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
唐泽能听懂的恶魔语。
………………………………
第五幕 我于烈焰中苏醒I
如果说前日唐泽还渴望人类的亲近,那如今他只有憎恶。
眼中倒映的景象太过残忍,一个小时多一点,平静的深夜就化作只在电影里见过的炼狱。
不知名的女刺客左脚踩着老巫师的头颅,它已经奄奄一息,要害布满流血的创口。
尤其是老巫师哆嗦着的口型,似乎是在求救。
人类的道德事理和眼前的残酷交织成复杂的心酸感,他很认为自己应该愤怒,因为这些畜生不如的人类破坏了他刚融入的大家庭,可他又无法为自己抱有人类之心,却身为沉沦魔的事实开脱。
唐泽觉得心中的情感难以言述,随后猛然间意识到,就算自己获得了力量,暗黑世界的残酷法则也不会有所变化。
来到这个陌生残酷的世界,一直忍受着孤独与恐惧,唐泽所缺少的其实并不是来自“人类”的关怀与亲近。
名为唐泽的地球中国人的心中渴望的,是一个能关怀自己的稳定社会,是一个让他安然入睡的庇护所。
是的,这就是土生土长的传统观念,他真正需要的是“同伴”,哪怕不是人类,哪怕是沉沦魔也无所谓。
沉沦魔们给了他这么多,他答应老巫师继承部落看似鬼使神差,实际上还是骨子里那杆秤在衡量。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大丈夫当是知恩图报。
可是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
惨叫声开始微弱,周围全是沉沦魔的残肢鲜血,另一边还有沉沦魔巫师的残躯,他感觉自己呼吸的都是同伴的灰烬,炙热的空气就像铁烙,在他悲怆而无法出声的喉中肆虐。
“快逃。”
玄之又玄的,唐泽意识到老巫师并不是向他求救,而是催促他快点逃跑。
心酸至极,可作为男人不会轻易流泪。
他紧握拳头,恶魔的指甲微微陷入血肉,轻微的痛楚让脑子冷静了一些。
“给老子去死。”
逆血冲上大脑,唐泽红着眼睛,冷视着不远处的女法师和女刺客,挥起拳头冲了过去。
绿野上汹涌的烈焰激发了他深藏的恶魔本能,加上来自人类情感的愤怒,囚禁他名为“道德”的镣铐被彻底解开。
“没错,就是「巫师之种」,也难怪这只沉沦魔巫师没戴上骨齿项链。”
女法师凤眼微眯,指尖轻点木杖,瞥了娜尼雅脚下的老巫师一眼,声音带着意外,“那家伙看起来接受仪式没多久,力量还很不稳定。”
“幸好沉沦魔们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哈哈。”
“两只沉沦魔巫师,一只「巫师之种」,我都不知道萝格营地的人会怎么感谢我们,哼哼。”
娜尼雅噗嗤一笑,对女法师露出轻松的微笑,把玩着手中的腕剑走向不断跑近的唐泽。
她手中的腕剑反射着寒光,像被毒蛇盯上,唐泽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得放缓脚步。
唐泽和娜尼雅保持一个极为微妙的距离,而那个距离,正好是她自信的攻击范围,大约四五米。
“看来愚蠢归愚蠢,胆子还是那么小。”
娜尼雅美眸微转,有些意外,随后甩了甩手中的腕剑,不屑出声,“反正也追不上那些逃跑的沉沦魔了,让我陪你玩玩吧。”
敏捷如猎豹的身影融入夜色,风声才刚刚响起,惨白的锋刃便如猎鹰般刺出。
就像子弹一样迅疾,唐泽脑海闪烁过这个词,咬着牙后退。
雪白的刃光在眼前虚晃一瞬,那只是娜尼雅的试探一招。
真正的攻击瞬息而至,两道阴险的交错刺击掠过唐泽的小腹和腰侧,锋刃划开血肉,飚射出鲜血。
“不行,老子打不过她,槽!”
唐泽捂住流血的伤口,震惊地后退,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怪不得老巫师叫我快跑,我连这小娘皮的影子都看不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死在这两个女人手上,大仇怎么报?
他不禁懊悔起自己的年轻气盛。
如同被拔牙的老虎,唐泽散去所有的气势,痛苦的捂着伤口,怒视着从容把玩腕剑的娜尼雅。
本来能乘胜追击,直接了解掉唐泽性命,眼前的刺客却故意不那么做,轻蔑地俯视着他,将其尊严和愤怒像手中的腕剑一样尽情戏弄。
“有种就杀了我!贱。人!”
唐泽怒吼出声,用拳头锤着地面,可惜除了使伤口流血更快外,没有效果。
娜尼雅的刺击十分精准,选择的是让唐泽慢慢流血而亡的伤口,可见她在刺客技艺上的精湛,随后她将唐泽的怒吼归为恶魔语。
“真是令我作呕的气味,闭上你的臭嘴。”
闻到唐泽嘴里的腥味,娜尼雅不悦地皱了皱好看的鼻子,一击狠辣的“心灵战锤”将唐泽的头砸在地上,让他闭上了嘴巴。
头晕目眩的唐泽嘴里都是泥土,他勉强睁开眼睛,只发现一双华美长靴,踩着轻巧的步子接近他的脸庞。
“像你这样的「巫师之种」,也是沾染了我们同伴鲜血的畜生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畜生”
娜尼雅从腰间取下一把短匕,手腕一翻,抛刺在唐泽唯一能活动的左手上,锋刃甚至没入泥土,把柄和血肉紧贴,“姐妹们经历的折磨,也得让你们这些魔鬼尝尝才行!”
这么说着,她的脸蒙上一层阴影,腕剑对准唐泽的脑袋,褐眸涌动着实质的杀意。
“”
唐泽没有说话,他强忍着手掌心被刺穿的痛楚,连闷哼都不放出。
他很坦然,仔细一想,让他丢下老巫师独自逃跑,自诩为汉子的他肯定做不出来,说穿了,他最后还是会留下来的。
因为唐泽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好人,但起码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人在快死的时候脑子都异常清醒,他觉得自己的逻辑非常清晰,分析非常到位。
毕竟,比起沉沦魔,他更像一个地球人。
有些模糊的视野中,火光依旧蔓延,被女法师看守的老巫师已经一动不动了,他在心中嘟囔着。
“下辈子再报答您老的恩情,这辈子,唐泽记下了。”
他闭上眼,不再反抗。
不远处,注视着娜尼雅的女法师突然脸色一变,急忙高呼道:“娜尼雅!小心!”
异变突起,娜尼雅身侧的黑暗突然蠕动起来,一根根黑影悄无声息地袭来。
破空而至的黑影与娜尼雅挥下的腕剑碰撞在一起,强劲的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
四面八方都是黑影,她惊呼一声,立即抽身后退,交错的无数黑影一瞬间裹住唐泽,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给我停下!”
娜尼雅有些气急败坏,连连从腰间的袋子摸出三个黄色药剂,狠狠摔在唐泽原先的所在地,爆裂的火焰和火星将松动的土地炸得一塌糊涂,可是坑中除了几根焦黑的藤条外,什么也没有。
“糟了,因为我的疏忽。”
娜尼雅嘴边泛起苦涩,她懊恼地跺脚,耳边却传来嘶哑的喘息声。
凭借刺客的敏锐感觉,她回身旋动腕剑,锋刃闪烁寒光,在不断逼近的诸多阴影中敏捷地翻滚。
烂肉和碎骨被斩飞,嘶吼声逐渐变多,娜尼雅察觉到脚边的土地都在伸出腐烂的手臂,很多的僵尸在接近着这里。
“都去死吧,肮脏的东西!”
她的褐眸闪烁着怒意,没有丝毫退缩的打算,持着腕剑冲入三个僵尸的间隙,幻影般的两道斩击过后,两个暗红色的球体旋转起来。
发动“龙牙”将一只扑来的僵尸踢碎,她接连发动了“虎拳”和“焰拳”。
火光和碎沫交织,一时间被她杀死的僵尸不在少数。
只是还有不少的僵尸从地里爬出,与此同时,更远处的绿野上有黑影隐现,娜尼雅注意到那是更多的僵尸。
“该死,这地方怎么藏着僵尸,还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
为保证围剿的成功率,这片区域她和女法师都通过“探测圆盘”进行了彻底审查,而且她们所选的路线也偏离怪物密集区,按理说不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而且僵尸这种怪物的行动一般没有规律,不像沉沦魔都是集体活动。
事况透露出古怪,凭借刺客的直觉,她不再恋战,收起腕剑取下几瓶黄色药剂。
僵尸们一拥而上,娜尼雅反应很快,借助爆炸的余波,敏捷地从僵尸的包围圈中蹿出,熟练地灌下一瓶法力药剂,朝着女法师的所在赶去。
怪物是四面八方围上来的,高坡上的女法师也发现赶来的僵尸群,她不断唤出“火弹”,同时扩大火势,阻止僵尸们的逼近。
“对不起,小姐,我”
娜尼雅紧咬樱唇,局促地看向女法师,浅褐的明眸带着些许不安。
“怪物群来这里了,不要恋战。”
女法师微笑着制止娜尼雅的自责,伸出白皙的手理齐娜尼雅有些凌乱的短发,“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好吗?”
“遵命,小姐。”
娜尼雅一怔,即刻露出甜美的笑,像乖宝宝一样抱了抱女法师,后者脸色微红。
嘶吼声逐渐接近,两人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虽然都是些普通的僵尸,但光看着火焰中蠕动的阴影,还有远处的阴影群就知道事态的严峻。
“差不多了,我们从东边走。”
女法师拨开被汗水打湿的一小撮金发,收起手中的“探测圆盘”,指着黑暗的东侧,“那里怪物很少,僵尸追不上我们,而且接近萝格营地。”
“嗯。”
娜尼雅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取下腕剑进入状态。
一道破空声从天而降,那是一根带着细密火光的箭矢,旋转着没入僵尸群,轰鸣声顿时盖过僵尸们的嘶吼。
“那是亚马逊的爆裂箭?”
二女对视一眼,眼眸之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惊喜。
黑暗的东侧突然亮起明媚的火光,那是数根火把组成的温暖光芒,人影从高坡之上散开,弓弦拉开的声音整齐响起。
咻咻咻,纷乱但是精准的箭矢没入僵尸群,火焰和冰霜交织在一起,清出一条通畅的道路。
“我是萝格营地的萝格珊娜,你们快点过来,我们会进行掩护的!”
熟悉的人类语,通晓数国语言的女法师立即会意,牵起娜尼雅的手便开始奔跑。
虽然周围的僵尸奋力拖拽着身体想要追上去,但无一例外都被标枪和箭矢给射下,或是被元素力量炸碎躯体。
眼睁睁的望着二女跑入那些萝格的身后,无数僵尸后方的沉重黑暗里,金色的眼睛缓缓闭合,重新融入阴影之中。
仿佛是一个信号,所有的僵尸停止了追赶,机械地开始转身,随着尸潮离开,留下无数的残肢和焦黑的碎片,还有满目疮痍的痕迹。
………………………………
第六幕 我于烈焰中苏醒II
一个陌生的世界,烈焰支撑天穹,坚硬如石的枯泥一望无际,视野中仅存红黑两色。
唐泽有些迷茫,看向双手,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虚幻的人手带着荧光,他在发怔的瞬间,沉沦魔们的惨死,火焰和鲜血,焦黑的灰烬,深邃的硝烟种种可怕的记忆被塞进脑子里。
“我死了?”
唐泽用力地甩头,记忆中的最后片段,就是短发女刺客提起腕剑的模样。
“那这里就是阎王殿?”
他坦然地环视四周,除了熊熊燃烧的天空,无尽的枯泥,什么也没有。
这里寂静得可怕,听不见火焰燃烧的滋滋声,只有他轻微的呼吸和心跳声。
“管他呢,走走看吧。”
唐泽无奈地挠着后脑勺,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行走。
不论走到哪一处,燃烧的天空,枯萎的大地,景色都是一致的,唐泽行走之际不觉得劳累,但是心灵开始疲惫了。
前世的工作要求很好的时间感,唐泽可以确定他走了三个小时以上。
一无所获,他猜测这是否是梦境。
“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大彻大悟,明白世间真理,摆脱六道轮回之苦的人,所以无需经过阎罗殿,奈何桥?”
“有人吗,有鬼吗?”
“阎罗王我是你爸爸?!”
“”
“什么鬼地方,连个鸟毛都没。”
“最蛋疼的是,我还一点都不觉得累,真心酸。”
唐泽叹气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坚硬的地面上,躺了下来。
无穷无尽的烈焰进入眼帘,他立即闭上眼睛。
管他什么鬼地方呢,要真是想抓我进轮回,肯定会有牛鬼蛇神来抓的。
要是阎罗王真忘了他这茬,那就在这里睡到世界毁灭好了。
唐泽仿佛大彻大悟的神僧,装模作样地打起了呼噜。
时间照旧流逝,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一天,两天,三天。
一月,两月,三月。
一年,两年,三年。
时间的指针停留在十五年后,其实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因为那不是很重要。
光阴似箭,烈焰天穹如常燃烧,但坚硬的枯泥却起了变化。
一千多道锋利的痕迹被划下,密密麻麻的痕迹旁歪歪斜斜地写着楷体字,“唐泽计数”,不过早在开始的最三年,他便放弃计算时间,然后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在别的地方。
寂静的岁月就像一把刀,斩开了他的意志。
唐泽习以为常。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平静,按往常的习惯,抬起自己的右手。
狠狠地朝一旁的枯泥地砸下,力量爆炸开来,碎石块飞溅,坚硬的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右拳犹如烟般消散,但在唐泽的凝神注视下,一丝丝肉眼可见的雾气又凝聚回来,右拳在几分钟内彻底恢复,完好如初。
“恢复的速度已经达到极限我还能做什么?”
“感觉奇怪?”
唐泽皱眉,将目光移向烈焰天穹。
灵魂躯体的每一处都经过无数的锤炼,一路走来的无数道路都有他的可怕拳印,但前方依旧出现崭新的枯泥。
他曾在一块枯泥地停留一年之久,确定被毁坏的枯泥地无法再次复原。
走过无数的路,但这里没有任何的建筑物或是稍微高一些的岩石,没那么平整的枯泥永远都在一个高度下,天空除了火焰就是火焰,燃烧的声音一次也没有听到过。
所以,他自己造了一处高台,硬生生地从枯泥地中拽出岩块,日复一日地堆砌。
每次醒来锤炼躯体,练习复原能力后,他都会踏上那亲手堆砌的高台,但越是往上,他越觉得烈焰天空遥不可及。
右拳破碎会感受到痛,但站在高台顶端他连热都察觉不到。
不过这也很正常,光是从地球上习得的科学知识就可以知道,想要触摸到烈焰天空,起码得是千米的距离。
“估计这里没有什么大气层之说,哈哈。”
他自嘲地摇着头。
仅凭他一人的努力,高台最高也只有28m左右。
但周围的枯泥地的高度几乎是下降了1m,唐泽苦于材料和技术的不足,无法抵达更高的地方。
这个世界没有尽头,不论是纵向,还是横向。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感觉到奇怪的根本原因,之所以从沉睡中苏醒,是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悸。
“来了?”
唐泽似有所感,走到高台的一半时,似有所感地望着枯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