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煌焚天- 第75部分

另一方面，萧昇也绝不会乖乖等上一年，才去大雪山大轮寺。事实上，萧昇早已拿好主意，要以快打慢，把敌人的布置全盘扰乱，让敌人措手不及。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所以，萧昇决定，三天之后，西行吐蕃，深入大轮寺。探虎穴，夺虎子！




124：踏入吐蕃


萧昇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

万里长空，放眼所及，尽是一片蔚蓝。行走在长空之下，草原之上，仿佛整个人也被这片蔚蓝给融化了。世俗里的所有一切，在这一刻，也似乎和自己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不知不觉间，就会滋生出一股身心都被洗涤，心灵无比清澈的感觉。

不过，那只是错觉而已。属于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用“妄想”来形容，会更加贴合实际。

凭着从珈罗神殿里面阅读的资料，萧昇知道，吐蕃这整片地域，都属于一条极高极广阔的山脉。

众所周知，山脉地势高峻，所以大气稀薄。阳光比平地更加强烈，天空乍看上去，也自然会显得比较蓝。仅仅就是这样罢了。

事实上，吐蕃并不是什么遗世独立的净土，也不是什么心灵归宿精神家园。这里依旧属于万丈红尘的一部分。世间有的一切美好和丑恶，这里同样存在，并不会天空看起来很蓝，就少了半分。

假如真有人宣称，自己在吐蕃这里，心灵受到了什么洗涤，变得更加高贵和纯洁之类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她）只是自我陶醉，想多了而已。

今天一大早，萧昇便和乔峰、阿朱、薛神医等人告别。然后，他就乘坐异种巨鹰，腾云驾雾，一路西行。真正踏足吐蕃这片土地，则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萧昇并没有立刻前往大雪山大轮寺。因为在此之前，他很想看看，被罗刹转生的火云邪神，占据大轮寺之后所统治的吐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沿路走来，萧昇感触良多。固然，吐蕃的山川湖泊，景物风光，都出乎想象之外地美丽。但与此同时，萧昇也看得出来，这里的老百姓，他们衣衫破旧，普遍面有菜色，显然生活并不富裕。

当然，也有人说。物质上虽然贫乏，但精神上却可以很富裕。在某些情况下，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萧昇知道，这句话绝对不适合用在吐蕃老百姓身上。

作为一位宗师级数的高手，精神强大程度更直追大宗师强者。萧昇只要稍微放出一点精神力量，就可以感应得到身边人的精神状况了。

假如是那种心灵富裕的人物，那么他的精神，一定十分活泼灵动。就比方说，上古有位道家高人庄子，又称为南华真人。他在尘俗之中，不过是一名管理漆园的小吏而已。但他的心灵，却如同鲲鹏，逍遥自在，任意遨游天地，不受任何拘束。

不臣服任何人，也不向任何人低头，自己就是自己唯一的主宰。只有这样，才叫做真正的心灵富饶。佛祖说：天下天下，唯我独尊。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现在，萧昇的感应下，却觉得吐蕃的这些老百姓，其心灵僵化，沉寂、拘束。不懂得追求自由，更没有什么自我可言。说句不好听的，在萧昇感觉里，这些吐蕃老百姓们，根本就和驯养的家畜牛马，没有任何分别。

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造成了这种情况呢？因为吐蕃环境恶劣？因为各地王公贵族拥兵自重，经常相互攻杀？还是因为……大轮寺？

萧昇不知道。所以，他想在进入大雪山之前，尽量多走走，多看看，多了解一下吐蕃。

行走了半天时光，不知不觉之间，萧昇来到一座高山之下。这不是大雪山，但同样高耸险峻，直入云端。山脚下，是一大一小两片湖泊。湖水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显得美不胜收。

在湖泊旁边，是碧绿如茵的草地。大大小小，合共过百顶左右的帐篷，搭建在草地上。一群牧人挥舞鞭子，正在放牧牛羊。妇人则在打酥油，挤牛乳，做糌粑。还有一群小孩子，在相互追逐、嬉笑，打闹。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一片和平安乐的景象。

萧昇漫步走向那些帐篷和牧民。他并没有更换衣衫打扮。所以任何人一看之下，都知道他不是吐蕃本地人，而是外来者。

很显然。在这片土地上，外来者是相当稀罕的。所以看到萧昇漫步走来，无论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立刻盯着萧昇猛瞧，显然十分好奇。

萧昇也不以为然。信步走到近前，驻足四顾。只见距离自己十来步之外，有一名中年汉子，正站在自家帐篷门前，整理马匹鞍辔。见萧昇走过来，他也停止了手上动作，投来好奇的探究目光。

萧昇微微一笑，双掌合什，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开口道：“这位朋友，你好。”

吐蕃地方，语言文字都和中原不同。不过，萧昇是宗师高手，精神力强大。只要听过别人说话，很快就能学会这种语言。此时，他的口音虽然在别人听来，似乎还有些别扭。但要理解清楚说话中的意思，却完全不难。

那名中年汉子听见萧昇开口说话，不禁为之一怔。但随之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回礼。他摘下帽子按在胸前，然后深深弯腰鞠躬。带了几分拘谨，开口回道：“这、这位朋友。你、你好。”

萧昇微笑道：“赶路的人，走到这里，有点口渴。想要向朋友讨碗水喝，不知道可不可以？”

中年汉子“哦～”了一声，站直了身体，把帽子重新戴上，热情洋溢地道：“可以，可以。朋、朋友，请进来。”丢下马匹，伸手揪开帐篷的门帘，请萧昇进去坐。又扯开嗓门，大声叫了几句。

帐篷里面，一名中年妇人，带着名女孩儿正在缝补衣服。这名女孩约莫十二、三岁左右，虽然衣着破旧，却长得挺漂亮挺可爱的。

那中年妇人听见丈夫吆喝，知道有客人上门，连忙放下手头的阵线和旧衣服。上前迎接。他们把萧昇请过来，在帐篷里的首席上坐定，然后献上青稞酒。

原本，吐蕃地区有规矩。主人敬上青稞酒后，客人必须先用右手无名指蘸点酒，转腕面向自己弹一下。这样连续蘸三次弹三下，谓之一敬天，二敬地，三谢主人，然后才端杯畅饮。否则的话，主人就不高兴，认为客人瞧不起主人。

萧昇生平第一次来吐蕃，自然不懂这些规矩。见主人敬酒，当然拿过来就喝，也没有什么蘸三次弹三下的动作。但是，哪怕萧昇尽量隐藏，但从小养成的那股皇家尊贵气息，依旧在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约约地，自然流露了出来。

吐蕃地区，等级森严，上下之间，贵贱分明。在上位者，可以任意处置在下位者，随便怎么打骂，掠夺、压榨在下位者，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下位者只会逆来顺受，根本不懂得反抗，更不敢有丝毫不满。

这对吐蕃中年夫妇，虽然不知道萧昇本来的身份，但也猜测得出来，知道他肯定身份高贵，说不定，还是“中原那边的部落头人”呢。所以，即使萧昇没有按规矩做敬酒的动作，这对夫妇也只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伺候萧昇这位高贵的客人都还来不及，哪里敢生气？

喝过青稞酒，那中年妇人便拿出一个木碗，当着客人的面，仔细洗干净了。然后放在位于帐篷中央的火塘边烤，顺便烹煮酥油茶。不多久，酥油茶煮开了，碗也烤干了。那中年夫人于是把碗放在萧昇面前，满满倒上一碗，请客人享用。

酥油茶，顾名思义，用酥油、茶叶、还有盐巴混合在一起烹煮。可以御寒，可以防皮肤干燥，、还可以治疗因为不适应高山地区环境而产生的头晕、心促等各种症状。吐蕃地方的人，一日也少不得它。

萧昇拿起木碗，喝了几大口。开始觉得味道有些怪，然后就觉得满口芳香，不禁出声称赞了几句。那对中年夫妇听了称赞，不由得满面红光，显得十分欢喜。

喝过酥油茶，萧昇又向那中年汉子打听了一下，关于大雪山大轮寺的方位，距离这里有多远，等等问题。

那中年汉子回答完之后，满面羡慕地道：“朋、朋友。你也是要去大、大雪山，上大轮寺参拜吗？唉～真羡慕你啊。大轮寺，那就是神佛居住的地方。大轮寺的四大明王，据说都有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大法力。假如有机会见一见四位大明王的金面。我就是立刻死了，也能往生极乐净土。来世，就能永远地享、享福啦。”

萧昇微笑道：“哦？大轮寺的四大明王？不知道是哪四位呢？”

那中年汉子，兴致勃勃地道：“大轮寺的四大明王，就是大轮寺主持，至高无上神圣尊主的弟子。听说，他们都是天上的神佛下凡，来拯救我们吐蕃人的。

这四位明王，分别就是由不动明王降生的鸠摩礼上师、降三世明王降生的鸠摩贤上师、军荼利明王降生的鸠摩信上师，还有大轮明王降生的鸠摩智上师。

尤其是鸠摩智上师，听说，他在四大明王之中，修为最高深。所以被我们赞普（吐蕃国王）册封为国师。每隔五年一次，就会开坛说法。假如有幸能够去听鸠摩智上师说法，从此就能够永远身轻体健，耳聪目明，大增智慧，百病不生呢。”




125：大轮使者


鸠摩智……这个人，萧昇听结义兄弟段誉说起过了。

这位吐蕃国师，本身修炼大轮寺的绝世神功火焰刀，已经是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后来和姑苏慕容的上代家主慕容博结交。慕容博竟然把少林七十二绝技的秘笈，全部赠送给他。

鸠摩智修炼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后，居然还是贪心不足，又跑去大理天龙寺，求取段氏六脉神剑剑谱。他和天龙寺众僧大战一场，眼看即将取胜。忽然段誉横空杀出，用六脉神剑击败了他。可他又施展诡计，使诈偷袭，擒住段誉，企图逼迫段誉把六脉神剑剑谱默写出来。而这样做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想去姑苏慕容家中藏书的“还施水阁”去观看武学秘籍……

要知道，火焰刀这门绝技，是罗刹转世的火云邪神所创。虽然不及火云掌，但威力之强，已经天下罕见。少林七十二绝技，更加博大精深，哪怕穷一生精力，也未必修练得完。所以萧昇实在想不明白。鸠摩智究竟要学这么多武功干什么？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贪”字，可以作为答案了。

佛经里面明白记载。“贪嗔痴”三毒，最是害人。出家人假如想要修练有成，得成正果，首先就必须去除三毒。这鸠摩智如此贪心，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模样？简直比俗人还要俗。

偏偏从中原到大理，所有人只要提及“鸠摩智”三个字，立刻就会肃然起敬。甚至连大理皇帝保定帝吗，都想过要去大轮寺听鸠摩智说法，只因为国事繁忙，实在走不开，所以才没去罢了。

而现在，萧昇来到吐蕃。更加亲眼看见了，吐蕃老百姓对于鸠摩智这位国师，究竟有多么崇拜敬仰。

在吐蕃老百姓口里，简直把鸠摩智当成真正的神佛一样看待。什么听他说法，就能增长智慧，百病不生……扯淡到家了。

偏偏，这些老百姓说出来的时候，完全是认真的，丝毫没觉得其中有什么荒谬。萧昇听在耳里，可笑之余，不由得更感觉到了几分可悲。

萧昇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从帐篷外面，传来阵阵吟哦。那声音既雄浑，又苍凉，内里更蕴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是奉献，又仿佛是恳求，更仿佛是哭泣。

心生好奇。萧昇站起来，揪起帐篷门帘，走出去循声张望。中年汉子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连忙也跟着出来。

灿烂阳光之下，只见有十多条衣衫破烂的佝偻人影，出现在萧昇视野里。他们正沿着湖岸，慢慢行走。每个人双手都套着木板，高举过头。每走满五步，就忽然全身扑倒，前额触地。仿佛是行礼，又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

萧昇看得奇怪，就向旁边那中年汉子问道：“这些是什么人？犯了罪，被官府惩罚的囚犯吗？他们在干什么？”

“囚犯？不，不是。”中年汉子连连摇头，解释道：“高耸的大山，就是天神的化身。山中的湖泊，就是仙女的化身。所以无论大山大湖，都是神圣而尊贵的。

大轮寺的上师教导我们。每个人生下来之后，身上都充满了罪孽。要化解罪孽，除了供养上师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转山，或者绕湖。每绕一周，都可以消减身上的一部分罪孽，逐渐积累功德。这样的话，来世我们就能脱离垢土，往生极乐净土了。”

萧昇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往生极乐净土？呵呵～恐怕……”

说话未完，突然间，只见那群绕湖的吐蕃老百姓之间，有两个人在行完又一次五体投地大礼以后，身体晃了晃，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站起来。

湖岸道路并不平整。一圈又一圈地绕下来，哪怕只是普通地徒步行走，都要花费很多力气。更何况，还是每走几步，就跪下去行五体投地大礼的特殊方式行走？

那群绕湖者，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明显没怎么吃东西补充营养，更没有好好休息休养精神。行走的时候，跌跌撞撞，面容麻木，动作机械，早已经活像一群行尸走肉。

身边的同伴，因为身体支持不住而倒下，其他绕湖者们，也不知道是早已视为理所当然，抑或麻木得没有精力去多管别人了，赫然连向倒下的人，回头多看半眼都没有，就继续踉跄着，蹒跚而行。

那名中年汉子，站在萧昇身边，同样也看见了这一幕。但他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赫然满面羡慕，由衷赞叹道：“大造化，大造化啊。能够在绕湖的时候死掉，真是几生修来的大造化啊。哎，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往生极乐净土，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烦恼，只有快乐和享受了。”

那中年妇女跟着丈夫，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唉，可惜我们还是头人的奴才，不能擅自离开。否则的话，我们也想去绕湖或者转山，积累功德，来生往生极乐啊。”

萧昇听得直皱眉。无法理解这种把自杀当成荣耀的想法。开口问道：“谁告诉你们，这样绕湖转圈就有大功德，可以洗清罪孽，往生极乐的？”

那中年汉子不假思索地道：“是大轮寺的上师啊。”

萧昇问道：“哦，是鸠摩智明王他们吗？”

中年汉子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鸠摩智明王他们这么尊贵，哪会来我们这些低贱下人住的地方呢？不过，大轮寺很大的。里面还有很多其他上师，偶尔会大发慈悲，来我们这里接受供奉。”

大轮寺，又是大轮寺。萧昇徐徐吐了口气。忽然间无心继续逗留了。他随手从袖子里取出一片金叶子，就要递给那中年汉子，作为感谢他款待自己喝酥油茶和青稞酒的谢礼。

就在这时候，忽然，远处有人大声呐喊起来。举目眺望，原来是十几匹马儿正放步小跑，由远处迅速向湖岸接近。马背之上的乘客，清一色身穿红色僧衣，剃去头发。

不过，虽说是僧人，这些乘客的衣着打扮，神态气质，都和中土僧侣大不相同。非但不见庄严宝相，反倒让萧昇感觉很有几分阴森。

这边厢，湖岸旁边，这拥有上百顶帐篷的小部落，赫然因为十几名僧人的到来，而同时沸腾了。原本正在放牧牛羊的，匆匆驱赶着牛羊赶回。原本正在做家务的，也赶紧停手。原本正在玩耍的，立刻规规矩矩，站到父母身后，半点不敢淘气。

片刻之后，那十几匹马在帐篷群落前面停下。十几名身壮力健的牧民，不等吩咐，立刻冲上前去，四肢着地，跪伏在马匹旁边。马背上的红衣僧，纷纷把这些牧民当成垫脚石，踩着他们的背脊翻身下马。

那些被踩的牧民，非但没有怨恨，反而流露出无比荣幸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