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瑶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开口说:“笨蛋木头!”
“要不梦瑶,等去了城里,我牵着你出去遛遛吧!”木头忽然转换了调侃的语气,这样有些忧伤的气氛,真是不该延续下去。
电话那头的江梦瑶愣了一下,随即把音量提高了一个级别:“木头同学,你听好了,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你这些天在家能吃什么吃什么,能玩什么玩什么,等我放假,一准把你埋阿狗旁边去,居然敢遛我!”木头那样的小聪明,怎么逃得过梦瑶,心里感谢了多遍。这个从前天真的妖怪,已经成长得懂得体贴别人了忧伤了。
只是那个暑假梦瑶并没有回来惩治木头,打电话回来说是在城里打工攒钱花。对此,梦瑶的妈妈有些不高兴:“缺钱花家里有啊,也不是什么贫苦家庭,非在外头打工,辛苦不说遇了坏人怎么办啊!”
梦瑶说:“放心吧,有同学陪着,没事的,这也是一种锻炼。”当然,对此,木头知道的更多,木头还知道那同学就是洛安生,还知道梦瑶留在城里打工的原因就是为了每天可以看到洛安生,和他在一起。还知道,对于梦瑶来说,“洛安生”这三个字已经意义非常,因为梦瑶说:“木头,我喜欢他!”那种语调,甜腻如蜜。大约是爱情这种东西,用一条一条的红丝带,把梦瑶拉入其中了。
在确定被梦瑶的学校录取以后,木头真的过起了能吃什么吃什么,能玩什么玩什么的日子,他几乎再次走遍了小镇的每个角落,似乎想要把所有事物都记下来,似乎觉得自己以后不再属于这里了一般。
去学校报到的前几天,木头买了七品轩的包子,提了酒瓶就进了山里,他在阿狗的墓前坐下,开了酒,倒一半在阿狗的坟头上,说:“阿狗,你慢点喝,这是酒,不是水,喝快了容易醉的,会变大花脸,还有这包子,七品轩的大肉包,你最喜欢了。阿狗,我也要去城里上学了,以后就很少来看你了,你会觉得孤单吗?要不阿狗,你快点去投胎吧,不管投啥,以后你还来找我,我一定会罩着你的!”
木头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支点上:“阿狗,烟我就一个人抽了,你还小,不能抽烟,等你长到我这么高,我就给你买烟抽。阿狗,前阵子我认识了个梁子的人,他说男人就是要会抽烟喝酒的,所以我现在又抽烟又喝酒,你看我男人不?”这么说着,被手里的烟呛得猛咳起来。
阿狗保佑,那天木头醉倒在阿狗的墓前,死死地睡了一夜,却没有被山里的猛兽捞去,真是奇迹。
九月,夏天的热依旧那么张狂,之前多次在车站注视过开往城里的客车,这次自己即将随之而去,心里竟有说不明的激动。梦瑶妈妈就好像第一次送别梦瑶那样叮嘱了很多,木头就是点头,让她放心。梦瑶爸爸本来也要陪去,但是木头执意不要,说可以照顾好自己,什么都可以安排妥帖。对于梦瑶的爸妈,木头心里一直充满了感激,这对善良的夫妇一直那么真诚地对待自己,自己不该让他们太过担心的。
中午时分,阳光变得更加剧烈,比温暖更灼热的温度,有些刺痛。木头坐上了去城里的客车,向窗外的梦瑶爸妈告别,给予了一个自在的微笑。车启动的时候,木头在心里默默地念:“阿狗,我走了;梦瑶,我来了!”
【12】重逢:苏小小是她的名字
客车驶入城里的时候,木头的新鲜感油然而生,那些华丽的高楼,恐怕小镇永远都不会有。城里的建筑似乎都要比小镇的来得高大,就比如这个车站,也大得让木头有些找不到北。所幸他只要在出站口等着,因为梦瑶说会来接他。
大约百米之外,木头便认出了梦瑶了,而有些意外的是梦瑶的身边,还有一个男生,木头想,那大约就是洛安生吧。
果然,梦瑶近前是时候给木头介绍:“木头,这就是常跟你提起的洛安生。”然后有扭身和洛安生说,“这是我弟弟,木头。”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洛安生,梦瑶的同学。”洛安生向木头伸出了手,木头顺势便把包放在他的手里,然后回答他:“你好,她不是我亲姐。”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都愣在了那里,一片沉默。木头忽然笑起来,侧身拥抱了洛安生:“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梦瑶老是欺负我,不是亲姐弟,就是不知道疼我,呵呵,常听梦瑶提起你,很高兴认识你。”木头说着,顺手又把洛安生手里的包拿回来。
见势,梦瑶忙和洛安生说:“木头喜欢开玩笑,这些年没少气走老师。”洛安生点点头,浅浅地对着梦瑶微笑。
木头忽然觉得,梦瑶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都是正确的,洛安生干净得厉害,总是微笑,亲切的好像七品轩的肉包子一样。
去学校的路上,梦瑶一脸严肃地对木头说:“首先恭喜木头同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我校,其次我也很荣幸地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又重新回到我的魔掌中了!”
木头听着,也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回答她:“江梦瑶同学,在他人面前请注意保持淑女形象!”说着还冲洛安生挤了挤眼。
于是,三人都笑了,阳光,微风,树枝摇曳,一切竟然和谐得那么不可思议。
木头去办报道手续的时候,梦瑶和洛安生去为木头置办一些生活用品,约好了傍晚的时候一起吃饭,算是给木头接风。
大约是傍晚六点多,木头在校门口的一家大排档和梦瑶他们接头成功,开始胡吃海喝。菜色丰富,量足味美,木头对于在这个城市的第一餐,满意度十足。只是吃着吃着,木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阿狗来。若是它在,一定会和我争抢吧,那么这份热闹,又会是别样的风景,木头想。
相对于对事物很感兴趣对木头来说,梦瑶和洛安生显得低调得多,梦瑶一个劲地给洛安生抛媚眼,洛安生则是微笑回应,两人还偶尔窃窃私语,完全没有好好吃饭的意思,木头终于忍不住了,说:“江梦瑶同学,你早恋了!”
这话把梦瑶和洛安生惊得厉害,马上收敛起那份暧昧,梦瑶很严肃说:“木头同学,我们可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对于你刚才所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不过你所说的将可能成为我日后修理你的理由。”
木头对此一脸的不屑,暗暗地想,这纯洁的也太不明显了吧。后来木头才知道,梦瑶和洛安生当日之所以惊得一身冷汗,不是因为木头忽然点破了他们的关系,而是在这个同学聚集的地方这样明目张胆的说明,很容易被好事者传入老师的耳朵。校规上很明确地说有两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一不可以打架斗殴,二不可以谈恋爱。当然,本来校规上还有“否则”的下文,只是木头没有去记。
次日,学校开军训动员大会,大家端坐在报告厅里,看台上领导讲得眉飞色舞,然后很有礼貌的在领导某个停顿或突然把音量提高时拼命鼓掌。木头坐在众多意气风发的学子之间,有些昏昏欲睡,当时,他有个自以为特棒想法,要是可以把把领导的讲话的内容录下来那多好啊,以后失眠的时候听,一准睡着。
忽然之间掌声雷动,木头一下子清醒过来,原来是动员大会结束了。然后大家很有秩序的涌在了报告厅的门口,木头很是纳闷,怎么都舍不得离开?事后才知道当时动作最快的几个家伙,步调太一致,就一起卡在门口了。
木头几乎是最后走出报告厅的,他觉得和别人挤,真是件麻烦的事。在他走出报告大厅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木头很纳闷,这地方还有人会认识我,扭头去看,依然一脸疑惑:“你叫我?”
那女孩扬了扬左手:“你不记得我了?”
木头似乎恍然大悟:“啊,你就是那个谁啊,你是来给我写作业的吧!”
那女孩笑起来:“我想,除了写作业,你大概什么都没有记住吧。”
木头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还记得你姓苏。”
“恩,我叫苏小小,木头同学,你以后要记住了。”
“苏小小,恩,我知道的,才女嘛。”木头初中时很无聊,自然读过不少的书,苏小小这样的女子,自然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孩,竟也是这样的名字。别过三年,木头在这里与苏姓女孩重逢,记下来了苏小小的名字。
苏小小告诉木头,那个时候她爸爸来城里做生意,所以一家人就都搬迁到了这里。她说这三年初中她上得有些无聊,因为再没有遇到一个像木头这样有趣的人,做那么多让老师无言以对的事情。也许是这样的缘由,竟然有些想念。后来偶然路过这里,看到了梦瑶,于是便猜想着你可能也会考来这样,毕竟以木头的聪明,考试这里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中考的时候,也就报了这所学校,遥想着再次遇见。没想到如今真的重逢,竟还和自己同班。
苏小小说这些的时候,木头只是听着,他想的都是今后苏小小帮他写作业的事,而之于他和苏小小之间的缘分,他都不曾考虑。当然,对于和苏小小重逢这件事上,喜悦的心情是和苏小小一致的。
【13】嘶啦:开裆裤的年代
木头觉得,这军训真是件严肃的事情,严肃到要在烈日下站着不动不笑,然后用余光感受着身边时不时的有人卧倒,被人匆忙抬走。
这种残酷的事情叫做站军姿,据说是基本功。木头想,天这么热,站着不动,反正也没什么事做,那就闭上眼小睡一会吧。可是眼睛才刚刚闭上,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掰开,木头看到教官一脸坏坏的笑:“你很困啊,出来我帮你提提神,拳面俯卧撑半小时!”
当时木头很是纳闷,俯卧撑还分全面和不全面的吗?俯卧撑不是论个的,怎么是论小时的?这城里的学问也太大了一点吧,难道全面的俯卧撑要论小时来做的?经过教官的悉心教诲,木头才知道,所谓“拳面”,就是用拳头撑着地面来做,所谓“半小时”,就是半小时趴着不准起来,真是太折腾,木头觉得最要命的是这学校的地面看着满平整的,怎么一“拳面”了,就那么疼。
军训进行到第四天下午的时候,所以班级都在很认真地学习踢正步,一步一步跺地有声,大家看起来都很认真,据说这可是日后会操的重头戏。只是木头踢着踢着,忽然听到“嘶啦”一声,就觉得顿时凉爽许多,然后教官走过来很语重心长地说:“同学,贪凉快也要注意形象,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穿开裆裤啊!”于是队伍里传出一阵欢愉的笑声。木头来不及解释,接着就听到旁边的队伍里也传来“嘶啦”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次序错乱“嘶啦”,就好像在木头的带领下,集体开裆。
当时木头误以为是学校的伙食太好,大家都吃胖了,所以才撑破了裤子,不过后来找梦瑶来缝裤子才知道,其实和学校的伙食没什么关系,主要是这些迷彩太劣质,每年军训都会“嘶啦”一大片,场面都相当壮观。
整个军训的时间并不长,到第七天的时候,就是要大检阅了,木头实在觉得那是一件痛苦而无聊的事。大家组成一个个方阵,顶着烈日,踢着正步走向主席台,明明那么痛苦,还要扯着嗓子喊口号,最后在路过主席台的那个刹那必须注视着台上的领导,看他们挥手示意说:“同志们辛苦了!”然后大家再装腔作势地高呼:“为人民服务!”所有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只是结束的时候,又有不少同学“嘶啦”了,木头当时好像要组一个开裆裤方阵,走起来一定很有新意。不过,木头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些,因为他忽然觉得大腿觉得一阵刺痛,然后硬生生从裤子上拔下一根缝衣针,木头无奈地摇摇头:“小样,隐藏得够深啊!”事后江梦瑶对此表示很无辜,她的解释是在缝裤子的收尾阶段,接到了洛安生的电话,就忘了把针拿下来了,纯属意外,不是谋杀。
军训结束以后,学校给新生放三天假,说是让大家调整身心,然后以积极健康的状态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
放假的第一天还是周五,梦瑶要上课,木头只好一个人去遛马路。城市的街道果然和小镇的不一样,不仅宽敞平整许多,那些铺地的砖石也比小镇的好看,还要那些美丽的花花草草,木头在镇上大多都没有见过。木头这么走着走着就又想起了阿狗,这么些年,陪着木头最多的就是阿狗了,和木头讲最多道理的也是阿狗,现在阿狗不在了,这样的街,一个人行走,纵使比乡下小镇的繁华百倍,也觉得没有意思。
傍晚的时候,洛安生给木头打电话,说是一起吃饭,可是木头没有去,他谎称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游逛得太尽兴,不想被打扰,也不想打扰他们的相处。木头忽然觉得,其实如今的江梦瑶和洛安生才是一伙的,而木头,不过是小梦瑶童年的伙伴,和长大的梦瑶,已经逐渐疏远,而梦瑶的心思也不再放在木头和阿狗的身上,洛安生已经要成为她的全部,否则,那迷彩上怎么会有针呢!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木头感觉有些饿了,走进路边的一家拉面店,没想到竟遇到苏小小。木头走过去和她打招呼:“怎么没有在家里吃饭?”
苏小小抬头看到木头,就笑起来:“家人都在忙,没时间做饭,我就自己出来解决一下。你呢,没有和你姐姐一起吗?”
木头摇摇头:“她和姐夫在一起。”
“嗯?”苏小小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是那个洛安生吧?”
“怎么,你也认识?”
苏小小点点头:“恩,认识,之前见过几次,算是认识吧。其实主要是我爸和他们家里有生意上的来往,之前几场家庭聚会的时候有一起吃过饭。我不过我不知道梦瑶姐是他女朋友,他们可真低调。”
“那还低调呢,几乎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之前还和我说两条红线,说得有板有眼,我看他们就是把红线当裤腰带那么在用。”
“呵呵。”苏小小笑起来,“木头是羡慕还是嫉妒?”
木头在苏小小对面坐下来:“这两个词的区别是什么?”
“羡慕看起来美好一点而已,嫉妒就又想阴暗了。”
“其实什么都不是,只是感慨原来成长的变化是这么快。”木头说着,不由像个长辈那样叹了口气。
苏小小这时吃完了最后一口拉面,放心手中筷子,看着木头问:“那么你觉得我变了吗?”
木头抬起头来看着苏小小,似乎是要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变漂亮了吧。”
“还有呢?”
“长高了。”
“还有呢?”
“还有啊,难道胖了?”
“木头同学,你就没有点深层次的东西吗?”
“苏小小同学,你不知道我一直很肤浅吗?”
“好了,木头同学,你的拉面来了,吃你的拉面吧。”苏小小似乎有些赌气,但又不像是真的。她把刚端上来的来面推到木头面前摆好,作势不想跟他说话。
木头就边吃边暗暗地笑,所幸,这个城市还有苏小小,在这样的时候,陪着自己吃拉面。
【14】孤勇:失败的拔嘴相助
周六的时候,本来梦瑶有空陪着木头到处走走,可是因为洛安生在准备周日有一个迎新生的晚会,所以梦瑶决定留在那帮洛安生。木头似乎对此已经知道了去习惯,以前总是在电话里听梦瑶说洛安生的一切,现在来到这里才发现,洛安生真的已经成为她的一切。
不过,木头其实还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可以以任意的姿态来面对一切,不需要顾及那些好和不好,不需要去想那些应该和不应该的事,还算是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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