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出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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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出版书)-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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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珠一边把他的行李扔到地上,一边说:“对啊,这是少奶奶吩咐的。”
扎西一屁股坐在床上,摸索着绸缎制成的被褥,咧嘴笑了:“没睡过,还真没睡过!”
刚珠一把将扎西拽下来:“这是我们少奶奶的床,你下来!”
扎西误解了刚珠的意思,嚷嚷起来:“我是替身……我又不是……我可不陪你们少奶奶睡觉!”
刚珠打断他:“我踹死你,臭喇嘛!想什么呢你。”
扎西嘟囔着:“除了我阿妈,我从来没跟女人睡过一个屋子。就别说一个床上啦。”
刚珠正要冲他发火,外面传来脚步声,两名女仆推开门,旺秋引路,德吉走了进来。♀女仆们看到扎西,恭敬地行礼:“少爷,扎西德勒。”
扎西双手合十,回了一句:“扎西德勒。”女仆们愣了一下,没敢多想,马上去床前铺被子了。
德吉盯着扎西,皱起眉头。扎西看到她的目光,明白自己露了身份,赶紧坐到了一边。
女仆过来:“少奶奶,给您更衣,就寝吧。”
德吉站在地中间,习惯性地伸起胳膊,等着女仆宽衣。女仆刚给她脱了一件外罩,德吉就打掉她的手说:“好了,你们出去吧。”两名女仆退了出去。旺秋冲着刚珠摆手,刚珠明白,也向门外退去。扎西见刚珠要走,跟在他后面。结果,被关在了门里。
德吉见状,问道:“你想去哪儿啊?你是少爷,这是你的睡房。”
扎西找借口:“这屋子一股什么怪味儿,熏得慌。”
旺秋损他:“这是法国香水,香奈儿,别人想闻还闻不着呢!”
德吉叹息:“睡这屋子你觉得别扭,我也觉得别扭。可这碉楼里,铺床的,擦地的,哄孩子的;院子里喂马的,背水的,磨糌粑的,干各种杂役的奴仆,几十号人,就是几十张嘴,你别看他们不哼不哈的,心里都明白着呢。稍不留神,你就会露出破绽。就算他们口风严,不敢张扬出去,可保不准仁钦父子使银子花藏钞啊。为了遮人耳目,你就忍忍吧。”
扎西无奈地说:“我懂。”
“你不懂。少爷是从不对奴仆说吉祥话的。”
“我刚才……还没适应,我先睡觉了。”他走到床前,拉开纱帘。
旺秋蹿了上去:“这是你睡的地方吗?”
扎西反驳:“我睡在地上!得有被子啊。”
“柜子里有新被子,自己拿吧。旺秋,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德吉吩咐道。
“少奶奶……今晚我在这儿侍候您。”他看了一眼扎西,又说:“您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就睡在地上,给您守着门。”
这一夜,旺秋躺在门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睡床。隔着纱幔,可见德吉在床上安静地躺着。扎西则睡在屏风后的地毯上,他翻来翻去睡不着,最后呼的一下他把被子蒙在了头上。旺秋受到了惊扰,收回目光,假寐。
一会儿,扎西的脑袋又从被子里探出来,他抬头看见了柜子上的红酒,犯了酒瘾。他看了看纱幔里的德吉和门口的旺秋,悄悄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酒瓶拿到鼻子下闻了闻,甘醇的酒香直沁心脾。他刚把瓶口凑到嘴唇边上,忽然听到身后有响动,扎西转过身来,看见德吉坐在床沿上,满脸泪水,盯着自己,他愣住了。
扎西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硬着头皮走到德吉床前,递上酒杯,心虚地说:“我知道你睡不着,喝杯酒,利于睡眠。”德吉没理他,扎西很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旺秋过来,一把推开扎西,他看见德吉泪眼涟涟,心疼地说:“少奶奶,您这个哭法,糟蹋身子啊。”德吉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旺秋赶紧半蹲着,弓着腰,把肩膀伸了过去。德吉趴在他的肩头上淋漓尽致地哭了一场。
旺秋殷勤地说:“少奶奶,您哭吧,都哭出来,心里就敞快了。”
德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扬起头来,抓过扎西手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扎西看见德吉抽泣不止,劝她:“一切法缘生缘灭,无常无我,德勒老爷、少爷是解脱了世间之苦,没什么好悲伤的。”他抓过德吉的手,举起酒杯,倒酒。然后接着说:“他们的灵魂就像这葡萄酒,生与死,不过是把酒从瓶子里倒进杯子里,换个容器罢了。少奶奶,这么想了,你也就洒脱了。”
德吉安静下来思索,她觉得扎西说得对,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拉萨就是盛装灵魂的皮囊,老爷和少爷走了,只是去换一副皮囊。我再伤心、再痛苦,又有什么用呢?剩下的日子,我和兰泽还得过!这场伤寒害了我们家,也救了我们家。我应该以此为借口,闭门谢客,为训练扎西喇嘛争取时间。再难,我也必须苦撑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德吉每天教扎西学习贵族礼仪,扎西也乖乖地学起贵族的举止做派。他不断地矫正自己的动作,德吉还是不满意。
扎西一脸的无奈:“我又哪儿错啦?”
德吉给他纠正:“抬腿走路,先迈右脚。”
“你们这些贵族真是无聊透顶,走路就是走路,为什么非得先迈右脚?”
“自打我来到这个世上,见过的贵族老爷都是这么走路,没人问为什么。”
扎西气得一屁股坐在卡垫上。德吉盯着他,又说:“你的坐法也不对,贵族都是先撩后摆,再掸前摆。”
扎西生气,不理她,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旺秋厌恶地说:“你那是喝茶,还是饮牛?”
扎西跳起来,发牢骚:“我渴了,练了一上午了,抿一口抿一口,急死谁啊?”说着,他赌气地抓过桌子上一个盛奶酪的大碗,把酥油茶倒进去,端起来就喝。
德吉轻蔑地望着他说:“拉萨的贵族最讨厌用大海碗,用这种大碗喝酥油茶,像永远吃不饱的饿鬼。”
扎西乐了,气她:“我是个农奴的儿子,臭喇嘛,从小到大就没吃饱过几顿饭,当然是饿鬼。”
“可你现在要扮成贵族,是拉萨城里数一数二富有的少爷。”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既然我答应你了,绝不食言。但我要提一个条件,我只帮你渡过眼前的难关。按照你们贵族的惯常做法,你,德勒家的少奶奶,应及早招一个入赘的女婿上门,怎么喝水,怎么走路,怎么抖衣服,这套烂规矩你留着教他吧。等你选定了真丈夫,我这个假冒的少爷就从德勒府消失,彻底消失!一天都不多待!”
闻听此言,旺秋眼睛一亮,他扫了德吉一眼,一个大胆的妄念在他心中蠢蠢欲动。
仁钦坐在客厅里抽着香烟,他一扭头,看见在德勒府盯梢的乞丐跑来,在院子里向洛桑汇报着什么,洛桑听完,把他打发走了。一会儿,洛桑进了客厅,对仁钦说:“爸啦,探子回来报,这些天,其美杰布就没出过院子。”
仁钦意外:“闭门不出,不对啊。”
“其美杰布是出了名的赌棍,三天不摸麻将,他手就得挠墙。从前跑印度回来,一定会约上一帮子人赌个昏天黑地,上次我在阿旺家碰见他,他已经一天两夜没下桌了。”
“洛桑,这次你说到点子上了。现在这位少爷,确实反常。”
“我让人设个麻将局?”
“你别忘了,现在是德勒老爷的丧期,他不会出来的。”仁钦琢磨了一会儿,继续说:“每次德勒家的商队从印度回来,一定会给关系近的亲戚捎些东西,这些亲戚也会上门去拜会,可以利用一下其美杰布的亲戚们。”
洛桑茅塞顿开:“爸啦,我明白了,这事儿您就交给我吧。”
一个礼拜之后,德吉准备试一试扎西,她让旺秋安排仆人进来侍候。仆人端着干果、点心放在德吉和扎西的桌子上。扎西伸手帮仆人挪了一个盘子,又拎起茶壶倒酥油茶。德吉坐在边上不动声色地看着,等仆人走了以后,德吉告诫扎西:“少爷是不会自己倒茶的,更不会伸手帮仆人摆盘子。”
扎西一脸窘态,嘟囔:“拉萨的贵族,寄生虫。”
“你说什么?”
“不自己倒茶,不摆盘子,全等着仆人侍候,我记住了!”
“你还要记住,像我们这种有身份的大贵族,接仆人递过来的东西,伸手不能超过一尺。”德吉给他做了个示范。扎西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一遍,他看见旺秋在边上坏笑,于是说:“旺秋,把茶递给我。”
旺秋一愣,德吉示意他照办,旺秋无奈,只好端着茶过去。扎西贵族派头十足,看都不看他,伸出不超过一尺的手。旺秋把茶放到他的手上。
扎西故意折腾旺秋:“看什么呢?再来一遍!”
旺秋看了一眼德吉,敢怒不敢言,只好把茶端去,又重复了一遍。
扎西故意教训他:“做奴才的视线不能高于老爷的膝盖,你这奴才,脑子被羊油糊了,看哪儿呢?”
旺秋气得脸发青,瞪着他:“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老爷。”
扎西告状:“少奶奶,你看见了吧,他总在边上捣乱,我没法练了。”
德吉只好说:“旺秋,照少爷说的做!”旺秋无奈,只好大弓腰,低视线,把茶递了上去。扎西接过来,得意地喝着。这时,窗外传来乱哄哄的声音,旺秋快步过去,拉开窗帘朝楼下张望。德勒府院门外来了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要进来,刚珠正在拦他们。旺秋转身说道:“少奶奶,好像要出事儿。”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说道:“是堆龙德庆的远房堂叔。”
德吉一听,生硬地说:“不见!”
扎西却说:“从堆龙德庆到我们府上得走上小半天,让他们进来吧。我也认识认识,省得以后出错。”
德吉损他:“你正稀里糊涂呢,跟他们一照面,肯定露馅。再说了,前几天老爷出殡,这群亲戚哪儿去啦?他们怕得罪仁钦,要么躲着没来,要么推三推四……”
扎西听出门道:“那现在就更不能轰他们走了,前些天,他们怕仁钦,现在就不怕啦?少奶奶,你想想吧。”
德吉马上反应过来:“他们来,是有目的的?……可你还没准备好啊。”
窗外一阵喧闹。德吉终于坐不住了,掀开窗帘朝下望去。只见堂叔等人气哼哼地冲进院子,直奔主楼而来。德吉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转身就走,要下去拦他们。她嘱咐扎西:“你别下楼,先躲一躲,我一个人去应付。”
扎西跟在她后面,叨唠着:“他们不见到我,是不可能走的。”
德吉担心地问:“你行吗?”
“行不行,试试才知道。”
德吉无奈,只好一边疾走,一边告诉他:“冲在最前面,戴黄帽子的那个老的,是堂叔,穿紫缎子的是他大女儿次央,穿黑色便服的是札措老爷,那个小姑娘叫卓玛,八岁,边上的是她阿妈,格桑梅朵,她是堂叔的二女儿……”
扎西跟在德吉后面,把她说的话嘟嘟囔囔地重复了一遍。他们在客厅刚坐定,堂叔等亲戚就闯了进来。德吉一见他们,笑脸相迎上前招呼。亲戚们有人面面相觑,有人惊喜,大家慌里慌张往外掏哈达,准备献给德吉和扎西。
德吉笑着说:“免了,免了,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扎西起身,客套:“没到外面去迎堂叔,让您挑理了。”
堂叔上下打量扎西,脸上挂着惊奇:“岂敢,岂敢,少爷身子骨不舒坦,能跟我见上一面,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堂叔,我听您这话……怎么不对味儿啊?”扎西问。
堂叔有些不好意思,格桑梅朵抢着说:“拉萨城里都在传,说少爷染病回不来啦,还说你……掉江里了,你说这些人都揣着什么心思啊!”
扎西尽量保持镇静,追问:“梅朵妹妹还听说什么啦?”
“那就多了。少奶奶,还有人说,少爷跟一个印度娘们儿私奔了。你说这些人的嘴啊,缺死德啦。”
德吉跟她开玩笑:“还用得着私奔,有本事,他都领回府里,我替他养着。”
大家闻听,哄笑起来。扎西见气氛缓和了,冲旺秋招了招手。旺秋带着两名女仆端着托盘过来。托盘里是瓦斯针手表、法国香水、英国香粉、钢笔、剃须刀。
扎西笑呵呵地说:“这都是些新鲜的洋玩意儿,本打算歇过这几天,派人给堂叔送过去的。来来来……”
来客眉开眼笑,围了上去。德吉坐在一边,替扎西捏着一把汗。扎西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糖果,冲着小姑娘招手:“卓玛,来,吃糖。”
卓玛高兴地跑过来,扎西把她抱到怀里,给她扒糖。卓玛开心地说:“这是英国糖,我吃过,真甜。”
“甜就多吃。来,抓一把,揣兜里。”扎西把糖果塞进了孩子的口袋。
札措老爷向扎西打听:“少爷,听外面谣传,夏麦庄园的瘟疫闹得很凶,有这回事儿吗?”
扎西点头:“可不是吗,整个村子死的死、逃的逃,我们商队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惨哪!夏麦庄园过去是最能出青稞的地方,我一听说闹了瘟疫,心想,能救几个就救几个,那可是我们自家的农奴啊。还别说,我赶到的时候,夏麦总管还活着,正捯气呢,我就亲自给他喂药,那药是从印度带来的,可惜晚了,没救活。夏麦总管死的时候,全身惨白,嘴啊、肚脐眼都烂了……”扎西故意做恐怖状,逗卓玛。
格桑梅朵警惕起来,奔过去把孩子抢了回来。
扎西继续说:“按说我也染上了,可能……老爷就是我给传上的,他年纪大了,体力不敌……”
众人闻听,纷纷躲避扎西,扎西见状,开始装冷,咳嗽。
堂叔坐不住了:“少奶奶,你和少爷都好,我就放心了。天也不早了,我们的路还远,赶着回去了。”
德吉松了口气,虚情假意地说:“吃了饭再走吧。”
众人异口同声:“不吃了,不吃了。”他们忙不迭地往外拥。
扎西见状,更来劲儿了,装患病的样子,竟然倒在了地毯上。德吉见众人已经到了院子里,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扎西意犹未尽,继续装病:“少奶奶……你别碰我,染上……噢,噢……”他竟然开始口吐白沫。
德吉慌了:“扎西,少爷……”
扎西见德吉真的被吓着了,他一骨碌坐起来,把一个药片从嘴里吐到手上,然后笑嘻嘻地说:“不是早告诉过你,我会演话剧嘛。”
德吉见他没事儿,翻脸:“你吓死我了!”
吃晚饭的时候,刚珠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他向德吉汇报,自己一路跟踪堂叔,竟然看到堂叔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仁钦府。扎西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洛桑指使他来的,仁钦父子对我起疑心了。”
德吉非常气愤:“这算什么亲戚!老爷在的时候,从没亏待过他们,老爷刚走,他们就以为德勒府撑不下去了,就学会卖友求荣啦!”
扎西劝慰她:“一个人一个习惯,一匹马一个跑法。你何必跟那种人动气。”
旺秋忧心忡忡:“我们家成了仁钦眼中的麦芒,不拔掉,他不会罢休。少奶奶,您可得早拿主意。”
德吉有些紧张:“少爷今天没露出什么破绽,这是万幸。扎西,接下来,你要时刻小心,尽快对拉萨的贵族生活熟悉起来。”
“我对自己有把握,少奶奶放心。”
“那就好,我们把这些天的事儿前前后后捋一遍,看哪儿还有漏洞。”
“仁钦能买通外面的亲戚,就不会买通府里的家奴?府上的人,我倒觉得更危险,家贼难防。”
“好在我们早有防范,府里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的底细。”
旺秋突然一拍脑门说:“少奶奶,您忘了,跟刚珠一起回来的伙计,他们对少爷的底细一清二楚。这些人,会坏事儿的。”
“我早叮嘱过了,都关在库房里。”
“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早晚要出来干活儿,不能白养着。少奶奶,我看,为了让他们永远闭嘴,不如……”
刚珠闻听,有些着急:“管家老爷,那些伙计跟少爷风里来,雨里去,绝对忠诚。”
德吉扭脸问道;“刚珠,你能保证他们?”
刚珠连连点头:“能,能。”
旺秋还是不放心:“人心都会变的,堂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扎西已经猜出旺秋的心思,他不忍心伤害那些伙计,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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