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煌焚天- 第432部分

萧昇坐在车厢之内，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对于马车外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身边的雪山皇子虽然未被绳索捆绑，却被点了好几处紧要穴道。两个时辰之内，哪怕连半根手指头，都完全动弹不得。自然也不怕他可以逃得到哪里去。

马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达了皇宫深处的一座宫殿之前。过不多久，全秀妍拉开车厢，毕恭毕敬地道：“主人，到了。请主人下车。”

萧昇睁开眼睛，伸手抓住雪山皇子的衣领，带着他一起走下马车。随之跟在全秀妍身后，踏上石阶，走进宫殿。穿过两重院落，随之便来到一座偏厅之中。

厅堂之内，此刻已经坐了几个人。占据主位者，不用多说，自然就是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也就是乱世天魔。

旁边客座上，当先一人，乃为女子。赫然就是第三代蒙古十三翼的军师，白鹿帖木儿。在她下首处，则是同为十三翼成员，体内有十三个自我，曾经被邪童陈友谅强掳为傀儡的窝阔台。

距离上次在汴梁城内相见，不过只有一个多月时间而已。然而在萧昇眼中，帖木儿和十三两者身上的气质，和当日相比，又有了极显著的变化。帖木儿变得更加风情万种，即使坐着不动，也足以颠倒众生。十三则更加锐气凌人，锋芒毕露。看来，他们的修为都各自大有精进了。

萧昇现在的身份，是剑君十二恨。这个身份，当然不会认识十三翼成员。当下萧昇只是随意向两人扫了一眼，便收目光，随意把雪山皇子往地板上一掷。站得笔直地拱手行礼道：“江湖散人司马剑君，见过太子殿下。”

乱世天魔嘿声轻哼，淡淡道：“免礼。司马剑君，深夜求见本太子，究竟有什么事？”

萧昇淡淡道：“别无他事，只为送礼。”

乱世天魔沉声道：“礼物在哪里？”

萧昇随意在雪山皇子身上踢了踢，笑道：“这不就是嘛。太子殿下如何视而不见？”

乱世天魔冷哼一声，神情转趋严厉，喝道：“这是本太子的亲生兄弟，你竟敢把他当成礼物，随意拿来送人？哼，侮辱皇亲，司马剑君你该当何罪？”

萧昇放声哈哈大笑，道：“天家无父子，九五至尊又岂有兄弟？太子殿下，在下本诚心投靠，太子又何必惺惺作态，拿这等手段来应付在下了？”

743：萧墙内忧



“……哈哈，哈哈哈哈好，果然快人快语。”乱世天魔也是一阵大笑。随即把笑声收住，双眸精光四射，虎视眈眈地喝道：“本太子要活人无用。司马剑君，你若砍下这人的脑袋，本太子将非常乐意接受这件礼物。只不过……你敢吗？”

“有何不敢？”萧昇反手一招，一道白光立刻从剑匣内飞出，自动投入主人手里。

刹那间，整座大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凛冽冷气侵袭之下，甚至连茶杯里的茶水，都结上了一层薄冰。冷气源头，并非其他，正是萧昇手里的冷瀛剑。

此剑为绝冷之器，以青玉钢铸炼而成。一经挥动，就有寒霜四溢。以此剑杀人，绝对可以名副其实，杀人不见血！

电光石火之际，坐在旁边的窝阔台，突然间断声轻喝道：“哲别叔叔，拜托了！”

声犹未落，风卷扬尘，凝聚成形。奇招“翼我同在”作用之下，蒙古十三翼之中的神箭手哲别，再现人世。

哲别不由分说，立刻凝气为弓，引水成箭。他左臂微挪，瞄准了冷瀛剑剑锋，右手五指急松。正是：弓弯有若满月，箭去恰如流星。只听见“夺”轻声响过，冷瀛剑紧贴着雪山皇子的脑袋挥下，不多不少，恰好切掉了他一只左耳。

剧痛攻心，血如泉涌。刹那，雪山皇子活像一尾被丢在油锅里的活鱼，激烈抽搐痉挛。却也没动弹得两下，便颓然瘫倒，就此晕死过去。与此同时，凝气塑体，短暂重生的哲别，也徐徐消散，重新回到了窝阔台脑海之中。

萧昇一击失准，也不再补刀。他随手还剑归鞘。淡然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乱世天魔一扫眉宇间的慵懒之色，长身站立，大笑道：“只是一个测试而已。当然，司马先生你已经合格了。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太子府的客卿。咱们齐心协力，共成大业。日后中兴大元，凌烟阁上，少不得有你一席之地。”

萧昇轻笑道：“这样就已合格，未免过关过得太过轻而易举了。太子，地上这颗人头，你当真不要？”

乱世天魔向瘫倒地上，沉沉昏迷，不省人事的雪山皇子瞥了一眼，冷笑道：“这种没脑子的软蛋，居然也是黄金家族一员，简直侮辱了伟大的成吉思汗。只要这次大会过去，不用任何人动手，本太子就要亲手斩了他。”

萧昇缓缓道：“看来这次的招贤大会另有内情。在下愿闻其详。”

乱世天魔点了点头。忽然提起双掌，连拍三下。立刻，就有几名宦官应声进入厅堂，齐齐道：“恭请殿下吩咐。”

乱世天魔吩咐道：“把地上这个废物，连同他那只耳朵，一起送回去给弘吉剌皇后。让弘吉剌皇后好好看着她的宝贝儿子，别再让这废物到处乱跑。否则的话，哼再有下次，他少掉的可就不止一只耳朵了。”

这几名宦官连忙答应了。随之合力把雪山皇子，连同他被切下来的耳朵，一起抬起离开。又有宦官进来，把地面的血迹清洗干净。不过片刻工夫，厅堂内整洁如新，再也看不出曾经打斗过的痕迹。

乱世天魔随意抬起右手，弹了个响指。白鹿帖木儿当即应声站起，左手拿起酒壶，右手则端起原本放在自己身边的酒杯，泼去残酒重新，满斟一杯。仪态万千地款款走到萧昇身旁，媚笑道：“妾身，十三翼之白鹿帖木儿。司马先生，请满饮此杯。”

一刹那之间，萧昇敏感地察觉得到，乱世天魔和窝阔台两人，表面看起来似乎若无其事。实质他们的气机，却在暗地里急剧提升，并且同时牢牢锁住了自己。显而易见，白鹿帖木儿这杯酒，绝对大有问题。

不过，萧昇本身修为乃属武道仙天境界，又是分魂寄体，神兵为躯。无论帖木儿这杯酒，究竟有什么古怪也罢，都休想能够对萧昇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当下萧昇更无所惧，笑道：“美人赐，不敢辞。”伸手接过酒杯之际，手指若有意若无意地，在帖木儿柔荑之上轻轻拂过。随之一仰首，把杯中酒浆饮尽。再把空杯交还。

白鹿嫣然，眼波流转，似欲勾魂。接杯之际，小指轻勾，在萧昇掌心处撩拨了两下。回返入座。彼此的小动作虽然隐秘，又因为背对乱世天魔，所以躲过了天魔双眼。但坐在侧面的窝阔台，却把一切都收入眼底。

瞬间，窝阔台眼眸深处，流露出丝丝气愤和妒忌的神色。只是他也无可奈何。只好恨恨地一顿足，回头望向别处，眼不见心不烦了。

眼看萧昇喝下那杯酒，乱世天魔的态度，变得柔和了许多。他凝声道：“司马先生，现在大家是自己人了。有些说话，便不妨开诚公布说来。司马先生，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要放雪山那个废物离开？”

萧昇笑道：“在下大胆猜测。雪山不足为惧。可忌惮者，是他背后的弘吉剌皇后。但说到底，弘吉剌皇后也不足为惧。真正可忌惮者，其实另有其人。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太子殿下，我说得对吗？”

“好。不但武功好，头脑更好。能够凭着些许蛛丝马迹，就把事实推测得八、九分分。司马先生，你确实是本太子求之若渴的人才。这次招贤大会，总算开得对了。”

乱世天魔显然深感满意。他顿了顿，凝声续道：“站在弘吉剌皇后和雪山背后支持他们的人，就是我们黄金家族的一群宗室亲王。

哼，这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老懵懂。说什么本太子的母后是高丽人，本太子体内也留着高丽人的血，血脉不纯，没资格继承大宝。反而弘吉剌皇后出身于蒙古大族，她所生的雪山，血统最为纯正，比本太子更有资格当皇帝。所以竟联合起来，不断向父皇施压，逼迫父皇废去我的太子尊位，改立雪山。”

萧昇哑然失笑。他心知肚明。当今的至正皇帝，其实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死掉了。现在这个至正皇帝，是十三翼的百颜易容假扮。百颜和丞相脱脱，大将王保保等人，与奇皇后相互合作，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所以无论那群蒙古王公怎么施压也罢，到头来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当然，个中秘密，萧昇并不会点破。他笑了笑，摇头道：“果然是一群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对付这种人，多说半句也浪费力气。干脆就下点辣手，让他们知道厉害。吃过亏之后，这群老东西自然不会再啰啰嗦嗦，胡说八道了。”

乱世天魔嘿声冷哼，道：“这话说到本太子心坎里去了。可惜，知易行难。这群老顽固，一个两个还不算什么。但全部加起来，势力却大得惊人。一个应对不当，大元朝随时都有可能，就此一分为二。

现在天下遍地烽火，到处都是反贼。朝廷为了应付那些反贼，已经焦头烂额。这个时候，朝廷内部，实在承受不起一场内讧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当真闹到那个份上的话，恐怕朝廷内部还未分出胜负，南方那群反贼，已经乘机打过来了。”

萧昇笑了笑，道：“假如闹到内讧的话，朝廷确实承受不起。不过，要除掉这群老懵懂，又何必劳师动众？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我司马剑君立刻就出手，把这群老家伙的颈上人头统统斩来献给殿下。”

乱世天魔点点头，凝声道：“你有这想法，很好。不过，天下间的事情，有时候是不能单纯依靠武力硬来的。”

顿了顿，乱世天魔叹了口气，道：“想当年，蒙哥汗在攻打南宋的时候驾崩。当时有资格继承大汗位置的，是长期在中原征战的世祖皇帝，以及镇守漠北草原老家的阿里不哥。

中原是汉人的地方。想要征服中原，照搬草原上那一套，是行不通的。所以当时，世祖皇帝起用了不少汉人，也采取了汉人的一些政策。但就是这些改变，引发了草原上那些王公贵族的不满。于是他们竟然支持阿里不哥继任大汗，和世祖皇帝展开了经年累月的内战。

虽然到最后，阿里不哥终究不是世祖皇帝的对手，兵败被杀。但我们蒙古人，却已经因此元气大伤。若非如此，在打下南宋之后再征安南，以及两度东征日本，也不会遭遇挫败。

所以，到了今时今日，本太子要登位大宝，便绝不能持强硬来。我要让朝廷内所有王公贵族，都心悦诚服地一致拥戴本太子。唯有全体蒙古人都团结一致，我们才能重新中兴大元，令天下复归一统。”

“真可惜，居然如此冷静，没有中我的计啊。”

萧昇暗地里叹口气，心中不无惋惜。其实，刚才他提议去把那群蒙古王公都杀掉，确实有点不怀好意。要知道，元朝的体制，王公贵族可不是仅仅只有一个虚衔。

恰恰相反，这群王公贵族们，都实实在在，有自己的部族和军队。即使把这些王公全部杀掉，他们的部族也能再推出一名新的首领。非但不能平息事态，反倒会加速激发内战。假如蒙古鞑子自己陷入内讧，那么对于反元义军来说，当然最妙不过。

744：重金收买

乱世天魔，确实是一个可怕的人。可怕之处，并不完全在于他的天魔功。更在于他懂得自我约束的这份心态。须知道，强大的力量，就是一柄双刃剑。若不懂得控制的话，随时伤人又伤己，甚至会未伤人先伤己，根本得不偿失。

萧昇正面挑衅不成，却亦不以为然。毕竟，这只是一着随手下的闲棋罢了。若能成功，自然很好。不能成功，也没有损失。而且，能籍此对乱世天魔这个人有更加深入的了解，总算不无收获了。

内心想法没有丝毫流露于外。萧昇随口道：“太子英明。能替太子效力，是我的荣幸。”

乱世天魔笑了笑。又凝声道：“那些拥护雪山的王公贵族，也不全是傻瓜。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假如贸然揪起内讧，对任何人都不利。所以，为了解决争端，他们提出一个建议，就是各自派出几名高手作为代表，公开决一胜负。胜者身登大宝，败者则自动退出竞争，永远不得再有任何异议。”

萧昇点点头，道：“所以，就有了这次的招贤大会。嗯被安排无需参加初选，直接进入复选的八大高手，想必就是太子和雪山你们双方的代表了。

乱世天魔凝声道：“不错。大梵天宗沉寂百年，忽然再度崛起。背后就有弘吉剌部的支持。此外，摩诃释达道、唐门、还有墨家，他们都是支持雪山的那群老顽固找来的。

不过，本太子也找来了女真第一勇士卓傲夫，还有东海三仙助阵。至少在场面上，也不会输给大梵天宗多少。不过”

“不过，单凭卓傲夫和东海三仙，也未见得就有十足胜算，对吧？”

萧昇一笑，续道：“而且，这次招贤大会举办的时间颇为仓促，双方请来的高手，也未必就是双方找得到的最强高手。

故此，大会设下规则，让闯过初选的人，可以向预定的八大高手进行挑战，并且取而代之。一来，这是为了在正式决赛阶段开始之前，尽量削弱敌人。二来，也是为自己多准备一个后手。太子，我说得对吗？”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乱世天魔微微颌首，道：“这次招贤大会，可谓鱼龙混杂。参加大会的高手之多，老实说确实出乎我意料之外。

当然，其中最大惊喜，就是你司马先生。其次，那位龙啸天也是难得人才。可惜，看来他是个武痴，除去钻研武功，便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未能网罗此人为我所用，实在可惜。”

萧昇一笑，懒懒道：“龙啸天的武功，还大有进步余地。武者为了让自身修为可以百尺竿头更上层楼，当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却不像我，在武道之上，已经没有更高追求。所以才有闲心余力，追逐生命中其他的乐趣啊。”

窝阔台年少气盛，又自持练成了“翼我同在”这种奇招，故此心高气傲得很。除去对乱世天魔的天魔功自愧不如之外，即使是另一名十三翼成员，天妖穿人海山的天妖屠神法，也不能让窝阔台有所畏惧。

故此，当听到这位“司马剑君”，说什么“在武道上已经没有更多追求”的时候，窝阔台立刻大大感觉不忿，忍不住当场冷哼一声。下意识地，窝阔台就想要站起来说话。

但就在这时，帖木儿忽然咳嗽一下，以极为严厉的目光，向窝阔台望去。彼此目光相触，窝阔台登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重新坐去，再也不敢擅自说话行动了。

窝阔台和帖木儿的动作，乱世天魔对之完全视若无睹，他继续道：“龙啸天应该和剑魔一样，纯粹只为追求武道更高境界，才参加这次的招贤大会。

但是，那个自称来自龙虎山的道士，什么苗疆玉龙派的尼姑，还有那个说自己来自大秦的色目人，哼，本太子有把握相信，他们就是那些支持雪山的王公，再度从各地搜罗来的高手。”

萧昇淡淡道：“什么高手？我没看见。在我眼内，这只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太子尽管放心。这道士尼姑，还有那色目人，他们绝对活不过三天。”

乱世天魔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个开怀宽慰的笑容。道：“很好。有司马先生你这一句话，本太子就完全放心了。只要你能够先除去这三个人，本太子就赏予黄金千斤，绝不食言。若能继续在复赛中，帮助本太子杀了大梵天王那几个人，本太子绝不吝惜于封王之赏。”

“封侯非我意，醉卧美人膝。”萧昇曼声吟哦，目光忽然一转，投向帖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