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谢夫人早有坚贞美名,这你该信的过了罢?”
“呃?”不仅止于孙恩,谢道韫也是一怔,作保可以啊,如果能保全家族,她也不愿意无端被屠,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清楚卫风乃何许人也,假如卫风贪功食言,岂不是于自已的名声有损?如她这类人,名节大于生命!
孙恩显然也有同样的顾忌,与卢循以目光交流之后,不屑道:“谢夫人信诺重于天,老夫自然信的过,可是你,谁知道你是哪来的无名小将?”
孙恩的话语中存了套出身份的意图,就连王氏诸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们与孙恩的想法类似,朝庭的反应怎会如此之快?他们也想搞清楚卫风的身份,要知道,孙恩是上个月月底起的兵,于本月初五攻占上虞,把各种因素综合考虑,孙恩作反的消息满打满算不应该早于五月十日传回建康,甚至以朝庭那拖沓的行事作风,还有可能更迟,而今天才五月十四日,即使能够最快发兵的禁军也没这么快的速度,更别提北府军了。
但卫风并不愿在孙恩面前挑明身份,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保持神秘感,才能争取到足够的休整时间,于是脸面一沉,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这才不悦道:“既然你顾虑重重,那么你来说,但不要过份!”
这一摆脸,孙恩立刻感受到了压力,当即不假思索道:“好办!由王府君与谢夫人送我等出城!”
这事卫风可做不了主,他在人堆中寻到谢道韫,拱手问道:“王府君与谢夫人意下如何?”
“不妥!”王凝之脚下一软,想都不想的一口拒绝,对他来说,与贼兵多呆一刻都多一份煎熬,送他们出城,岂不是要把人折磨死?更何况他还担心孙恩不守信诺,临走给他一刀。
谢道韫却不满的瞪了王凝之一眼,一把扯住他胳膊,应道:“便依这位将军,灵秀(孙恩表字),走罢!”
‘她竟然唤自已为灵秀?这是不把自已当贼寇看待啊!她又如何得知自已的表字?难道曾经留意过自已?’孙恩顿时浑身剧震,目中现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也难怪,身为同龄人,要说孙恩不暗恋谢道韫那是不可能的,而心目中的女神竟能记得自已,又如何能不失态?
“咳咳!”卢循多少也能猜出点孙恩的心思,心想这时候你发什么傻?赶忙清咳两声,示以提醒。
孙恩立刻就回过神,脸面难得的微微泛红,转头拱了拱手:“谢夫人敢做敢为令孙某甚为钦佩,只要孙某如愿离开,绝不会伤害二位,请罢。”
孙恩又示意让出了豁口,在王氏族人离开之后,千余名残兵败将拥着王凝之与谢道韫缓缓向前行去,这是最容易生变的时候,每个人均是浑身绷紧,就连孙恩的神色都是一片肃穆,卫风也唤道:“府外的弟兄们注意警戒!”
“遵命!”
全军上下立刻散开,留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通道,孙恩军战战兢兢的从中通过,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这一段路不过是数十丈的距离,但每一步都是如此的难以踏下!
好不容易,缀在队尾的孙恩出了府门,卫风猛一挥手,一千多义兴军跟着他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卫风又转头吩咐道:“速去清除城内余孽,尽量救治安抚受伤百姓,如有重伤难治者,可暂时集中,待本将回返再看一看,并注意控制各城城门!另留两百人护卫王氏府宅,其余人等,随本将送上一程!”
“遵命!”伴着应诺声,孙恩的千余人向着东门缓慢行去,甚至还有人不放心倒退着走,后方三十步则是卫风的人马紧紧相随,道路两旁零零散散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尸体,男女老幼都有,大多数的屋舍都是遍地狼籍,尽管孙恩军破城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却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挥之不去,远处还有火光与喊杀声传来!有不多的幸存百姓壮着胆站上路边,目中喷射出澈骨的痛恨!
他们不但恨孙恩,恨贼寇,还恨王凝之!正是他的不作为,才使得全城遭受到无边浩劫,如果稍微有一点点准备,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啊!
王凝之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只是迂腐无能,但本性不算坏,心里多多少少起了些愧疚,谢道韫更是羞愤欲绝,她甚至都有种招呼卫风不要顾忌自已夫妻二人的死活,一涌而上斩杀孙恩的冲动!只不过,亲口许下的承诺终究使她开不了口。
渐渐地,有围观百姓猜出了两军之间的复杂状况,喧哗声不由越来越大。
突然,一名衣衫不整的中年女子从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冲出,猛揪住一名孙恩军军士,哭喊道:“你们这些恶贼,还我儿命来!可怜我一家九口,当家男人与两子被一刀斩去首级,两名儿媳被凌辱至死,三名幼儿被摔死取乐,就剩老娘命硬独自苟活,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天杀的狗贼,老娘和你拼了!”
这名军士还未有反应,卫风已是暗呼不妙,他就怕激起义愤引致混乱,别王凝之与谢道韫死的冤枉,更有可能是孙恩趁乱脱逃!于是跟着喝道:“这名妇人,你且下去,信诺大于天,事出无奈,本将与谢夫人已承诺放孙恩一命,但你们都放心,血债必须血偿,终有一日,本将必把孙恩头颅取回,为无辜冤死的百姓讨还公道!你赶紧退下,莫要让贼寇有机可趁!”
好在周围有明事理的百姓,赶忙把这名中年妇女拉去了一旁,卫风也暗松了口气。
孙恩则是连呼可惜,混乱对他有利,只是被卫风抢先一步,把混乱消弥于无形,谢道韫却是眉心微锁,深深的看了眼卫风,这个人半句不提朝庭,说明他与朝庭无关,不是朝庭派来的军队,那么,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从何而来?
一时之间,谢道韫对卫风的身份来历更加好奇,而且他承诺为山阴百姓报仇,这次放走了,下次再捉到孙恩谈何容易?他哪来的信心?同时,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又想不起问题出在哪儿。
满怀着不解,谢道韫向前走去,而孙恩被押送出城的消息随着百姓之口迅速撒播,并很快演变为了孙恩被生擒活捉,所谓三人成虎,所有人都是同一口径,这使得残存在城里的贼众们加速向外奔逃,无形中大大减轻了义兴军梳理全城的压力,要知道,他们只有一千多人,还要分守八座城门!
第六十二章狗眼看人低
互相戒备中,两队人马相继出了东门,似乎是达成了默契,孙恩与卫风同时挥手止住各自的军队。
按常理来说,上万朝庭援军入城,除了控制城门与制高点、解救王凝之与谢道韫、其余人手应立即肃清残敌,可一路行来,孙恩并没有见到所谓的朝庭军队,这让他与卢循均是暗生疑窦,再一看东门,更是不可想象!
东门除了城头上站着几十名军卒,城门附近还有十余人,其余诸如敌楼、战棚与弩台,均是空空如也,要知道,这可是守卫城门的战略要点啊,而门外除了纷乱的脚印,也几乎寻不到战斗的痕迹,这说明,自已的手下很可能还未与朝庭援军照面,就给吓走了!
“将军…”卢循显然猜到了什么,正要说出心中所想,孙恩已脸色阴沉的冷哼一声:“今次是八十岁老娘倒崩了孩儿,栽到家了!有话待脱了身再说!”
卢循的面色也是难看之极,勉强点了点头。
孙恩又把目光投向了卫风,并不说话,对于他来说,这是另一个关键时刻,杀王凝之,是要拿他的头颅立威,可山阴得而复失,威没有立成,杀了王凝之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有破城时以王凝之的头颅祭旗,才能声威大振。
因此,现在杀王凝之除了能泄去心头的窝囊气,那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何况王凝之死了也意味着自绝后路,至于谢道韫,孙恩更加舍不得伤害,他不清楚卫风的心思,如果放了人卫风却在后面紧追不舍该如何是好?已军已经士气尽丧,一触即溃是必然结果。
卫风也是眉头微锁,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孙恩的信任,走到这一步,似乎双方都陷入了死结当中。
王凝之仿佛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突然大叫道:“孙恩,既然出了城,为何还不放开老夫?”
孙恩狠狠一眼瞪了过去,憎恶之色不假掩饰,王凝之不由打了个哆嗦,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道韫捏了捏王凝之的手臂,示意不要着急,随即看向孙恩,略一沉吟,便道:“灵秀,你是否担心这位将军会率军追击?这样罢,我与王郎站在两军之间,倘若那位将军不守信诺,咱们夫妻二人立刻自刎而死,如此你可满意?”
卫风不禁点了点头,如果孙恩提出挟持王凝之与谢道韫退出多少多少里才肯放人,自已铁定不会答应,正如孙恩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孙恩,而孙恩与卢循相视一眼,都觉得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越是耗的久越是不利,关键还在于谢道韫的人品值得信任。
“哈哈哈哈~~”孙恩哈哈大笑道:“既有谢夫人作保,老夫还有何话可说?全军听令,退走!”
孙恩军顿时如蒙大赫,个个拨腿飞奔,就连孙恩与卢循都不敢有任何耽搁,身形一闪,钻入了乱军之中!
王凝之虽然想第一时间跑回城里,但被谢道韫紧紧抓住,只能焦急的在原地等待,卫风果然没有任何追击的意图,目送着孙恩军退的无影无踪,这才领着众人上前,施礼道:“末将义兴军司马卫风,受我家府君之托,特来驰援山阴!”
“呃?”谢道韫怔住了!脸面一瞬间现出了不敢置信之色,既便是王凝之都觉察出了个中的不寻常,竟会是褚爽?是他派军来救?就好象天底下最不可议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已身上!
先不提褚爽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义兴的情况他们不是不清楚,连自保都成问题,又哪来的余力救援会稽?另外还有一点,褚爽与王凝之相比,好足也是有限,王凝之谀道,整天参神拜鬼,褚爽却是好个杯中之物,但这两人的共同点是都不修武备,可眼前这支精兵,论起军容军纪,着实是生平仅见啊!
王凝之讶色一闪,便不再多想,面容一板,追问道:“哦?竟是弘茂那老家伙?好!来的好!改日老夫自会酬谢,现在我问你,你带了多少人来?”
王凝之一幅傲慢模样,浑然忘了是谁救了他的性命,义兴军的上上下下均是脸面隐现怒容,如果不是卫风对军纪约束极严,很可能都会有人恶语相向!
卫风也是一丝不快跃上了心头,他突然意识到王恭之死实是疚由自取,王恭待刘牢之,正如王凝之待自已,当作家将下人呼来喝去,根本不当个人看,刘牢之身为北府军领军大将,如何能忍受得了?是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除去王恭以泄心头之愤!
一瞬间,卫风都有了狠狠扇王凝之一记耳光的冲动!
王凝之却又喝问道:“老夫问你话,你为何不答?难道这便是弘茂御下之道?”
卫风顿时脸面一沉,目中迸出寒芒射向王凝之,他是真的恼了,骂了隔壁的!这狗眼看人低的死**老货就该去死!
卫风浑身散发出凶煞之气,再配上那浸满铠甲的血污与刺鼻的血腥味,王凝之立刻噤若寒蝉,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谢道韫却是暗道不妙,连忙接过来道:“卫将军,你不顾险阻,于危难中率军来援,救下我王氏一族与山阴士庶,妾代表这满城百姓谢过了。”说着,看了眼王凝之,又执手为礼:“夫郎出言不逊,还望卫将军莫要与他计较。”
卫风也回了一礼,跟着就向谢道韫倒起了苦水:“孙恩作反,苍生遭劫,这只是末将为我大晋百姓尽一份心力罢了,谢夫人无须如此,末将也不敢记恨王府君,只是将士们四天前由阳羡出发,餐风露宿,昼夜行军,生火作饭都怕耽搁了救援,全靠吃干粮喝凉水才能及时赶来,孰不料,虽趁着贼寇不备大破孙恩,却受到这般对待!
请谢夫人恕未将说话难听,咱们这队人马,只要途中稍有懈怠,恐怕已是变生不测了,可换来的…哎!着实令人心寒啊!也罢,我家府君着末将救援山阴,如今孙恩已退,也算完成了交待,末将与弟兄们这便告辞了,请王府君与谢夫人珍重!”
卫风一脸的委屈之色,转身抬起手臂,正要挥手,谢道韫已赶忙招呼道:“卫将军,且慢,听妾一言!”
第六十三章暂驻会稽
谢道韫如何能让卫风走掉?如今的山阴就是一堆烂摊子,也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孙恩只是退走,指不定哪天还会再来,到那时该如何应对?
谢道韫虽是女中豪杰,但仅止于为人处事与文才,在军务方面却是一窍不通,甚至政务也不擅长,而城里的文武将兵已一哄而散,对于这些人,她心寒了,即使回来她也不想再用,但山阴迫切需要有人出面收拾,这个时候,她只能指望卫风了。
卫风缓缓转回身,不解道:“哦?谢夫人还有何事?”
“这…”谢道韫有些为难,身为高门士女,尤其还是三十年前最富盛名的高门士女,总有些傲气傍身,之前该说的都说了,让她软语相求拉不下脸啊,如她这类人,脸面名声大于生死,偏偏卫风还摆出一幅茫然的模样!
‘卫将军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难道真被王郎伤透了心?又或是故意拿架子给自已看?’谢道韫又急又恼!
“嗯?”无意中,谢道韫的眼角余光瞅着了卫风身边的两员俊俏小将,其中一人颇为面善,尤其是鼻子令她心中一动,只是一时想不起其中的渊源,不由细细看去。
这正是刚刚由后阵奔上前的王蔓与小兰,王蔓也明白卫风以退为进的心思,还可能被王凝之无礼呵斥,心里有点抹不直,当即丢了个白眼给这人,示意适可而止,不要误了正事,便落落大方的摘去了头盔,顿时,一头如云的乌发倾泄而下!
谢道韫一怔,竟然是女子?这更加觉得面熟,可就差那么一点点才能呼之欲出,要知道,这种感觉极其的折磨人,一时之间,谢道韫急的嗓子眼都要冒出青烟!
王蔓微微一笑,拉着小兰不紧不慢的施了一礼:“太原王蔓见过王府君与谢夫人!”
“哦!”谢道韫立刻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自责道:“真是的,难道是年纪大了?竟没把你给认出来,唉~~你太原王氏的鼻子正是最好的招牌啊,外人想冒充都冒充不了,还望世侄女匆要见怪!”
王蔓的俏面不由微微一红,略带上了一丝赦然,还有些自傲,小兰也轻掩上小嘴,一副忍俊不止的神色,看向王蔓的美目中,竟有着掩饰不住的羡慕!
据《魏书》卷三八《王慧龙传》载:崔浩(北魏著名谋臣,自比张良)弟崔恬以女妻王慧龙,既婚,崔浩见王慧龙,曰:信王家儿也,再曰:真贵种矣!原来,王氏世齇鼻,江东谓之齇王!齇王之称,北方悉闻,崔浩见王慧龙鼻大,遂以定其家世为太原王氏无疑!
卫风颇为哭笑不得,这个典故他是清楚的,只不过,鼻子大就是太原王氏?虽然当时天下鼻子又高又挺的人不多,但不可能仅有太原王氏这一家吧?也太扯了吧?
正暗暗摇着头,谢道韫似是想到了什么,目中现出惊疑不定之色打量着王蔓,偶尔还以眼角的余光瞥向卫风,好半天才叹道:“当初你太原王氏蒙遭大难,妾与王郎悲叹不已,只恨相王下手太快,待消息传来山阴,却为时已晚了,哎~~大祸已生,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望世侄女节哀顺便,不过,你能脱得此难也算不幸中之万幸,只是…你如何会与卫将军在一起?”
王蔓的面孔迅速布上了一层黯然,强笑道:“侄女代先父及各位伯叔兄弟谢过谢夫人了,实不相瞒,侄女已嫁与了卫将军为妻,卫将军也承诺他日为我王氏一门讨还公道!”
“哦?”谢道韫动容了,首次正视起了卫风,这是所有高门大族的通病,卫风救了她王氏的性命,她只是淡淡一谢,但以太原王氏女儿为妻,又夸下如此海口,就由不得不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