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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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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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政之初,孟昶有鼓励言论自由的肚量。他好打球、好走马,又好房中术,还多次从民间采良家女子以充后宫。宋无名氏《五国故事》记载,孟昶曾在民间海选“有殊色”的女子充实后宫。民间害怕,纷纷寻找媒人快速结婚,史称“惊婚”。当时有个枢密副使名韩保贞,见民间“惊婚”怨声载道,于是恳切劝谏。孟昶听后大悟,当天就把良家女子放出宫去,还厚赐韩保贞。有人上书,说台省官应该选择有名望的士林清流充任。孟昶慨叹道:“光说意见,干吗不说具体要什么人来出任台省啊!”左右请以此来质问这个上书的人。孟昶道:“我见唐太宗初即位,臣下上书言事,皆见嘉纳,你们奈何劝我拒谏呀!”

他还特意在朝堂门外置放了铜匦(音轨),史称“以通下情”,也即用这个东西来与朝堂之外的士庶交流。

所谓铜匦,就是铜箱子。当初发明这个东西的是大唐武周时期的鱼保家。鱼保家投武则天所好,制作了一个铜箱子,分为东西南北四格,各格有口,信函投入,即无法拿出。四格分别命名为“延恩”“伸冤”“招谏”“通玄”;是将投信分作四类分别投入,“延恩”就是赞美朝廷,“伸冤”是诉说冤情,“招谏”是议论朝政,“通玄”是报告机密。考武则天当初也有“以通下情”的初衷,但这个东西久之就成了打击政敌的工具。它成了名副其实的“检举箱”。孟昶用了这个东西,并没有看到有效的政绩。显然,铜匦作用有限。

但孟昶所作的《令箴》是至今读来震撼人心的好东西。《令箴》共二十四句,宋人笔记《蜀梼杌》《容斋续笔》中都有记录。史称《御制戒石铭》。到了宋太宗时代,将这二十四句删繁就简,缩为四句十六字: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十六字,今人已经耳熟能详。宋书法家黄庭坚书写这十六字后,被人刻碑,又简称为《戒石铭》,复制到全国各地,千年来,长久地影响了帝国的各级官员。

于此可见孟昶也确有励精图治之念。

孟昶还令人在成都翻刻石经,又刻木版,批量印刷古籍。九部儒学经典也即“九经”就在乱世中得到了流传。今日为人所重之“宋版书”,很大程度上以“蜀本”为佳。主持西蜀“九经”工作的是毋昭裔。

此人少年博学,有见识,后蜀高祖孟知祥,曾在后唐做太原市长也即北京留守(后唐以太原为北京,首都为洛阳),镇守今山西地区,这时毋昭裔效力于孟知祥麾下为秘书长。后唐大军攻灭前蜀,随即以孟知祥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使,毋昭裔也随之前往,任掌书记之职。李嗣源时,孟知祥阴有割据称帝之志,引起后唐注意。为了防止孟知祥割据,后唐枢密使安重诲特派李严为监军,督察孟知祥行动。消息传入蜀中,毋昭裔与诸将吏请不要接纳李严。但孟知祥另有所想,准李严入境后,威风凛凛地将他杀死。不过毋昭裔劝拒李严入蜀,迎合了孟知祥的野心雄心,从此得到重用。称帝后,以毋昭裔为御史中丞。

孟昶时,毋昭裔做到宰辅之职。





王昭远的蜡丸密信


中原后汉建立时,汉将赵思绾、王景崇据守西北反叛,都有礼物送给孟昶求援。孟昶贪利,拟出兵接应。毋昭裔反对,为他陈说利弊,但孟昶不听,结果赵思绾、王景崇都被后汉所灭,蜀军也大败而归。

“九经”,在五代时期,有两处翻刻,一处在中原,由冯道主持,一处在后蜀,有毋昭裔主持。蜀本刻经告竣时间大约在公元953年,与冯道先后差不多。据记录者言,毋昭裔少时家贫,曾向人借《文选》《初学记》等书,那人面有难色。此事给多才敏感的毋昭裔刺激不小。他叹道:

“遗恨我家太穷不能靠我的力量得到这些书。他日我只要稍稍发达,就刻板因帅,争取给天下学子们阅读。”

此即传统所谓“圣贤发心”。

当他做到宰相时,就开始践履早年的誓言。他用自己的私财百万经营学馆,请人将儒学九部经典刻石,立于成都学宫,又奏请将《九经》刻板印刷。书成后,海内得之,无人不珍爱。五代时,南北两部“九经”的出版印刷,是罕见的文明亮色。

除了“九经”之外,他还令门人刻成《文选》《初学记》等,完成了少时的一个夙愿。

毋昭裔开中国私人出版图书之始,是中国文化史上非常重要的人物。读史至此,值得浮一大白。

后蜀宰相李昊已经看出了天下大势正在走向分久必合。于是对孟昶说:

“臣观宋氏启运,与大汉、西周不异。老天厌乱很久啦!一统海内,恐怕应该就是这个时期!我蜀若与大宋通好,进贡,也是保安三蜀之长策啊!”

孟昶也知道战端一起,恐非大宋对手,于是同意李昊意见,准备发使,通好大宋。这时候,枢密使王昭远出来,坚决不同意李昊意见。

王昭远正在读兵书,知道了很多兵家见解。这个没有经历过战阵的枢密使大员,以为万一蜀宋开战,巴蜀凭借天险地利,足以当百万雄兵。

他说服了孟昶同志。

孟昶将国防任务交给他全权处理。王昭远于是以景处瑭等人率兵屯峡路,又派遣使者往涪(今四川涪陵)、泸(今四川泸州)、戎(今四川宜宾)等州检阅水手,增置水军。

在他排兵布阵之际,有个山南节度判官张廷伟来向他献计:

“王公您一向没有勋业,现在担当枢密使这个要职,必先建大功以塞众人之口。观天下形式,我蜀地当西南,汉主地当东北,如果能约定北汉与我们一起出兵,夹击宋国,则中原表里受敌,我蜀即可出黄花(今陕西凤县)、子午谷(今西安南),一举恢复关右旧地。以此进击中原,则退攻都可获得主动。”

王昭远听罢大喜,一听说“出子午谷”,他就来劲了。这正是当年孔明几次“北伐”的要津,但诸葛胆小,居然不敢出子午谷!我王昭远建不世之功,就要出一次子午谷玩玩。

《乾隆御批纲鉴》说到此节,有眉批道:“以诸葛亮之用兵,尚不敢听魏延之说,出子午谷以侥幸成功,昭远何人,乃欲从廷伟轻举?是徒启宋兵端以速蜀之亡耳!”就是诸葛孔明那样的人用兵,当初都不敢听魏延的意见,出子午谷以图侥幸成功。王昭远算什么人,竟要听什么张廷伟的轻率意见?这是白白地开启大宋兴兵的理由,加速蜀国的灭亡啊!

王昭远决计听张廷伟之计,告知孟昶后,派了三个使臣带着蜡丸密信去联络北汉。

但三使臣有一人名叫赵彦韬,行至汴梁时,带着蜡丸偷偷交给了赵匡胤。





宋师未出,巴蜀已定


老赵正在与诸臣研究川陕地形,但是一直没有一个开战的借口。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那个蜡丸,让后来的乾隆帝说着了,果然,老赵大笑:“吾西讨有名矣!”我讨伐西边的后蜀,师出有名啦!

老赵已经奄有荆襄,此地当后蜀之东,水路可抵蜀地。拜柴荣所赐,老赵还同时拥有秦凤,此地当后蜀之北,陆路可抵蜀地。赵彦韬等指陈后蜀山川形势、戍守处所、道里远近,将这些关隘要塞画成地图。老赵命诸州造轻车,供山地输送之用,以备陆路攻蜀。一面又在开封城南朱明门外凿池引蔡水,造起楼船上百艘,训练水军,号“水虎捷”,以备水路溯江入蜀。又设西南面转运使,调度调运攻战物资。

乾德二年,公元962年十一月,宋太祖点将,兵分两路:

第一路,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凤州路都部署,武信节度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崔彦进副之,枢密副使王仁赡为都监。

第二路,命宁江节度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刘光义为归州路副都部署,内客省使、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

后勤部队则由给事中沈义伦为随军转运使,均州刺史曹翰为西南面转运使。

并转运使麾下后勤兵马,总合步、骑六万,择日分路进讨。

出兵之前,王全斌等赴阙来辞,赵匡胤在崇德殿开宴,赐给金玉带、衣帛、鞍马、兵器不一。

老赵又拿出西川画图来授给王全斌等,并因此问他们:“这一趟,西川可取否?”

王全斌等人答对道:“臣等仗天威,遵妙算,克日可定也!”

有一位龙捷右厢都指挥使史延德前奏道:“西川若在天上,那可拿不到,只要在地上,臣等到时即平。”

老赵听后很高兴,史称“上嘉其果敢,慰勉之”。又特意嘱咐王全斌说:“凡克城寨,只需要登记器甲、刍粮;有钱帛之类,全部分给战士!吾所欲得者,其土地耳。”

老赵最后叮咛王全斌说:“西川将校北人不少,多是投奔过去的中原人物。可以诏谕他们,令其转祸为福,有能为大军向导、供给粮草、率众归顺、举城来降者,朕当议给优赏!全斌你行营所至,务必告令军士:不得焚荡庐舍,不得殴掠吏民,不得开发邱坟,不得剪伐桑柘,违者当以军法从事!切记!”

老赵的战略安排是:王全斌、崔彦进率所部主力三万多步骑出凤州(今陕西凤县),拟南下后入蜀,为北路。刘光义、曹彬率所部两万多步骑出归州(今湖北秭归),拟溯江入蜀,为东路。二路分进合击,拟会于成都。

宋师两路出汴梁南门后分道,一奔北,一奔南。一时间,大梁城外浩浩荡荡,尘埃蔽日。

蜀主听说北师已动,就正式拜王昭远为北面行营都统,左右卫圣马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都监,山南节度使韩保正为招讨使,洋州节度使李进为副招讨使,率兵拒战。并告知皇太子孟玄喆也做好准备,必要时出师抵抗宋师。

行前,蜀主对王昭远说:“今日之师,爱卿所召也。你可要勉力为朕立功啊!”

昭远读兵书正在劲头上,领兵之际认为建功机缘已到,下令全军士兵都打了黑乎乎的花脸,以壮声威。

蜀军始发成都,孟昶命宰相李昊等在城外为之饯行。

王昭远手执铁如意,以为自家有兵法方略,大有睥睨天下之志,一时不免顾盼自雄。酒酣,攘臂,对李昊说:“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小儿,取中原如反掌耳!”

“攘臂”,古汉语说某人激奋冲动,常见“攘臂”一词。“攘臂”者,捋胳膊挽袖子也。

宋师将要“征服”的,就是这样一群活宝。

宋人陶谷《清异录》,说孟蜀遭遇宋师,派兵捍御,大军首领乃是皇太子孟玄喆、平章事王昭远。史称“玄喆乳臭子,昭远仆厕材”——孟玄喆实在是乳臭未干之小儿,王昭远不过是充当下人之才具。太祖听说后蜀以如此干部队伍对付久经训练的大宋雄师,笑叹道:“孟昶都无股肱爪牙,其亡不晩矣!”

孟昶全都算上没有个像样的得力人物。他的灭亡不远了!

此际,老赵做得最牛的一件事是:大兵西行之时,同时下令在汴梁右掖门,南临汴水处,为蜀主孟昶修建宅邸,凡五百余间,供帐什物,一应生活用品俱全。以此待孟昶归降。这事有点像当年英美联军攻打伊拉克,战端未开,诸军就已经在开始研究战后安排问题,萨达姆的命运已经事先确定。老赵也事先确定了孟昶的命运。平蜀,在赵匡胤这里没有悬念。他心情出奇平静,甚至安排宋师出征后,偷闲到近郊玩了一次狩猎活动,借以消遣寂寞。





攻占利州大获粮草


乾德二年十二月,北路王全斌等攻拔后蜀多处关隘、要塞,将蜀兵盘踞在陕北的据点兴州(陕西略阳)攻克。击溃蜀兵,获军粮四十余万石,后蜀刺史蓝思绾退保西县(陕西勉西)。全斌又攻破川北二十余寨。蜀招讨使韩保正听说兴州已破,就放弃了山南,与蓝思绾合兵一处,退保西县,依山背城,结阵自固。

宋师先锋都指挥使、凤州团练使张晖,督兵开辟川陕咽喉大散关一路,他亲身劳作,慰劳士卒,史称“且役且战,人忘其劳”,一边与蜀兵打仗,一边建设沿途要塞。到青泥岭,劳累过度,病死。赵匡胤下诏“优恤其家”。平蜀战役中,宋军士气之高,前所未有。较之征潞州、平扬州、扫荡湖湘,士卒似乎更愿意效命疆场。大宋带出了一支具有空前战斗力的部队。

宋马军都指挥使史延德率先锋进攻西县,韩保正望见宋师军旗严整,将士威风,吓得不敢迎战,一味坚守。但不久被史延德击破,韩保正被擒。宋师获军粮三十余万斛。

崔彦进、史延德等率部南下,越过三泉(陕西勉西南),直抵嘉川(今属四川广元),俘虏、杀伤甚众。

蜀军韩保正余部为阻宋军南进,烧绝栈道,退保葭萌(今属四川广元)。

王昭远、赵崇韬率军屯驻利州(治所在广元)及利州北部的大、小漫天寨。此地当嘉陵江东岸,乃北边入蜀之咽喉要道,群山险峻,宜守不宜攻。又因烧断栈道,宋军一时被阻。

王全斌乃命崔彦进率一部兵力紧急抢修栈道。

《续资治通鉴长编》引《九国志》《十国纪年》《蜀梼杌》等记载,言“蜀人虽烧栈道,而江水浅涸,岸路平阔,王师皆徒步而进”。但《长编》认为此说与国史记载不同,又认为“事恐不然”,没有采取这个说法。我恰恰以为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时当冬令,万木枯槁,江水或有浅涸之处。若河床收缩,自能露出两岸平畴,大军踩着江床鹅卵细石而过,是可能的。

此时,崔彦进已经攻克小漫天寨。王全斌自率主力从嘉川(四川广元东)东南的罗川小道迂回前进,与崔彦进约期会师深渡(小漫天寨南嘉陵江渡口)。不数日,攻占几处要隘、桥梁,王昭远集合蜀军精锐作困兽斗,但被宋军夺气,三战皆败,最终放弃大漫天寨。宋军又连拔多处要塞,俘义州刺史王审超等多人。

利州,几乎没有惨烈的攻城之战,宋军在城外已经击溃蜀军精锐,十二月三十日,顺利进占利州。获粮草八十万斛。此役之后,宋军粮草已经无须远途转运,兵法谓之“因粮于敌”。朝廷派出的随军转运使给事中沈义伦、西南面转运使均州刺史曹翰,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必担心粮草问题了。





水陆夹击攻克夔州


沈义伦为人“清介醇谨”,清廉耿介而又淳朴谨慎,老赵对他很信任。老赵车驾外出亲征或巡视,几次都令他留守京师。沈氏拜佛教,信因果。曾经盛夏时坐在室内,任凭蚊蚋叮咬,孩子们拿来扇子替他赶蚊子,还要遭到他的叱责。在相位时,正赶上荒年,乡人向他陆续借粮达到千斛(一斛十斗),到了年末,他将乡人借粮的借据全都烧了。建隆三年正月,任户部郎中,从吴越出使回来,看到江淮之地闹粮荒,有人饿死,就向老赵上疏道:“扬州、泗州很多饥民饿死,但郡中有战备粮百余万,可以贷给饥民,等到了秋天收上新粮再补充军粮。”朝廷有人不同意他的意见,说:“如果连岁粮荒,秋后收不上粮来,谁能承担这个责任?”沈义伦回答:“国家正在施行仁政,自应感召天地和气,如此可有望得到丰年。难道还担心水旱吗?”老赵爱听这话,于是下诏:“淮南道官吏发仓廪以赈饥民。”

沈义伦有民生倾向,饥年当活人不少!赞一个!

利州一下,后蜀北部大门洞开。

王昭远应该第一次体会到了“仓皇”的感觉,于是持铁如意,伏鞍南奔百余里,退保剑门(四川剑阁)。逃跑时,他倒是没有忘记焚毁浮梁(浮桥)。

宋师东路水军更顺利得一塌糊涂。

时归州路副都部署刘光义,都监、枢密承旨曹彬所率两万步骑已入三峡,连破松木、三会、巫山等寨,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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