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叶飞才扶着墙一点点挪到了小铁门的那个洞口前,几步远的路程,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和全部的勇气。可是,透过身后墙上那个小窗户偶尔伴随雷声的闪电,他失望的发现,那洞口外面空空如也,没有他想要的可以果腹的东西。
叶飞的脸上挂着不该他这个年龄有的无奈的苦笑,是的,人生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如意,饿了就有吃的,那还是坐牢吗?
叶飞几乎要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不吃东西还能挺多久,如果没有吃的有水他也能让自己再多撑些时间,可是现在连一滴水都没有,他的嘴唇早就干裂,嗓子里面火烧的一样。那难过的感觉仿佛现在他不是站在牢房里,而是站在烈日炎炎的沙漠里被暴晒着,好在,空气还是冰凉的,否则他现在就要昏厥过去。
窗外下着雨,可是却没有一滴雨水洒进牢房,如果有雨水,甚至尿水,只要不是毒水,他也能够活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难道,天要绝我叶飞吗?叶飞靠在墙上,失神绝望的看着那墙上的小小窗口。
“答…答…答…”
答答的声响轻轻的敲击叶飞的心扉,如同灵巧的手指扣击纤细的琴弦,奏出如梦如幻至美的音乐,刺透浓浓的乌云和迷雾,从天际洒下一点点光,照亮尘世的灰暗。
是幻觉吗?
叶飞小小的耳朵直直的竖起,凝神倾听着,眼睛也用力的睁大,借着偶然亮起的闪电,寻找那如天籁般答答作响的来源。
他真的怕是自己过于渴望而产生的幻觉。
不是幻觉,叶飞惊喜的发现。
在上一刻闪电亮起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墙上小小的窗口的栅栏间,妖娆的探进一截美好的枝条,那绿绿的颜色,嫩嫩的叶芽,是他看过最美的风景。而那枝条的尖端晶莹的水滴,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在轻轻的颤动间,划出一道如完美闪亮的直线,滴落在牢房坚硬满是尘土的地面上。那尘土中一小滩深色潮湿的痕迹,是久旱后一阵甜美的甘霖,滋润了叶飞干涸的希望之田野。
那一瞬间如同神迹,深深的镌刻在叶飞幼小沧桑的心上。也是在那一刻,他清楚的嗅到了湿润的味道,看到了活的巨大希望。
第6卷 第一千零二十四节 :帝国的监狱(3)
没有比活更能让人心动的字眼,除非活到不耐烦的时候,死才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几经艰难,废尽心力,叶飞终于躺在了那滩水的下面,张着嘴享受那上天赐予他无比甜美的甘露。此刻,生命是如此美好。
不知有多久,有脚步声和“蓬蓬”的声音响起,叶飞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可是那脚步声却并没有在他那扇小小的牢门外停留,也没有动听“蓬”的一声响起在他的牢门上。
“我要吃饭——”叶飞忽然发出一声如野狼般的嚎叫,回荡在三十八区的走廊内,让人不寒而栗。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哗楞哗楞”的声响在向送饭的人提示着他的位置,他挣扎着扑到了门口,铁链身体与地面与门发出“哗楞“的声响和“蓬”的撞击声。
“是这间?”
“是这间!”
两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脚步声和一团昏黄的光芒从远处又走了回来,那事物的香气也到了叶飞的面前。
“小孩儿,坐地上,我要开牢门。”那声音响在叶飞的耳边,感觉无比的亲切,虽然他知道,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释放。
叶飞“蓬”的坐在了地上,牢门打开,一个老者低头走了进来,拿着一大串钥匙,就着身后另一个老者提着的灯笼,把叶飞的镣铐都打开卸去,叶飞身上一阵轻松,有再世为人的感觉。老者的动作很轻,好像是怕碰疼了他身上的伤口。
“谢谢。”叶飞虽然痛恨穿老者这身衣服的人,可是他却也感受到了老者的慈祥与不忍,做人要爱憎分明,所以他要说谢谢。
“不用了。罪孽啊。这么小的孩子。”老者轻轻的摸了摸叶飞的脸蛋儿,眼中满是慈祥。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出了牢房,锁上了牢门。
一小盆食物放在了那牢门洞口外伸出的托板上,一盆浆糊一样的稀粥上,放着两个饼子,还有一大堆儿菜,一双参差的竹筷放在盆的边上。以前叶飞对这样的食物也看到过,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机会吃上,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这样的食物竟然是如此迫切的渴望吃到。人生难料。
“谢谢两位老爷爷。”叶飞喝过水后清脆的声音响起在监牢的走廊里,那盏昏黄的灯笼缓缓向外走去。叶飞知道,那老者多给了他一个饼子和菜肴。因为那对面的盆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菜,也只有一个饼子。这是老者对他的怜悯与慈悲。
“不用了。”还是先前那个老者如叹息般慈悲的声音,脚步声与光芒渐去渐远。
叶飞望着洞口外的漆黑,宝贝儿一样的抱起了饭盆,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冰冷却干燥的地上,借着牢房外清亮的月光,美美的吃了起来。
第6卷 第一千零二十五节 :帝国的监狱(4)
水喝到了,镣铐没有了,饭也吃到了,现在他需要光明来照耀他的幸福时,月光就慷慨的从小窗口照射了进来,虽然经过树木与栅栏有些斑驳,但是此刻,叶飞却非常的满足,他知道自己不但活下来了,而且竟然也活的不错。
叶飞捧着饭盆津津有味的吃喝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状似疯癫。
第6卷 第一千零二十六节 :毛虫的智慧(1)
日月交替,反应在牢房的墙上,是一道道灰黑的痕迹。那是叶飞为了记住自己在监狱中所度过的岁月,用折断的半根竹筷蘸着汤水留下黯淡的记忆。
从入狱到如今,大约已过了百日。
婴儿临世百日要大大的庆祝喜庆一番,叶飞与喜庆无缘,但坐牢百日,也要大大的庆祝一番,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今天是他满四岁的生日。是的,他已经四岁了,虽然依然是孩童,却已经长了一岁。
再过半个月就是帝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再过一个月就是帝国最热闹的节日元宵节。
昔日喜意闹,萧瑟满今朝。
去年的这一天,小叶飞正和家人围坐在桌子边庆生,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而今年的生日,只有明月清冷,寒意恣肆,伶仃一身,孓然于灰暗的牢室之中。
生他,养他,疼他,爱他,教他,诲他的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一切的美好都化作了风中的烟尘,消逝于无形。只有年幼沧桑的心灵里,还有着那些美好时光的记忆。
原本,那些只应该是最平常普通的事情!可是命运之手苦苦的作弄,让平常与普通变成了奢望与不可得。
叶飞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六十片嫩叶和十条毛虫。
六十片嫩叶是新摘的,这嫩叶是他攒了三天的积蓄——这树叶只有长出后的头六天很嫩,虽然有些苦涩,但回味绵甜,可以果腹。
树叶长到六天之后就不嫩也无法再吃了。又苦又柴,吃进去之后肚子会疼得要命——虽然六天之内的嫩叶吃后也腹痛,却不是那么厉害,叶飞还可以忍受。
早在两个月前,那一直关照他的两位老爷爷就已经不再出现了,他们到了年纪,都回家养老了。新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不骂人便已经是稀奇,更别说照顾叶飞了。
一天里只有一餐,如果按照以前那一盆的分量,以叶飞的饭量是足可以吃饱的,可是每日只有一点点的东西,连小半饱都很难,更别说吃饱了。叶飞自从那两个新狱卒到来以后,天天都处于饥饿状态。
叶飞还好些,对面和旁边的那几个老人家,没到半个月就全部悄无声息。叶飞明白,他们都已经饿死了。在这种地方,死人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没有人会在意和关心。
叶飞还有一根树枝,那原本只是一根枝条,现在却已经在灰暗的牢房中分出了它的枝杈——如同叶飞长了一岁那般,它略显粗壮的身子上伸出了七条臂膀。就是这根带着七条小杈的树枝,救了叶飞一次又一次。
在叶飞的生命中,这根树枝是个奇迹。近两个月来,他就是靠着这根树枝活命的。现在树枝早已经长到了不用跳起也能够到的高度,叶飞对这树枝的感激之心更甚——每次摘下树叶的时候,他都给这根树枝行五体投地的大礼,那份虔诚不逊于最虔诚的佛信徒。
第6卷 第一千零二十七节 :毛虫的智慧(2)
这根不断成长的树枝,在叶飞的眼中,是最仁慈神圣的所在——如同父母一样。
至于这些五颜六色的毛虫原本是很丑陋吓人的,可是在叶飞眼中看来却是非常的美丽诱人——这是他攒了十五天的积蓄,是他今晚的宵夜,更是他盼望已久的美味。
说起这些毛虫的来历,要上溯到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叶飞正在望着树枝发呆,想像着树上结满了果实的动人情景。
映着清凉斑驳的月光,叶飞忽然看见树枝上有蓝光闪烁,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再仔细看,那蓝光还在移动。
这个发现吓了他一跳,但同时也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叶飞悄悄走了过去,离近一看,发现原来是条蓝色大毛虫。这毛虫有二寸长,身子有他拇指粗细。它身上疙疙瘩瘩的,长满了毛刺,头尾还各有四只毛刺更长的角,看起来非常的吓人。
这条蓝色大毛虫爬得飞快,速度很惊人,没一会儿就爬到了树梢。见无路可走,后退了一下,借着树叶敏捷的跳转过身形,往回爬去。
叶飞被这毛虫爬行的速度和那个敏捷的转体动作给惊呆了。
“这还是毛虫吗?倒像是个武林高手!不行,我要抓到它。”叶飞想罢就跳起来摇晃一下树枝。
这毛虫身手当真是很敏捷。虽然爬行间猝不及防间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但最后还是让他咬住了树叶的柄,身子一荡竟然跳回了树上。它意识到了危险,加快速度向树枝的根部爬去。
叶飞几乎都看傻了,这毛虫的表演堪称绝技啊!这样就更不能放他跑了。
他不停的跳起身来拍打树枝,终于在第十二下毛虫就要爬到窗口的时候掉落到地上。
更让叶飞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毛虫竟然在空中蜷成了一个球,掉落到地上的时候弹了一下向旁边滚去。
蓝色的毛球滚落到墙角撞在了墙上又向后弹去,就在这弹起由空中落到地面的一刹那,毛球迅速展开。
大毛虫尾部着地,以尾部为支撑点,身子倾斜着猛摇,顿时它飞快的旋转了起来,那一连串的美妙动作可以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叶飞不禁为它鼓起掌来,除了父亲练功时的精彩场面,这是他看到最出色神奇的表演。
旋转了若干圈之后,大毛虫猛然停住,凝立于原地,一动不动。此刻它倾斜着几乎整个身体站立的姿态绝对是高手才有的风范。
而且,这毛虫竟然还有一双如蜻蜓一样的鼓眼,它的眼睛是蓝色的,闪动着幽幽的光芒。有这样眼睛的毛虫,叶飞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毛虫面向叶飞而立,眼睛里是森冷的杀气。它的身体开始波浪般诡异的起伏,感觉好像是很愤怒喘粗气或者是有什么异变要发生。
第6卷 第一千零二十八节 :毛虫的智慧(3)
叶飞也早收起了好奇心,悄悄提起微弱的真气,紧张的握起小拳头,紧紧的盯着那条大毛虫,一步也不敢动。
叶飞感觉现在的情形就像是父亲所说的气机交缠。虽然谁都没有动手,但是彼此的气机已经交战,在彼此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谁第一个分了心或者动作一下,都有可能被对方有机可乘,小则受伤,大则丧命。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叶飞显出了他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镇定,心中虽然紧张,但气势上却一点不输于这条毛虫。
这毛虫很明显也深知此刻的凶险,凝立如石雕一般,眼神冷漠深沉与叶飞视线交击,寻找等待“出手”的契机,端的是高手风范。
一人一虫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生死,可能立判于刹那之间。
第6卷 第一千零二十九节 :往事(1)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窗外忽然一阵鸟叫声响起,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但这悦耳动听的清脆鸟鸣在叶飞耳朵中却如同炸雷一般,吓了他一哆嗦,心中暗道坏了,这次下场可能会很惨。
可是看到那条蓝色大毛虫的情形,叶飞笑了起来。
看来最惨的并不是他,大毛虫不但没了刚才的高手气势,更没有了那凝立的卓特风姿——此刻它正在地上无力的颤抖着,那瑟缩的模样如同一片风中的树叶。
“看来窗外的那只鸟是这大毛虫的天敌,否则他怎会吓成这般模样?不会是走火入魔吧?也说不定。”叶飞嘴上嘀咕着,一边倾听着窗外悦耳的鸟鸣,一边观察着那只大毛毛虫。
叶飞记忆中毛虫见过许多,事实上鸟兽虫鱼植物之类的他都见过许多许多,他自懂事就喜欢这些东西,自己也曾经养过一些,师父还教过他许多这方面的知识。
他还非常喜欢到处游走,甚至还和父亲去过一次监狱,所以他对牢房很熟悉。只是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阶下之囚,过囹圄监禁的岁月。
叶飞有记忆时就是和师父住在一起,师父会常带着他去看父亲母亲还有姐妹兄长。因为他早慧,求知欲很强,又非常喜欢乱跑,所以师父就带着他四处云游,去看各类的事物,学习各种知识。
他勤奋好学,师父也很多,元叔叔和蔡叔叔后来也成了他的师父,现在他们却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知道师父他在哪里,现在可好?”叶飞想起师父那冷峻的脸庞,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师父才会偶尔发笑,师父笑起来的模样非常潇洒好看,就是父亲也比不上。
一想到父亲,叶飞就会想到母亲和姐姐妹妹兄长和那些亲人以及所有枉死的人。
叶飞知道他们都没有犯罪,更没有作过坏事,事实上他的父亲为帝国开疆辟土抵御外敌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这些师父和别人都曾经对他说过。
他以父亲为荣,因为他的父亲寂萧然不仅是帝国的三军统帅,更是所有军人膜拜尊崇的帝国军神,是云影大陆和兰野大陆军人的偶像和学习的榜样。
叶飞在母亲和自己告别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却已经想得清楚明白。
记得在离开师父归家之前,师父曾经和他讲过帝王之术,权谋之篇。
师父讲那些权谋和驭人之术的时候,他发觉那些理论和父亲的教导相违悖,如果真的运用了这些知识,就成了父亲所说的坏人。于是他就很不解的问师父为何要教他做坏人,记得师父和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第6卷 第一千零三十节 :往事(2)
“阿飞,知道为何我要教你这些吗?你父亲固然是帝国的骄傲,军中的神诋,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军统帅。我敬佩他的为人,却不赞同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师父负手傲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寂寥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叶飞第一次听到师父叹气,却不是最后一次。
“世间万物讲求平衡。五行生灭,死生轮回,阴阳互转,明暗交替,一切都是在平衡。失去了平衡,事物就会失去存在的依托。为人处世更是这样。”师父又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叶飞觉得今晚的师父好孤单,他站在窗前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消瘦伶仃,让人心生同情。
“阿飞见过动物们为了一片草地或者一块肉争夺拼命,搏个头破血流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你那时很不理解它们为什么会那样做。记得我和你说过为了生存。你觉得它们很野蛮,很残忍。
其实阿飞你要知道,事实上人类才是最野蛮残忍的种族。
动物只是为了生存而争夺拼命,只要对方放弃争夺它们不会再去进行攻击和伤害。
可是人类要伤害攻击别人却不需要那么郑重的理由,也许只是为了开心,为了快活,他们就可以致人于死地,而且手段可能要比动物残忍无数倍,残忍得令你无法想像。
如果再加上权利财富名声美色这些能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