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鬼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噌的一声,一前一后,被拉扯着,穿过喉咙处的孔道,直奔草根部而去。
正此时,忽然一道红光闪过,食蝇草被从根部拦腰斩断,大嘴巴扑通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齐有道只觉得大手一松,瞬间化成了腥臭的液体,他拉着忧紫一个纵身,从食蝇草的茎部窜了出来。
眼前一个威猛有力的男子,黑长而又凌乱的头发覆盖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种特有的质感。粗长的眉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而纯粹,黑的黑,白的白,没有半点杂色。来人手中握着一把闪着红光的大剑。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长着苍蝇身子和翅膀,猩猩脑袋和四肢的两条腿,四条胳膊的怪物。
来人也不说话,挥舞着大剑在地上一阵猛划,顿时乱石飞溅,食蝇草的根部暴露了出来。他飞身一头扎在一条根部之上,大手往下一探,穿过根部如碎石的表皮,抓出一个湿淋淋,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这便是被食蝇草吞噬掉的齐生了。
“快走!此地不可久留!”苍蝇猩猩大喊一声,挥舞翅膀就飞向远处。来人也不言语,带着齐生飞身追赶苍蝇猩猩。齐有道二鬼自然是只得在半空中紧紧跟随。
这时就见,四周黑乎乎的一个个洞窟之中忽然探出一颗颗食蝇草,大张着嘴巴,伸直了脖子,咔咔咔的想要撕咬正疾驰而去的齐有道等人。
“啊!”一声撕心裂肺夹杂着愤怒的喊叫从地底传出,险些将齐有道等人震死在当场。
晕晕乎乎的出离了食蝇草的地界,一路之上,山川河流也算秀美,只是没有鸟语花香,只有一群群的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在地上啃食着花草树木。1
飞了足有一顿饭的工夫,他们在一片高大的树立前落地。在一人高的杂草丛中穿行,时不时还要被拳头大小的十星瓢虫,胳膊粗细的毛毛虫骚扰一把,走了半天的功夫,苍蝇猩猩突然大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没见你受伤,吐的什么血?齐有道正诧异间,只见鲜血落地之后,地上迅速出现了一个三米见方的洞窟。
苍蝇猩猩也不言语,沿着通道就走了下去。拿红剑的男子紧随其后。齐有道看了看忧紫,点了点头。二鬼也走下了通道。
通道之中一片漆黑,齐有道回头看看不清来路,看前方看不见去路。依据脚下传来的感觉应该是条平坦的道路。
苍蝇猩猩忽然长出了一口气,四周蒙蒙的有了些许的亮光。他略有些激动的道:“可憋死我了。好半天没说话了。世道不太平,说多了容易出事啊!”
齐有道很恭敬的道:“这次承蒙二位搭救,还不知二位的尊姓大名。”
苍蝇猩猩很随和的道:“我呢,名叫苍蒙,我身后这位名叫天行,那可是了不得,是从天上下来的?”
齐有道诧异的道:“天上,难道是从天界来的?”
天行点点头。“是从天界来的。天界的事情你很感兴趣吗?”
齐有道和忧紫齐声道:“是的!”
天行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和你们讲一讲。”
'(第九十五章、你还太弱小)'
天行出生在一个小山村,一个偏僻,遥远,以及难以想象的虚无的小山村。
天行的爷爷50多岁,身体健康,性格开朗,眉宇间一股正气,目光坚定而深邃,膝下四个儿子。天行的父亲排行老三。天行的父母是对普普通通的人,如同天下所有普通人一样。
在天行的记忆里小山村的一切仿佛都泛着一层光,它总是不让人看清他的真实。天行努力的回想却始终无法参透那光芒背后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在他的内心里,他无比确定自己曾在那样一个小山村生活过。那个小山村并不在山脚下,而是在半山坡。在那四百多米高的山的半山坡,有村里人世世代代努力开垦出的一片梯行的层次分明的土地。小山村里的所有人就住在那样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
从天行记事起,他就对这个小山村充满了好奇。
从光秃秃的山顶,到树木繁茂的山脚,每一个角落都曾被他用木棍仔细发掘,但依然无法寻找到能满足她好奇心的所在,甚至连他为什么要好奇都无法追寻。大山以及小山村将一切都藏了起来。
秘密就放在一个袋子里,可是你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袋子,甚至连是不是放在袋子里都无法确定,他们或许只是跟你开玩笑,从来就没有秘密。
但天行那敏感的灵魂将一种最直接的信息传递给了他,他将大山和小山村存有秘密这个不置可否的意识深深印在了他的肉体,他的灵魂上。
在无法释怀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变得越来越孤僻。和同龄人相比,他身上有一种探索者的气息,以及保送疯人院的无法掩饰的潜力。
他的父母对于儿子的这种好奇心无可奈何,他们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该死的胡思乱想了。
天行在大山里搜寻了三年之后,正是他生命的第七年临近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拿着木棍在山脚厚厚的落叶里戳来戳去时,棍子突然卡住了。
他用的棍子是他特制的用于勾东西的带回勾的棍子。他使劲拽了拽木棍,并没有将木棍拽出来。以前他遇到过许多次这种情况,最终的结果只是发掘出几根发了霉的树枝。这次他也没抱希望。
他又用力拉了拉,木棍依然卡着。天行有些不悦了。最后,他用他猜想中木棍能承受的最大的力量又试了试,木棍依然没被拽出来。他只有趴下身子,清理地上的落叶。落叶很干,他用手左右划拉了几下,就露出了落叶下那卡住他木棍的东西。那是一堆骨头。
那是一小堆骨头,散落在地面得薄土之下,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
根据天行吃过无数种野味的经验,那是一堆狗骨头。天行又仔细看了看那些骨头,骨头质量很好,白白净净的,没有半点杂色,就像被一只牙口不好的狗啃了三年的珍品骨头那样晶莹剔透,坚实纯粹。但同时,天行在那堆骨头中感到如同这大山和小山村一样令人感到虚无的光芒。他心中一阵惊喜,三年多的时光,在今日终于出了一点成就。
他迅速将埋着骨头的土扒开,将所有的骨头一根根的仔细清理出来。这是一具完整的狗骨头架子。
从骨头推断这只狗并不大,它只有半米来长,眼窝很大,牙很厉,腿骨很粗,估计很强壮。天行将骨头仔细评估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那虚无光芒之下的东西。但在今天,他已经取得了一点成就,也是他三年来取得的唯一的成就。
他要把这成就收回去再研究几天,倘若真的仍然一无所获,待到那时放弃也不迟。天行将骨头用自己的那件破衣服仔仔细细包好,带回了自己的家。
他的家在村子的西头,父母出去干活了。天行缓步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一间朴实到有些破烂的房子。他在房子里看了看,最终决定将骨头放在自己床下最暗的角落里。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天行仔细回想了自己三年来的经历,感到了世事的复杂,一堆骨头,一个小山村,一座大山自己尚且无法参透,何况大山之外那无穷无尽的世界呢?想到此处,天行一声长叹,躺到床上,闷头睡去。
到了半夜的时候,天行突然听到一声凄然的长嚎。已经是半夜了,天应该彻底黑了,可是当天行被嚎叫声惊醒时,他却发现眼前是一片红,在红光中,一切微微可辨。他爬下床,走出了屋子。长嚎依旧在继续,一声又一声,像是在怀念,在呼唤。天行顺着声音看去,在四百多米高的大山之上,显现出一头巨大的狼的侧身影。那狼无比巨大,比大山还要大。天行只能看见它踏在山顶的双腿支撑起的上半身。它那血红的身躯映亮了天空,两只幽兰色的眼睛盯着远方,似在等待,在寻找。
天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在他所有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如今的这幅画面。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的大脑里,人是可以战胜一切的,他所见到的一切在他那弱小的身躯完全成长之后都可以一一去打败。村里那几只健壮的大狗,几个强悍的大叔不过是未来的他的手下败将。自己的命运通过自己的双手可以无极限的改变,而且自己绝对可以成为最强大的人物,将他看不顺眼的几个臭人踩在脚底下,踩来又踩去。但是今夜这只嗷嗷乱叫的狼打破了他的梦想。在这世上有如此强大的存在,人类不过是如此的弱小。自己的力量,在它的眼前连飞来飞去恼人的蚊子都不如。崩溃的感觉使他心中隆隆作响,他的自信彻底被摧毁。
巨狼仰头长嚎了数声之后,慢慢转过了头,看向天行。看到狼转头看向他,天行有一丝的诧异,以及极大的恐慌,仿佛自己随时都会被它一爪子拍死。狼看着他,字正腔圆的说道:“不要在寻找了,你还太弱小了。”。说完狼转过头,仰头来了一声极其浑厚的怒吼,化作一片红光飞向了远方。
天行慢慢睁开了双眼。一个奇怪的梦啊,他不由一阵感慨:幸亏只是梦。他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一片玲珑剔透的月光正透过敞开的屋门照在他那略显凌乱的被子上。生活原来如此真实美好。他正要躺下接着睡去,却听床下有骨碌骨碌的声音传来。他以为是老鼠,便咳嗽了一声,然而骨碌声并没有停止。
天行有些烦躁了,刚要下地穿上鞋子,来个夜半人耗大战,却见床下一个东西慢慢骨碌了出来,正是他用来替代自己衣服包骨头的一个破包。虽然汗毛倒竖,浑身发凉,但天行依旧静静地看着,他感到有些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了。
破包骨碌来骨碌去,里面的骨头渐渐散落了出来。出来的骨头越来越多,最后狗头也骨碌了出来,一个完整狗的头骨,带着尖利牙齿下巴已经合到了头骨上。狗头张开大嘴咔哧咔哧几下就将破包咬了个稀烂,终于所有的骨头都解放出来了。骨头开始往一起凑,狗头眼窝处亮光一闪一闪,好像在指挥他们。在狗头的指挥下,骨头慢慢组合起来,前腿,后腿,肋骨,脖子连在了一起,最后狗头飞了起来,落在了脖子上。
一个完整的骨头架子狗终于诞生了。他晃了晃脑袋,向门外走去。天行看见它已经走到了门口,以为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谁知那狗却慢慢转过头,看着他,字正腔圆的说道:“不要在寻找了,你还太弱小了。”
'(第九十六章、离去的人们)'
在天行听到了骨头狗的规劝之后,他沉寂了很久。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呆在家里不出门,仰头望着天空发呆。父母觉察到他的转变,感到很是奇怪,但天行的脾气是固执而古怪的,因此父母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以为他受刺激了。父母有他们自己的活要干:干农活,打野味,以及不定期的参加由天行的爷爷举办的家庭例会。
天行失落的那段时间里,爷爷经常来看他,陪她一起看天,摸他的头安慰他。在天行的印象中,爷爷是慈祥的。
天行总是抬起他迷茫的双眼,问那个困惑压抑着他的问题:“爷爷,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吗?”
爷爷呵呵的笑着,拍拍天行的头道:“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怕的,有爷爷在,爷爷会保护你的。爷爷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爷爷是很厉害的。记住了,孩子,人才是这世间最厉害的!”
天行看着爷爷那斑白的鬓角、黝黑的脸庞、宽阔的胸膛,又哭了起来:“爷爷你打不过他们的,他们比山还大,瘦成了骨头也不会死。爷爷,你带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这里不安全,我害怕。”
爷爷拍了拍天行的背,又呵呵笑了起来:“做恶梦了吧,小伙子。不要整天都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不要再到山里乱转了,太危险了。你还小,以后长大了变成小伙子了,才可以保护自己了。”
远处一只受了刺激的乌鸦对着一只喜鹊又抓又啄,喜鹊左躲右闪,挣扎了一会,终于体力不支,被乌鸦双腿一蹬,坠落在地上。天行站起身,跑过去捡起喜鹊,烤熟之后吃掉了。
不久之后的一天,天行的父母又要去参加由天行的爷爷举办的家庭例会了。
家庭例会基本一个月总有两三次,这是天行的爷爷定的。天行从来没有参加过,爷爷告诉他那是因为他年纪太小,参加了也听不懂。天行对此颇为不平。在他的心中,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已经独立生活许多年了,不能因为年纪小点,个子小点,就失去做为家庭成员的基本权利。对于自己的参会权力,他是曾极力争取过的。
那是捡到骨头架子狗之前的一天,天行心中的不平到了极限,他摔锅砸碗的闹腾了一会,直到筋疲力尽,也没有争取到参加会议的权利。他的父母执着的前去开会,将他独自留在家里。
但天行没有放弃,他偷偷跟着自己的父母,随着他们向开会地点走去一次。走着、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是从地底钻出来似地。他瞪着血红色的眼睛,缓缓的晃动着自己的大脑袋,往四下打量。
天行吓得魂都差点没了,他站在原地,都忘记了逃跑。
那个身影打量了一阵,突然笑了:“嘿嘿嘿……,好多的血,好多的肉,好多的骨头啊!我还没吃饱呢?我要去吃了,你要来吗?”
天行大气也不敢喘,浑身冷汗直冒,差点大小便**。
那人看天行没有回答,也不再问,直接一个纵身,消失在了黑色的夜中。
在那之后,天行再也不提参加会议的基本权利问题了。
天行的父母经常去开会,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天行的父亲看着天行,眼睛里竟闪着泪光,而天行的母亲已然捂着嘴哭泣了起来。
而此时的天行正蹲在地上仔细的扒着一条蛇的皮。这条蛇手腕粗细,是天行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到的。经过一番生死搏斗,天行终于在蛇把他勒死之前把蛇掐死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到手了,天行感到还算满意。
他已经九岁多了,离那个奇怪的夜晚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在天行有限的记忆里,他觉得自己一直过着自生自灭的生活:喝的是山里的泉水,吃的是自己捉到的蛇蝎;白天一个人晃荡,夜里一个人入睡。他曾经无数次被蛇咬伤,被蝎子蛰伤,被石头磕伤,被树枝划伤。在受伤的时候,父母并没有在身边,用天行自己的话说是:“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虽然身边的大叔大妈们对待自己的孩子跟他父母完全不一样,但天行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享受到了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自由。
天行的父亲走到天行近前,抓过了天行手里的蛇,扔到一边,抱起天行,举了几个高高。
天行看着地上的蛇:蛇的皮扒了一半,掉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沾满了泥土,就算洗完之后再吃,恐怕也牙碜了。这令天行不由得有些生气。看着这一反常态的父亲,他不满的喊叫道:“你疯了,快放我下来,晚饭都让你糟蹋了。”
天行的父亲放下儿子,脸上布满了失落:是啊,孩子已经不知不觉的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举高高就呵呵傻乐的小屁孩了。
天行捡起地上的蛇,跑到一边的桶边仔细的洗起蛇来。
父亲看着儿子,轻叹了一声道:“孩子,我们这次要开很长时间的会,会后还有别的事情做,会晚些回来。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四叔。”天行的母亲扑向天行父亲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父亲拍了拍母亲的背,拥着她向门外走去。
天行听得母亲的大哭声,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愣愣的看着他的父亲母亲,看着他们走向家门,走出门外,走上山道,转了个弯,慢慢走出了他的视线。
天行重又低下头,仔细地洗他的蛇。山风把天边的云吹得狠命的向大山压了下来,压的让人呼吸费力,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