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黑暗。众人不知道在这样的状态呆了多久。
如果太阳会熄灭，或许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婴儿的啼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逐渐把人拉回现实。视野开始恢复，先是一片混沌的模糊，然后是各种斑斓的色块，就像画失败的抽象画一样，最后事物才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魔导师所处的位置什么也没有，李维还保持着往前的姿势，净化早就因为魔力耗尽而消失。三名魔法师们还保持施法的样子。三名炼金术师都是一手拿着炭笔半跪在地上，抬头震惊看向现在空无一物的地方。
卡兰感觉有个小小拳头在扯着自己头发，卡兰惊觉的低头，看着怀里皱成一团的小人儿，拉起的嘴角刚到一半，就往身侧一歪，倒入了娜塔莎怀里！
娜塔莎背上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她双手搂住虚脱的卡兰，散开的瞳孔中闪着光芒。
“莫瑞林的希望将为她献祭”――梅菲斯特的预言。
李维低垂着脑袋，膝盖撞上泥泞的地面，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选择了一条最卑微的出路。
连续透支的后果在此时刺激着武僧的每一根神经，武僧直直的倒向被暴雨袭击过的地面，当冰凉的污水拍打上李维的脸颊时，李维脑中闪过两个字。
懦夫。
不是吗？
真的下雨了，这不是炼金术师制造的暴雨，而是细润的春雨。淅淅沥沥的撩拨着每一个人不平静的心。
（今天二合一了，下午的一更放一起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世界的灰烬
贝罗睁开双眼，车厢顶映入眼帘，他坐起来，眼角抽动，头疼的厉害！贝罗看向车厢外，如丝线一样的细雨让一切开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何正倒在魔法师旁边，贝罗皱着眉把这个壮硕的男人推到一边，脑子有点混乱。贝罗撑着脑袋，回想昏倒前的事情。
老师莱斯特？莫瑞林好像出现了。好像。
贝罗摇摇头，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拷问者来了、卡兰需要的仪式、被嫌弃精神不稳定，被丢在马车中被何正监视，当然也是为了保护贝罗，免得发疯的拷问者冲上来把这个莫瑞林给活撕了。
然后，然后就是眼前红色一闪，贝罗失去了知觉。
红色？是老师的魔导袍吗？要是老师来了肯定会把自己带离这帮子人的！
贝罗按着自己太阳穴，脑中嗡鸣着，怎么回事？就像被人重重的敲了后脑勺似得！
“李维！艾利！”贝罗大喊，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揍了一顿一样，全身疼痛。
没有回应。
贝罗强撑着身体，跳出马车，细雨落入他如鸟窝一样的头发，冰凉的雨点湿润了他脸上的皮肤，这让魔法师感觉清醒了许多。
贝罗迷茫的向周围看去，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嘹亮的婴儿啼哭吸引了贝罗的注意，贝罗看到了那个丑陋、破烂的‘方舟’，以及和跪坐在里面的拷问者。
贝罗绕过方舟，尽量保持着和这些女人的距离。目光看向方舟前方半跪的几个炼金术师，蕾娜的头发在雨水中纠结成一团，披散在身前，艾利小小的身形在两个成年人的对比下显得异常瘦小。
三人还都保持着画炼成阵的造型，贝罗疑惑的看向地上，三人面前铺着的羊皮纸上，那些不知道干什么的炼成阵早就被雨水模糊，三个人的双眼都无神的看向前方。
“艾利？人造人！”贝罗走近，看着几人诡异的样子，摇摇头，继续往前。
三个何正的魔法师戴笠保持着施法的样子，同样也是盯着前方。呃，什么东西到了阿瑞斯都会有奇怪的称呼，什么戴笠，不过是仆从而已！贝罗撇撇嘴想，并没有靠近这些只有高级位阶的魔法师。
贝罗看到其中一人手掌间忽明忽暗的光亮，是光系魔法，极光术。贝罗脑中跳出魔法的名字，转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李维？李维？”贝罗走到趴在泥泞中的武僧身前。
“武僧，你们在搞什么啊？”贝罗看向后面分批次‘摆放’着的人，蹲下，问同样双眼无神的武僧李维。
武僧没有反应，贝罗伸出手指戳在李维的脸颊上：“哎，哎，李维，李维，李维……”
黑色的瞳孔往上，停在贝罗一脸不耐烦的脸上。
李维闭上双眼，再睁开，还是贝罗那张让人讨厌的脸。本是男人，手指却和女人一样细长光滑，而且还在不停的往李维脸色戳。
这个被惯坏的魔法师！
“魔导师死了。”李维动动嘴唇，说。
贝罗的手指停在李维脸颊上。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武僧可以感觉到这根手指指尖的血液正在倒流，往某个地方汇聚。因为指尖的温度可以察觉的速度降低，平稳的手指开始轻微的颤抖，这是供血不足的表现。
“你说什么……”手指的主人这样问。
“莱斯特，莫瑞林的魔导师，你的老师，死了。就在这里。”李维用尽全力，挪动手臂，一根手指点在前面的地面，整条手臂让在泥泞的地面上划出一个半圆，很快没沥沥的雨水抹去。
轰隆！
仿佛春雷！这响彻天地的爆裂就在李维身边炸响！仿佛从天而降的雷霆瞬间就吞噬了贝罗！
红色的的雷电张牙舞爪的撕扯着空间！李维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用力往后扯，纠缠在一起的黑色长发，覆上他的脸颊，是蕾娜。
雷电一会儿就盖过了李维之前躺着的地方。
蕾娜拖着无力行动的李维远远的躲开！
贝罗此时就如同雷神！电弧纠缠着、扭曲着在他身上缭绕、跳动！不安分的爆鸣密集的传出！
两个红色的身影飞快的靠近！雷电仿佛察觉到了拷问者的敌意！粗大的红色电弧直冲两个拷问者！
没有爆炸也没有轰鸣！雷电冲击上拷问者的身体时，就和被喷吐向墙壁的烟雾一样，无法穿透！在拷问者诱人紧致的身体上散开、绕过！
两根拷问者无视恐怖的红色雷电，直接钻入雷霆，拷问棒同时捅向了中间的贝罗！
雷电消散，衣衫破烂的贝罗显现！他全身颤抖着，被拷问棒接触的皮肤上绽放着两朵盛开的红色地狱之花！贝罗脸上根本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悲伤！
魔力被强行排出魔法师的灵魂！这就是拷问者对莫瑞林的控制吗？
片刻，拷问棒抽回，地狱之花凋谢，贝罗如没了骨头的猴子，正面扑倒在地面上。
雨下了一整天后停了。
马车中空旷了不少。
拷问者们没有带走贝罗，仿佛是遵守了魔导师的遗愿。卡兰、弗兰德、乌伦特还有斯图尔特去了痛苦之殿，剩下的人往反方向走去。
只是去往哪里，大家都不知道。
贝罗的人格问题似乎消失了，从回程开始，他就窝在车厢的角落，一言不发。大陆上，治疗精神疾病的方法是冲击治疗，只是不知道贝罗的冲击是魔导师的死讯，还是他自己招来的、差点把他自己电死的雷霆。
如果不是拷问者控制了他，贝罗也就追随魔导师自杀的脚步，去了。
何正不是魔法师，也和所有人没什么交集，自觉的担任了车夫，留下车厢中的五个人无言的干坐。
艾德的目光停留在艾利身上，半个月前，他在酒馆问的话艾利还没有回答，他需要知道答案。制造出人造人的爱德华，和伴随人造人成长的爱德华，艾利会选择哪一个！
艾德刚刚张口，艾利却抢在了他前面，把众人的关注点转移到艾利不想讨论的地方：“李维，那些天使遗骸，你注意到了吗？”
“恩。”
“这些天使遗骸和我们在巴比伦的遗骸不同，我们可以摸到，可以感觉到！”艾利无视了艾德被强行憋回去的难受，问：“艾德，你和父亲在霍尔研究了我带回去的巴比伦的天使遗骸，你怎么看？”
“呃。和灵魂一样，无从研究。”艾德无奈的回答。
“李维，你怎么看。”这已经是艾利的口头禅了！
“那不是天使的遗骸，是世界的灰烬。”李维平静的说。天使那种东西会有什么遗骸！那是被它玷污的世界残骸！
艾利和艾德两人同时皱眉思考起来，艾利甚至拿出了一些昨天收集的泥土。
艾利问出这个问题是有依据的。昨天当李维击杀第一个天使时，艾利还没有发现天使遗骸的不同之处。但是之后，随着大家的共同攻击，天使非自爆的死亡数增多，只能近身战的李维身上沾满了这些如燃烧后的灰烬般的天使遗骸！
在当下，自然不会有人注意这些，但是当拷问者离开后，大家都冷静下来，这些场景都一遍一遍的在所有人脑海中回放，还要给贝罗讲述这一切。
人造人艾利立马就捕捉到了这不寻常的一点。好吧，艾利并不知道什么是寻常情况，但是在巴比伦时，为了给贝罗融合天使，他们也猎杀了不少天使，但是那些天使遗骸都和空气一样，没有触感，也无法附着任何实体，仿佛只是由光影构建的虚幻一样，如果不是艾利用了特别的容器，根本都无法收集。
艾利现在观察的这些泥土，都是在之后的雨水冲刷下，被尘土搅合在一起的遗骸，只恨现在没有精密的仪器，能够分离普通尘土。
“我同意李维的说法。”角落里显得有些孤僻的贝罗突然开口。
艾利看向贝罗，得逞的眼神一闪即逝。
“李维，你知道你虚化后进入的灵魂世界是什么吗。”贝罗没管艾利，对李维说。
李维摇摇头，但是牵动了伤口，眉头微皱。空间裂缝撕裂的伤口异常难愈合，看到过魔导师身体上的癌变组织后，李维坚决排斥艾利用炼金术试着帮他治疗的提议，只用了普通外科缝合和魔纹。
“老师曾说过。”贝罗在提到魔导师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但马上接着说：“我们的世界就是一张印花的白纸，灵魂世界就是不同颜色的颜料。”
这是一个奇妙的比喻，印花的白纸。没有颜色的印花是死物，有颜色的印花才有生命力！
“你是说，人是两个世界交融的生命？”艾利马上找到了关键。
“是的，每一个人都是两个世界缠绕在一起的节点，是独立的，所以人是自由的不受神控制。动物、植物，不是没有灵魂，而是它们的灵魂没有和他们的肉体融合，还是属于神，也就说是神控制住了它们的一切。”
话题似乎偏离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贝罗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轻咳一声，继续说：“天使，是灵魂，是被神特许可以独立行动的灵魂，所以他们在灵魂世界中有形体，它们并不能正真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中，要向对我们的世界产生影响，只能附身连结了两个世界的人类。”
这就是附身的真相！天使把人类当做了可以影响物质世界的工具！
“天使和人是有颜色的颜料，可以在纸上显示出颜色。而其它的都是和白纸一样的白色，无法显现出来。这么说，你们懂么？”贝罗看向众人。
“那世界的灰烬是什么意思？”
“颜料画在了错误的地方，白纸废了，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一愣。
李维却点点头。
万物，指活着生物，它们都是有灵魂的，只是它们的灵魂没有形体，也没有和物质世界中的身体对应，它们就像海洋中的一滴水，没有个体可言，也没有单独行动可言。
天使是什么，天使和虚化了的李维一样！在现实世界没有对应的肉体，却可以在灵魂世界自由行动！
天使死亡的这个过程，就和不小心打翻装满墨水的瓶子，墨水在白纸上留下丑陋的墨迹一样！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纸！
李维讨厌天使！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盲点
“那些空间裂缝呢？”艾利问。
娜塔莎曾大致的解释了一下如果仪式失败会发生什么，只是当时的时间实在紧迫，根本没法细问。但是让众人大致都有了一个概念，就是神在看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如果发生他看不顺眼的东西，就会放出一群忠犬似的天使跑去自爆！
“我看见它们了，在灵魂世界。”李维回应着，“它们在强行汲取灵魂世界中的各种力量，最后当它们的形体承受不住的时候。”李维伸出双手做了爆炸的手势，十根手指晃动着，抿起双唇，“噗－－”
“就像在纸上滴了太多墨水，最后连纸也支撑不住，破掉了？”艾德虽然被艾利转移了话题，但是对天使他也很好奇，大脑跟随对话活动起来。
“大概吧。”毕竟牵扯到世界，李维也觉得只能用这样的比喻来理解。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人高兴的结论。相当于，随时随地，任何人都有可能被灵魂世界的天使盯上，然后被空间裂缝撕成碎片！
不，并不是随时随地。
这一次的经历暴露了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比如，为什么天使在魔导师出现后，会转移目标。这个问题艾利和李维已经知道了答案，甚至皮尔斯为什么会蜗居在班德艾兰。
在通天塔中，教皇说出了魔导师的秘密，加上艾利看到的恶魔记忆，魔导师、皮尔斯、拷问者，他们都有和一种生物扯上了关系――恶魔。然而，拷问者确可以自由的行走在大陆上，魔法师却只能躲在没有生机的人工岛上。这说明了一件事，神是有盲点的。
第一个盲点就是整个班德艾兰！大陆历史上，对这个岛被制造的原因，记录的非常模糊。‘为了惩罚那些罪人’这样的理由实在有些过于理想化，而且班德艾兰当时制造的要求非常严苛――‘隔绝生命’！更是集合了互看不顺眼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师共同努力，要知道，当时莫瑞林刚成立魔法协会不久，两方正是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现在想来，在整个班德艾兰背后，都写满了义人的名字！
没有这样一个和半神一样存在背后操纵，这样的工程怎么会突然出现？
“班德艾兰是极地的仿制品。”李维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蕾娜和艾德不理解李维思维的走向，但是贝罗和艾利却已经和李维想到一起！
天使的话题是艾利抛出的引子，事实上，在霍尔城时，研究了天使的遗骸后，炼金术师就对天使失去了兴趣。神之所以是神，是有原因的。炼金术有极限，炼金术师自知无法复制神创造生命的手段。
拷问者的生产引来了天使，魔导师也引来了天使。拷问者已经回痛苦之殿，但是贝罗还在这里，姓氏为莫瑞林、同时为魔导师学生的贝罗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艾利丢下诱饵，等这个魔法师上钩。
贝罗的比喻印证了艾利的猜想，世界是纸灵魂是染料，无色的染料让有色的染料的特殊凸显出来，这就是天使、人类、恶魔。
三人前往巴比伦时，就在疑惑，为什么天络想得到圣石，却不自己行动。明显的，魔导师是天络的人，更不用说天络上还有两个绝对比凯斯还厉害的魔法师，和比费伦还厉害的炼金术师（通讯器的制造者，现在艾利十分怀疑这个人就是另一个爱德华！）。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巴比伦？
现在这个答案解开了，拥有‘颜色’的灵魂是被监控着的。
拷问者的孩子会被神的忠犬攻击，魔导师会被神的忠犬攻击，还有谁会被神盯上？
义人。
想想义人在大陆上干了什么？是了，他去了极地，没有被神本人找到，也没有被神的天使们找到，安然的弄出两个神庙，留下了拥有附魔魔法的武僧！
再想想，极地和班德艾兰有什么共通之处？好吧，一个是白色，一个是黑色，这不是重点！请专注！重点是，它们都是环境恶劣到极致的地方！生命难以生存！没有生命意味着没有灵魂！这两个地方都是灵魂世界的触角触碰不到的地方！
神在极地或者班德艾兰，就是没有耳朵的聋子和没有眼睛的瞎子！
义人说，极地是乐土！
确实，对神看不顺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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