃完有没有拉肚子要记得告诉我。”
她停下动作,两颊还鼓著食物,瞪著他的表情傻眼又错愕。
他差点就笑出声来,在那当下竟觉得她的表情好可爱。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坏心眼又变态。
他渐渐觉得,乳臭未干的死大学生,好像也不是个个都这么难以忍受,这段有限的同居生涯变得有趣、值得期待了起来。
第二章
“就是这样,你说他过不过分!”气呼呼地控诉完,用力喝了口妈妈泡的菊花茶,嗯——甘醇爽口,还是回家最好了,才不像某人,一定会在这时说:“因为快发霉了,泡给你喝。”
“这个人口德怎么这么差。”向来注重教育及品行的关家老父皱眉,一面心疼他家的心肝宝贝成天让人损著玩。
“就是啊!”关梓容赖到父亲身边,撒娇地抱住他手臂。“爸,我好可怜对不对,他嘴巴好坏,每次都欺负我。”
趁著农历年回家团圆,一家人难得齐聚一堂,她就告状了,林林总总罗列了一长串室友的罪状,控诉这半年的血泪同居史。
“阿诚介绍的人怎么会这样呢?”关母仍在纳闷。当初就是这个从小看到大的邻居小孩全力保证这个室友是好人,才会放心让她到台中去读书的。
关梓言托著下颚凝思。“可是据阿诚所说,这室友挺孤僻,不太与人打交道不是吗?”现下听来,他与小妹的互动倒是多得不可思议,哪里淡漠?哪里是一天说不上三句话的样子?反倒是逗人逗得挺乐的。
“一定是他特别不爽我啦!”她再呆都有被耍著玩的自觉好不好?
回想半年前,刚搬进去时,发现是个男室友,她也吓了好大一跳呢!都怪阿诚没说清楚。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个人虽然一副对人爱理不搭的死样子,但做人还不错,怕家人知道一定会不放心地叫她搬出来,她瞒了两个礼拜才东窗事发。
后来父兄连番到台中来查看,觉得他眼神清笃,品行不差,再加上她的强力争取和阿诚的保证,才勉强同意让她住下来。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阿诚那么放心了。
同住这半年以来,她完全没见过他和任何一名异性往来亲密,她曾经怀疑过他是Gay,但是也没见他和哪个男人搞暧昧,不抽烟、不喝酒,没见过一个男人私生活比和尚还要干净。
“既然如此,想搬出来另外找地方住吗?”向来对妹妹有求必应的关梓群问道。
“我不要。”未加思索,便出言否决。
关梓齐闻言,挑起一边眉毛斜睨她,那表情摆明了就是:啧,女人!
气得要死又嫌得要命,真正叫她走人,她又舍不得。啧,矛盾又龟毛的生物,你的名字叫女人!
“厚,四哥,你干么这样啊,人家难得不用被浑蛋室友说那种奇奇怪怪的话影响食欲,回来还要被你气,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初见时会对粱问忻有种熟悉的亲切感了,那惹人嫌的讨打表情,和四哥有某种程度的异曲同工之妙。
说抱怨,其实撒娇成分居多,他们手足之间也一向是这么笑笑闹闹的。
自始至终沉默的关梓修,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地起身。
“二哥,你去哪里?”
正要越过门槛的脚一顿,回眸冷冷丢下一句:“不要把别人对你的付出都当成理所当然。”
哪来那么多吃不完的食物?就算人家不说,她没脑袋,自己不会想吗?为什么一定要说漂亮话的关怀才叫关怀?其余就活该被当成一文不值吗?
随著关梓修的离去,客厅陷入一片沉默。
“我好像……说错话了……”关梓容嗫嚅道,一脸愧疚。
只是短短一句话,却听得出来,这当中蕴含他多深的痛。
都一年多了,三哥至今,还走不出小夏姊离去的阴影,无法释怀她的辜负吗?
当所有人,只觉得梁问忻口德差得不可思议,似乎以损她、捉弄她为人生乐趣时,只有三哥,看的是另外一个角度。
也许关心的方式很隐晦,但梁问忻是真的对她不错。
虽然口头上爱欺负她,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有数,那是不含恶意的。
好吧,可能这样的形容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不含恶意的欺负,还有不彰显于外的照顾。
她想,他一定是个很别扭的男人,但本质上却不坏。
在外求学就是这样,一回到家里,一对是被当女皇般伺候,各式补品药膳全端上来,就怕她在外头没好好照顾自己。
本来这该是件极幸福的事,但被三哥那句话一说,就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一样,老是想起那个身体也很虚的男人,连美食都享用得良心不安。
今年开学得早,农历年过完没几天也差不多要准备回台中了,她索性搭二哥的便车提早回去。
收拾行李那天,还特地将那锅妈妈专程为她炖来补身的鸡汤用保温锅装好,顺道带上去。
将近一个月不见,不晓得那个男人少了损人的对象,嘴巴会不会寂寞?还有东西又吃不完时,要往谁的肚子里塞?
找钥匙开门时,她忍不住这样想。
真悲哀,这居然是她唯一的存在价值。
回到住处时已是晚上七点多,正好是晚餐时间,屋子里头阗黑一片,半点声响都没有。
基本上梁问忻只要在家,屋子里一定有一盏小灯会亮著,也叮咛过她,如果他还没回来,只要她在家,天暗了家里务必留一盏灯,至于是不是怕黑,她没问过,也不认为一个大男人会怕黑,不过认识至今,还真的没遇过他在家而屋子里头一片黑暗的情形。
难道出去觅食了吗?
关梓容摸索著开了灯,看见玄关处有他的钥匙,她皱眉,将行李随意摆放,纳闷地前去敲他房门。“梁问忻,你在吗?”
静默一片。
她不死心,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真的不在吗?还是睡了?她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进浴室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
回到房中,鞋柜上摆放的钥匙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她愈想愈不对劲,愈想愈不安心,索性放下正在抹的乳液,再到他房门前敲一次。
“梁问忻,你在的话应一声好不好?”
还是没人理她。
她想了一下,尝试扭转门把,一面告诉自己,只要房门锁著,她就放弃回房去——
不费吹灰之力,门开了。
她探头望去,里头暗沈一片,紧紧拉上的窗帘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就著房门口透进的光亮,她看见床上弓著身子、动也不动蜷睡的身影。
心房隐隐揪起,一瞬间涌起连她都无法解读的心酸。这画面,竟让她觉得好孤独忧伤。
她来到床畔,轻唤:“梁问忻,你还好吗?”
同住半年,起码也有基础的认知,这男人对环境有高度敏感,不随意让人碰触身体,平时也很浅眠,稍有动静就会醒来,不会任人叫半天仍无知觉。
伸手轻探他额温,那样的热度令她瞬间抽回手。
以往,只看到他不时轻咳,似乎肠胃也不佳,所以总是少量多餐,以清淡食物为主,怎么也吃不胖,天候一变,鼻子也会跟著过敏……她一直都知道他身体不是很好,可也没料到会差成这样啊!
一旁放著药包,日期是三天前,她赶紧倒来温水,叫不醒他,只好将药锭辗碎、胶囊剥开,混在一起强灌他服下。
昏睡中,他皱了皱眉,抗议地低吟。
这人,超级怕苦、怕辣、怕酸……反正所有刺激性、重口味的食物都排斥,她都算不清替他解决了多少他讨厌的食物,真的是名副其实他个人专用的活动式厨余桶,不过这回,他可得自己吞了。
“大男人的,这么怕吃苦,丢不丢人啊!”她笑斥,见他连昏睡中都抗拒,一股近似怜惜的柔软情绪揪住胸房。
不一会儿,热度渐退,他开始冒汗。
她到浴室拧了热毛巾替他擦拭汗水,以免二度受寒,沿著额头、脸庞、颈子,顺手挑开几颗衣扣,擦拭间不经意瞥见胸前一道细白的痕迹。
她不自觉伸手轻触。看起来像是刀伤,疤痕已经有些浅淡,但却极细长,由胸口直延伸到腰际,可以想像当时会有多痛……他怎么会受那样的伤?
“嗯……”他低低申吟,推开她的手,像在抗拒什么,表情好痛苦。“走……开……”
“梁问忻?”她担忧地轻唤,尝试地轻碰他脸颊,没料到竟换来他强烈的挣扎。她吓到了,本能地抓紧他,怕他误伤自己。
“别……碰我……走开……”他浅促喘息,如困兽般绝望,深蹙的眉心仿彿承载著难以忍受的屈辱,反胃地呕吐起来。
关梓容手忙脚乱,来不及应变,刚刚强灌进去的药,全数孝敬回她身上。
也不晓得他昏睡多久了,空空的胃除了胃酸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但他还是不断地干呕,自虐似的像要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怎么也止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关梓容简直被他吓坏了,紧抱著他,任他在她身上干呕,轻轻拍抚他的背。“梁问忻,你不要这样……”再吐下去,怕他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有这么难以忍受吗?了不起她连他一根手指都不碰就是了嘛,拜托别这样好不好?
不知道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他真的太累了,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将他安顿好,她才进浴室换下脏衣服,又洗了一次澡。
洗完澡出来,发现他体温又开始升高,只好再灌一次退烧药。
一个晚上,就在发烧、退烧之间反覆折腾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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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累趴了!
病人不是没见过,像他这么难搞的病人,倒还是头一遭。
天刚亮时,她终于体力不支,趴在桌上睡著了。
清晨阳光从窗口射入,床上沉睡的人本能地伸手去挡,即将回笼的意识隐约记得他明明拉上了所有的窗帘……
微眯起眼,瞳孔在微光中逐渐适应亮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旁边熟睡的身影,她眼下有淡淡的暗影,脸蛋掩不住倦累。
几道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依稀记得缠绕在梦魇中难以脱身时,那轻柔温暖的嗓音,以及她的紧密拥抱、包容与抚慰……
思及此,他垂眸,凝视她沉睡的脸容。
小丫头必然是出自于家教极为良好的家庭,有礼貌、好脾气、谈吐得宜,绝不说粗话,连作息都正常得不像现下E世代的死小孩,简直可以领乖宝宝模范奖。
他曾经研究过,发现她真的只要超过十一点还没上床就寝,眼睛就会泛血丝,超过十二点,眼睛开始撑不开,迷人的双眼皮开始变三眼皮、多眼皮……他恶质地故意不让她睡,抓著她东聊西扯,然后在时针迈入一字头大关时,她开始胡言乱语、不知所云,这时就算问她:“卖了你好不好?”她都会点头说好。
能撑一晚不睡来照顾他,实在不能说不意外。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前,他已伸出手,指腹轻触她柔嫩的脸颊。没想到睡眠不足时七级地震都震不醒的关梓容微微一震,立刻醒过来,可见她极度挂心,睡都睡不沈。
“啊,你醒了!”下意识要探他额温,想起昨晚的惨痛待遇,伸到半空中的手又停住。还是不要随便动手动脚好了。
梁问听没避开,双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呃……那个,你饿不饿?我去煮点粥让你垫垫胃。很快喔,十分钟就好!”
不待他应声,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他开始计时,果然在九分半时,房门再度被推开。
煮粥有这么快?
十分钟根本米还是生的吧?
梁问忻质疑地瞄了眼她手中还冒著烟的热粥。“吃了会死人吗?”
他肠胃已经够差了,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去当小说中那个没智商的愚蠢男主角,明明不能吃还要搞自杀,只为了安慰蠢到与白痴无异的女主角。
关梓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是了!这就是标准的梁式风格,不该指望他生了病嘴巴就会善良到哪里去的。
“不、会!”她咬牙回答。
“快长虫的米?”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他有心理准备要接受她的反击了。
“至少还没长!”亏她还担心他醒来会饿,提前洗米将饭煮好,就等他醒来好熬粥暖暖他空空的胃,得到的居然是这种待遇!
那就没其他可能了——
“昨天晚餐不小心煮坏了,自己不敢吃?”
一一列举自己说过的刻薄话。
这回她结结实实赏了他一记大白眼。“我又不是你!”
不爽被他那颗小人心度她的君子腹,她索性先舀一匙入口,试吃给他看。
“行了吧?平日造太多孽厚,老在防别人报复。”可见他人格多烂!
一边碎碎念,舀了匙凑到他嘴边。“快啦,你等一下还要吃药。”
梁问忻瞧了她一眼,没异议地张嘴,入口的味道是出乎意料地美味,他挑了挑眉。“这其实是前一天去喝喜酒包回来的菜尾吧?”
否则就凭她,怎么可能十分钟做得出来?
厚,这张嘴!
她跺了跺脚。“对啦对啦,反正你就是看衰我就是了!”
是啦,这不完全是出自她的手,汤头是用家里带上来的鸡汤,可好歹她人在云林也惦著他这尾病猫需要补一补,有好康的可没忘记他,哪有他讲的那么没诚意?
吃完粥,张罗他吞了药,一面交代:“锅子里还有一些鸡汤,晚一点想喝的话再跟我说。还有,自己多留意一下,万一再发烧的话我就在隔壁,叫一声我就过来了。”
梁问忻不答,只是用带了抹深沉的眼神瞧她。
“你干么?”有哪里不对吗?不然他怎么打一醒来,就一直用那种很复杂的表情看她?虽然嘴上仍是不变地以损她为乐,但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态度?眼神?还是氛围?她也说不上来……
“我以为,你不会那么早回来。”离开学还有一个礼拜,不是吗?
她庆幸她早回来了!否则任他一个人持续高烧不退地昏睡下去,后果她完全不敢想像。
不知是否被三哥那句话扰乱心绪,她想起收拾行囊返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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