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不急不忙接近的军阵,部将高武不解道:“太王,果然是燕军,兵甲都是燕军式样,只是燕国刚刚兵败于魏人之手,哪来的余力攻我平壤?”
第四三七章古怪的战术
说实话,高谈德也很不理解,更何况以往燕军入寇都是走辽东从北路攻打,从无一次渡海前来,因为燕人的长处就是骑兵,当年慕容垂建立的龙城精骑赫赫有名,硬是从无到有,打下了大燕国的千里江山,相反是的,水军是燕国乃至整个北方各族的最薄弱环节,说句难听话,比拼水军,燕国或者连高句丽都不如呢!
当今天下,最强的水军在晋国北府军!
想不明白就把这心思暂时放下,高谈德向前看去,见臆想中的燕军已渐渐放慢了速度,于是吩咐道:“或许来敌未得燕主授意,否则也不会只有这一万余军,高武,待燕军止住你先问问是何人。”
“遵命!”高武拱了拱手。
片刻之后,两军在距离三百步处不约而同的止住步伐,高武放声问道:“前方何人?为何攻我平壤?”
“哈哈哈哈~~”卫风却拱了拱手,哈哈大笑道:“永乐太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可还记得当年故人?”
“这…”高谈德运足目力看去,他与慕容熙的情况类似,三年不见已经不大记得了,毕竟卫风只是抢劫过一次新罗就再未踏足半岛,高谈德也就慢慢的不把卫风记挂在了心上。
可是卫风的心里很不舒服,慕容熙没认出自己,高谈德也同样,难道自己就那么没有名气?
卫风的脸拉了下来,自报家门道:“永乐太王。本将卫风,三年前你我见过一面,当时我为北府军刘牢之麾下,如今受晋主委托,暂居广州刺史,督交广二州诸军事!”
“是你?”高谈德立时惊呼出声:“孤记得你,你劫掠新罗,孤已不和你计较,可今日为何来犯我高句丽?你堂堂大晋莫非就专门欺凌弱小?”
见高谈德认出了自己,卫风心里的不快立时消散。呵呵笑道:“弟兄们没吃食也没女人睡。所以特来向永乐太王打个秋风啊!”
“你…”高谈德正要喝骂,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问的很傻,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出兵。要么是为了土地。要么是为了丁口,而这个姓卫的只是抢劫,他不要丁口。也不要土地,只要财货、粮食与女人,其他的全部杀光烧光,简直是心狠手辣的令人发指,偏偏还奸滑的很,高谈德永远都忘不了在黑夜中被卫风以骑兵偷袭时的场景!
高谈德清楚,卫风盯上平壤,一旦平壤被他攻破,新罗前都城明活城就是平壤的榜样,只是他又不明白,为何这人过来这么久都不攻打平壤,难道还有别的企图?
在高谈德的印象里,卫风恶行滔天,四处劫杀,专欺弱小,而且没有理由,就算当初最残暴的石虎也是远远比不上他,石虎杀的人中以中原晋人遗民与羯人权贵居多,对于羌、氏、鲜卑、乃至高句丽反而不怎么杀!
强抑下愤怒,高谈德冷声道:“你晋国盘距江东,也是一强国,想不到竟会冒充燕人,不过是一藏头露尾之徒罢了。”
卫风微微笑道:“我需要请些长工帮我干活,而平壤太小,远不能满足我的需要,我之所以不亮出身份是怕吓着了你,如果你心存惧意不敢前来,难道我还远赴千里去攻打丸都?永乐太王,本将一直在等着你啊!”
“狂妄!”不仅是高谈德,连带身周诸将都气的浑身发抖,他们总算明白了卫风的意图!
一名部将急忙拱了拱手:“太王,那姓卫的太狂妄了,咱们的兵甲是不如他晋军,可两个拼一个,即使全军覆没也要与他同归于尽,请太王下令!”
“请太王下令!”众将跟着就大声请战!
高谈德的愤怒也无法抑制,厉喝道:“晋人欺人太甚,今日孤誓与那姓卫的不死不休!若能破去晋军,全军上下进一级,赐金一斤,若能取下那姓卫的头颅,孤赐国姓,可位列公卿,进三级,赐金千斤,赏美人百名,将士们,我高句丽赫赫威名始自于今日,布阵,擂鼓!”
“咚咚咚~~”牛皮大鼓重重檑响,军卒们气势如虹,纷纷擎出了弓矢,并尽量集中靠拢,因为晋军除了那百来辆看不出名堂的车子,剩下的全是骑兵,必然会以骑兵发动冲击。
高谈德赶来救援,并没有携带车驾,在平壤以北,有专门的屯粮之处,每个人只需要携带一到两天的口粮就可以了,只是在见到了晋军竟然是纯骑兵之后,高谈德也是禁不住的暗生悔意,带着车驾虽然行动不方便,却可以布置在阵前抵挡骑兵,可这时,只能凭着弓箭和密集的人墙先打防守反击,然后寻找机会以骑兵冲锋。
果然,晋军的骑兵动了,却令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是,移动的只是四千中军骑兵,左右两翼各五千骑别说迂回包抄,连动都不动,而且中军骑兵的速度很慢。
这是什么战术?难道是送死的?要知道,骑兵凭的是速度优势与强大的冲击力,像这样慢悠悠的散步,不是送死还是什么?
高谈德与身周诸将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愤怒归愤怒,但高句丽人与强邻燕国、还有半岛上的新罗、百济甚至倭人争斗了数十年,作战经验无比丰富,并不会因愤怒而失了理智。
依着他们的了解,卫风不可能出如此显而易见的昏招,这其中肯定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但究竟是什么,没有人能摸出头绪,一时之间,心头都罩上了丝不安。
高谈德又向前看,那四千中军骑兵竟在两百步左右停了下来,随即就擎出弩机,一般来说,弩的杀伤力很少能超过两百步,更何况自己的军卒已经竖起了一排盾墙。
这种盾虽然不是中土的橹盾,就是巨大无比,以尖角插入土中,外表蒙有铁皮的防御力极为强悍的盾,而是普普通通的木板盾,可是挡住两百步外射来的弩箭也不费事,他不相信卫风不清楚。
“咚咚咚~~”牛皮大鼓依然在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原本该是振奋人心的鼓点,配合上晋军莫名其妙的用兵,竟使现场弥荡起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以高谈德为首的高句丽众将没有一个人敢嘲笑卫风,他们都见识过卫风的厉害,其中有些警觉的人已经预感到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如果不是骑兵太少,以骑兵佯攻说不定能试探出晋军的意图,可这时,只能被动防守。
猛然间,晋军阵中爆出一声厉喝:“放!”
一刹那,爆响的弓弦声打破了战场的沉闷,石弹、巨箭、弩箭铺天盖地,高谈德顿时面色大变!
“不好!”高谈德的惊呼刚刚脱口,已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传了过来,出于身经百战的本能,他想都不想的向地面猛的一扑,身体才落上地,惨叫声就响成了一片,几乎同一时间,伴着一声嘶鸣,胯下的战马轰然倒地。
高谈德转头一看,马脖子竟然被一枚三尺巨箭射了个通透,鲜血就像喷泉般奔涌而出,这可把他吓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心想如果不是机灵点及时弃马,铁定是当场毙命啊!
高谈德又向四周快速一扫,前排的木盾就像纸糊的一样,比寻常弩箭要长一倍都不止的铁矢一射而过,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钻入了后方军卒的身体当中,倾刻之前,地面已是遍布尸体,鲜血把大地都染成了通红!
高谈德明白了,晋军弩箭的威力奇大无比,在两百步的距离上竟然可以射穿木盾,相比较而言,投石机与巨箭反而可以忽视。
直到此时,高谈德才彻底理解了晋军古怪战术的用意,就是仗着弓弩强劲欺侮人!
念头刚刚转动,又是惨叫连天,原来,晋军的第二轮弩箭已经射了过来,这让他意识到,防守反击根本不可行,因为晋军不需要主动发起进攻,光是射箭就能把自己这三万人活活射死,即使有侥幸逃命的,也是全军溃败之下跑的最快的那部分人。
这一刻,高谈德又悔又恨,他自从登基以来,大小近百战,却从未遇见过如今日这般一边倒的战局,可是他也清楚,后退或是不动只能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奋勇争先或会有一线生机,于是猛喝道:“我军已至生死关头,唯有主动出击方能大败晋军,孤传令,全军冲击,与晋人血战到底!”
身边活下来的传令官立刻打出旗号,紧接着,号角被吹响,高谈德仅有五千骑兵从中路直冲而出,而步卒也从两侧发足狂奔,所有人全都豁出去了!
但卫风临时组建的弩骑兵不会与高谈德的骑兵硬拼,在射出最后一轮弩箭之后,立刻调转马头撤退向了车阵,使得高谈德的心里禁不住的阵阵滴血,光是这一轮弩箭,他就看的清清楚楚,当场摞倒了他近四百骑!
只是还未来的及心疼,高谈德一颗心就紧紧提到了嗓子眼,晋军的两翼骑兵动了,一支迎头冲向了自己的骑兵,另一支分为两队,从左右向着步卒包抄而去!
第四三八章大破高谈德
担当弩骑兵的是俚人,因为他们的骑术不过关,暂时还没有骑马冲锋的能力,迎头而上的五千骑则由卫风亲领,全军在奔跑中迅速布成了一个锋矢冲锋阵形,卫风自然处在锋尖的位置。
而高句丽骑兵原打算是直接冲入晋军中军,可是被弩箭射杀了数百骑之后,又见着一支晋军骑兵从侧翼杀来,这使他们意识到,除了迎头痛击没有别的办法,关键还在于战场太小,根本施展不开,如果不管不顾的话,只能被拦腰截断,一支骑兵被另一支骑兵拦腰截断是非常危险的。
高句丽骑兵强行扭过方向,马蹄声踏的震天响,高谈德的心也紧紧悬了起来,他清楚这两支骑兵的成败几乎可以决定整个战局的方向,连带他身边的诸将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甚至晋军的车阵在向骑马喷洒出巨箭石弹,以及中军骑兵在退入车阵之后,又分出了半数去射杀自己的步卒都未留意。
“嗖嗖嗖~~”一阵羽箭飞出,晋军竟然率先射出了箭矢,高谈德顿时面色大变,晋人什么时候有如此凶猛的骑射了?要知道,在辽东诸族中,高句丽虽然不比鲜卑、契丹、柔然等以骑射见长,但他们自认为至少比晋人要强上一筹。
高句丽骑兵不行,问题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半岛土地狭小,多山地,占据的辽东东南部也以山区为主,骑兵不如步卒好使,高句丽的都城丸都有个别称叫做丸都山城。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三年前高句丽骑兵败给卫风,高谈德认为是在黑夜里被偷袭了,并不是真实水平的反映,可这时才知道,晋人的骑射不下于燕人啊!
就在念头一闪间,数百名高句丽骑兵中箭坠马,而这些人都是分布于阵前,已经掏出弓矢准备对晋军进行第一轮打击的骑兵,不要小看这几百人的伤亡,它相当于破坏了高句丽军的一次进攻计划。使得回射的箭矢只有稀稀拉拉的数百枝。数百枝箭面对截面很大的骑兵军阵,首先不可能每枝都命中,既使命中了也未必能一箭毙命,除非运气好射中面门或是胸腹等致命部位。
被射中面门纯属倒霉。谁都没办法。可是射中胸腹的箭矢。由于从燕军手里得到的甲的胸腹部位已经全部更换为了竹片,竹片被射中最多是爆裂,可以有效的抵消掉箭矢的穿透力。使得高句丽军的还击只造成了晋军十来人坠马!
高谈德气的脸面潮红,可这还不算,在几乎没有效果的还击后,晋军又射出了第二轮箭,自己一方又是数百骑坠马,第二轮箭一出,无论是谁都没有再射箭的机会了,双方骑士纷纷擎出马刀,勒着缰绳疾冲而去。
尽管还未接触,但从场面上看,高句丽骑兵明显位居下风,一方面是被射了三轮,以及零零散散的巨箭石弹轰击,人数少了千余人,另一方面是强行扭转方向,阵形根本来不及重整,毕竟高句丽骑兵与燕人骑兵不在一个档次,几乎是以散兵线迎击晋军,以分散对集中,即便是高谈德也是脸面罩上了浓浓的不安!
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阵斩卫风上面,因为他看见卫风竟然冲在了骑兵第一线,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卫风身边还有个女人,这是一名长相与羯人类似的女人!
这显然是茱丽娅,茱丽娅满脸的兴奋毫不掩饰,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数万人的大规模会战啊,与她当海盗时的那种几百上千人的战斗完全不可同时而语,尤其还是担当了骑兵前锋的位置。
茱丽娅忍不住道:“使君,我们来比比看谁杀的人多!”
卫风看了眼前方,还有十来步的距离,于是快速问道:“赢的有没有彩头?”
茱丽娅不假思索道:“您赢了,茱丽娅用嘴为您服务一次,但是您如果输了,您也要同样用嘴为茱丽娅服务一次!”
卫风差点叫起了娘,茱丽娅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堂堂正正,不愧是罗马女人啊,说实话,如果是苻氏姊妹花让他用嘴,他肯定不大乐意,因为她俩不是处女,而茱丽娅不同,除了没流血之外,是真的不能真的处女,既然没被别的男人碰过,卫风也很乐意用嘴来使茱丽娅获得快乐。
只不过,卫风陷入了一瞬间的为难当中,究竟是赢还是输呢?输赢他都愿意啊!
紧接着,卫风就问道:“茱丽娅娘子,打平怎么算?”
茱丽娅利索的答道:“打平我们互相服务!”
“好,成交!”卫风精神大振,一夹马腹,旋风般杀入了敌阵,迎面奔来一名骑士,他立刻把马头稍稍一勒,向边上错开,随即就是一枪直刺,准准扎中心窝之后,顺手把尸体甩去一旁,又抡起长枪,对着第二人的颈脖猛的扫了过去!
卫风的枪从枪尖到枪杆为纯钢水浇铸,造出了毛胚又经工匠连续锻打,总长一丈八尺,重达八十斤,这被扫中脖子哪还了得?头颅就像西瓜般被扫的不知飞什么地方去了。
一见卫风大发神威,茱丽娅也毫不示弱,长枪上下翻飞,每一枪刺击都能带走一条性命,身侧的将士们则是挥舞起马刀一冲而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晋军的锋矢阵已经钉入了高句丽骑兵深处。
同时,两翼包抄的骑兵也收勒成鱼鳞阵杀入步兵群中,而且外围还有两千弩骑兵在抽空子放冷箭呢!
步卒没有任何掩护,被骑兵冲击是必死的命,原本高句丽人还指望把卫风的骑兵击溃,再去支援步卒,可这时,谁都知道败局已定了,高武咬了咬牙,急声道:“太王,赶紧退吧,一旦让晋军合围,想走都走不了啊!”
高谈德现出了一丝迟疑,不舍道:“我儿怎办?”
高武明白高谈德指的是困守平壤的高涟,高涟聪慧骁勇,是高谈德最喜爱的子嗣,年仅十五六岁,已经隐隐坐实了世子的地位,要知道高谈德在若干年前,就有把都城迁来平壤的打算了,所以命高涟为平壤太守,却没人能料到,晋军竟会前来,只要己军一退,平壤失去外援,陷落只是早晚间事。
高武又劝道:“陛下,世子机灵,见机不妙必会弃城而奔,而您是我高句丽不可或缺之明主,今日虽败,乃是那姓卫的阴险狡诈,不顾脸面冒充燕人,致使我军料敌失误,非战之过也,他日总有报仇雪耻的机会!”
高谈德也是一心志坚毅之辈,在与燕军的作战中败多胜少,早已练出了一副宠辱不惊的心境,对于他这类人来说,只要有命在,就不算输光,总有翻本的一天,于是立刻唤道:“传令,全军回撤!”
“咣咣咣~~”铜锣声刚刚敲响,高谈德已领着近百名部将亲随飞奔而去,这一见太王都跑了,高句丽军立时全军崩溃,步卒们发了疯般向回奔逃,幸存的骑士更是把马速催到了最大!
卫风赶紧把人手散开抓捕俘虏,一批批步卒被骑兵追上,被迫跪地投降,有些死性不改的,则一刀灭杀了事,放眼望去,整片战场上乱作了一团。
茱丽娅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勒住马缰仍怔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想起来道:“高句丽败的太快了,只不过,他们的实力只相当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