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捅死他。”
人群哄然退后一步,紧接着又乱涌着围了上来。
一行人就这样僵持着,一步一步退出山寨的木桥,退出黑胡险坡,再退到山寨的石墙之外……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极致,周路额头上的青筋都在不住地跳动。
前方就是黑林的乱石坡了,两侧山坡碎石难行,唯有中间一条狭窄山路。群匪中,几个颇具威望的头领满脸忧急地聚在一处,低低地商议着,准备选出几个神射手提前埋伏到乱石坡两侧,待那个胖子一行人经过时,找机会一箭将胖子秒了,然后再让早就准备好的两队强匪强行冲上去抢人。
还未商议妥当呢,突然前方一阵大哗,乱石坡顶箭如雨落,将促不及防的群匪射的鬼哭狼嚎。
周路一干人则趁机加快速度,拽着大寨主飞快地跑过乱石坡的那条山路。
待群匪们反应过来,聚集了数枚皮盾顶在前边闯过箭雨,再闯过乱石坡的那条山路,遥遥就见二十多匹高大强壮的猎马一骑绝尘,驮着那个胖子以及众矿师们早就跑出了数十丈之外。
“他们还有接应?”
众匪们目瞪口呆,一个头领焦急地一挥大手怒喝道:“大寨主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快追……”
话还未喊完,一道利矢的残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至,将这个头领一箭贯胸,原地向后拖出十余步,“噗”地将后边的一匪窜成一串同时扎死。
周围匪众齐齐哗然,如炸了营的鸡窝一样惊恐地向旁边避去。
“什么弩隔着数十丈还能有这样大的威力?”
数十丈远,他们的箭早都射不到对方了,而对方的弩仍能应声而至,取已方头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还追个屁啊,送死吗?
犹豫之中,周路那些人早就去的远了。
乱石坡顶,正是周路早就埋伏下的弓手,乱石坡后,是额尔图花大价钱从蛮荒中收集到的二十多匹骏马良驹,额尔图一狠心多备了一倍的马匹,原准备中途换乘,却正好派上了大用场,加上那些矿师,每人一匹,上了马,这些人玩命地打马逃窜而去。
一路上绕小路,走险径,专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钻,一口气奔出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将一切追踪都甩掉了。
每个人都累惨了,从马上摔下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些矿师们逃出生天,相拥一起饮泣欢呼。
周路身上的皮甲皱巴巴的,全是风干后的水渍污痕,头发如鸟窝一样炸了起来,他随手将乱发向下摩挲了一把,也顾不得休息,将额尔图几人召集到一起,瞪着满是通红血丝的双眼,拿着树枝在地上划着下一步要走的路线,低低商议着要如何走才更安全。
吃了干粮,休息差不多了,所有人重新上马,步步为营,警惕地向前路摸去。一连走出好几天,万幸的是,一路也没再遭遇到黑胡山的匪徒,周路的心这才一点一点地放回肚子里。
在险恶的大山中又走了三天,这一天,夕阳在一片雄奇的大山上铺陈,周路众人勒马站在山腰上,深深凝眸注视着这片起伏的山脉,山中,毡帐里边袅袅的炊烟宁静地飘散,落日余晖下,几个牧人悠闲地赶着羊群马群从草场归来。
几家孩子聚在一处快乐地疯跑着。
周路这些人全都看痴了。
“那就是家的感觉吗?”
“终于到家了!”
后边那些矿师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从森罗地狱中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家的感觉多好。
额尔图一干人的眼睛也湿了。
从他叛逃出部族走入风血蛮荒,这样宁静的景色就只能在梦中见到了,在梦中,有毡帐壁炉的温暖,有父母温和的笑颜,有骑在马背上无拘无束的快乐,还有那种不用提着脑袋过日子的放松与磊落……
而今天,这样的梦境就出现在眼前,他们,终于有机会重新回到那片宁静祥和之中,额尔图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
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那边的周路,他看到,那个小胖子这一刻也在浑身颤抖着。
周路感受到额尔图的目光,也慢慢转过头看着额尔图,这个胖子眼圈都红了,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想媳妇了。”
没有一个人笑话他。
额尔图甚至差一点就落下泪。
哪个家中没有亲人爱人,哪个心中没有最难以割舍的牵挂。明明心中有那份最执著的想念,为了部族的安宁,仍能毅然闯进腥风血雨的蛮荒,这个胖子,无愧于荒原上的勇士。
额尔图隔着马,用力拍了拍周路的肩膀,强压下心中的感动,深深凝视着周路问道:“周路,看你年龄也不大,刚成亲没有多久吧。新婚燕尔,你的媳妇怎会放心让你出来……”
“不,”周路竟然害羞了:“我还没成亲呢。”
“没成亲?”
额尔图与后边的众头领们嘴角边全都噙上一丝有趣的笑意。
没成亲就叫上媳妇了,他们都能想像到两个恋情如火的情人之间那种浓情蜜意。
额尔图笑嘻嘻地问道:“还没成亲?好上多久了,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我准备……”周路掰着手指计算着:“一找到那个愿意和我好的,我就成亲。”
“你……”额尔图一下子愕然,眼睛瞪圆了问道:“你连相好的都没有呢?”
“是啊。”周路忧愁地说道:“所以我才怕,连媳妇都没娶呢就挂了,那多冤啊。我想媳妇了。”
周路脸红红地揉着衣角。
额尔图额头青筋暴跳,打马就向前走去,他憋气的都想骂娘,感觉和那个小混蛋真的说不到一块儿去。亏他方才还在赞这个小混蛋是个荒原勇士,荒原勇士有这样玩人的吗。
第八十四章 战备擂鼓
天妖族西疆,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队又一队的铁血战猎从部族开拨到这里驻扎,山中,到处可见背着硬弓,挎着长刀的彪悍猎人,冷着脸成群结队地封索山域。
有些进山的族人被劝离了,还有些族人们被迫搬家,给军隼驻地腾地方。
西疆戒严,族人们人心惶惶,都知道,这恐怕是要打一场大仗的前奏。
西疆猎督索佩罗在大帐中忙的焦头烂额。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各路开拨过来的驻军他要一一安置,他要居中总协调。驻地、给养、军需、劝退族人,这些事就已经让人忙的团团转,同时他还要安排战猎警惕蛮荒方向,安排人保护好各山脉间的矿洞以及阵火阁……
“报……”
一个战猎一挑帐帘跑了进来。
“又有什么事?”
索佩罗烦的将一只盛奶茶的碗“啪”地掷到地上。
那个战猎吓的浑身一哆嗦,抬头观察这位猎督的表情,犹犹豫豫地说道:“猎督,前些日子,随铁幂涛进蛮荒的那个周路回来了,是不是,要带他过来……”
战猎小心翼翼地请示。
“周路?”
索佩罗霍然转身,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不是死了吗?竟然逃回来了?好、好,快,快将他带来。”
那个战猎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索佩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力摇着头苦笑了笑,嘴里喃喃地:“这小子还回来了?命可挺大啊。”
这位猎督不能想像,离开铁幂涛队伍那么久,那个叫周路的胖子一个人在蛮荒中是如何生还的,他也想像不出来,那个胖子有哪一点重要,竟然会让小鸾发那么大的火。
索佩罗尤记得一天前的下午,铁幂涛一众人带着黑胡山详细地图回来时的场景。
十多个高阶猎人啊,每个人都累的狼狈不堪,足可见蛮荒之中的斥侯任务有多么艰难。
铁幂涛不仅定位了抓走矿师的山寨,还将从天妖族开往黑胡山的路线极为详细地标注出来,沿路都有哪些天险,都有哪些小山寨匪徒驻守也一一标明。
那张地图,甚至直达黑胡山外的那片黑林,离黑胡山山寨不足二十里。
这样的地图对于天妖族入蛮荒攻打黑胡山可太有价值了。
兴奋中索佩罗方要安置铁幂涛众人休息,就在这时,小鸾带着两个人从外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质问铁幂涛周路在哪里。
索佩罗犹记得,当时铁幂涛满脸不耐烦地表情不屑地说,周路死了时,小鸾突然暴发的悲愤。
小鸾当际质问铁幂涛,为何你们的人都安全归来,唯独周路没有。
铁幂涛一脸骄傲,昂着头回答:“我又不是保姆,没有义务保护别人的安全。”
在那一瞬间,小鸾就泪如雨落地暴发了,她一挥手,身后那两人就冲了上去,闯入人群中围着铁幂涛一顿痛殴。
当时索佩罗都吓傻了。
小鸾身后的那两个人,竟然全都是顶阶猎人的巅峰层次,想来是上次小鸾遇险,二长老特意派来的两个绝顶高手保护这位少主吧。
铁幂涛实力再强,也架不住两个顶阶巅峰境的猎人促不及防地下狠手啊,只几息的时间,那位大长老集团的少主就被暴揍的鼻青脸肿,眼眶青紫。
小鸾更加恐怖,身上暴射出无穷无尽的箭雨,将铁幂涛旁边的那些高阶猎人射的手忙脚乱,一时分不出手去帮忙。
最终,铁幂涛到底仗着高深的实力抽身暴退,退入众铁卫的掩护之下,呲牙咧嘴地捂着红肿的脸,愤怒地高喊迟早要算这一笔帐。
铁幂涛甚至都未在西疆这里休息,连夜赶路奔向部族而去。
小鸾也红肿着眼,不依不饶地在两个顶阶猎人的保护下上马而去,狠狠地放言要到族中再好好理论。
两个小祖宗全都走了,后边的索佩罗望着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大帐,苦笑着久久不能回神。
那两个小祖宗,他这位小小的猎督可谁都惹不起啊。
让索佩罗无法理解的是,那个周路到底哪里出众,可以让小鸾发那么大的火,甚至不惜与铁幂涛撕裂关系突然暴打出手呢。
一挑帐帘,传令战猎带着周路和额尔图一干头领们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索佩罗转头,一下子深深肃容,情不自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帐下。
周路他们一干人太狼狈了,衣服上的水痕沾上灰尘都成了泥,血痕风干了全都是黑青色,一片一片地贴在身上,脸上脏的都快看不出本来颜色,头发如茅草般乱遭遭的竖立着。
这群人在蛮荒中得遭了多大的罪才能重新回到部族啊。
无论周路是否如铁幂涛他们那样完成了任务,这个胖子是因为那个斥侯任务出去的,他所遭遇的所有苦楚,都是为了部族的族人而受。
就为了这些,这个胖子就足以当的起勇士二字。
索佩罗顿时就感动了,这就是天妖族优秀的儿郎啊,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天妖族才得以如此强大。索佩罗默默走到周路旁边,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路,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路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回到族中了,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他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困乏的仿佛站在那里都能睡着。
周路咧了咧嘴,勉强地笑了笑,他的嘴唇干裂着,声音都嘶哑了:“猎督,这些是我在蛮荒中结识的朋友,要是没有他们,我逃不出蛮荒。”
周路指着额尔图一干人。
索佩罗默默地看了额尔图他们一眼,他没有细问,不管那些人原来是什么身份,现在不是盘问的时候,索佩罗看出这些人太累了,首先,要将他们安顿下来才好。
“来人!”
外边几个战猎应声走了进来。
索佩罗指着额尔图一干人交待道:“带这些人找个干净温暖的地方好好休息……”看了看那个满身是伤,需让人掺着才能站住的伤员,索佩罗再次郑重交待道:“这个伤员,带下去找猎医好生救治。”
周路用力点了点头:“对,再派几个高手看好他。”
索佩罗一愣:“这个不是你的朋友?”
“这个不是……”周路舔了舔嘴唇,踢了那个伤员屁股一脚:“这位是黑胡山的大寨主,图蛮心经七重功力呢,可别让他喘过一口气之后再跑了。”
“什么?”
索佩罗吓的倒吸一口冷气退后一大步,旁边的战猎们“呛”地抽出腰刀将那位大寨主团团围住,众战猎脸色全变了,帐内一时如临大敌。
黑胡山大寨主的名头在方圆数百里端的让人闻风丧胆,各种血腥的传说可止小儿夜啼。突然听到那样一个恶魔就在这大帐之中,这让方才还一付雍容之态的猎督索佩罗吓的一颗心都差一点跳出来。
那位重伤下浑身是血的大寨主艰难地抬了抬头,不屑地一笑:这帮狗屁战猎,胆气和那个胖子比可差远了!
“啪”地一巴掌,周路将大寨主的脸扇的偏向一边:“笑你妹啊?还有脸笑……”
大寨主早就被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疯子折磨的没有了一点脾气,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
周围众战猎脸上肌肉同时抽抽着。
黑胡山大寨主在远近绝对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就是失败了也有尊严的,这个胖子拿人家当孙子打?还能更可恶一点吗?
“对了……”周路突然想起什么,拍着额头对索佩罗说道:
“被黑胡山掠去的那些矿师们我也全找回来了,只不过他们回到族中太激动,全都跑回家里看望去了。猎督,若需要问话,你过一会可以派人一一去找。咱们军中有失踪的名单吗?那些矿师都是哪家的你应该知道吧?”
索佩罗再也不能淡定了,手抖抖地指着周路,大张着嘴,好半晌突然大声喊道:
“来人,战备擂鼓!”
“咚咚咚”的雄壮鼓声传遍远山,远近闻到鼓声的百夫长千夫长们听到鼓声,无论身在何在,全都同时惊愕抬头,紧接着无不火烧火燎地从旁边抢过马匹飞身而上,马鞭将马抽出一道道血凛,在山中奔出一路烟尘,拼了命地向中军大帐冲过来。
擂战备鼓,那可代表着十万火急的军情,谁若敢怠慢军情来的晚了,是真会被杀头的。
那些战猎头领们甚至来不及栓马,飞身下马将缰绳交给旁边的战猎,就冲进大帐之中。
大帐之中,足足三十多个铁血亲卫弓在弦,刀出鞘,如临大敌,护着一张生铁囚椅。
那个浑身是血的大寨主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囚椅中,正闭目养神,而在另一边,周路则趴在一角的桌案上呼呼睡着了,胖胖的脸在桌案上挤压的变了形,口水都流了出来,嘴里还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雷朦一进大帐看到周路顿时就愣住了,不过再看到那个胖子的狼狈样子,雷朦眼睛慢慢地变的通红。
“小混蛋没死,这个小混蛋果然活着回来了,不过,他得吃了多大的苦才能弄成这个样子啊。”
雷朦浑身发抖。
几十个闯进来的百夫长千夫长们惊疑不定地看向上首的索佩罗。
索佩罗苦笑了笑,招呼这些头领坐下,低声将周路抓回黑胡山大寨主,又救回众矿师的事说了一遍,帐中一片哗然。看着被囚在一角的那个壮汉,他们绝难相信,那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胡山大寨主。
在整个天妖族大张旗鼓要进攻黑胡山之际,周路突然将黑胡山的大寨主都带了回来,这是开玩笑吗?
怪不得战备擂鼓,在铁幂涛将前往黑胡山沿线的地势摸清之后,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