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长廊后方忽然小跑来一人,却是祖湛。
“大公子。”
祖昭与公孙瓒等人齐齐回头。祖湛来到跟前,向公孙瓒等人先问了一礼,然后才又低声对祖昭说道:“阿成他们回来了,正在后院等大公子过去一趟。”
祖成等人因为那日受伤,一直留在令支县养伤。他原本伤势不算严重,后来则是专程留驻令支县,照料其他伤员。不仅如此,祖昭从令支临行之前还特别嘱咐过祖成,适当机会跟田宪联络一番,到县大牢查证贼寇的线索。今日赶回,显然是有所收获。
当即,祖昭向公孙瓒等人赔了一个不是,让祖湛代为前引,自己则转道前往后院。
来到后院马场,七、八名子弟正搀扶着几名讨贼受伤的子弟进院,祖成胳膊上还绑缚着绷带,神色十分憔悴。祖昭先来到那些受伤子弟跟前,向他们慰问和叮嘱了一番,随即又迎到祖成这边,祖成勉强行了一礼。
“可无恙?”祖昭问候道。
“多谢大公子挂记,已无大碍。”祖成叹声说道。
“那就好。令支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祖昭旋即又问道。
“是的,昨日一早,田大人叫我去了一趟县大牢,不过牢房里并没有关押那几个贼酋长。”
“是么?”祖昭拧着眉头寻思片刻,如此重要的犯人居然不在监牢,那王县君该不会又做出什么蠢事,当即说道,“既然如此,可打探到其他消息?”
“虽然没有贼酋,但所有贼人全部招供,他们说原本没打算劫我们祖家的马,大部分人甚至压根不知道我们祖家,只是前一天临时起意才打了一个伏击。”祖成说道。
“临时起意?”祖昭眯着眼睛,脸色严峻,“这不太可能。根据那天晚上我们去事发现场的勘察,贼人明显是经过精心布置。”
“可是牢房里的那些小贼都是这么说的,莫非……他们耍诈!”祖成怒道。
祖昭缓缓吸了一口气,面露寻思。
“暂时也说不好,或许事先这些小喽喽确实不知情,但是他们的领头人早就提前做好详细计划,故而能够进行的有条不紊。”他推测的说道。
“哦,对了。他们还说,这次来的胡人不是全部胡人。之所以藏匿在树林里面,并非是为了躲避咱们追查劫马案,而是为了接应另外一些队伍。他们说,这次是要干一票大的。”祖成换上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极其严肃的说道。
“什么?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祖昭眼色一冷,立刻问道。
“问了,无论威逼还是利诱,甚至我们还耍诈说其他人招供了,但他们还是都说不知道。”祖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神色显得有几分懊恼。
“看来,此事果然非同小可。只可惜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实在有限,再加上令支县那王县君的愚蠢不作为,就算上报此事,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祖昭深沉的说道。
“那怎么办,贼子如此猖狂,阴谋昭然若揭,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祖成急道。
“此事恐怕需从长计议。此次大破贼人,想必已经打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一时半会必然不敢乱来。从今往后就算官家毫无作为,我们也要多加防备才是。”祖昭慨然说道。
“诶,那这么说来,我们更应该加强平日的操练,积极准备,整装待敌!”祖成想了想之后,忽然有所顿悟,连忙提议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原本就是为了今岁入冬的备盗,如今贼寇胆敢勾结胡贼,威胁越来越大,我等也更应该积极应对。过几日我便约张远、张预两兄弟出来,仔细商讨此事。”祖昭点头说道,他表面上没有太大反应,一切表现的顺理成章,但是心中却有一丝得意,自己的潜台词就是希望由别人意识到往日备盗操练的重要性。
“没错。依在下看,此后不仅要邀请张家兄弟加入操练,只怕还要张罗更多本县青壮。此次讨贼贼数便已在我等之上,谁料日后会不会遭到更多贼人!”祖成斩钉截铁的说道。
“容后再议罢。反正入冬备盗即将开始,到时候大可借由县府的号召来办此事。”祖昭颇有见识的说道。
“也对。不过,那也得先跟陈县君议定才是。”祖成又说道。
“嗯,相信陈县君那边不会太麻烦。毕竟我等有讨贼先例,再者往年备盗也都是我祖家带头出力,陈县君没道理不信任咱们。”祖昭微微颔首的说道。
祖成跟着祖昭连连点头,过去一个月时间里,他着实发觉大公子变化极大,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感到唐突的,毕竟今年是大公子的志学之年,已算是步入成年了。大公子对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屡屡做出了明智预测和判断,并且以亲身践行勇猛的一面,岂能叫人不服?
“对了,韩义公最近可好?”稍微沉默了一下,祖昭转而又问道。
韩当自令支县之后便一下子低调了许多,几乎平日都见不到影子。后来随同祖家子弟一同返回徐无之后,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虽说祖家大摆祭奠宴席的头一日时,韩当还是出现吃了一杯酒,但还没等祖昭从内院赶过来,人又离去了。
“韩义公?在下最近几日未曾见过。不过听阿仲、大壮他们说,他们昨天好像见过韩义公,是在县城里。”祖成有些许疑惑不解的说道。
“哦,行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先去休息。”祖昭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哇,正月里走家串门。求收藏求红票求月票咯!】
【另,推荐一部《逃离地球》和宫崎骏的《萤火虫之墓》!后者还是年后再看为妙,否则……】
第61章,察举方正
初十,天色肃杀,乌云密布。一大早就有雨水隐忍未下的气象。
这天清晨,祖昭遵从祖父之命,送公孙家一行客人离去。刚过县城,天空突然下起毛毛细雨。公孙治在马车上客气的让祖昭等人就送到这里便好,无须再继续冒雨前行。祖昭虚礼一番后,继而与公孙家众客人一一道别,带着祖家子弟返回祖家庄。
众人回到家中未曾多久,县府主簿又专程赶来通知祖昭,晌午时要出发前往郡府参加今年的察举,陈县君已经安排几名县府小吏陪同同去。祖昭稍作准备,又向祖父和族中三老一一告别,之后细细收拾了行李,赶往县府面见陈县君。
刚跟着县主簿出门没多久,祖季、祖陵等五六名子弟各自备好马跟了出来,声称是族长交代跟随同去,一路上多少有一个照应。祖昭没有拒绝,反正人多又不碍事,相反若是需要办事时还能多几个人手。
祖季自上次邻县讨贼负伤后,在家中休养了许多天。他伤势并不算太严重,再加上每天能吃能喝,如今尽管气色上稍有不适,但身体上下反而要比以前更加充实了几分。
进城后直赴县府,县中三老贤明早已等候多时。祖昭先行在后厅见过陈县君,彼此客套闲聊了一阵,这才又转出来面见本县几位颇有贤名的长者,一一对其盘问几句循例的话。他在面对这些近乎“评审者”的老人时,并未曾有任何紧张慌忙,从始至终气定神闲、对答自如。以祖家的家势和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个人的名声,这些本县贤达几乎未曾有过任何不满。
贤达之名原本就是“你往我来”,这些长者推荐的人越是有名气、有才能、有品性,他们本人也越会让世人认为是有眼力,能慧眼之人。祖昭自幼虽只有薄名,但族中乡间还是有一定礼孝的形象,过去一个月又两次大显勇武,击杀犯境胡贼十多人,前几日连车骑将军、涿郡郡守都派人登门拜访,已然名声在外。
故而,今日只消对这几位贤达长者客客气气,必会获得众人支持。
在县府只逗留了两科的光景,一切顺理成章。陈县君将荐书和官引一应签好,交由同文吏收好,又亲送祖昭等人到县府前的街末,临行前还孜孜不倦的叮嘱“勿损本县之颜”。
右北平郡郡治平刚,距徐无向南约有一百二十余里路程。
祖昭一行人骑行数个时辰,期间在歇息多次,于入夜时分方才抵达平刚县郊。
此时县城城门已经关闭,大家只能暂且栖身于城外镇子上的驿站。
察举没有严格的时限,从初十这天开始,往后七八天时间里受推荐者皆可到郡府参与评审。而具体评审也没有特别的范式,各项察举各有不同,通常府君会邀集本地名绅、贤长等共同设宴,宴席上对参评者进行不同方面的考察。除了举贤良方正和举孝廉这两类注重品性科目之外,其余科目多少要做一些技能上的展示。
祖昭此次是由陈县君推举为明算方正,他对于算术自然颇有自信,基本上没有什么好担忧和紧张的地方。更何况大汉之初对察举制执行的十分认真,如今已是汉末,连朝廷都贪腐昏庸,更何况边疆地方的小郡小县?纵然有一些清廉正直的地方官会恪守规范,但那也只是极其少数,要么迂腐,要么中庸,要么无能。
因此,以祖家目前在郡里的影响,本郡郡守显然会加以笼络,所以此次入郡考察十之**理应不会有太大的差池。
次日一早,祖昭一行人洗漱完毕,简单吃了一些东西,便准备进城。
祖季和两个同行的小吏忙出去备马,祖昭、祖陵和携带文书文吏随后出了驿站大门。
今日天气仍是不太好,阴阴沉沉,雨水悬于乌云之后却隐忍不坠。干旱了好些年,就盼着开年能有一个大好的雨水润地。
就在等待祖季等人把马从驿站后院马厩牵出来时,祖昭忽然听得到不远处的一家茶肆后面传来争闹声响。
“泼贼,敢偷东西!”
“打死他!”
“啊……偷东西还敢打人,快,快去报官……哎哟,哎哟别打我……”
“救命啊,打人了!”
祖昭并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处又非徐无,有些事也不好多管。恰恰就在这时,祖季等人牵来坐骑,他立刻跳上马背。不过就在马背上,他居高临下,透过茶肆棚上的一处破损漏洞,正好看到那边斗殴的情况,有三五个人茶肆伙计或闲杂路人正围着一个衣衫破烂却臂圆膀粗的人。
后者一只手里拿着三个包子,正不停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则向四周挥舞,试图阻止那围在一旁的人近身来。起初那些人还真不敢贸然上前,然而很快又从街上奔来数人,众人合计之下一起扑上去。那衣衫破烂的粗壮汉子招架了一阵,单凭一只手掀翻好几人,却无奈一拳难敌四手,最终被打倒在地上。可即便如此,他偻着身子,极力护着那几个还没吃完的包子,任凭众人拳脚如同雨点般袭来。
就在那粗壮汉子到底的一瞬间,祖昭看到了那人的容貌,顿时皱起了眉头。
“大公子,可以上路了。”一名同行小吏提示道。
“不急。”祖昭说完,踢了一下马肚子,催马向茶肆方向走去。
祖季、祖陵和其他几名子弟无不诧异,但都没说什么,不约而同打马跟了过去。
来到茶肆前,几个围观的人误以为那几个小吏是官差,忙跑来告状。
“官爷,官爷,那人偷东西还打人,快捕了他去。”
“是啊,那贼汉力气可大,一拳把张家老三打得不省人事。”
同行小吏颇是无奈,尴尬的解释了一通,心中也想不通祖大公子怎么突然喜欢凑热闹了,莫不是急公好义要帮忙抓贼?
“都住手,别打了!”祖昭在马背上大喝一声,声音威严十足。
那些正在殴打粗野汉子的人以为是官府来人,纷纷住手下来。
只见倒在地上的粗野汉子还能动弹,背上、胳膊上多处流血不止,粗喘着气,一时半会也挣扎起不来身。
一个看似店伙计的人疑惑不解,问道:“这位公子,你们这是要作甚?这泼贼无赖一个,今日已不是头一回偷东西了,前几日还偷了隔壁卖水果的王老头。今日让我们抓了正着,一定是要拿去送官的。”
就在这时,那粗野汉子终于爬起身来。周围众人吓得连忙后退几步,生怕对方趁机偷袭出手,任谁都知道此人拳脚厉害。
粗野汉子深深喘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鼻子上的血,怒视四周,叫嚷道:“爷爷我饿了,吃你几个包子如何?大不了他日有了银两再还你就是。”
他话音还没落定,目光突然看到马背上的祖昭,脸色顿时惊讶不已。
愣了半晌之后,他赶紧扭身向后退去,却被茶肆的伙计堵住去路。
祖昭冷笑道:“颜莽,没想到会再遇本公子罢。”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于令支县讨贼时,与祖昭单挑是数十回合的贼人颜莽。本以为饶了此贼之后,对方会赶会去其他贼众回合,着实不曾料到竟会落魄到如斯地步。与那日狰狞豪迈之态大相径庭。
颜莽看了看祖昭身后穿皂衣的小吏,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百姓,愤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恼道:“事已至此,俺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你说的算。”
祖陵、祖季等人并不太认得颜莽,也不知道此人跟大公子有什么过节,一个个皆是莫名其妙之态,一个小贼怎么突然就要杀要剐了?
祖昭盯着颜莽看了一会儿,只见对方别过脸、昂着头,俨然一副视死如归之态,心中暗叹:果然是一条好汉,只可惜误入歧途。他忽然探手从腰间摸出钱袋,毫无犹豫的直接抛了出去,钱袋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颜莽跟前。
“店家,我已赠予他银两,让他赔付你家的包子钱,此事就此罢了。”
祖昭看向之前那个店伙计模样的人,不疾不徐的说道。
店伙计犹豫了一下,又道:“那,打伤人怎么算?”
祖昭道:“我钱袋中的银两能够一月吃住,足够一并赔付。”
只要有得赔,自然相安无事,再者见祖昭等人非同寻常,也不能不卖这个人情。当即店伙计连连点头应道:“那好,小人就承了这位公子的面。”
颜莽听完二人对话,脸色惊愕不已,他伸手拿起沉甸甸的钱袋,茫然的看着祖昭。
祖昭没有多说什么,牵过马头,往城门方向而去。
颜莽忙道:“你,你杀我?”
祖昭没有答话,背影渐渐远去。
颜莽垂首沉思一阵,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
平刚县不仅是右北平郡郡府,同时也是右北平郡最远离边境地区的地方,故而整个城镇要远比徐无、令支大型和繁荣。又是年关将至之时,一大清早便有许多人蜂拥进城,祖昭一行人跟着人流穿过东城门,沿着笔直而又开阔的大道一路前行。郡守府就在这条大道的中端,刚进城时已然能够看到远处郡守府的轮廓。
在前往郡守府路上,祖季忍不住向祖昭问道:“大公子,刚才那毛贼是谁?”
祖昭淡然笑道:“你却一点都不认得了?”
祖季茫然摇头道:“不认得?难道……我应该认得?”
祖昭继续笑道:“罢了,你无须多猜,此事也不必多传。”
祖季慢慢点了点头,果然不再多问。
郡守府威严雄伟,哪怕右北平郡不是一个富裕之郡,但历经多任太守反复修葺,自然还是有它高贵辉煌的一面。来到大门口,递交了官引和荐书,门房先将众人引到太守府公堂前一处小庭等候。郡府不比县府,公事程序繁复,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来了一名郡丞接迎众人到公堂大殿上。
郡丞介绍了今年察举的情况,各县皆有选送名额,所举科目也各有不同。他倒是听说过祖昭的名声,也深知对方家族在本郡的势力影响,于是笑脸说道:“祖公子勇武之名,已是家喻户晓,徐无陈大人却举祖公子入明算科,这其中是不是哪里差错了?”
以祖昭的情况,明显更应该举勇猛方正一科才是正道,就算怎么想也想不通是入的冷门的明算方正这一科。
祖昭谦逊答道:“在下才疏学浅,勇武拼得是一时之力,倒不如明算十拿九稳。”
郡丞感叹的点了点头,说道:“说来,本郡郡风如此,年年入勇猛方正一科者十有**。可惜祖公子一身好本领。不过,刘太守定于明晚接见第一批入察举的贤良,若祖公子临时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