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百人。”
对于一支十万人的军队来说,三百人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孙恩心里就是堵的慌,一是没听徐道覆的劝告中了计,中计是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总是令人不爽,二是原先在上虞登陆的计划被迫变更为在余姚登陆。
“呼~~”孙恩吐出口浊气,他突然意识到徐道覆是个将材,两个提议全都切中了要旨,在把亲军挥退之后,转头问道:“复堂(徐道覆表字),你说说看,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徐道覆略一沉吟,便道:“道覆以为,夜间视线不清,派斥候搜索实无必要,当务之急,乃是全军上岸,前方四十里是余姚县城,那姓卫的多半会退回休整,天亮后挥军攻打也不为迟,倘若此人不在,将军索性不予理会,集中兵力依次攻打沿途县城,他若出现,当一举歼之,如若不来,则步步进逼,以重兵围困山阴,作战终究还是要靠堂堂正正之师,我军以正制奇,何必为他另费心神?”
“好!”卢循拍掌赞道:“复堂言之有理,若将军能入执中枢,你将来必为一代名将!”
孙恩也觉得甚妥当,点了点头,向左右吩咐道:“亲军下堤前突两里布防,其余人等加快速度,迟至天亮,一定要上岸!”
“遵命!”随着一声令下,五千亲军潮水般涌向了堤坝下方,草草列了阵势,举起火把向前行去。
而五里开外,卫风等人始终关注着孙恩军的动静,这一见着火把分出了数千独自下了堤坝,并缓慢的向自已方向靠近,陈少女连忙拱了拱手:“将军,我在暗,敌在明,不如以骑兵冲杀一阵,先杀杀孙恩的威风!”
卫风也持有同样的想法,骑兵最主要并不是用于正面接战,而是偷袭突击,于是唤道:“传令,全军上马,分成三队,李驻张宁,你二人各领一部由左右两翼包抄,本将从中路突击,记住,动静小点,匆要靠近堤坝,不可恋战,若有大量敌军增援立刻就走!”
“遵命!”二人施了一礼,向左右两侧匆匆奔去。
第一三九章趁夜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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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小片刻,三支骑兵稍无声息的准备就绪,卫风转头看了看,就猛一挥手!
刹那间,雷鸣般的马蹄声爆响,黑夜中,三支骑队排成散兵线,如三张大网般分左中右直撒向了孙恩的五千亲军!
所谓散兵线,即横向战斗队形,骑与骑间隔约为六至八步,以一字战斗队形和三角队形战斗,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参战人员、地形与减少伤亡,假如那五千军以弓弩还击,由于骑兵队形很散,因此也射不中几个,卫风排的散兵线是三角形战斗队形。
突如其来的动静传到了防海垒上,孙恩、卢循、徐道覆及身周诸将顿时面色剧变,就看到朦朦胧胧的无数骑影仿佛黑暗中的幽魂,正以旋风般的速度向着亲军急冲而至!
大地在轻微颤动,堤坝表面的碎石沙土有些被抖震向下滑落,卢循控制不住的厉声叫道:“不好,他哪来如此之多的骑兵?”
这也是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以北府军的深厚底蕴,经十余年的积累也不过才一万多骑,而前方来骑密密麻麻,急切之间竟没法分辨出数量,这是会稽骑兵吗?难道是刘牢之不计前嫌早已作了埋伏?在他们的眼里,与其相信会稽在短短一年内装备出如此数量的骑兵,还不如说成是王凝之施道法召来了神兵相助!
先不提会稽的战马从哪搞来,光是养骑兵的费用,一名骑兵大约相当于十名标准装备的步卒,要知道,会稽除了山阴,其他九县已被洗劫一空了,而抚恤阵亡士卒,救济百姓样样需财,会稽哪来的钱财?难道是王凝之与谢道韫大发慈悲自掏腰包?可纵是如此,他们也养不起这么多骑兵啊!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众人的识海中蜂拥而过,但形势紧迫,根本不容细思,孙恩急呼道:“鸣金,快鸣金,召亲军退回堤坝,弓箭手接应!”
“咣咣咣~~”扎耳的铜锣声炸响,其实不待鸣金,亲军已经拨腿飞奔了,没办法,黑夜中搞不清情况,三个方向都有骑兵冲来,而自已与同伴们正在向前行进,阵势还未展开呢,人的求生本能促使他们逃跑撤退。
孙恩的命令是前推三里布阵,他们已经前进了两里左右,也就是距会稽骑兵仅有三里,这个距离最为适合骑兵冲锋,两条腿再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加上相互拥挤推攮,还没跑到一半,身后已有密集的箭矢射来,一时之间,啊啊啊的惨叫连响,成片成片的尸体滚翻扑倒,连带着火把落在地面,把四周映的雪亮,又为骑兵指明了路途。
堤上众人均是牙呲目裂,这可是最精锐的亲军啊,损失一个都无比痛心,更逞论惨中埋伏!
“这些蠢材,难道不知道扔掉火把?”孙恩近似于咆哮般的厉声喝骂,一枝枝移动的火把,就是一个个天然的活靶子!
这是今夜第二次中计了,第一次的损失还可以用毛毛雨来形容,而这一次,他都不敢去数,他的心在滴血,心里的愤怒,纵是倾尽三江之水也难以言述。
前方的喊杀声愈趋激烈,已经有骑兵追赶上去,或扬起大刀高高下劈,基本上每一刀,就是一颗头颅飞落,或索性以马匹横冲直撞,孙恩隐约看到,一名亲军的小腿被马匹踏上,当场扑倒,紧接着,马匹的后蹄又重重踏上他的背心!
孙恩识海中竟传来了喀嚓一声脆响,这是脊骨碎裂的声音!
“啪啪啪~~”尽管指节都被不自觉的捏的啪啪作响,但孙恩束手无策,他的眼里尽是红色,鲜红的血液与火红的火光!
徐道覆最先回过神,急忙拱了拱手:“将军,敌骑数量众多,若咱们按兵不动,只怕亲军会全军覆没,末将愿领刀盾手下堤,救得一个是一个!”
“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孙恩跟着就转头大声催促,显然已方寸大失!
众将愕然,卢循与徐道覆也快速交换了个隐秘的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失望,身为一军主将,在逆境中,尤其是黑夜里更应该保护冷静,可是如今的孙恩…
徐道覆暗暗摇了摇头,向身周喝道:“各将立刻组织人手,以伍为单位,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后,速随本将下堤救援,但凡有后退畏怯者,斩!”
“遵命!”众将纷纷散开,一阵呼喝之后,陆续组织起人手冲下了堤坝,十人一组,刀盾手掩护着弓箭手,一窝蜂的上前接应亲军。
卫风一看果然来了增援,只得暗道一声可惜,他可舍不得拿骑兵去与孙恩军拼消耗,于是唤道:“吹号收兵,退回原地,让弟兄们把尸体尽量带走!”
“呜呜呜~~”身边亲卫吹响了号角,将士们也不再追杀,就手抄起地上的尸体策马回奔,一场突击战完美的划上了句号。
全军上下,每个人的脸面都带有振奋之色,甚至还有人控制不住的互相吹嘘着自已的战果,毕竟这是会稽骑兵成立以来的真正意义上的首战,可谓初战告捷。
卫风也不阻止,津津有味的看着,陈少女却憎恶的看了眼横搁在自已马匹上,还在滴落鲜血的无头尸,忍不住问道:“将军,干嘛让将士们把尸体捡回来?这有什么用?”
这话一出,问到了所有人心里的疑惑,纷纷看向卫风,卫风微微笑道:“孙恩军以山贼盗寇、乐属佃户与裹挟良人为主,士族私军与叛乱郡兵只占少数,因此他军中甲胄奇缺,咱们收集尸体,相当于变相抢掠他的甲胄,而这些甲修补过后,洗洗干净可以再用,你可明白了?”
“哦~~”陈少女点了点头。
卫风又挥挥手道:“大伙儿都抓紧点,回到原地,掩埋尸体,吃饭喂马休息,天亮了咱们看看有没有机会陪着孙恩再玩两手!”
“遵命!”将士们一夹马腹,马蹄声骤然变急。
很快回到原地,一阵忙碌之后,经清点,共抢回近两千具尸体,而且肯定有遗漏的,这说明孙恩的亲军至少被消灭了近半。
而孙恩那边,没过多久也统计出了损失,两千多亲军因为一时的疏忽就这么没了,这让他自始至终寒着张脸,众将也不知该如何劝说,索性闭上嘴巴各忙各的。
不知不觉中,第一缕阳光洒落江面,孙恩留一万军据防海垒看守船只,其余人手及器械物资已全部上了岸,每个人又困又饿,眼里布满了红丝丝。
直到此时,对面的会稽军才现出了真容,共有五千骑,除了少部分战士担当警戒,剩下的全都东倒西歪打着盹呢,这让孙恩的心头再次填上了怒火!
“太他娘的嚣张了!”一名部将忍不住怒骂道!
“哼!”孙恩也是重重一哼,目光闪烁盯着前方,过了片刻,转头问道:“复堂,你可有妙策破去他的骑兵?”
“这…”徐道覆眉头一皱,勉为其难道:“骑兵来去如风,打不过可以跑,只要战术得当,破去步卒轻而易举,以步卒破骑兵则难上十倍都不止,必须天时地利二者俱全,依末将之见,不如先在外围布上弓盾阵,以防他偷袭,让将士们休息进食,之后全军结圆阵,器械粮草摆放正中,向余姚开拨,看他如何应对,到那时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破敌方略,将军以为如何?”
孙恩略一沉吟,就挥了挥手:“也罢,依你便是,传令,两万弓盾手突前一里布阵!”
不得不说,轻过一年的整训,孙恩军至少在军纪上有所提高,两万军卒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上前布起了防御阵形,枪盾兵后方掩护着弓箭手,总共是三层,给人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孙恩军中再度呼喝连天,一个硕大无比的圆阵逐渐成形,所有攻城器械与辎重车辆全部在中间,外围则是一圈圈的步卒。
从表面看,全军八万多人阵型整肃,层次分明,孙恩不由重新拾回了信心,大喝道:“前进,匆要急燥,咱们今日攻打余姚,看他那区区五千骑能奈我何?”
“遵命!”八万多人齐爆一声呐喊,声威直冲九宵!
圆阵专为防御而设,主帅居中,士兵排用圆形,可以有效利用各环节的军士救助压力大的节点,那怕被敌军攻破一处,敌军两翼也将三面受敌。
而圆阵不存有两翼之说,是全方位防御,因其圆,可以让军士压缩在很小的范围,受攻击的截面也相应变小,可以想象,一旦会稽骑兵突入阵中,会立刻陷入重重围堵,自已一方还可以利用车辆作为遮蔽或阻挡,寻机歼灭对方!
一般来说,破圆阵,至少得以两倍以上的兵力包围,再以小股部队骚扰,伺敌阵动而全军总攻,只是,自已这方有八万多人,会稽最起码要有二十万军才能实施包围,但可能吗?北府军、荆州军与禁军加起来都没有二十万!
骚扰更是笑话,夜里看不真切,让他占了便宜,白天如何偷袭?外围的弓弩手可不是吃素的,在孙恩军所有人眼里,结成了圆阵,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抵达余姚城下,那五千骑再也无计可施。
去年之前,余姚登记在册的良人有三千三百来户,被洗劫了一次之后,城里能剩下千余户就不错了,守军更可能不足千人,这么弱小的城池,既使身边有骑兵窥伺,一个冲锋也足以攻破!
孙恩军中,人人振作起精神,迈出坚定的步伐,带动巨大的圆阵缓缓向着余姚县城前进!
第一四零章城外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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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巨大圆阵十几倍于已方人数,有如一只巨兽辗压而来,声势端的惊人,将士们纷纷跨上战马,表情凝重的望向前方。
王道怜忍不住道:“将军,他那阵滑不溜手,攻无可攻,这该如何是好?”
“哧!”卫风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咱们的目地不在于击破孙恩,而是延缓他行军,为向弥赶来争取足够的时间,起先本将还在想着该如何去骚扰阻拦,可这倒好,他自已摆出个乌龟阵,知我者,乃孙恩也!
此时天色已近正午,他那圆阵固然无懈可击,却行动迟缓,一个时辰能走个七八里已经很不错了,而这里距余姚三十多里,他最少要四个时辰才能抵达,那时天已将黑,他如何敢攻城?莫非不怕重蹈昨晚的覆辙?孙恩必会结寨固守,明日再攻!
依行程计算,向弥该于今夜前来,到时本将有一万五千军在手,足以把孙恩拖在余姚进退两难,再过上十天半个月,朝庭援军赶至,寻机两面夹击,当可大破孙恩!”
这么一说,众人均是连连点起了头,王道怜赫然道:“原来将军早有定计,倒是妾过于紧张了。”
“嘿嘿~~”卫风嘿嘿怪笑道:“你不但心理素质不行,书也读的太少,我写给你们的《战争论》、《李卫公兵法》、《纪效新书》与《练兵纪实》你还能记得多少?来,你简要说说《战争论》中第八篇第三章第二小节,关于战争目地的大小和使用力量的多少,只要能说个大概就算你合格,不要求一字不差!”
“这…”王道怜顿觉脸颊滚烫火辣,后三本还好一点,虽然对军中的行止号令、战法行营等等诸多细节讲诉的无比复杂,但细细琢磨也能勉强理解,而《战争论》以义理为主,主讲战争的性质与朝政及人的关系,这简直就象天书一样!
其实也不能怪王道怜,《战争论》是西方资产阶级军事教材,以拿破仓战争为基础,最初作为十九世纪普鲁士王室的军事教科书使用,后被誉为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这与中国传统的封建性质战争是两种不同的战略战术指导思想,尽管已经被卫风删改了诸如火炮、炮步结合军阵等等过于超前的论述,但公元四零零年的晋人受见知所限,不能理解也属正常。
卫风教授《战争论》的目地仅为了开阔军中将官的视野,并不严令掌握个中内容,当然了,如果有人能悟出些道理来,这自然是个意外之喜。
虽然王道怜张口结舌,卫风也不过多责怪,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挥挥手道:“孙恩进,咱们退,全军退向余姚!”
将士们纷纷勒转马头,向着余姚方向缓缓行去,大地上,一大一小两座军阵相隔约两里的距离,以极慢的速度行进,卫风这里还好些,他是纯骑兵部队,来去如风,孙恩军却小心翼翼,时刻留意前方骑兵的动静,这没办法,军阵庞大固然威力也大,但同时也是臃肿的代名词,命令传达的效率将逐层递减,一旦有事发生,只要应对稍有失措,立刻就是全军崩溃的后果!
所幸卫风根本没有骚扰他的意思,一路牵引着前行,终于在傍晚刚过抵达了余姚城下,卫风并不入城,而是勒马城外,孙恩军则在距城北五到六里间安营扎寨,双方互不侵扰,只是严密监视。
不知不觉中,时间走到了丑时(深夜一点),孙恩营寨从表面上看一片平静,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外松内紧,很可能木栅栏后,就有弓弩手埋伏着呢!
而余姚城头,余姚县令正胆战心惊的向西南方向张望,如今整座城池,民不过万,兵不过千,他的心里早已把卫风骂了个狗血淋头,会稽这么大,何处去不得?非得把孙恩引来余姚,这要是城池守不住,自已铁定是个死字,但他不敢多说,只能盼望援军快点入城,心里也能踏实点。
卫风却一不准备进城,二没打算劫营,劫营必须要趁其不备,他只是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向弥也该来了。
“答答答~~”西南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片刻之后,一骑绝尘而来,骑士翻身下马,施礼道:“禀将军,向将军已在三里之外!”
“好!”卫风猛叫一声好:“骑队向前,严防孙恩军趁火打劫,让向弥背城下寨!”
这话刚落,余姚县令已大声唤道:“卫将军,你为何不入城?城里空旷的很,足以容纳一万五千大军啊!”
声音中充满着焦急与期望,卫风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于是转身解释道:“入了城,将丧失骑兵机动灵活的优势,孙恩势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