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当、公孙隆等人很快会意,纷纷勒住缰绳,回马继续追赶。
胡骑阵型已乱,士气渐崩,再加上那些不合群的贼人,队伍全如一盘散沙。
祖昭凭着强马,很快追上一个贼人,马戟直刺,力道之猛,径直透穿此人胸膛。他双臂发力,爆喝一声,手中马戟扬起,竟将那人挑飞起来抛向身后。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
其他贼人见了这一幕,无不胆战心惊,祖昭不过是不足弱冠的少年,没想到发威之下能制造出如此血腥残忍的举动,当真骇人心悬。
正追逐间,忽又见东边传来人声马鸣,正是早先看到的那一些火光,这会儿已然抵近。
火光越来越近,足以看见人影、马影,果不其然,却是另外一队轻装骑士。众骑士大多手持马刀,迎着胡骑和贼寇的队伍冲来。在接近胡骑前驱队伍时,那些原本举着火把的骑士纷纷掷下火把,拔刀出鞘,喊杀声四起。
“小贼哪里逃!”
“还不束手就擒!”
胡骑和残余贼寇无不大骇,刚经过一轮对冲,本以为可以喘一口气调整队伍,才一转瞬的功夫竟又有另外一支队伍奔袭而来。众人硬着头皮迎战,不少胡人直接丢了手中马弓,从囊袋上抄起武器进行短兵相接。
在后面追赶的祖昭、韩当等人,紧贴胡骑队末,接连追上好几个贼人,无不是一合落马。众人杀气腾腾,冒着热气的血腥味刺激着所有感官,激发人性最深层隐藏的野兽般的杀戮之心。这种杀人的感觉就好比痛饮美酒,叫人欲罢不能,叫人酣畅淋漓。
第52章,遭遇黑箭
没了胡人骑射扰袭,祖恪、祖厉等人很快从后方赶了上来,与祖昭等人会合。
祖昭虽然杀性大起,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性。他看到东边那一队骑士正要拦截胡骑,这是不容错过的一次好时机。尽管此番是来剿贼,可毕竟贼人藏有许多秘密,务必要弄清楚这些贼人到底在策划什么阴谋。对他而言,就算贼人没有阴谋,自己也会随意找一个口实,为黄巾起义之前招兵买马编造一个理由。
他向左右看了一眼,见祖恪、祖厉、张远等人离自己已经不远,于是冲他们大喊道:“传话下去,捉几个活口问话。”
祖恪、祖厉等人自是明白祖昭的用意,可是快马奔腾之中,捉活口可不是那么容易。
在祖昭说完那番话之后,他回身将马戟搁置在马鞍后方,旋即取出马弓。弯弓搭箭,对准三十余步开外的一名贼人,仔细一番瞄准,放弦。只听一声弦响,羽箭夺势疾出,一箭命中那贼人的腰部。贼人惊叫一声,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坚持一阵,最终坠落下马。
祖恪等人见了,无不惊叹祖昭箭法精明,在黑夜之下也能把握如此分寸。
“快去人,将落马贼子抓起来。”
“你们几个过去。”
祖恪连忙招呼几声,立刻有几名子弟勒住缰绳,放慢马速向坠马贼人靠去。
祖昭继续驾马前追,考虑到箭壶中的羽箭数量有限,更何况他也不可能确保每一箭都能那么精准,因而自己必须要先拿有价值的目标开刀。尽管他并不清楚邓茂以及胡人头领究竟生的什么样子,但多少还是能通过观察周边贼人的反应来做判断。
不仅如此,包括韩当在内,其他几名对自己箭术有信心的子弟,也照着祖昭的样子迫近贼人之后,瞄准其不是要害的位置射人落马。只不过他们毕竟不像祖昭这样有马鞍和马镫,在精准度上自然大打折扣,要么未能射中,要么未能命中瞄准的部位。倒是韩当真正是善弓之人,即便在没有马鞍、马镫的情况下,硬靠双腿之力夹紧马腹,弯弓速射,箭无虚发。
未及多久,东边那队骑士与胡骑交锋。
毕竟有祖昭一行人先行突袭,这会儿胡骑多少有所反应。在东边那队骑士还未靠近之前,持弓的呼胡骑或弃弓换刃,或抬弓疾射。以至于双方交手的一刹那,这二十余骑还是遭到激烈的迎击,立刻有三、四人被击落坠马。
不过即便如此,胡骑毕竟士气受创,考虑到前后如此之多敌人,一时间也不敢继续颤抖。
随着胡骑人群中有人用胡语一连串大呼,众人胡人纷纷调转马头,往正北方向的戈壁疾去,可见是要尽快逃窜脱身。
得此时机,祖昭岂能罢休,更何况到底有没有射落邓茂或者此次贼伙主谋,尚且还是未知数,必然要尽可能多捉获一些贼人才是。当即,他招呼众人兵分两路,自己率领一队直追在胡骑后方,另一队则兜圈子尝试着绕道拦截。
祖恪自带领了一队人分出队伍,绕道而去。
祖昭正追的起劲,忽听一侧有人大喊一声:“大公子,小心。”
话音刚落,祖昭顿觉面前一道寒风袭来,他想侧身躲闪,但只怕根本来不及动作,只是本能的抬起手中马戟护住头部。手才刚刚抬到一半,一束劲风扑来,随后顿感手臂吃痛。他低头看去,小臂上已然钉着一支羽箭。
庆幸他这一身铠甲是配有护腕,这支箭虽是穿透护腕,但毕竟消弱了不少劲力,箭头仅仅只是没入皮肉而已。他空出另外一只手,抓住箭杆,用力拗断。羽箭的三角形箭头一旦入肉,强行拔出必然会造成皮肉损失,反而会因小失大。
拗断的箭拿在手里,他忽然变了脸色,只见这支羽箭通体全黑,连那箭羽业已染成黑色。
心中一紧,他脱口呼出:“黑箭贼!!”
一直跟在左右的韩当、祖季等人听到祖昭的呼声,无不心头一震。
祖昭愤然将手中黑箭掷向地面,细目往刚才劲风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隔着三、四骑身影的后面,赫然有一个与众不同装扮的胡骑。那胡骑不像其他人那般人高马大,反而是一个瘦弱的身形,上身也不是毡帽、短衣,而是披着一件带着兜帽的斗篷。那斗篷放佛是皮质,裹得甚紧,即便是高速基本过程中,也不见风吹帽动。
还真是了得,隔了这么远也能辨认出带头之人!他心中暗道。
尽管这会儿并不能确定对方是碰巧还是刻意,但交战之际,自然要把敌人尽量估算全面。
祖季恼怒不已,挥动马戟,说道:“大公子,这黑箭贼害了我祖家好几条性命,看我今日取他项上人头,以祭阿包他们在天之灵。”说着,连拍马股,怒吼着向那裹着斗篷的胡骑追上去,“呔,胡夷小儿,可敢接你祖平爷爷一戟!”
祖昭眉宇紧蹙,他深知黑箭胡人的厉害,之前劫马时是夜里,现在也是夜里,可见此人不仅箭法高超,更有超出常人的眼力。善射可以通过后天培养、锻炼而有所成就,但眼力那是天生的,如此这般得天独厚,不可不谓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他担心祖季莽撞之下会有闪失,赶紧出声叫道:“阿季,不可轻举妄动。”
祖季心头火烧,再加上已经跑远,一时半会儿没听清楚祖昭的话。他越过一个胡人,暴怒状态的情绪让其异常勇武,几乎没有正眼去看身侧那个被超过的胡人,手中马戟横挥,快如闪电、势如霹雳,只一击,竟将那胡人连肩带头一并削成两截。臂力之强,为之悚然。
那被斩断的胡人身躯还在马背上坚持了一阵,跑出一段距离后,方才颓然翻到。
祖季放声狂笑道:“哈哈哈,尔等小贼,不堪一击。”
就连在后方的祖昭、韩当二人见了这一幕,也不得不暗叹祖季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悍猛之力,当真算得上一个难得的人才。
哪里知道,祖季笑声还没落定,不远处忽地又传来一声弦响。黑暗之中,黑色的羽箭融入黑幕,根本难以辨析,只能感受到一阵劲风飞驰而来。
祖昭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到祖季一声惨叫,接着才看到对方身形剧烈摇晃一阵,险些坠马。好在祖季及时丢掉手中的马戟,勉强拽住缰绳,不至于当场坠下,很快,他的座骑速度放慢下来。
“阿季,你怎么样?”
飞驰接近的祖昭心中犹豫不决,究竟是停下来救人还是继续去追?
“我来救人!”这时,后方大队人马中忽然传来祖繁的声音。
祖昭心头一横,最终没有放慢马速,策马继续向前追赶。祖季的身影渐渐落在后面,眼角最后瞥见的画面似乎是其从马上跌落……
希望上天能护佑祖季平安无事!他在心中喃喃叨念了一阵。
毕竟从小一同长大,更何况自己身边真正意义上能言听计从者,就只有祖季一人而已。
一时义愤,他连踢了几下马肚子,紧盯着那黑箭胡贼,势如破竹一般追将上去。
第53章,勇猛非凡
韩当在一侧策应,他连发两箭,射中挡在祖昭前方的两个胡骑。其中一名胡骑被透射胸膛,当场坠马毙命,而另外一名胡骑则只是肩头带箭,尚且还能坚持骑行。
祖昭双目中怒火如烈,不过他情绪上虽然很激动,心中却依然保持着一份冷静,眼下自己最想知道的还是这帮贼人的阴谋,因此但凡条件允许,还是想能生擒了这黑箭胡贼。不仅如此,不管这黑箭胡贼与当年祖父所遇到的羌夷是否一人,但必然是有密切关联,他若能擒住此人,也算完成了祖父辈未能完成的事情,定能更获赞誉。
就在这时,前侧不远忽地闪过一道人影,随即面前扑来一阵烈风,只见一把铁叉直挺挺的刺了过来。韩当看得清楚,立刻大声喊道:“祖公子小心!”
祖昭身体向一侧倾斜,手中马戟由下而上挥起,正好格挡开这铁叉的一击。
一名魁梧的胡骑不知何时突然放慢速度,竟主动扑将上来迎击。对方手中的兵器与其他胡人大有不同,这一铁叉似叉非叉,看上去应是以精铁一体冶炼而成,如此来算,铁叉的重量绝对不轻,寻常人在马背上可是用不来这样繁重的武器。
祖昭原本以为是寻常小贼,不过一合之将,但看到对方手中浑厚质感的铁叉后,心中立刻不敢掉以轻心。这世上少不了有许多插标卖首、滥竽充数之徒,可同样也有不少勇武彪悍、身怀本领的好手。他挺起马戟,趁着胡贼铁叉落下时,猛然直刺过去。
那胡贼看似魁梧,身形却很灵便,微微向后仰身,轻易避开这一刺。
祖昭没有罢休,握着马戟的手用力一转,戟刃迅速旋转,向下直切对方胸膛。这一套动作一起合作,不仅速度极快,而且马戟原本就已经探出,距离胡人身体不过七、八寸的距离,寻常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
可偏偏那胡贼猛地大喝一声,根本没有理会砸向自己胸口的马戟,放佛已然放弃防守,反而挥起手中铁叉,抢着向祖昭劈了过去。其力之大,铁叉还未落下来,便先有一股嗖嗖的劲风迫压而至。即便铁叉的尖头是一个直面,横着劈下来并不会被尖头刺到,看上去无非就像是被棍棒敲打一下罢了。
不过,单凭那胡人骇人的臂力,若是硬生生的接下这一击,就算没有外伤也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内伤,轻则断几根肋骨,重则断裂的肋骨刺破内脏引起内出血。
祖昭自以为他马戟所造成的伤害未必能要了那胡人的命,如此一击换一击肯定不划算。当即,他急撤马戟,顺势一记斜挑,由胡人小臂上方架住对方的铁叉。若此时胡人继续用力压制马戟,马戟顺着压力的方向下滑,正好便能削中其手臂。
胡贼显然意料到如此,并没有继续在手上施力,他抽起铁叉,狠狠甩开祖昭的马戟。
就在二人交战正酣时,前方不远处那身形弱小的胡人已经回身过来,赫然举起手中的马弓,一支冰冷的黑箭正瞄向祖昭。此人并没有花太久时间进行瞄准,颇有信心的放开弓弦,只听一声闷响,黑箭夺势疾出。
韩当在见祖昭与那铁叉胡贼交手十来回合,本想从旁协助,但一方面祖昭与铁叉胡贼难分难解,很难插手,另外一方面他也不屑暗箭伤人,甚至猜测就连祖昭本人同样是希望光明正大与敌人交手。故而权衡之下,没有再特别关注二人交战,转而警惕着周围的异常情况。当黑箭胡贼回身时,他自然立刻看在眼里,于是手中连忙抬弓,对着黑箭胡贼方向便放了一箭,时间仓促,瞄准不及,但单凭个人多年操弓的经验,还是有五、六分把握,更何况这一箭并非是要射敌,而是扰敌!
“胡贼小儿,安敢暗箭伤人!”
随着羽箭脱弦而出,他同时汇聚中气大喝一声,意在威吓胡人并警告祖昭。
黑箭胡贼受此影响,弓弦略微偏失,然而黑箭依然朝着祖昭的方向袭来。
祖昭听到韩当的警告,他大喝一声,用力抵开铁叉胡贼,急忙抽身躲闪。他只感到脸颊一道凉风扫过,甚至还有隐隐的火辣痛感,心头暗暗吸一口气:险些糟了暗算!
与此同时,那黑箭胡贼也未必安然无恙,即便其全力闪身规避,但韩当射来的一箭犹是射中肩膀。只可惜的是,这一箭似乎仅仅是擦伤,随着马背上的颠簸,很快便脱落坠地。
祖昭深知这些胡人不开化,源自中原汉家的礼仪道德、义理规矩全然不在乎,搞这种偷袭暗算之事简直习以为常。他心头汇聚一股怒火,脸上愈发显得冰冷阴沉,双目中的杀意激增。当即,他一拽缰绳,再次拉近与铁叉胡贼的距离,势如雷霆一般大吼一声:“宵小之徒,看我三合之内取你项上人头。”
暴怒的情绪能够刺激人的本能,但同时也会失去更多理智。
在刚才十几回合的较量之中,祖昭并非没有认真寻思破敌的办法,他看得出来铁叉胡贼的气力非同小可,只怕还在自己之上,若是一味的硬碰硬,勉勉强强或可打成平手,但若想要制胜,显然是决不能单靠蛮力。
他故意表现出暴怒的样子,目的就是要引诱铁叉胡贼跟自己一样,陷入蛮斗状态。硬碰硬是最粗俗的较量,换言之也就是会有更多破绽。当务之急能击败铁叉胡贼的办法,那就是以技巧攻其不备,以奇制胜。
铁叉胡贼见祖昭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态势,自然不容放松,同样发出低吼,举起手中的兵刃上前迎击。接下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注满力量,每一次进攻的套路几乎也是一致,不是横扫就是竖劈,甚至连直刺都几乎少用,俨然放弃了铁叉最锐利部分的优势。
只两回合,祖昭趁着胡贼举起铁叉的一刹那,挺进马戟,直刺对方暴露出来的腹部。
铁叉胡贼上身动作已老,避无可避,被这一戟硬生生刺中。
“啊!”他吃痛的惨叫了一声,身体倾斜扑倒在马背上。
祖昭见对方没有坠马,刚要趁胜追击,一举结果此贼,却不料身侧韩当再次传来警告。
黑箭贼似乎是为了搭救同伴,在这个时候连射数箭,虽不是每一箭都那么凌厉准确,但也制造出足够的干扰。
祖昭无奈,只能拔马拉开距离。
铁叉胡贼慢悠悠的远去,从始至终一直趴伏在马背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就在这时,祖昭带领的队伍总算与东边的那二十余骑士相遇。胡人转道向北逃窜,由东向西和由西向东的两路追兵,自然而然会碰头。只见那二十余骑无不是轻装简行,大多身穿黑衣并手持马刀,只有少数穿戴随意,手中兵刃也各式各样。领着这队骑士的人戴着一顶方巾官帽,从身形上来看似曾相识。
祖昭定睛细看了好一阵,因为天色昏黑,再者这队骑士之前又都丢弃了火把,一时半会也不能分辨的很清楚。
不过没过多久,头戴方巾官帽的领头者下意识打马靠近过来,冲祖昭招呼道:“祖公子,竟不料你们真用计激出这些贼子!”
祖昭听出对方的声音,当即诧异的说道:“田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令支县功曹田宪,而那队由东而来的骑士也正是令支县捕役和临时募集而来的壮士。田宪语气紧促的说道:“早先在下答应为祖公子等人安排食火,赶到时,正好见此处打斗。在下身为本地小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先遣火夫赶回县城通报,再领剩余人马前来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