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的军阵中一旦有人犹豫不决,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影响到身周的同伴,并一层层的向外蔓延,这一刻的百济军便是如此,进不得又留不得,那只能向后退,前锋一见后阵没有跟来,当然不会傻的送死,纷纷向后退却,一退又带动了一大片,仿佛船上的燕军正源源不断的下船向自已追击!
倭人同样的紧张,光听到马蹄隆隆作响,却没法判断燕军铁骑将从哪一处突入,说起来,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百济强上多少,而且也从未与骑兵正面交接过,这下见到百济军竟然溃退,他们的脚步也情不自禁的开始后移,要知道,当时还没有武士道精神,倭人并不如后世那般以战死为荣,也没有天皇给他们效忠,这时代的倭岛可以看作一个城邦联盟,其中以大鹪鹩命的势力最大。
船上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倭人与百济人的联军这就溃败了?骑兵还没冲击呢,正在向远处迂回以将冲势蓄到最大!
卫风大喜,当即唤道:“百济人已败,全军出击,给老子杀,一个不留,今晚趁势攻下弥邹忽城!”
“杀!”将士们纷纷跳上舢板,一列列的向下奔去。
葛城长江袭津彦的面色难看之极,未战先败,丢脸不说,大部分的物资被劫了去,将影响到百济阿莘王对高句丽的反攻计划,而另一个更紧迫的问题,船没了,他如何回去啊?
还在发着愣,一名部将急劝道:“袭津彦大将,快走啊,再不走被燕军的骑兵包抄就走不掉了啊,现在回城或有几分希望,燕军没有攻城器械,急切之间难以攻下,进了城,咱们可以向慰礼城求援!”
葛城长江袭津彦也是一当机立断之辈,仅不甘的看了眼船头,便大吼道:“退军!”说完,转身向回狂奔!
倾刻之间,两千多人如潮水般的急速退却,卫风却唤道:“鸣金收兵!”
“咣咣咣~~”扎耳的铜锣声响起,将士们虽然都有些愕然,但只能依令后退。
王道怜不解道:“将军,您鸣金干嘛?这不正是掩杀敌军的大好时机吗?”
卫风微微笑道:“王道怜,你莫要忘了咱们这一趟出来的目地,仅为了劫掠与练兵,倭人与百济人留着还有用,可以对抗高句丽,何况咱们这八百人能破的了弥邹忽吗?既便能破,也必然死伤累累,如今还没到占领弥邹忽的时候,除了多劫掠些女人,攻下又有何用?这一趟已经无比美满,人不能贪得无厌啊。”
“哦!”王道怜点了点头,周围的一干人等也纷纷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卫风不再多说,把目光投向了船下,不多时,将士们陆续撤回,没了倭人打扰,可以平心静气的把战马拉到船上,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随着各船的缆绳被砍断,船队缓缓起行,向着南方驶去。
倭人的船上装有稻米、粗细布,这些都是有用的,铜戈矛虽然威力不行,戈头却是铜制,将来可以铸造钱币,箭矢也能勉强使用,而倭弓与矛杆则被一路抛洒到了海里。
第二天清晨,船队驶回了营地,早膳过后,全军上下毫不耽搁,立刻把各种物资装载上船,于正午时分踏上了归途。
整支船队有五十来条船,加上百济女子在内,每条船只载数十人与百匹战马,但和来时一模一样,依然是人马挤在狭小的船舱里吃住,没办法,来时马匹可以放养在甲板上,而如今已是十一月底,海面寒风呼啸,马儿也抵受不住,这让每个人均是大感无奈,只能忍受着,幸好有七到八级的偏北大风助推,航行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八日后,也就是十二月三日清晨,船队终于在上虞境内的浙江喇叭口南岸登陆!
如果说,由燕国到百济给每个人带来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那么由百济回返上虞的这八日行程则仿佛在地狱里走了一遭,风大浪急,船只的颠簸也更加剧烈,而且是连续八日的颠簸没有止歇!
刚一下船,王道怜就嚷嚷道:“天哪!这八日妾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将军,我军没有营帐,上虞也安置不了这么多人,而上虞至山阴约百里不到,咱们有战马,赶紧把货物装上回山阴吧,走快点,天黑前应该能到,妾与少女得好好洗一洗!”
其他人纷纷现出了深有同感之色。
陈少女却秀眉一蹙,指了指那两千百济女子,问道:“将军,她们要不要另行安排?比如暂时留在上虞或周边县城,您只是出使,却平白无故的杀人越货,还劫掠来百济人的妻女,妾担心府君与谢夫人那里不好解释,谢夫人可是菩萨心肠呢!”
卫风想想也是,不由转头看去,这些女子,个个精神困倦,蓬垢的脸面布满了茫然与不安,毕竟从此以后,她们将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生儿育女,而中土相对于她们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们语言不通,风俗习惯有异于会稽当地百姓,总有着诸多不便,更何况,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怀孕了。
卫风又把目光移向了将士们,将士们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眉眼间却分布有淡淡的不舍,再怎么说,百济女子总是他们的妻妾,他们的后代也在这些女子的肚子里,丢下来总是不放心。
不过,每个人也明白卫风的两难,他只是会稽都尉,而不是会稽内史,在这片土地上,并不能随心所欲!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等待卫风作下决定。
第一三一章蒙混过关
一片沉寂中,王道怜似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还亏得咱们想这么久,看来都被熏晕了,其实很简单,只要百济女子不与咱们一起不就得了?将军可以先使人飞报府君,于情于理,府君与谢夫人都该出城相迎,到那时,女子从另一个方向入城,暂时安排在军营里,待府君回府后,再由将士们领回家,以府君与谢夫人诸事不理的风格,又如何会知晓?相信也没人去乱嚼舌头。”
这话一出,将士们纷纷现出了如释重负之色,卫风略一沉吟,却摇摇头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两千女子从语言、生活习惯上可以很明显看出不是晋人,莫非她们躲在家里不见人了?何况弟兄们出一趟远门平白无故带一两名女子回来,难保不会有善妨的大妇对街坊邻居乱说,这该如何防止?根本防无可防,迟早会弄的满城皆知,最终传入府君与谢夫人那里,或会使他们心生疑忌,再退一步说,就算这次瞒过去了,明年冬季还得去百济,到那时劫掠来的女子又该如何隐瞒?倒不如实话实说,也让山阴良人看到从军的好处,可以掠到婆娘,可以发家致富!若是府君与谢夫人怪罪,便由本将一人承担!”
将士们均是浑身微震,目中控制不住的射出了感激之色,一名亲卫跟着就唤道:“将军,您不如依照在阳羡那样,把府君与谢夫人高高供起,自已做这会稽之主,如今天下大乱,朝庭奈何您不得,免得顾忌这顾忌那,干什么都不利索!”
“说的对…”附和声刚起,卫风已面色一沉,厉斥道:“闭嘴,山阴岂能与阳羡比?你们是在逼迫本将造反啊,况且失去了府君与谢夫人的庇护,刘牢之必会率大军来攻,你们是北府军的对手吗?哼!说话之前要想一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了,此话休要再提,否则军法从事!”
“是,将军!”这名亲卫不由打了个哆嗦,讪讪应了声,其他人也乖乖闭上了嘴巴。
卫风暗暗摇了摇头,他突然明白到陈桥兵变是怎么来的了,很可能世人真的冤枉了赵匡胤,之前那一幕,可以看作一场小型的劝进,但实力不足,时机未到啊!
正暗生感慨时,张宁也施了个军礼,大声道:“将军,刚刚是弟兄们失言,请您莫要见怪,但咱们都看在眼里,这一趟出行,好处都让兄弟们落了,您什么都没有,大伙儿无不感激,倘若真有怪罪,如何能让您独自承担?弟兄们愿与您共领罪责!”
所有人跟着半跪下来,齐声道:“弟兄们誓与将军同进共退!”
“好!”卫风猛一抬手:“诸位起来罢,好意老子心领便是!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或许府君与谢夫人也能理解到咱们的不容易,好了,一切到了山阴自有分晓,现在全军生火造饭,吃完就走!对了,李驻你派两名弟兄,把船只与上虞县令做个交接。”
“遵命!”李驻施礼应诺,立刻分派了两名交流能力比较强的亲卫疾驰向了上虞县城。
全军上下,埋灶生火毫不耽搁,虽然揣摩不透王凝之与谢道韫的想法,但每个人都可以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仅仅一个时辰不到,五千匹战马上已满载着粮食、布匹、兵甲、草料与女人,向着近百里之外的山阴匆匆而去,另派出两人以快马奔赴山阴。
约摸傍晚时分,山阴东城门出现在了眼前,这一路,全靠两条腿行走,人人疲惫不堪,但快回家了,又一瞬间精神大振,这一趟出行,足足有三个月了!
卫风也停下脚步怔怔望着城头,心里填满了思念,王蔓与小兰都还好么?没生病吧?小兰肚子大了没有?
“将军,快看!府君出来迎接咱们了!”正恨不能夺步入城时,李驻突然猛的一指城门。
城门缓缓向内开启,王凝之、谢道韫、褚炎之三兄弟、向弥及一众山阴文武,王蔓与小兰在三十来名侍婢的陪伴下快步而出,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欢喜与欣慰,尤其是王蔓与小兰,眼圈都是红红的。
王凝之边走着,边哈哈大笑道:“卫将军总算回来了,此行可曾顺利?”
谢道韫却是秀眉一蹙,她留意到了多出的马匹与女子,于是跟着问道:“卫将军,马匹与女子从何而来?”
话刚脱口,恰好一阵风迎面拂过,顿时,一股浓烈之极的骚臭味扑向了山阴诸人!
几人,或是数十上百人散发的臭味都能忍受,可上风口足足有三千人与五千匹马!
“呕呕~~”谢道韫、小兰与王蔓诸女刹那间面色惨白,连忙把脑袋偏向一边阵阵干呕,王凝之等男人也好足有限,腮帮子鼓了又瘪,瘪了又鼓,面部表情精彩之极,天哪,他们究竟干嘛去了?身上怎会那么难闻?
这一刻,对于出门没戴口罩无比懊悔!
卫风却是暗骂该死,自已这些人适应了臭味,可是山阴士庶闻不惯啊,恐怕粮米、布匹也是恶臭熏天了,必须在晴天大风下暴晒数日才能使用!
卫风现出了尴尬之色,连忙向后挥了挥手:“诸位赶紧散开,从其他三门分批入城!”接着,远远的向王谢夫妇施了一礼:“末将与弟兄们多谢府君、谢夫人与诸公迎接,这一趟还算顺利,燕主愿与我会稽交好,并先行支付五千匹战马,详情容末将稍后禀报,而女子…末将擅作主张,顺道往百济练兵,因粮草、船只不足,只得劫了些村寨,这些女子也是顺手劫来,请府君治罪!”
“这…”众人面面相觎,难怪用了三个月,在他们的预估中,来回加上在龙城的耽误,有两个月该差不多了,拖这么久,还以为卫风出事了,原来是出使顺带着打劫啊,甚至都有人伸长脖子,朝那两千名百济女子看去,但这些女人在船上的恶劣环境下呆了足足八天,没死就很不错了,哪能要求更多?个个蓬头垢面,全身污秽不堪,除了能勉强分辨出身材还可以,长相是半点也看不出。
“唉~~”王凝之叹了口气,无奈道:“卫将军啊,你练兵也得挑个地方啊,百济是我大晋属国,你劫掠他,若是传到朝庭那里,又该如何是好?”
卫风顿时放下了心,王凝之并不是责怪自已纵兵劫掠,而是责怪抢错了地方,正要解释两句,李驻已按耐不住,重重施礼道:“请府君与谢夫人莫要责怪将军,将军素有北伐壮志,眼下已开始为北伐作起了准备,北伐的第一步,则是练军,纵观北方各国,唯有百济最为弱小,恰好可以作为我江东铁骑在寒冬腊月的练兵场所,现如今,百济正面临高句丽的威胁,已举国投了倭人,除了在名义上尊我大晋为主,实则与倭人的属国无异了。
若是府君与谢夫人不见怪,请容末将把这一路的经历禀来,自从离了龙城,最迫在眉睫的难题是船只不足,事前根本没料到燕主会预支战马,而我军只有二十来条船,却要装载一千人与五千匹马,没有一分一毫安然回返会稽的把握,只能先往较近的百济另想办法!
踏上百济的土地,又面临着粮草不足,将军领着弟兄们打家劫舍也是迫不得已啊,否则咱们这千多人全得饿死在异国他乡,将军只能一边练兵,一边寻机劫掠,这些女子是百济女子,将军全许给了弟兄们,自已没有留下一人,取来食物、财货也与弟兄们分享,末将看在眼里,钦佩在心,末将敢肯定,将军没有半点私心,所做所为,皆是为了保我会稽平安,请府君与谢夫人明鉴啊!”
张宁也施礼道:“咱们这一路,虽然谈不上九死一生,却也步步惊心,与百济人作战,与倭人作战…”
张宁滔滔不绝的讲诉起了详细经历,一方面突出了条件的艰苦、卫风的被迫无奈,另一方面又重点控诉了百济人与倭人的蛮横不讲理,好言相商不借,那只有杀人越货了,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与事实不符,实际上除了训练苦一点,环境差一点,全军上下好吃好喝,光耕牛就吃了几十头,恐怕士人一年都吃不到几次牛肉!而且又有女人暧床,简直和渡假差不多。
但落在以王谢夫妇为首的山阴文武耳中,均是大为动容,在他们的识海中,张宁描绘出了一幅千人顶风冒雪,在恶劣的环境下与敌人连续作战的百折不挠画卷!
王凝之眼里的无奈渐渐消散,谢道韫的美目愈发柔和,山阴文武脸面上的钦佩之色不假掩饰,小兰与王蔓更是抹起了眼泪!
卫风却是暗暗对张宁竖起了大拇指,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这也是个人材啊!
好半天,张宁闭上了嘴巴,谢道韫接过来感慨道:“真是不亲身经历,不知道从军之苦,卫将军与将士们都辛苦了,这些女子,家园被破毁,又被千里迢迢掠来山阴,都挺可怜的,你们要好生对待人家,知道吗?”
“那是,那是,请谢夫人放心!”谢道韫的话比王凝之管用,她既然松了口,这说明已蒙混过关了,将士们均是七嘴八舌的连声称是。
第一三二章小兰有了
(谢谢东方之源的打赏~~~~)
城门前略有些凝窒的气氛已消散无踪,除了味道依旧比较难闻,但已经能勉强忍受了,王凝之却苦着脸,转头道:“令姜啊,听卫将军的意思,恐怕明年还得去百济,这年年去,年年抢,总有闹大的一天,若是朝庭追究下来,又该如何应付?”
由于马奴在场,而他们是燕人,因此无论卫风,还是李驻张宁,都绝口不提冒充燕军的事实。
谢道韫也想不到这一点,略一沉吟,便道:“百济朝贡,无非是满足先帝的颜脸罢了,他们那点贡品,妾都能数的过来,第一次赭白马一对,第二次貂皮十领,最后一次百年老参十枝,而先帝给了他们多少赏赐?足足有数千匹绢、海船数十艘、近千斤的黄金,书籍、匠户、乐伎也给了不少,总之,百济每一次朝贡都赚的盆满钵满,这样的藩属国除了满口谀辞,听着舒服,要来有何用?如今朝庭三面受敌,自顾尚且不暇,哪来空闲管百济的嫌事?但为了省些麻烦,今天的事谁都不许向外说,知道吗?”
谢道韫的威势远远大于王凝之,俏面立时沉了下来,凤目中射出寒芒扫向身周诸人,山阴文武连忙拍着胸脯作起了保证。
谢道韫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俏面现出了一丝尴尬,看向了卫风,问道:“卫将军,妾与王郎本设了酒宴为你与众将士接风,只是…你们这一路风尘仆仆,又赶了近百里的路,恐怕已困顿不堪了吧?要不今晚就算了,各自回府好生歇息,明晚再于郡府摆酒共庆,如何?”
这话一出,山阴文武纷纷现出了如释重负之色,想想也是,与这么多臭哄哄的家伙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